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情伤难愈?

林逐汐挺直的脊背在看不见亭子后便垮下来,全身的力气像被瞬间抽空,她软绵绵地瘫软在连枝身上,心里空落落的,只眼角的泪水无声而汹涌地流,像奔流的泉水,倒映出她空茫的眼神。心像被剜掉一块般疼痛,她茫然地立在原地,像被抛弃在荒野的幼儿,不知所措,也不知来路归途。

这样的结局也不该意外,毕竟拒绝与否是他的权利,没道理说自己喜欢他他就一定要喜欢自己,但道理她都懂,真正被拒绝后,她还是心如刀割。

她不后悔自己拒绝做他的妾,但仍旧伤心自己和他有缘无分。

落寞、不甘、愤怒、伤痛、嫉恨……各种情绪交织成一杯苦涩的鸩酒,饮下即可断肠。

世间情缘万般不由人,遇到才知其中滋味难熬。

“小姐……”成双欲言又止。

林逐汐怔怔的,半晌才应声:“怎么?”

“时间不早了。”成双神情忧虑,以小姐目前这状态,出现在人前可如何是好?大家又不是瞎子。

林逐汐垂眸呆呆地看着天蓝裙裾上的水粉九重莲绣纹,脑海里瞬间掠过无数念头又被她压下,她缓缓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眼睛里已没有泪水。顾不得其他,她在流过竹林的小溪边蹲下匆匆洗了脸。

溪水冰冷刺骨,她却觉得很满意,刚好可以用来洗脸冰眼角,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正常些。她掏出脂粉遮去微微红肿的眼角,当她若无其事地走出竹林时,脸上看起来一切如常。

她平静地回到前厅参加酒宴,华夫人看见她,暗暗松口气。“去哪转悠了?都快开席了怎么还到处乱跑?”

林逐汐的语气平静如常,“人太多有些闷,去后头花园里转了两圈。”

华夫人点头,不再问。

萧湛知道自己在这里会让所有人拘束,早在酒宴开始前就出了前厅,自然也没人敢去过问他的行踪。他走后现场的气氛明显火爆不少,宾客们的态度自然很多,相互饮酒谈笑兴致勃勃。

一场满月宴极尽繁华,所有来客的目光都放在萧灵菡夫妻和孩子身上,不会有人注意到被淹没在角落里的她,林逐汐觉得很安全。

她心不在焉按部就班,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离开公主府的,回到自己熟悉的院子,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被褥刚洗过,还带着阳光的温暖味道,她不可抑制地想到大半个月前同床共枕的时光,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酸甜苦辣涩五味俱全。

如果当初,自己顺着他的话让他负责,今天会不会是另一番结果?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的心思太深,她看不透,也猜不透。

她后悔当初的举动吗?

她左思右想,认为自己是不后悔的。她爱他,想嫁给他,她想做他的妻子,两情相悦的那种,而不是例行公事,她更不想做顶着他妻子名头的后院总管。

那以后呢?她怎么办?是顺其自然忘却这段感情?还是避而不见相逢陌路,还是继续死缠烂打缠着他?

想避开他很容易,但如果继续纠缠……她又想做

什么呢?希望打动他让他向和鸣退婚,转而娶她为妻?可她能做到吗?若他当真对她有几分怜惜,今日就不会说出做妾。他的拒绝如此直接明显,她现在的状况比刚认识他时还要糟糕,拿什么打动他?

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出半分头绪,头痛心更痛,睡意阵阵袭来,打断她的思绪,迷迷糊糊睡过去的瞬间,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林逐汐很快病倒。

请来大夫诊治说是着了凉染上风寒,开了药让好好休息多加静养,便再无下文。

林逐汐心知肚明自己生病是必然。她表白遭拒心神大乱,没盖被子一觉睡倒,这大冬天的不冻着才怪。

风寒不是大病,但病起来真要命。

林逐汐烧得整天都睡倒在床,寒冬料峭的,丫鬟们也不敢放冰帕子在她额头上。林逐汐头晕眼花,睁开眼都困难,整天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哪怕有心想事情也做不到,倒是经常做梦梦到乱七八糟的事,二叔、四哥、朔月的脸交替出现在眼前,她只觉心里堵的慌,一口气闷在喉咙里总不能舒坦,可万分努力地睁开眼睛,那些困扰她的梦魇也都消失不见了。

一抬头看到两盏燃着暖黄光晕的香瓜式碧纱宫灯和淡白烟气袅袅不散的白檀香,一切显得安宁且静谧。

林逐汐呆呆地看着帐顶的平金竹叶纹,脑袋晕沉沉的什么都不愿回想,她闭着眼睛,只想一直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或许这样就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大夫都说要静养,林逐汐自然彻底闲下来什么也不用管,只偶尔招待一下探望的人。

冬日哪怕阳光明媚,气温依旧很低,风一吹更是让人觉得冷嗖嗖的,丫鬟们生怕她冻着加重病情,每日只将四角窗棂撑开一小会儿,偶尔有暖阳从中而入,晒到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林逐汐身子软,脑袋晕,轻易不动弹,也懒得想任何事,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吃吃睡睡万事不管,身子骨越发懒散,心也空空落落地没个着落。

她就这么颓废地过了好些天,外出办事的林逐渊回来了,听说她卧病的事不动声色,笑嘻嘻地带着在外为她准备的礼物来探病,选些轻松话题有趣见闻说给她听,关照过她的药方和病情,亲自监督她喝完药,然后一转身,就悄悄地将连枝拎到面前问话。

虽然自当初林逐汐敲打过后连枝的确很老实,但连枝心里对旧主仍有一份敬畏,加上林逐汐这件事情况特殊,连枝着急上火却谁也不能说,如今林逐渊回来,她就像找到了主心骨,都不需要林逐渊旁敲侧击,她直接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林逐汐和朔月的事和盘托出,只隐瞒两人同床共枕的事,毕竟这种事有损女子名节,哪怕是林逐汐的亲哥也好说不好听。

林逐渊沉默了。

眼下什么都不用问,无非就是受打击太深,可他能说什么做什么?总不能为朔月拒绝妹妹去找他算账逼他娶妹妹为妻吧?姑且不论自己有没有这本事逼他就范,强扭的瓜不甜,哪怕成了,倒霉的也还是他妹妹。

这种事旁人劝了也没用,关键是当事人自己想通。但看七妹这样……恐怕等她想通不是一时半会

儿。

他不禁发愁:七妹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朔月那个铁石心肠的,他的认识里可从没有怜香惜玉的说法。

“他们是怎么遇到的?”林逐渊想不通。

这两人的身份差距太悬殊,按理说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才对。

连枝苦着脸,觉得这至今是笔糊涂账,“奴婢也不知,只知道朔月公子和六公主七皇子要好,连皇上对他也颇为优容,似乎和……”她犹豫一瞬,低声道:“和皇后娘娘关系匪浅。”

林逐渊怔住。“又是个难解的迷题……”他苦笑喃喃,“当真是风雨欲来吗?”

妹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看中一个难搞又危险的。想让朔月就范?呵呵,他根本不做这个指望。

“我去和她谈谈。”

林逐汐正靠坐在床头看书,听到脚步声靠近,抬头看到林逐渊忧心忡忡的目光,她一笑,“连枝都告诉你了?”

林逐渊点了下头,也不废话,直接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林逐汐叹气。她也想知道怎么办。但这段时间翻来覆去地想,她都想不到答案。放弃?不甘心。可继续追逐他,她又绝不肯做妾,除非让他为她退掉和鸣的婚。

林逐渊暗暗松口气,他还真怕她受不了打击一蹶不振,毕竟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最容易耽于爱情难以自拔,受此打击要死要活的大有人在,想不开做傻事的都不少见。但如今看她回话时虽郁郁寡欢但反应灵敏,显然没丧失心智。这样也就好办多了。只要她不干些“为爱痴狂”的蠢事,总能跨过这道坎的。

“你病的时间够久了,不管你是真的没病愈还是不想病愈,我都要提醒你一句,万寿节马上就到,如果真要指婚,你怎么办?你的时间可不多,可不容许你浪费在犹豫不决上。不管你想做什么,最好都早做准备。”林逐渊想起桦月城里沸沸扬扬的指婚传言,眉头紧拧成结。

林逐汐沉默。她想一直病下去,未尝没有借病避开万寿节的意思,但现在看来怕是行不通,指婚不过一道圣旨,自己参不参宴都无所谓。鬼知道自己会被配给谁,不过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时……

“五哥,你说我自请嫁给七皇子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一问差点呛死林逐渊,他直咳嗽,颤颤巍巍地阻止她,“你可别,据说七皇子命不久矣还……”他的话突然顿住,“你该不会……”

林逐渊一甩手,简直气急败坏了,“你发什么疯?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

“难道嫁给其他人就肯定会过得好?”林逐汐觉得七皇子没那么糟糕,“他最多子嗣困难,但正因如此他也得修身养性,不可能广纳妾侍,后院里相对清净,何况他至少比萧崇烈好相处得多。我想皇上肯定也很头疼七皇子的婚事,如今我帮他解决难题,他们父子怎么也会对我好点吧?”

“你就不觉得尴尬?”林逐渊冷笑,“我就不信你和朔月的事七皇子会半点风声都没听说过。你以为皇子是大白菜由你挑选?你当皇帝是傻的?一动不如一静,指婚传言真假不知,这时候咱们都老实点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