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_153 谁给她生的力量
褚非烟睡得不太踏实,迷迷糊糊听到有声音说:“还是处分了,原以为人都受伤了,院里能讲些人情。”
“许是有校方的压力吧。好在郑老师说了,医疗费用院里解决,不然依着程浅的家境,可如何是好?”
“医疗费能有几个钱?按规定学校也要报销百分之八十的。剩下的我们全班凑凑也能凑出来。”
“未见得,说是伤得严重,费用不能少了去。”
声音在门外,褚非烟缓缓一下清醒过来,缓缓坐起。
接着咔嗒一声,开锁开门的声音。
褚非烟唰地拉开床帏,对着走进来的秦心语问:“你说什么?什么处分了?”
秦心语吓了一跳,看着她,迟疑道:“非烟,你醒了。”
褚非烟盯着她:“你说清楚,什么处分了?”
“就是……”
褚非烟急:“你说呀!”
秦新民抿抿唇:“就是,处分公告贴出来了,左神经免了副教授,程浅……程浅记过。记过而已,郑老师说了,以后会护着她的。”
褚非烟揪着被角冷笑。秦心语等了半天不见她再说什么,才缓缓往里走,身上冷飕飕的。
褚非烟兀自笑了一会儿,笑意隐去,表情凝住,她默默穿上衣服鞋子。
秦心语听到开门声,一回头看到褚非烟跑出去,忙喊她:“非烟,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院长。”说着,人已出去,门在她身后阖上。
秦心语再喊:“非烟!”
没回应。秦心语追出去,走廊里也已不见了影子。急得跺脚:“郑老师说了,不叫再有意见。”转头看到韩靖,怒问:“你怎么不拦住她?”
“我拦不住。”韩靖无辜。
教务楼的历史学院办公室在五层,褚非烟出电梯左转,看到公告栏里,新帖的一张A4文件纸,黑字红章,写着:
关于历史系副教授左大念选修课作弊一事处理意见
历史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左大念诱使学生选课,判卷时作弊,给学生提高分数,为
过错主动方,削除副教授职称,取消硕士生导师资格。历史系学生程浅,帮本系老师左大念选课,默认老师的诱使条件,属过错被动方,取消本年度奖学金,记大过处分,通告全院。
褚非烟本还抱着几分奢望,奢望消息是假的,奢望有谁弄错了,可公告上写得清楚,院办公室的章印在那里,红得刺眼。
“默认老师的诱使条件”,“记大过处分”,她的手指手指颤抖着拂过这些文字,只觉心里冰寒。转身跑向院长办公室,照着门上叩响。
里头说,“进来”,是院长的声音。
褚非烟使劲一推,门一下打开,撞在里头的墙上,嘭的一声响。
院长刚开完会回来,正在喝茶,惊得抬起头来。多少年了,等闲没谁敢这么开他的门。
站在门口的是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冲着他道:“什么叫默认老师的诱使条件?她何尝有过默认?张院长,程浅是我们的学生,她比谁都爱这个历史系,比谁都尊重我们的老师,可现在她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我们就这样对她?就这样对她么?”
门大开着,她的声音亦高,整个一层办公室都是上完课刚回来的老师们,听到动静纷纷出来,却又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远远观望。
只有附近的一间办公室里,头发斑白的文修教授走进来,拉住褚非烟:“孩子,别这样,咱们有话好好说。”
多少年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了?张院长懵完了,这时才恼起来,对着文修怒道:“这是你的学生?怎么这么没规矩?处分意见是院里开会定的,就由着她来我这里闹?”
文修老师何其无辜?他不过是一个任课老师,给这个班上过一学期的课而已,可老教授喜欢这孩子,当下也便将校长的话接了,连说:“是,是,孩子年轻不懂事,您也别上火。”
褚非烟回身揪住文修的袖子:“文老师,不是程浅的错,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含泪摇着头,转而又对院长:“院长,您怎么不查查,写匿名信的人是谁?发帖的人是谁?这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处分学生要讲证据的,录音里程
浅没答应,考卷上的改动也不能证明是程浅知情,什么叫默认诱使条件?您不知道这在法律上是讲不通的么?”
知道好些老师在外头听着,院长也不好太以权压人,文修虽劝着,却也不能阻止褚非烟说下去。张院长早气得变了脸色,沉声道:“怎么没证据?左老师承认是和这学生达成交换条件的。难道这不是证据?院里一向是保护学生的,若没有证据,怎会冤枉一个学生?这对院里有什么好处?”
褚非烟不敢置信地摇头:“不对,这不可能,不可能……我要见左老师,叫他来跟我对质。”
“要对质也是跟程浅对质,轮得到你?”张院长哼一声,看文修:“还不带她出去?”
褚非烟脸色苍白神情哀戚,文修看着也觉不忍,拍着她说:“非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咱们出去说,先跟文老师说好不好?”
褚非烟跟着文修到另一间办公室,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都跟文修说了。
文教授听后锁了眉若有所思,半晌才说:“这么说,真是冤了那孩子么?”从记忆里搜寻江伊涵的样子,印象里似乎是挺乖巧的一个女孩子,他又觉得现在的孩子,真是叫人意外。
褚非烟心里一酸,盯着文修说:“文老师,您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程浅的人品。这么冤枉一个学生,是会叫人寒心的。现在她在医院昏迷,醒不过来,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求生意识。她一向比谁都坚强,为什么会没有求生意识?若不是对这个世界太失望,她怎么会这样?我们,我们当真要,要逼死她么?……”哽住,说不下去。
文修教授自言自语般地说:“可是,左大念为什么承认是达成交易的,他这样说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很难解释。
褚非烟也想不通,半晌,她乞求般看着文修:“文老师,您帮帮我,我想见左老师。出事后他就停了课,程浅一直找不到他。”
文修点头:“你叫我想想办法。”
褚非烟颔首,就是不帮忙,她也会找到左大念的,就不信他撤了副教授降为讲师,还敢躲着不上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