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们走着瞧
“雪清欢,我不信你能以一人之力抵千军!”月下樘捡起手边的茶盏用力一掷……
用力一掷……
然后,没有然后了~
雪清欢将接在手中的茶盏捏成了齑粉,和着澄澈微香的茶水使它从指间缓慢流下,在月下樘脚边汇为一滩。
月下樘气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更是用力地捏紧了扶手,像是将那木质的扶手当做了雪清欢的骨头,恨不得捏断掐碎,好解心头之恨!忽闻一声闷响,那扶手被他生生捏碎一截,断裂的木刺扎入他的手掌,将棕黄的断口迅速染成了暗红色。
殿下的琼州黄花梨……
明顺咬着手指,替月下眠感到心疼。
月下眠合起折扇抵在月下樘肩窝,笑容十分无害,心却痛得要滴血,因此眼神口气便阴森起来:“三皇兄不必气急,有些话你要不要去下面问问你手下那些先行一步的兄弟们?想必他们比你更清楚,亦会如实向你汇报……”
什么意思?
闻言,月下樘心中突生不详的感觉,他抓着扶手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却犹自强硬地说道:“七弟何必在这里危言耸听,你有雪清欢,我亦有别人,你不会当真以为我是一个人在这里吧……”
“之前不确定你有多少人,但是你踏入安亲王府第一步后本王便很是确定只剩你一人。如今,你的生死存亡可全在我家清欢的一念之间……三皇兄,要不要重新考虑下今天来此的目的呢?”月下眠从明顺手中接过一盏新茶,笑眯眯地递给月下樘,“今年的新茶,本王舍不得喝,特地给三皇兄沏了来尝个新鲜,三皇兄别客气,请~”
月下樘看了那茶一眼,没有接。月下眠挑了挑眉,将茶盏往地上一摔。伴随“哗啦”一声脆响,温热的茶水从迸裂的青瓷茶盏碎片上四散溅开,在地面上飘起数缕眨眼即散的淡薄热气,却并没有想象中冒起气泡甚至灼透地面的可怖场景。
前朝江德窑的粉彩荷叶青瓷盏!
十两黄金换一两的秘贡龙井茶!
引自大相国寺醴溪的山泉之水!
明顺在一旁看着心疼得直咬手指头,舍不得将那块泼了茶的地儿打扫干净。
茶盏虽然不是碎在自己的手中,但是按照约定好的暗号,此时潜伏在安亲王府内外的那一千府兵应该内外夹击进攻王府,而身边的数名暗卫则应该出现在自己面前围攻雪清欢才是,可是为什么如此悄无声息?
月下樘正暗自焦灼着,却又听月下眠“啧啧”两声,不无讥笑的调侃道:“就凭三皇兄这丁点儿胆色还敢来我安亲王府抢东西,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你……”月下樘对月下眠怒目而视,愤怒到极致反而又平静了下来,他冷笑道:“你如此有恃无恐不过是身边有个雪清欢而已,小人得志……什么时候七弟也敢与我叫板了!”
“三皇兄此言差矣~其一,论出身本王为嫡你为庶,见到本王你当行礼,论身份本王为亲王而你只是区区一皇子,你又当行礼,究竟是谁不敢与谁叫板,谁
才是得志小人,难道三皇兄自己不清楚吗?其二,本王有清欢相伴你不是亦有暗卫二十人形影不离嘛~其实你我的怕死程度不分伯仲,一个清欢也就抵你三十个暗卫而已……”月下眠摇扇而笑,一提起雪清欢他便嘚瑟地不知东西南北。
雪清欢乘他得意之际反驳了他一句:“五十个。”
“月下眠,”月下樘反唇相讥道,“你再得意也不过只是一个亲王,你是不是忘记父皇当年对你说了什么,若无要事不得入宫……”
“本王做的很好啊,你没有发现本王真的很少进宫吗?本王连早朝都不上难道做的还不够完美吗?”说罢,月下眠弯下腰,在他耳边低语道,“至于是亲王还是什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三皇兄还是莫要妄下定论的好~”
月下樘一愣,忽然大笑起来:“七弟啊,你终于装不下去了!”
月下眠随他一同笑起来:“本王装了这么多年,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给三皇兄一个惊喜……三皇兄,你欢不欢喜?”
“欢喜,欢喜得紧……”
“欢喜就好,长夜漫漫无聊的很,咱们兄弟二人可以慢~慢~聊~”
……
这两只,是和好了吗?
雪清欢心中茫然,明明刚才还剑拔弩张恨不得拼个你死我活,眨眼间又一副兄友弟恭相视而笑的模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间的友谊”?
明顺颠颠儿地溜到雪清欢身边待着,揪着她的袖子跟她咬耳朵:“你有没有感觉今晚的殿下好可怕,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只是心眼多又阴险,现在不止心眼多和阴险了,他还明险……总之好可怕……”
明险是什么?
雪清欢疑惑的看向他,顺便将他的爪子从自己手臂上扒拉下去。
明顺固执的揪上雪清欢的袖子,期期艾艾像个小媳妇儿:“其实你比殿下更可怕,但是我觉得吧……跟在你身边更安全一点,三皇子快被殿下气炸了的说,我怕到时候溅我一身血……”
月下樘要炸了?!
难道他身上藏有火药?
危险!
雪清欢一个箭步冲到月下眠面前,将他结结实实挡在身后。
月下眠调戏月下樘正欢,冷不防被雪清欢打断了思路,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想起不来下面想要说什么,只坐在那里愣愣的看着雪清欢的背影。
而郁卒不已的月下樘见雪清欢如临大敌的模样更是火冒三丈,几近咆哮道:“雪清欢!你又想怎样?!”他现在一点点威胁都没有,怎么这女煞神又盯上他了?!
“殿下小心,他身带火药。”雪清欢用目光将月下樘从头到脚扫荡了几遍,又蹙着眉嗅了嗅味道,越发感到奇怪,这人当真携带了火药吗?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月下樘一脸懵比:“你……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怎么会带那种东西!”
明顺躲在阴影里抱头蹲,眼泪默默的流下:“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雪的思考模式,让你嘴贱胡说八道!等着殿下秋后算账吧你……”
同样感到奇怪的月下眠余光瞄到了明顺鬼鬼祟祟的小动作,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遂笑道:“哎呀天色已晚本王还没吃饭呢,本王看三皇兄并没有留下用饭的意思,清欢快送三皇兄回府去,免得三皇嫂在家等急了不高兴~”明顺你个小犊砸给本王等着!
“我……”的虎符~
话音未落,雪清欢已拎起月下樘的后领,借送他回府之机带他在王府各个角落参观了一遍在墙角横七竖八堆着的穿着三皇子府府卫亲兵服饰的尸体,随后拎他翻墙出府向三皇子府奔去。
冷风嗖嗖的钻进月下樘大开的后领中,吹得他毛骨悚然,前边衣领勒得脖子疼,后面吹出一身鸡皮疙瘩,这其中的难受滋味可谓是一言难尽!可身体上的难受再严重也比不过他心里的难过——
培养多年的暗卫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千府卫亲兵莫名其妙的躺尸半数以上,宫里很快又有人要来核查仪卫人数,私下招募的人数尚不足三百亦来不及再做补充,如此明显的漏洞空缺该如何向父皇解释?难道要说“父皇我用一千人围攻了你家老七的府邸但是他家不是有毒就是有鬼反正弄死了我好几百人求补充新人”吗?还有御史台那群喜欢揪人小尾巴的老匹夫,一定会在此事上大做文章……马德~只想想就感觉脑袋大了好几圈,难道这是对我一时冲动的惩罚?
总之,今晚的行动就是个天大的错误!堪称三十多年的人生道路当中最大的败笔,没有之一!
皇天后土在上,这安亲王府里到底生存着一群什么人?!
软软绵绵像只兔子一样乖巧了二十多年的月下眠竟然是个笑里藏刀的阴险小人!
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根本不把皇亲国戚当人看的雪清欢竟敢威胁污蔑皇子!
为了一个破茶碗心疼到哭的贴身内侍胆敢交头接耳满场乱窜!
还有拿死人当死猪肉一样戳来戳去的府卫、大晚上不睡觉满花园撵兔子的白鹰……画风极端不和谐的一群物种竟然愉快的住在一起?!
果然他们都不怎么正常!
月下樘正怨愤难平着却感觉雪清欢手一松,将他随手丢在地上。
“到了。”
月下樘一个踉跄,在地上狼狈的滚了几圈,他慌里慌张的爬起来,左右张望着看有没有不长眼的路过,确定没有人发现他后立马一脸怒容的看向高高立在树梢有恃无恐的某姑娘,咆哮道:“雪清欢!我要到父皇面前告你……你……”
雪清欢将剑尖往前送了几寸,成功将月下樘逼得收声,安静下来听自己说话:“你记住,安亲王府能进不能出,只要我在,谁敢对殿下不敬,谁死!”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狂妄了!
月下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紧攥的双手青筋暴露,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下这口恶气,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雪清欢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筛子。
他死死盯着雪清欢纵身远去的背影,暗自咬牙切齿:“安亲王府,我们走着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