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北征盗_第九章 痛心疾首

这注定是个无眠的夜。

王渊和梁方平也都没事,他们早就换了驻地,因而逃过一劫。

兄弟几人纷纷回到韩良臣这里,看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胡一川,他们最可爱的弟弟,甚至还未娶妻生子,泪在这些硬朗的男儿眼中滑落,悲声低沉,强忍心痛,只有挽衣嘤嘤哭泣的声音充斥整间屋子。

虽然,他们都知道战场上生死难料,但这样死了,仍是没有想像中那般壮烈。

“我去杀那帮孙子去!”孙校一抹眼泪,就要往外冲。

经过韩良臣身边,便被韩良臣一把抓住。怒愤与悲伤使然,孙校用力欲甩开韩良臣的手,兄弟如手足,失去兄弟之痛都们都感同身受,无须更多言语。

韩良臣转身追上孙校,怒道:“你想让我再失去一只手?还是一只脚?”话犹至此,眼底微闪波光,悲意浓浓,强抑喉间哽咽,复又问道:“地图呢?”

简单的一问,孙校便心领神会,停下脚步。

“一川不能白死,明天就上山讨捕。”韩良臣沉声对几个兄弟说道,兄弟几人俱都默不作声,这种沉默便是无言的回答。

孙校来到地势图前,止住哽咽,肃声讲起这几日在山上了解到的杨天王兵力及洞穴部署。韩良臣认真听完,稍作凝思,便开始分派任务。

挽衣也听得仔细,不过,最终没有说到她的名字,执袖擦去脸上的泪水,清声问道:“我呢?”

她这一问,兄弟几人齐齐看向她,挽衣却一脸严肃地说道:“一川为救我而死,我必须上山,替他报仇。”她面色绝然,坚毅得仿佛不容拒绝。

韩良臣怎会不了解挽衣,也深知这会儿无论如何也是拒绝不了她的,虽然担心她的安危,但也只能应她,不然,他怕她会想尽办法跟去,那便更是危险,与其如此,不如让她在自己的保护下行动。

便是这样凝视着她良久,回眸看着孙校说道:“孙校,你最熟悉那里,让挽衣跟着你吧。”

即便交给孙校,仍是让韩良臣不放心,他要指挥大部队,无法与他们一起突袭进山。

孙校闻言,先是一怔,他也是单枪匹马惯了的人,他对山中小路熟悉,行动自如方便,带着挽衣,就像带着个拖油瓶。但他自韩良臣眼中看到了一抹信任托付的意味,只好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并未反驳。

韩良臣见此,方才安心,转而又对几个兄弟说道:“至今也不知道山上有多少盗贼,但孙校好歹刺探出一点消息,你们在前面突袭,我率大军再冲,一定要把这群盗贼全部捕获,而且……而且我要看到杨天王的人头。”

这样的话,韩良臣从不说出口,纵然再大的战役,他只管打,不放狠话,这一次真是不同了。

事不宜迟,韩良臣让他们几个人先行一步,随后便去营中调兵,誓要一举捕获这群盗贼。

挽衣拿着她的凤鸾刀,跟在孙校身后,这时不再适合儿女情长,韩良臣目光落

在她脸上,挽衣是同样满含深情地回望着他,他们谁也不知道哪一次出征便是永别,就像胡一川这样,几个时辰前还在自己面前的音容笑貎,此刻只剩回忆。

“小心!”韩良臣只吐出这两个字来。

挽衣重重点头,无论这一战将是怎样的结局,她都必是要去的。而生死?又有谁能预先知道呢?在这军营之中,每一安稳的夜晚,能睡一个好觉都是幸福的事儿。

“嗯。”挽衣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咬紧下唇,走了出去,跟上已走在远处的孙校了。

再来到这片山区,孙校觉得分外荒凉,虽然已经是初春,山间的风吹得人发寒,放眼望去,这些山都静谧得像是没有人烟,孙校让自己镇定下来,脑子里出现了一张地图来。又想起韩良臣的部署,说道:“兄弟们,你们按着泼五的计划行事,我去后山拦截,我们在主洞那边集合。”

“孙校,你又擅自行动!”蒋中喝道。

孙校心虚得想遮掩,说道:“是我刚刚想起他们的后山有一条暗道,不能让他们跑了。”

“哦?”兄弟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孙校卖的什么关子。

“我跟你去。”挽衣突然应声,他们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落挽衣身上。

孙校刚欲开口拒绝,想到韩良臣的托付,只好将话儿咽了回去,淡淡地回道:“好,不要跟丢了。”

随后,一踢马鞍,向后山奔去。

挽衣紧随其后,兄弟几人看着他们俩个的背影,心底却说不出个滋味来。

“这家伙从来都不让人省心。”郑毅说道,众兄弟无奈叹息。但并未停下,按着韩良臣事先说好的路线上山了。

挽衣也不敢作声,只紧跟在孙校身后,她心知此时此刻,说什么话儿都难以启齿。

“后山有个密道的出口,我们去守着,这样才万无一失。”孙校终于开口,挽衣不禁睇他一眼,忙不迭地答了个‘听你指挥!’

山中静谧无声,深夜便更是什么也看不真切 。孙校摸索着,紧锁眉头,良久,才悠悠说道,“就是这里。”说完便下马守在那里。

忽然,像是听到远处嘶喊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心知一定是那边开战了。

“快走。”孙校加快了脚步走时暗道。挽衣跑步跟上去,才问道:“他们真的会从这里逃跑吗?”换衣一心要为胡一川报仇,无论怎样,都无法掩盖她那颗内疚的心。

“能!”孙校一脸绝然,像是他知道似的。

果然不出孙校所料,他们终于听到暗道深处有声音传来。两人对视一眼,找到藏身处,躲了起来。

“先观察他们是几个人再说。”孙校倒底还是实战经验丰富,叮嘱挽衣。

挽衣瞪着那双灵动的妙目,盯看着暗道深处。空气瞬间凝住,这暗道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孙校向挽衣比划着。

终于见到人影,孙校定睛一看,正是杨天王,于他随行的,还有几个人手

持长刀的人,个个神色紧张。

“放火,烧山!”杨天王还没出暗道便喊。

“天王,山上还要很多兄弟。”有人说了一句,随后便倒在地上。

“谁还有废话要说?”杨天王出刀的速度极快,这让孙校始料不及,“龟孙。”兀自含叨了一句,恨不得马上冲出去解决掉他。但这一次他忍住了冲动,静待他们放松警惕。

暗道之中再无人出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还算是人吗?”孙校心中暗想,这等人还留他在世人不是祸害?烧山?他是想欲盖弥彰,金蝉脱壳?绝不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拿命来!”孙校蓦地跳了出来,挽衣也跟着显身,两人与杨天王等几人拼杀起来。

与杨天王同行的几个盗贼也都算武艺高强,但挽衣与孙校此刻被愤怒和仇恨堆积,好似力气都比平常大了许多,愤恨已经蔓延到了全身,越战越勇。

见他二人那般杀气,杨天王便知道不容易脱身。目光盯向挽衣,挑了女人下手。

孙校似看出杨天王的企图,打倒最后一个人,奔至挽衣面前,“姓杨的,你跑不掉了!”喝道。

“你喝了我们山上的酒,居然还背叛我?你懂道上的规矩,就不怕遭天谴?”

“天谴?哈哈哈!!”孙校一边打一边笑,“姓杨的,恐怕你只能和我回大庆府一起看看什么是天谴了。”

一听这话儿,杨天王手中剑一抖,孙校凑到杨天王近前又说道:“大人功夫不错,可惜会死在我的手里。”话音未落,只听刷地一声,头颅落地,滚出去几米远。

这一幕极快,令人回不过神来,正与挽衣撕杀的盗贼吓傻了眼,稍一分神,便被挽衣一个个放倒。

孙校扯下一块衣襟,将杨天王的头包好,放在马上,对挽衣说:“撤!”干净利落得让挽衣惊讶不已。

前面山上战火连天,同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次日清晨,杨天王的人头便被高高地挂在城头上。树倒猢狲散,那些山中余党四分五裂不知去向,大概就藏在这山上,韩良臣烧了半个山,又有这么多俘虏,杨天王的溃败让附近一些小的土盗团纷纷以为警示。

这一战之后,韩良臣又平数盗贼,战无不胜。兄弟几人将心中的悲痛化为力量。原本不愿多伤本朝百姓的韩良臣也变了许多,恶民不除同是祸害,百姓同样受苦,讨捕盗贼的决心毅然坚定起来。

而挽衣回来后,亦是变得沉默寡言,似未从胡一川的死中解脱出来。

失去胡一川已经三个月之久,渐渐恢复了心情,挽衣已很久不笑,这让韩良臣十分心疼。但失去胡一川之痛也让韩良臣低沉许久。随后,又迁军至济南,在济南遇到一群特殊的流寇。那一战,是挽衣生命中重大的转折。

这日,韩良臣不愿挽衣再自责下去,在下踏之处亭院中摆好了酒菜。

“挽衣,陪我喝点酒吧。”韩良臣亲自为挽衣倒上一杯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