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一场水灾

周到和叶子来到白杨林，他们想见一见二丫，可是找了一圈也不见二丫，她能到哪里去呢？周到和叶子每天绕着白杨林转圈子，他们知道这里是派出所管辖，可是他们更知道这里是公安局范畴，如果再出案情是他们负责。

这一天，当周到和叶子来到白杨林时，他们果然看见了二丫，然而这时的二丫今非昔比。这时节已经是案发一年后了，白杨林发生翻天覆地变化，周到和叶子仍旧在派出所，虽然每天巡逻时能见到二丫，但情况不同了。二丫身边没人照顾，头脑也不清楚，每天朦胧度日。可是她的脑子里总是浮现白杨白叶的笑脸，总是浮现男孩儿和大山的形象，还有乡长的影子，甚至爹妈的影子也是经常出现。这个白杨林啊，死了多少自己的亲人，死了多少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连自己的亲弟妹也离开了。如果说男孩儿死了，大山残了，二丫受不了如此打击，可是春秀的离开让她伤心，尤其是女儿打了她促使神经分裂，连续好多天都在白杨林跳舞，叫喊，弄得乡亲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老太太对儿子说：“你们帮助一下二丫吧，你看她现在混成这样，看了真让人伤心啊。”

这期间，派出所来人寻找白杨白叶，老太太说：“你们行行好吧，二丫的孩子先让她们度过困境吧……”警察说：“不行啊，她们与杀人案有嫌疑，不找她们问话是不行的。”老太太说：“看在二丫年年为派出所贡献有面子上，先缓和几天吧，等到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再来如何呀？”警察说：“周到副所长说人命关天，情况严峻……”

二丫清醒时劝告老太太：“不必求他们了，也别给他们找麻烦，脚上泡是自己走的怪不得别人……”可是二丫有时清醒，有时糊涂，糊涂时不停地跑步，不停地叫喊。老太太跟随劝告：“你放宽心吧，有乡亲们帮助顶着呢。”

白杨林的乡亲是讲情义的，每天都有人照顾二丫，照顾她的吃喝。明白时二丫说谢谢，糊涂时二丫吃饭都要喝水，而且还需要四面八方跑步，边跑边叫喊：“抓住他们，抓住坏蛋，抓住骗子，抓呀……”谁也说不上二丫心里想什么，谁也说不清二丫说什么，谁都有心帮助二丫，毕竟二丫帮助乡亲很多，现在乡亲们愿意帮助二丫。可是帮助她什么呢，只好从生活关心她，她跑丢了鞋子有人帮她穿上，她脱了衣服有人帮助她穿上。尽可能不让她在众目睽睽下出丑，尽可能让她吃好喝好，尽可能让她离白杨林近一些，再近一些。周到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可是尽管这样，二丫还是疯了，二丫第一次疯时是因为父母去世，现在她疯时是因为女儿，她曾经对春秀说过她教育失败，连续发生家庭矛盾，二丫承受不了如此巨大打击。有一天，乡亲们看电影去了，二丫独自一人在家，忽然点燃了家里的柴堆，如果不是乡亲们看完电影返回，白杨林也会烧毁。为了避免类似事件，乡里决定派人管理二丫，一是照顾她，二是守卫她，万一哪一天她忽然心血**再点燃一次火怎么办，村子还不被烧光啊。

可是防也不是办法，有时也是防不胜防，秋高气爽的白杨林有些干燥，即使没人放火也让人担心。何况二丫是一个能动的人，她走路轻轻的，谁也看不见她何时来，何时去，有时她还跟村里人藏猫猫。一天晚上，二丫一边叫喊冷，冷，一边点燃柴草堆，这时恰巧有外地人经过这里及时扑灭了点燃的火焰，算是救了白杨林。

可是白杨林不能总这样幸运，二丫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呆着，她还是要走出屋子的。走出屋子她就想放火，自己家的屋子周围堆放着很多柴草，而且很干，别说用火点燃，就是白天太阳晒也有可能晒着。有一天，乡亲们选村长，白杨林没留下几个人，而留下的人也没注意到二丫在哪里，二丫朦朦胧胧点燃了屋子，点燃了白杨林，当乡亲们发现白杨林着火时，一个个慌忙叫喊：“二丫还在家里呢，二丫还在家里呢……”

乡亲们误以为二丫要被火烧死的消息迅速传遍白杨林，所有熟悉二丫的人纷至沓来，就在这关键时节，森林防护站的保安人员迅速赶到白杨林，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灭了火焰，救了二丫，也救了白杨林。

可是乡亲们不知道情况，纷纷往回返，可是路途太远了，十几分钟才能跑回来，当乡亲们返回时，二丫已经走向火里了。原来二丫见着火时，她清醒了，见自己惹了如此大祸，她感到只有以死来解脱自己，有人叫喊：“二丫你回来，别做傻事，快回来……”可是二丫朝乡亲们看了看，还是毅然朝火海里走着，走着……

此刻，白杨林越烧火焰越大，那些带着眼睛的白杨树木被火烧得啪啪直响，一棵连着一棵，火光冲天。当大火扑灭时，乡亲们没有找到二丫，她的骨肉与白杨林化为灰烬，她的灵魂与灰烬一起被风卷起朝山外扑去……

算命的先生说，二丫是树命，是白杨树变化的仙女，走入火中也是幸福的解脱。算命先生说，一棵白杨树烧毁，还有数不清的白杨树生长，二丫可能去找她的两个女儿了，希望她如愿以偿……

可是二丫的女儿在哪里呢？白杨白叶现在好吗？她们在干什么？实际上她们还在监狱里服刑，一年多的改造她们有了进步，可能就要提前释放了。监狱里的生活，让白杨白叶明白很多道理，以前只知有钱就是活着，现在知道没钱才能活得更好。当她们得知妈妈死了时，她们是痛心疾首，白杨知道是自己一时无知害了妈妈，害了家里的一切，她恨不得吃了自己。都说一失足是千古恨，没想到自己一失足居然是如此沉重

代价，害得家破人亡，财地两空。白杨至今也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财，只是感觉花不完，不论怎么样花天酒地也是有钱人家。从来没想过钱财是哪里来的，来的合理不合理，对妈妈的关心也不满足，想斥责就斥责，现在，当她知道妈妈去世时她才醒悟，可惜为时已晚了。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而后悔药不是谁都能吃到的。白杨的后悔是自己吃的，也是自己做的，如果她不趾高气扬，不横行霸道，不铺张浪费，不骄奢淫逸，她也不至于被抓进监狱。如果不是她跟男孩儿贩卖画也不可能茫茫然跟随走上犯罪之路，犯罪就要被治办，世界上还没有哪个犯罪分子不受法办的。

当白杨听说妈妈去世时她不吃不喝的，跟谁也不说话，每天沉静在痛哭中。管教给她一个苹果，她舍不得吃，放在窗台，为的是孝敬妈妈，给妈妈供着。有人给她几块糖果，她也供着，为的是表达自己对妈妈的怀念。白杨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看妈妈。同时她要约妹妹白叶一起去，也不知妹妹现在怎么样。

其实白叶知道妈妈去世后也是痛不欲生，她哭昏一次又一次，最后哭得自己不行了才停止哭泣。接下来就是沉默，不说话，不吃喝，不睡觉，整天低落情绪，管教送她好呼怕她看也不看，谁劝也不听。白叶受不了失去妈妈的打击，每天傻子一样度日，一天一天地过，一天一天的不说话，白叶成了最不说话的人。忽然有一天她说话了，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看我妈妈？有人告诉她好好改造早晚有一天会出去的。白叶伤心地哭泣，这时她才感到有钱也是无能为力，没有人能帮助自己看妈妈，没有人能帮助自己度过艰难险阻的岁月，有的只有自己努力。

这期间，周到和叶子来看白杨，也看白叶，他们是奉所长之命来看她们姐妹的，也是替二丫来看她的女儿。白叶一见周到就泪水如河，她说什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是犯罪，更没想到会在监狱里与周到叶子见面。白叶说：“没想到你俩能来看我，真的让我有了盼望，可是你俩是警察为何看我呀……”叶子说：“虽然我们是警察，可是我们也是人，也有鼓励，有情绪低落，也有喜怒哀乐，也有悲欢离合，你有的我们也有，你没有的我们也有。”周到看着白叶说：“我们是来帮助你早日申请出来看望你妈妈二丫的，如果她知道你们姐妹早回来她多高兴啊？”

又是雨过天青，风吹草动，白杨林的乡亲们仍旧在议论着二丫的死，他们怀疑这不是真的，二丫怎能放火烧毁白杨林呢？可是这是真的，乡亲们看见她放火后走入火海的。二丫再次放火烧了她的屋子，毁了自己亲手创造的白杨林，还有关于她的传奇神话，在白杨林乡亲们的嘴里传得越来越神了，尤其是白杨林在火焰中烧毁，二丫神经错乱朝火中走去的最后镜头，让乡亲们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现实就是真的……

二丫死后，保外就医的大山深感愧疚，他出院后把自己积蓄的钱全部投资建成一尊大佛，他以为这是为自己赎罪。每天他都要到二丫遇难的地方看一看，佛象也是在这里落成，他以为是为二丫做好事。以前他为乡长与二丫结婚愤愤不平，现在他理解了二丫这样做，二丫与乡长结婚后生有一个女孩子，独自养活两个女孩子，她是多么艰难，可是自己恨不得吃了她们。现在二丫死了，他感到自己活着也没意思，他想起看看过的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看他们的爱情真的让人恋恋不舍，大山此时此刻才知道自己是最爱二丫的，也知道二丫是最爱自己的。

大山以为建成佛象会保佑白杨林的，二丫也会笑逐颜开，可是事与愿违。当佛象建成后，大山跟随白杨林百姓去参观，结果还是发生了意外，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风骤雨过后，佛象头被风吹歪了，一座寺院也不翼而飞。看见这荒芜景象，白杨林乡亲都说是大山是罪恶滔天，是罪有应得，没有人原谅他，冷嘲热讽说他是克星。

大山辩解：“这事也不能完全怪我呀，我是爱二丫的，可是她不爱我了，与乡长结婚你们不是看见了吗？”老太太愤愤斥责：“不怪你怪谁，难道怪白杨林的父老乡亲？二丫被你逼得没办法才与乡长结婚的，不结婚她如何对付那些外地人？如何对付那些坏男人？是你把她逼上绝路，是你害了二丫，难道你不承认吗？”

可能是老太太的话太刺激大山了，大山感觉无脸见人，趁机来到白杨林，悄悄吊死在白杨树下……

村里乡亲念及他们夫妻一回，将二丫与大山的坟墓连到一起，让他们做了真正的梁山泊与祝英台。可是还有人提出二丫和乡长也是夫妻，怎能让大山占有位置呢？争夺战开始了，一面是支持大山与二丫的，一面是支持乡长与二丫的，可是还有人说二丫与柱子也有关系，是不是也要让她与柱子有一腿，或者说凡是有一腿的都有坟墓。

对于此事，派出所拿来意见，周到和叶子宣布，不允许私人立坟墓，这里可能要拆除了，可是什么时候拆除还不知道，具体日期尚未定下。周到劝告乡亲们不要盲目性，要多问一下政府，有什么想法与政府沟通。周到和叶子耐心劝告，乡亲们或多或少也明白拆迁是什么样，可能对自己有好处，还有楼房，补助，真的是一本万利。

为了能让白杨白叶回来，周到和叶子到白杨和白叶所在地监狱去看她们，并同管教商量帮助她们提前回来，通过一次又一次努力协商，终于答应她们可以提前出来几天了。周到和叶子帮助白白叶办了返回手续，然后计算着她们回来的日子，在等待拆迁的时节，白杨白叶终

于回来了。周到驾驶轿车接的白家姐妹，当她们看见村子时，面对报废的白杨林，白杨白叶两姐妹羞愧难当，如果不是她们任意毁灭，怎能促使父母双双死亡。白杨对白叶说：“如果不是咱们祸害妈妈她怎能死呀？”白叶也说：“如果不是咱们报复妈妈她也不可能走这条不归路……”白杨说：“看着妈妈的坟墓我不想活了……”白叶也说：“如果妈妈同意你我也在这里修建一座坟墓吧……”

周到说：“话是不能这样说的，你们也是尽了力的，人没有一开始就走了正路，绝大多数是走了弯路后才知道走好路，我也是如此，以前我经常在网上玩游戏，现在我不玩了，我的目标是侦察大案要案……”叶子也劝告：“自己的路自己走这话没错，可是走时也是有选择的，走什么样的路有时是没有选好，可是走投无路时才能发现眼前还有路是自己没走的，不是眼前没有路，是我们没有发现路，发现时路在脚下。你说我说的对吗？”

听着周到和叶子的劝告，白杨说：“你们的路是对的，可是我的路是错的，如何选择走路我没办法，可是如何选择生死我是有办法的，在我认识的人中害人的人数不清，可是他们都在害人，没看见谁限制他们，相反与他们同流合污，这样的世界还需要吗？我记得一位诗人说过：太阳出来了，可是不是我的，我要睡了。太阳出来了，是大家的，仍然不是我的，我要走了。”周到理解白杨，劝说着：“太阳出来了，世界一片灿烂，享受温暖，是大家共同的责任。”叶子也劝：“实际上诗人还有很多诗句，太阳是崭新的，阳光是温暖的，可是我的心是热烈的，我有什么理由不为世界歌唱？”白叶理解白杨的心情，她对周到说：“你和叶子不必劝了，劝也没用，我已经心灰意冷，绝不想留在这个世界上，当初我们来时就是错误，现在返回去也是错误，就让错误更错误吧……”

周到和叶子可能观察出白杨白叶心理变化，守着她们不肯离开，他们知道这是两个走错路年轻女孩子，一时有些想不开也是正常的，关键是下一步如何走，绝不让她们走回头路。可是周到和叶子想方设法劝说白杨白叶，最后也没说服她们，白杨答应周到一定好好带着白叶时，周到和叶子信以为真回骈执行任务了。而二丫的坟墓旁边还有两个人的身影，原来，白杨白叶姐妹也许自知罪恶滔天，姐妹双双服毒自尽，白杨林变得风起不清。

乡亲们为她们姐妹收尸，看见她们凄惨景象，想起二丫，乡亲们嚎啕大哭，声音震荡着白杨林……周到和叶子也来了，他们想不通白杨白叶为什么离开人世间，为什么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难道她们真恨这个世界吗？周到对叶子说：“看见年轻生命没了我心里难受，她们才多大呀，可是她们却选择了死亡……”叶子说：“也许人想到自己做了错事想回头时才感到愧疚，有了愧疚便有了自尊心，可能生命力就软弱了，或者说到了弱不禁风。”

周到说：“作为一个警察我为没能保护一个生命而愧疚，如果我们事前能够预防该多好啊？”叶子说：“预防是好的，可是有时我们也做不到，生命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有力不从心时候，而我们能做的就是过好每一天……”周到说：“过好每一天是对的，可是过好每一秒也是对的，可惜的是，白杨林的乡亲们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这一天，周到和叶子为白杨白叶守了一天灵；这一天，周到和叶子为二丫难受了一整天；这一天，周到和叶子思索很多，包括人生。周到忽然问叶子：“如果有一天我忽然去世，你是如何想我的，还会不会思索人生？”叶子说：“我不知道人的生命力有多强，当我认为自己没有存在世界上时，我也会结束我的生命以谢世界……”

两人谈了一阵人生与生命的意义后，周到转为正题，他问叶子：“二丫死了，白死了，白叶也死了，可是白杨林还需要有人来照顾，它象一个人一样，经历风雨后更加壮丽，很需要有人照顾它们。可是谁能接这个班呢，有人想到了春秀，想到了二丫的弟弟妹妹，你说能是谁呢？”叶子说：“春秀是不可能的了，不论她是什么样也不可能返回白杨林了，不死也是无期了，只有二丫的弟妹还可能返回白杨林，咱们找他们谈谈吧……”

当周到和叶子费尽心机找到二丫的兄弟姐妹时，谁知她的弟弟说：“我不回去，白杨林就是一座坟墓，我回去干什么？”妹妹也说：“既然我们走出了白杨林干什么还需要返回呢？”周到说：“可是那些是二丫的产业，难道你们不想继承吗？”弟弟说：“继承有何用，难道连她的遭遇也继承吗？”二丫的家人都拒绝白杨林，他们说不吉利，不想经营。周到和叶子也是无奈，只好替二丫近理白杨林，当有人购买树木时，他们打电话给乡里，算是尽力了。有时周到也发牢骚：“这算什么事呀，自己的产业不经营却让警察替代经营，还有说理的地方吗？”

然而，不论周到和叶子发多大牢骚，社会都有变化，不可能一天也不变化的。当周到感到白杨林成为累赘时，这里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果然拆迁了，白杨林变成了开发区，一切往事便不存在了。每当周到和叶子回顾往事时他们都有一段相当感人的经历，可惜这经历渐渐也减淡了，再后来，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洪水，所有风景也没有了，轰轰烈烈的白杨林也烟消云散。唯独周到孤单时来这里想想，回顾自己曾经见过的景色，在他看来，二丫就是那棵白杨树，顶天立地，经历风吹雨打，留下的就是那些茂盛的枝叶，还有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