第六回 深渊险
几人下山而去，可刚走出没有几里路远，巫梨却停下脚步。
郭笑雨回身问道：“大师父，怎么了？”
巫梨未开口，马云儿食指立在嘴唇中间，示意他收声。
“出来吧，”巫梨一顿手中拐杖，“若是诸位再如此藏头露尾，只怕不出三里路便会跟丢我几人踪迹，到时跟你们的主子却也不好交代吧。”
郭笑雨细查周围，发现果然有人的踪迹。只是他一心急着赶路，却居然忽略了周围的动静。若非巫梨发现，等下那些人突然发难，自己即使不被伏，却也要手忙脚乱。
果不其然，自两旁山石后面陡然窜出八名紧身黑衣人，八人全以黑布遮面，只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球。看身形，全是男人。
巫梨看着那八人将自己裹得如此严实不禁笑了一声，八人为首那位上前问道：“难道我八人就如此可笑吗？”
巫梨道：“诸位不要误会，我笑得不是阁下，而是阁下这一身装束。何必将自己裹得如此严实，等会几位变成尸体，岂非我几人想怎么看，便怎么看？”
那人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们是谁？”
巫梨道：“不想。”
那人又问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派我们来的？”
巫梨道：“我已经知道。”
“所以，”那八人已拉开架势，“几位是打算动手喽。”
郭笑雨道：“几位师父请到一边歇息，让弟子将他们料理也就是了。”
巫梨道：“也好，正想看看你小子这两年来都学了些什么本事呢。”
郭笑雨道：“那几位师父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很快的。”
“喂！”为首那人又喊道：“你小子，打是不打！”
郭笑雨转身叹息，道：“想不到还有人如此急着送死，也好，那小爷就成全你们。”
转身，手捏法诀，口中一声叱喝：“卷残云！”
一道白光闪过，那八人却还不知怎么回事，则已尽数昏倒在地。巫梨五人所见也只是白光一片，白光散尽，那几人便倒在了地上。郭笑雨则立在八人正中。
“好小子！”郭天翁上前就是一个爆栗，“这本事是跟谁学的？娘的，再有两年还不让你天下无敌了！”
郭笑雨却道：“天下无敌，我还得打败一个人。”
“谁啊？”郭天翁问道。
马云儿道：“这还用问，孩子说的当然是无空无名。难道是你吗？你要是够本事接下笑雨刚才那一招，我就是给你洗一辈子内裤都没话说。”
正在这时，郭笑雨连听到五声“噗噗”声音，回过头竟是巫梨用拐杖刺穿那五人心肺之声。“大师父。”郭笑雨顿时心生恻隐。马云儿却道：“这些人不杀势必还会纠缠我们，这一回被咱们防住，但下一回却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况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人虽然本领低微，但若是对咱们耍什么阴招，那却是防不胜防了。”
郭笑雨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还是有些难过。自己虽不愿杀人，但先前在快意门中，有七八十人因为自己出手而丧命，此刻这五条人命怕也是得记到自己头上。
巫梨道：“好了，快走吧。才走了这么一段路便已经被人盯上了，以后的路不会太平了。笑雨，是不是你回来的时候被人盯上了？”
郭笑雨道：“弟子不知道，但是能跟得上弟子的人，应该不多。”
巫梨道：“那姓云的一家人专门训练过一批脚力极强的人，专为跟梢之用。你虽然快，但未必就没人追得上。”
郭笑雨点了点头，问道：“那怎么办？”
巫梨道：“没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往前走出不到五里路便又遇到一伙拦路的人，这些人的修为显然比上一波人要好很多，人数也比之前翻了一倍，变成了十六人。而且最令郭笑雨诧异的是，这些人居然是无空无名门下。虽然此刻这些人并未披着那件标志性的黑色斗篷，但出手间郭笑雨却能察觉出那些人身上的气息。
“无空无名门下是否尽出些无能之辈？除了悔与劫能勉强算是高手之外，难道就再没一个能接下我一招的人？”
“一招？”一独眼汉子上前说道：“你小子是否也忒狂了些？”
郭笑雨道：“我同你们门主虽没什么交情，可也没有旧恶。与你们门主女儿还算是朋友。让出一条路来，看在无颜的面子上我放你们一马。”提及无颜，他猛然又想起自己那一掌，还有离开快意门时无颜那惨白的脸。
只这么一个晃神，那独眼汉子已经一掌拍了过来。郭笑雨刚一转身，那大汉一掌便轰在郭笑雨心口。这一掌即使轰在生铁上也要留下一个寸许深的印痕，何况是郭笑雨这血肉之躯。但这，却只是这人的想法。
这想法本来没错，但这大汉却接连犯了三个错误：
不该不听郭笑雨的话让出一条
路来。
不该在郭笑雨分神的时候偷袭。
不该低估了郭笑雨的实力。
若是郭笑雨同这人拆招，自然能将力道收放自如。但这时郭笑雨心中想着别事，那人一掌轰来，郭笑雨体内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反抗之力。但这力道却并不受郭笑雨自身控制。郭笑雨此刻修为是何等精湛，这无意识的反击势必调动全力。
郭笑雨正对着那人，那人却在郭笑雨眼前爆成血雾，却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了。
其余人见到郭笑雨这“凶残”招式，均已吓破了胆，但欲逃跑之际却被巫梨几人追上，三下五除二便将剩下那些人一个不留的杀个干净。
马云儿是女子，比起其他人来更为细心，只有她一人注意到，郭笑雨此刻的脸色有些不对。“孩子，你怎么了？”马云儿上前问道。郭笑雨呆呆的回答：“我杀人了，而且是用这种残忍的方法，杀的人。”
巫梨上前说道：“孩子，我们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杀人。但这就如老虎吃狼，狼吃羊一样。如果你是只羊，早晚会被别人吃掉，那些对手不会怜悯你，更不会因你的死而心生愧疚。如果你想活着，就只有做最强者。老天注定你要成为强者，这是你改不掉的命。”
马云儿说道：“若我问你，有一百个人挡在你面前，但你只有杀了这些人才能救出甜甜。你杀不杀？”
郭笑雨毫不犹豫地回答：“杀。”
马云儿笑了一笑，道：“这就是了，没有几人是天生就愿意杀人的，但有时候，有些人却是非杀不可。”
巫梨却说道：“这些事只有等他自己想明白才是真的明白。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赶路要紧，你难道不想救甜甜了吗？”
郭笑雨立即应道：“对！先救甜甜！”
再往前，又走出不过七八里路，巫梨便又停下脚步，叹道：“看来那婆娘是想咱们死在路上。”对着周围大喊一声：“都给老子滚出来！”
果不其然，又有三十二名大汉横在路中。
郭笑雨深呼了口气，道：“看来她是下了大本钱想要杀了我和我几位师父了？”
不想为首那人居然说道：“主人只是想要他们的命，却要留下你的命。毕竟你死了，小姐会伤心。”
郭笑雨笑道：“但我想问一个问题。”
那人道：“请问。”
郭笑雨道：“若是你们死了，你的主人会不会伤心？”
那人问道：“少侠这是何意？”
郭笑雨道：“算了，来年清明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答案的。”
法诀转动，几根藤草飞来，不偏不倚，同时从那三十二人咽喉贯穿而过。
接下来，几乎每行出五里左右路程便会出现一拨人拦路，人数则逐次倍增。虽然数量在郭笑雨面前算不得什么问题，但这一路杀下去，直杀得郭笑雨心惊肉跳。他最害怕的就是自己会喜欢上这种感觉，这种鲜血在眼前盛放的美。
又超前走了一路，郭笑雨却看到一条人影拦在自己面前。
只有一人，而且并没有藏在暗处。这人背对着，身上一件雪白斗篷，兜帽遮住头顶。虽看不清这人样子，但从这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郭笑雨可以肯定，这人绝对是个硬手。
“师父们，”郭笑雨并未转身，而是一直盯着那人，“这人交给我。”
那五人齐齐应了一声，便退到一边。他们当然也看得出，那人绝对是个硬手，而且即使是五人联手，也未必是那人对手。
“我本就是来找你的。”那人缓缓转身，可还未转过身来，郭笑雨便已听出这人声音。虽然极其陌生，但却是他最难忘的声音之一。
“悔！”郭笑雨喊出那人名字。
“没错，”那人掀开兜帽，尽管这张脸上不知何故的纵横着无数伤痕，但他仍然是悔没错，“别惊讶，我不是鬼，我也没死。当年我和那个叫莫问的小子同时摔下山崖。我实在想不到一个实力比我差上十万八千里的人，居然能用同归于尽这一招，将我逼上绝路。这样的勇者已经不多了，所以我救了他一命。
我虽然因此受了重伤，但我没死。然后我疗伤，修行。当然不是为了再找莫问那小子，而是你。因为劫是死在你手上的。虽然你是出手偷袭，但我也知道，即使正面交手，劫仍不是你的对手。”
“你是为了给他报仇？”郭笑雨做出最简单的猜测。
“错，”悔说道：“我是要证明我比他更强。他也是我的对手之一，当然，我也是他的对手。我两人约定相斗九十九场，只为能分出胜负。但结果，我胜了一场，败了一场。其余九十七场，我们两人居然全都是平手。”
郭笑雨道：“这时他死了，所以你要打败我，证明你比他更强。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在修行了一年半之后再来找到的我。若是劫也修行一年半，他又会有多高的修为？”
悔冷
冷一笑，道：“但你也在进步，不是吗？”
郭笑雨道：“如果你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你只是想要和我比试。让开吧。”
悔笑道：“小子，我虽与那些人不是一伙，但我的命却是那人救的。挡下你是我的任务，不杀我，你就休想去救你的宝贝师妹。”说话之间，双掌以运气一团凌厉罡气，虽未出手郭笑雨便知他这修为比起以前已是翻天覆地之变化。罡气在他手中拧成一团，气团急速旋转，仿佛几百把刀刃在气团表面流转！
眼看那气团就要成型，郭笑雨叹息了一声，掌心中一道白光激射而出，气团瞬间便被击溃，悔则木头人一般的立在原地。郭笑雨朝他走过去，手在他眼前抚过，悔便闭上了双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这小子，”郭天翁感叹，“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
郭笑雨转身说道：“师父，上路吧。”
过了悔这一关之后便再无人拦路，几人也并未去快意门，而是直接去到了那间观音庙。
观音像已经被毁，显然是连同机关也一起毁了。但能毁了机关却毁不了路，郭笑雨来到门的位置，双掌齐齐用力，那一扇三寸厚的铁门便已碎成了齑粉。几人走进山洞，一路上的机关却不知多了多少，不过在郭笑雨天人般的实力面前，这机关不过如同摆设。
冲到了隧道的尽头，郭笑雨又一次看到了那条万丈深渊。
这深渊在郭笑雨眼前并不宽也并不深，但此刻这两边的山壁之间正悬着一条铁索，铁索中间挂着一口麻袋，麻袋在动，显然里面有人。在悬崖对面，那与郭甜甜一模一样的女子正站在几人对面。
“你们果然来了，”那女子指了指那个麻袋，“你们想不想知道这麻袋里的是谁？”
郭笑雨不说话，但似乎已猜到了答案。
“没错，”那女子说道：“正是你们说的甜甜，我的思阳。”
“你！”郭笑雨指着那那少妇，只恨不得用两根手指将她碾碎！！
那少妇说道：“或许现在我该告诉你，我的名字，也好方便你指名道姓的咒骂我。不过我更想告诉你一件事，那根系着她的丝线，至多还能再撑一刻钟。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杀了你的几个师父，我自然会放了思阳，还会为你们主持婚礼。”
“昙隐！”马云儿指着那女子吼道：“你想要的不过是龙骨，你应该已经拿到了，却为什么还要用你女儿的命来要挟我们？你难道不怕甜甜会伤心吗？”
昙隐笑道：“她伤心又能怎么样？做我的女儿注定了就要伤心。而且如果她知道我是在为她的父亲报仇，她应该会理解的。”
“放了她。”郭笑雨低沉着声音说道。
昙隐道：“怎么，发火了？”
郭笑雨道：“用自己女儿的性命来要挟我，难道你不觉得卑鄙吗？”
昙隐道：“那又如何？”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做母亲。”
昙隐道：“有火气是应该的，你当然可以现在就动手杀了我，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麻袋里的不是思阳，那还有谁会知道她在什么地方？”顿了一顿，她又说道：“但现在你们并非别无选择，只要有一个人肯跳过来，然后解开麻袋看一看，自然也就知道她是不是你们的郭甜甜，如果是的话，我想凭你们每一个人的掌力都足够将她推到对岸。但那人自然会落下这万丈悬崖。这悬崖下面有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下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上来的。其中当然也不乏比你们更高的高手。”
马云儿上前说道：“我去。”
郭笑雨却道：“我去，只有我的生还几率最大。”
昙隐在对面说道：“你们自然可以慢慢的选由谁来救你们的甜甜，但我猜她可能有些等不及了。一刻钟的时间毕竟不长。”
巫梨说道：“谁也不必去，那里面一定不是甜甜。”
“对，”昙隐说道：“这里面一定不是甜甜，等到她摔成肉酱之后你们再想知道她是不是甜甜，就只有去阴曹地府了。”
“我去！”郭笑雨不等那几人同去，飞身朝那麻袋方向飞了过去。凌空解开这麻袋封口，但从里面出来的根本不是郭甜甜，而是一个身形与其差不多的婢女。未等郭笑雨反应过来，那婢女手中一把短剑已朝郭笑雨胸膛插去。郭笑雨转动身躯，匕首虽然刺偏却还是没进了郭笑雨肩头。但那婢女竟不想着如何生还，而是按住郭笑雨的身体，与他一道跌入这万丈悬崖，许久许久都没有回音。
“呵呵，”昙隐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要看个究竟，否则谁都不会心安。而如果最有可能过来的人一定是那小子。除了他，我的复仇之路就平坦多了。你们几个不必担心，很快你们就能见到他了，在阴曹地府。”
“我一定要杀了你。”郭天翁的拳头握得咯咯直想。
昙隐道：“想杀我，可以。你们杀我夫君的地方，我在那里等你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