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苏暖雪被摔

“哦，对了。李掌柜，你先去忙罢，我这边有事了，再让人叫你上来……”苏暖雪打开帐本，再看了一眼，这才又开口说道：

“还有，那个，我刚刚叫了沫儿和虎子，一起去买购些食材，今天晚上，由我煮一餐饭给大家一起吃。”

听到苏暖雪煮菜，李掌柜顿时两眼放光。连忙不迭地点头。看那表情，开心极了。

这样和苏暖雪对视了一眼，仿佛又觉得僭越，他的脸一红，又连忙低下头去，说了句：“我知道了，东家，你先忙……”

然后，就告辞出门去了。

越梵宇望着李掌柜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心里，非常的不明白。不就是煮饭么？至于要这么激动么？

又联想苏暖雪曾经说过，要煮饭给他吃之类的话，越梵宇心下一动，忽然意识到苏暖雪的手艺，一定很好……

他神色一转，看着伏案开始忙碌的苏暖雪，立时大声嚷嚷起来：“姐姐会煮饭啊，好棒呢，梵宇要吃。”越梵宇说着，竟然攀上沙发，越发用力地跳了起来。

“嗯嗯……当然啊，今天不是和你说过了，要煮饭给你吃的么？”苏暖雪抬起头来，笑笑：“姐姐煮饭很好吃的哦……”

她一看到越梵宇的样子，忽然皱起了眉：“好了，梵宇快下来，这样跳会摔跤。”

原来，越梵宇在沙发上又是跳，又是叫的，说话间，已经到了沙发的边缘，怕他摔下来的苏暖雪，一看到越梵宇在沙发上乱跳乱踩，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她连忙站起身来，伸出一手去想要拉他：“梵宇乖乖的，不要胡闹啊。”

“梵宇要吃很多很多。”忽略苏暖雪的警告和伸过来的手，越梵宇眼珠一转，竟然登上了沙发靠背。

“不要……”看到越梵宇登上的靠背，苏暖雪脸色煞白，她后悔没有和越梵宇讲清楚沙发的用处，而且，她怎能让他，在自己面前受伤？

看到苏暖雪变色，有些懵懂的越梵宇，立时僵住身子。疑惑地望向扑过来的女子，不明白她如此大惊小怪。

没有依靠着墙壁的沙发靠背不能承受一个人重量。越梵宇一个趔趄，仿佛雏鹰折翼，般的顺着踩翻的扶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向地下跌去。

站在一侧的丑四神色微动，右脚踏出，想要飞身上前。然而，他才动了一下，一个警告的眼神随之而来。丑四微微迟疑了一下，转身，无声地掩门而去。

看到越梵宇怔忡，苏暖雪疾步上前，想去扶他，而越梵宇此时身子前扑，然后，他的整个人，都毫无悬念地倒在苏暖雪身上。

只听“扑通”两声，苏暖雪只觉脊背着地，贴上一片冰凉。她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还好，越梵宇越没事。

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只有呼吸声长长短短。

两人以奇妙的姿势，跌在地上，苏暖雪任由越梵宇重重的身躯压在她身上，挣扎着想要起身。疼痛如潮水般袭来，她蹙眉，转头，去推身上的越梵宇。然而，依旧不知身在何处的越梵宇，用力地眨眼，疑惑自己跌倒在地，却为何身下是温暖的、泛着浅香的，而且，一点都不痛。

一个抬头，一个低首，四瓣唇，就这样粘在了一起。

绵、软、甜蜜、心悸伴随并不陌生的气息。使倒在地下的苏暖雪，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呼吸，呆头呆脑望着身上的越梵宇。

贴合在一起的唇同样惊住了越梵宇，属于女子芬芳的气息扑面而来，心醉神迷的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揽住了苏暖雪的头，在她的唇上碾磨着，吮吸着，不能自己。

“你……”苏暖雪心中一急，刚想开口，越梵宇的舌已灵活地封住了她的口，唇舌交集里，越梵宇的手穿过苏暖雪的衣襟，向里摸去。

“你混蛋。”蓦然醒转的苏暖雪，不假思索地抽出右手，挥到越梵宇的脸上。

只听“啪”的一声，清脆有力。那一记耳光，惊醒了意马心猿的越梵宇，他身体一震，

脸色煞白，随之放手。

愤怒和羞辱，同时浮现在苏暖雪脸上。她的眼前，是那一张英俊的、邪佞的、玩世不恭的脸，那个令她付出一切，依旧甘之如饴的人啊，就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悲愤、失望、各种情绪混和着，撕扯着苏暖雪的心。仿佛坠落崖底时的朔风、刺骨、刻骨、切肤，那样的痛楚和绝望，是她永远都不会散去的噩梦，历久常新。

泪水连珠，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在她犹如看到洪水猛兽的眼里，是深深的绝望和颓废。

“你，你怎能这样对我？”

脱口而出的话里，一分一分加深的绝望和恐惧。同一天空下，星月万古。但时空不同，周围的人和事都已不再。

她再不能回到从前，就连恨，也仿佛树的年轮，一圈圈，一道道，用厚厚的粗砺密封，不让外人看到伤的印痕，只能独息悲伤，独自寂寞。

于是，所有的恨事，都成了她一个人的无奈。她就这样前尘梦断，欲恨无门。

静默，在那一巴掌响起开始蔓延，这一刻，犹如一生那么漫长。

相对于沉沦于回忆的梦魇里，不能自拔的苏暖雪。越梵宇是愕然的，也是愤怒的。他抚着自己被打肿的脸，五味陈杂。

原来，究竟是他错了。想，想错了，做，做错了！

原来，真的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如果说感动不是感动，那么，心动，是不是，也就不能算是心动。

莫名的烦躁，烈火般地烤炙着他的心。无数的杀意，在心底呼啸。他勉强抑制住想要对天拔剑的愤怒，如为的眼中有光芒浮动，人也慢慢后退。

他要，在未完全失控之前，别去。让一切，回到，鸿蒙初始。

一步，又一步。

浅浅的脚步模糊地响起，撞击他因为愤怒而剧烈跳动的心脏。越梵宇的脸，变成奇异的铁灰。

他一步步退到门口。然后，驻足，开口，一字一句：“姐姐不喜欢梵宇这样，是因为梵宇，不是八皇兄对不对。”

“原来，姐姐根本不喜欢梵宇，说要嫁给梵宇的话，也是骗梵宇的罢……”淡淡的字句，从机械般开盍的唇际吐出，宛若数九寒天的流水，滴滴成冰。

那样陌生的语调，苏暖雪猛然怔住。

她茫然抬首，一入眼帘的，是已退至她视线边缘的男子。他的手扣在门上，脸上，五个手指印清晰呈现。

意识到越梵宇脸上的手指印是自己的杰作，苏暖雪的手开始生疼，最后连抬起都已不能。心，也剧烈地颤抖，连呼吸，都扯筋断肺般痛楚。

她艰难地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

愤怒、迷惘、痛悔、无话可说。越梵宇冷眼旁观，将苏暖雪哪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话一说完，他无言转身。

年轻男子俊逸出众，就连唇角那一抹冷酷都浑然天成，他紧蹙的眉心，清晰的写着伤和挫折。他就在苏暖雪面前转身，连伪装都已不屑。

在退开的脚步中，越梵宇已然冷醒如平日，他甚至懒得否认，是自己失态了。

那样的沉溺，那样的几乎不能自拔。更确切地说仅仅亲吻，他竟然觉得不够。

有那么一瞬，他是想就此要了她的。就只为她身上，说不出的似曾相识。

苏暖雪用力吞咽，小心地唤了声：“梵宇。”

越梵宇不理不睬。

得不到回应的苏暖雪有些失措，她伸出掩着衣襟的手，试探性地再唤：“梵宇。”

越梵宇沉默依旧，扶上门把的手，开始用力。

“梵宇……”苏暖雪喃喃，她忽然觉得恐惧如潮水般袭来，心口也开始窒息。

她忽然怕，一走出这个门口，曾挨得那样近，那样近的两人，就此天涯陌路。

越梵宇还是倔强地抿着唇，沉默。

仿佛，他所有的话，在刚才的一刻

，都已说完，就连心，也开始变得空洞。越梵宇面无表情地将门拉开了一线。

属于酒楼的喧嚣，由那一线距离涌入，打破了片刻的寂静。他的身后，被踩翻的沙发，还停留在原地，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和片刻前，有着天壤之别。

门的缝隙，一分一分的扩大，微微的灯光淡淡投射，随即融入满室的日光。苏暖雪忽然觉得，那一寸一寸开启的门，仿佛是一个黑洞，正一分一分地吞噬着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唯一触手可及的温暖。

“梵宇。”苏暖雪的声音，开始绝望。她抢先两步，来到越梵宇面前，想要捕捉他脸上哪怕最细微的裂痕，然而，她失望了，男子一向堆满笑容的脸上，沉默如铁板。

门“吱呀”声随着越梵宇的手，浅浅地响起，一门之隔的走廓里，宾客呼朋唤友，杯盏交错。

男子的身子僵直，机械地开门，然后，前跨。

一道细微的光芒带着疼痛，直射苏暖雪的心。就在越梵宇跨出门口的一瞬，她不假思索地，将微微颤抖的小手，按住了他正欲离开的大手，越梵宇微微一顿，然后，用力。

苏暖雪的另一只手也按了上来，手心微弱的温暖和坚持，生生扼杀他跨出门口的冲动。身子被苏暖雪扯进门里，门重新关闭，一室喧嚣霎时清空，淡淡的空气在细细的呼吸里流转，就如他不确定的心。

他终于转身，静静地望着她，坚硬的，甚至是冷酷的，没有一丝色彩。

但，这些，苏暖雪已经看不到了，她在他转身的一瞬，将高出自己一头的男子拥入怀中，拉下他的头，让他和自己面面相觑。

“梵宇，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不应我了？”他清澈冰冷的眼神。清晰地倒映着苏暖雪的惶惑，她将柔软的唇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越梵宇没有回答，他没有勇气回答，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即便耳边温润的气息，令他想到片刻前的那个吻。即便他们的唇齿之间，甚至还残留着对方的气息。

然而，他却无法感动，也不能感动，有的东西，我们不算漫长的一生，一次，就已太多。就如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面对不必要的考验和挫折。

苏暖雪伸出手臂，将越梵宇拢在怀中，一分一分地收紧。

“梵宇，姐姐喜欢你，是真的喜欢，姐姐会嫁给梵宇……我们，还有一辈子。”她将脸倚上他的胸，手微微颤抖。

越梵宇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又或者说，他根本不能确定，此一时，彼一时的苏暖雪，这表白，有几分真，几分伪。

于是，他依旧旁观。

“梵宇，来。”就这样相拥了片刻，苏暖雪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就势捉紧他的手，来到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下，柔柔地说道：“梵宇，来和姐姐说说话好吗？不要不理姐姐……”她晃着他的手，温暖他冰凉的指尖，十指交握。

越梵宇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仍旧低眉敛目，什么话都不说。他需要时间来冷静，来沉淀一切。

荒园秋草，长长的枯叶子在拂过少年的心。令他有一刹那的错觉，认为自己还停留在春的边缘。但秋风日长，生意成灰，就连最后一抹绿，都在漫长的等待中消耗怠尽，只留下淡淡惆怅。

他知道，她，不是心中的那个她。

心，不是，魂，不是，举手投足，更加不是。

越梵宇只觉淡淡的苦涩在心间流转，他无声无息地抬头，望了一眼细数着他手指的苏暖雪，又迅速垂首，苦笑。

苏暖雪也笑了，一样的苦，一样的涩，还有几不可察的无奈。

她说：“梵宇，你生于斯，长于此，就算没有可以信任的朋友，仍然有可以寄托的山水。但我不同，我跨千年时空而来，寄托在一个陌生的躯壳里，满目的陌生凄凉，尔虞我诈……梵越，姐姐才会怕，怕将这一生托付给了你，有朝一日你若反悔的话，姐姐将会万劫不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