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_151 坏消息接二连三
天色一点点亮起来,晨光微微透窗,让人觉得不真实。
林嘉声起身去翻程浅的东西,找出手机,碎成了几半的,拼也拼不起来。他把CIM卡掰出来,安在自己的手机里,通讯录是空的,短信箱是空的,什么都是空的,只有通话记录里,有几个号码。他不相信似的,翻来覆去地找。
褚非烟突然说话了:“你做什么?”
“我……我想找通讯录,该通知她家人吧?”
“别找了,没有通讯录。”
怎么会?林嘉声看着她。
“都在她脑子里。”褚非烟淡淡说。能记住一百多位圆周率、背诵半部《史记》的人,不多的一些亲人朋友,区区十几串数字,记在脑子里尽够了。
林嘉声怔怔的,半晌才说:“那没有办法了?”
褚非烟转过头去,再不说话。
七点多钟,天大亮了,程浅做完手术已过了九个小时,学校里快该上课了吧。褚非烟觉得累,很累,她趴在床头,手指仍紧紧揪着被单。
林嘉声出去买了两碗粥,回来时,褚非烟还是那样坐着,看着程浅。程浅的头上身上都缠着纱布,半张脸也肿着。
走到褚非烟身后,林嘉声劝她好歹吃些粥,她像没听见一样的。他碰碰她的肩:“非烟。”她才冷冷说:“别碰我。”
从昨夜到现在,她对他就只有这一句话。
林嘉声很痛,刀子剜心似的。
时间一分分地过,十个小时,十一个小时,十二个小时,十三个小时,十四个小时,程浅仍是没有醒来。
去找了医生几趟,医生也过来检查了几次,只说让再等等。这种等待,分分妙妙都是煎熬。
最后一次医生过来,已是正午,医生锁着眉心摇头,说:“伤者的求生意识似乎很弱,这种情况很不乐观。”
褚非烟像是反应迟钝似的,愣了半晌,才揪住医生的袖子说:“那怎么办?医生,我们该怎么办?”睁着一双大眼睛,汪着水一样的眸子,却又空洞,空得什么似乎什么都不剩。
医生叹气:“多跟她说说话,她能听到,尽最大努力唤起她自己的求生意识,这是唯一的办法。最终还要靠她自己。”
医生离开,褚非烟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她倦了,她是太失望了。程浅,你不能……”捂住脸,身体颤抖着,如秋风瘦叶般,摇摇欲坠。
林嘉声轻轻抱住她,她没再将他推开,她哭了,却也忍着不哭出声来,一手揪着他的毛衣,一手握成拳,一下一下,使劲地捶在他身上。她说:“都是你,你这个害人精。”
她的悲伤压抑着,宣泄着,林嘉声说不出
话,虚揽着她的肩头,泪无声落。
快一点钟的时候,程浅同宿舍的三个女孩都来了,林赫也来了。褚非烟已经平静不少,正坐在病床前,跟程浅说话:“程浅,你不可以放弃,要醒过来,知道么?你还要为自己讨回公道,让院里还你清白。你是没错的。是左神经自作主张,我们都相信你并不知情,没道理叫你受过。”
“还有MG,你也说禹主编是个好老板,是不是?他们会讲道理的,我去跟主编说,他会留下你的,不行就让袁沐去说,袁沐的话,主编会听的。对了,你不是想知道发帖的人是谁么?袁沐说帮你查的。他一定能查出来的,我向你保证。到时候我们问问那个人,为什么要害你。”
“程浅,我求求你,你经历过那么多艰苦的时候,为什么这一次就挺不过去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江伊涵,可你也不能看着她出事,那我呢?我怎么能看着你出事?你若一直睡着,我怎么办?”
“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跟江伊涵争执。可是程浅,你能救了江伊涵,怎么就不能救自己?你一定行的,是不是?程浅,我从不信你有这么脆弱,我不认识这么脆弱的程浅。不能……”
程浅只是静静躺着,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林赫从林嘉声手里接过饭盒,端过去。褚非烟看也不看。林赫说:“非烟,你吃些东西吧。程浅就是醒来了,也要在这里住些日子,她家人不在,我们要轮流照顾她的,你自己身体吃不消,可怎么照顾她?”
褚非烟说:“她会醒来的。”
“我知道,她会醒来的。”林赫哽咽。
褚非烟的泪水一滴滴落在饭盒里,她就那样和着泪水吃了半盒饭。林赫又劝:“回去睡一觉好不好?我们轮流在这儿陪程浅,就你一个人的话,她也会厌的。你别以为她有多喜欢你。还有,她不能老听我们说话,也要安静一下的。”
“是啊,非烟,你回去睡会儿吧。”李菱儿也说。这姑娘也是个不善言辞的,真不知道她整天跟程浅一起,两个不爱说话的姑娘得多安静。
褚非烟转向程浅:“程浅,你好好的,我晚上再来看你。”
林赫还想说什么,终是没说,肯吃饭肯回去睡觉就好,至少她已经接受了现实,程浅可能下一刻就醒来,也可能昏迷很多天,也可能,真的就这样睡下去,不肯醒来。
褚非烟欲走,又回头:“程浅,不可以放弃,你若放弃,我永世不原谅你,永世。”甚狠心。
林赫心下一颤,错了,她根本不肯接受现实,她不允许程浅就这样睡下去。
褚非烟这才拎起自己的书包出门,穿过走廊,下楼,林嘉声在后头跟着。他也得回去睡一下。
虽然也不知道能否睡得着,只是本能的需求还在,整个人都有些混沌,连着灵魂,这一具肉胎凡骨的沉重感,越到这种时候才会越发清晰起来。
楼梯里折来折去的,感觉就像在梦里,窄窄的山路很长,不知道要通到哪里去。走着走着多了一重脚步声,褚非烟依旧只是看着自己脚下,一步步迈下去,手臂却被一只手拉住了。她还是反应迟钝似的,也不吃惊,只停下脚步,抬眼,对着面前的人看了半晌。
袁沐的目光毫无温度地瞟过后面的林嘉声,既而低头看着她,微微蹙了眉问:“非烟,怎么了?怎么在这里?”
褚非烟没回答,悠悠地反问:“你又怎么在这里?”
袁沐看着她,眼眸如暗夜的宝石,一如既往的清幽深邃,却也满是疲倦、忧虑,和沉默的痛。
一个男人用这种眼神看一个女孩,是牵心彻骨的感觉,林嘉声无法形容自己有多嫉妒,可他还是说:“程浅病了,我只是碰巧来看看。”
说完,他绕过两人下楼。非烟,知你太痛,不能接受更多打击,我不会让他误会你。
楼道里安静下来,褚非烟抬手,颤抖着抚上袁沐的脸:“袁沐,你看起来很不好。发生什么事了么?”
她真怕。坏消息太多了。
“没事。程浅怎么了?”袁沐握住她微凉的手,眼底更多疼惜。同时也暗自自责,不该怀疑她的。可看到林嘉声的那一刻,还是怀疑了。
褚非烟却低了头:“你骗我。”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从几时起,变得这么了解这个人了?
袁沐握着她的手一紧,哑声说:“师姐她,又自杀了。”
褚非烟身形晃了一晃,几乎要倒下去,却被袁沐揽在怀中。她这才想起,从昨天中午分开,他们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联络。寻常晚上都会打电话或发短信的。她一手揪着他的衣衫,抬眸问他:“是死了么?”
那么平静的声音问,是死了么?袁沐低头看着她微乱的发,她的状态不对,他从第一眼就感觉到了,半晌他才答:“没有。救回来了。”
“救回来了啊。”她的声音悠悠的,不像是欣慰,却像是叹息,“带我去看看她吧。”
“非烟……”
“带我去看看她吧。”
袁沐放开她,她稳稳站着。袁沐牵起她手,带她上楼。她口中喃喃说着:“姐姐呵,她真傻。小蝉呢?小蝉死了对吧?紫凝说她死了。”
袁沐听得心里阵阵发紧,攥着她的手也无意识收紧,涩声唤她:“非烟。”
褚非烟仰头看他,“我没事。”说完还冲他一笑。
笑意飘渺,她面色里透着苍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