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区区虎符而已
不止皇家人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多,凡是能在官场里浸淫十数年不倒的人肚子里的那些个弯弯绕绕都要远远多于他们所侍奉之人,否则在帝位更迭之际如何能找到正确的队伍,又如何能在“伴君如伴虎”的朝堂中揣测圣意,殚精竭虑一辈子只为保全一家老小的微薄性命。
陈淑妃处心积虑经营了三十多年的根基于一夕之间被婉提拉几近连根拔起,不仅自己大权旁落,使得一向与其不甚对付的成贵妃从中渔翁得利,更是从此留下了“身负恶疾”的恶名,而作为围观群众之一的月下樘亦被牵累受罚,一年一度宣扬国威的立功机会就此便宜了小透明月下眠。这件事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了,那群兢兢业业无时无刻不在揣摩皇帝陛下心意的朝臣想出了无数种可能,想到最后却感觉或许真的只是因为皇帝陛下对婉提拉爱的那么深、爱的那么认真才将陈淑妃关起来的,至于月下樘被一同禁足一事只可能是御史台那群不喜欢雪中送炭只喜欢落井下石的老匹夫们搞的鬼。
说到底,恨只恨那异族妖妃太过祸水,将一位英明神武的明君生生祸害成了偏信美色的……咳,后面的话只想想便好,万万不能说出口!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即将掀过篇的时候,宫里又传出了陈丞相告老还乡的消息,虽说是“告老还乡”,可又有几人不知陈丞相其实是被皇帝给罢了官,那罪名说出去都会让人脸红又心惊——“治家不严,何以治国”!
年愈七旬的陈丞相原本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便可以圆满地结束自己这一生历经三朝且恢宏壮阔的仕途生涯,待他百年以后,不仅能够博得一个“三朝忠臣”的好名声,还能在青史上留下足够浓重的一笔。只叹他那心心念念小心维持了大半辈子的名声如今却生生毁在了一群争风吃醋的后宅女人手中,真可谓是晚节不保,着实令人感慨又惋惜!
至于皇帝陛下如此轻易便舍弃了老重臣的做法,亦是让某些大半辈子都沉浮于官场宦海的人感到心寒不已。而更让人心寒的,却是那些平日里活蹦乱跳着刷存在感,对陈丞相和月下樘声声附和,自称是“丞相门生”的大小官员,在得知恩师被罢官的消息后竟然一个个龟缩起来,一声不吭,终是让人得见什么才是“曲终人散”“人走茶凉”!
随着发生的事情逐渐多起来,那些处于漩涡中心的人的心思也终是歇不下了:后宫有陈淑妃失宠在先,前朝有陈丞相罢官在后,那些平日里相当活泛的所谓的“丞相门生”们竟然沉寂得如同一潭死水,难不成陈家就此失势?陈家若是彻底倒了,那禁足于三皇子府的月下樘该如何自处,甚至于储君之位……
想到这里,不由得抚胸长叹:“幸好那异族妖妃还未曾诞下子嗣,否则鹿死谁手还真的不好说。”
此时又有某明白人摇头否决:“啧,别想太多,三皇子受陛下宠信多年,朝中又有多半支持他的臣子,储君之位不会轻易让人。更何况妖妃非我族类,其子也必带异族血统,即便陛下爱屋及乌,却也不能罔顾血脉之传统,将帝位交与外族之手!”
话虽这般说,但皇
帝陛下迟迟不肯立太子的做法难免会让人心生疑窦,再加上陈家最近频频出事,前朝后宫的支柱靠山都倒下了,那些个一向自诩坚定不移支持三皇子的人不免有些许焦虑和动摇,他们时时刻刻注视着后宫的动向,生怕传出婉提拉有孕的消息,而原本应该属于月下樘的立功机会突然间转向月下眠,亦使得他们将余光投向了安亲王府。
在这一片波谲云诡的氛围中,安亲王府未免显得太过于平静和安逸,然而愈是静寂,愈是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即便是神经大条的明顺都从雪清欢日益冷硬警惕的神情中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为此,他也尝试做出了一系列的努力,可月下眠却无情的打击了他——
“明顺啊,说实话,朝廷格局不会因为你少吃两串糖葫芦而改变什么,所以你真的可以尽情的吃,御史台不会因为你糖葫芦吃多了而揪本王的小尾巴!”
说真的,御史台那群耿直若是想弹劾某一只,他们能将那人上八代是做什么的和下八代可能会做什么统统给他翻出来当做罪证,然后写一份措词造句之间将危害无限夸大的奏折上达天听,最后坐等围观那人被掀翻小船后的凄惨模样。如果那人这次没有被成功翻船,御史台耿直们便会一直弹劾下去,直到他的船被弹漏水了为止!
所以,御史台的口号一直都是——我们就是如此的耿直而坚强!
明顺舔着手里的糖葫芦,反复求得月下眠的保证:“殿下,奴婢可不算您的上八代和下八代,御史台弹劾您的时候您一定要跟他们讲清楚跟奴婢没有关系噢,买糖葫芦的钱可是您给的,糖葫芦是小雪买的,这都跟奴婢没有关系噢……”
正与王承畴一同巡逻王府的雪清欢听到如此不要脸的话后幽幽回了一句:“你吃,是主犯。”
明顺顿时感觉那颗酸酸甜甜的糖葫芦正塞在喉咙中间上不来下不去,噎得他好生难受。
月下眠靠在二楼的窗边听某只刚从李家撤回的府卫汇报情况,一番说辞听下来听得他直皱眉,脸上的浅笑不免阴森了几分:“听你们的意思李家柴房可真够诡异的,发现了异常却找不到原因,你们是在写恐怖话本吗?”
“不、不是,属下等失职,请殿下责罚。”
“这便是你们所谓的精英,一群人忙活了大半个月却找不到一个藏在柴房里的机关……的确是失职,回去找你们王统领领罚,顺便让他去求一求雪姑娘,指不定雪姑娘哪天心情一好就替你们把难题给解决了。”
“是!”又要麻烦雪姑娘,真心不好意思开口怎么办!
府卫羞惭不已,退下时脸色涨红似要滴血一般,惹得明顺朝他瞄了好几眼,一心怀疑是不是月下眠在楼上对他做了什么“好过分的事”。
李家柴房的“恐怖”明顺没有机会去经历一遍,但他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正殿的恐怖气氛。
“七弟,好久不见。”此时应当坐在家中面壁思过的月下樘竟然出现在了安亲王府,还大大方方的坐在正殿等待月下眠接待。
月下眠摇着折扇笑
得跟朵花似的:“矮油?三皇兄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望弟弟?弟弟还想着让清欢去接应一下三皇兄,不曾想三皇兄已经大驾光临了,啧~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月下樘丝毫没有被人揪住小辫子的紧张感,反而一脸自在的与月下眠搭起了闲话:“难得七弟有心,舍得让雪姑娘与我亲近,既然如此想必七弟对眼下的状况清楚得很,不知七弟还有没有吃得下饭的闲心。”
“有的有的~”月下眠笑嘻嘻地咬了一口云片糕,那悠闲地模样看得月下樘一阵牙疼。只听月下眠接着说道:“不知三皇兄离府与父皇报备过没有?”
“你不必威胁我,如今的父皇岂有闲情来操心此等微末小事,”说着,月下樘像是要站起身来,却又立即被雪清欢拦下了,他冷哼一声坐回原处,嘴角扯出个阴鸷的笑容,“雪姑娘还是将剑放下的好,想立功一会儿有的是机会!”
月下眠示意雪清欢到自己身边来,像是没有听懂月下樘的话:“噢~只顾闲聊,弟弟竟忘记询问三皇兄来此有何贵干了,不知三皇兄方不方便与弟弟透露一下?”
“你知道的,”月下樘看着月下眠,一字一句说给他听:“我要虎符!”
月下眠挑挑眉,笑道:“竟是如此……区区虎符而已,三皇兄想要说一声便是,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安亲王府地方小,放不下三皇兄的一千府兵!”
“既然你这般清楚,我也不多话了,只要七弟将虎符交与我,安亲王府此后自然无虞。”
月下眠放下手中的云片糕,笑容相当肆意无畏:“好说好说,虎符嘛……不给!”
这该死的一家子,已经是第三次违逆我的意思了!
月下樘正要为虎符到手而欣喜,不妨听到如此干脆的拒绝,顿时沉下脸来拍案而起:“月下眠!你……”
“坐下。”原本站在月下眠身边的雪清欢瞬间出现在月下樘眼前,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冰凉刺骨的星追剑再次架上他的脖颈。
“雪清欢你放肆,胆敢犯上忤逆!”月下樘跌坐下,虽心有不甘,却不敢确定雪清欢到底有没有顾忌,亦不敢确定在自己人头落地之前外面的人来不来得及救他。
“以三皇兄的身份怕是还算不得犯上忤逆,三皇兄请慎言,免得又被有心人揪到小尾巴哦~”月下眠很善意的提醒却换来恶狠狠地瞪视。
月下樘双手紧扣在凭几把手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齿:“七弟就不怕我死在你家客卿手里?这种事父皇还是会管上一管的。”
月下眠一阵心疼:“你轻点儿,那是黄花梨木的……”
不等月下樘再次发作雪清欢便将剑尖往前送了几寸,冷声说道:“我有无数种办法让你死的悄无声息,尸体烂尽都不会有人发现。”
“月下眠!”月下樘红着眼睛咆哮道:“即便是死我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被点到名的某人只摇着扇子笑,不说话。
雪清欢抬高星追剑,逼得月下樘仰首看着她——
“我在,谁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