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喜欢吗?

自从林逐涛到来,林逐汐就始终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和萧景暄闹起来,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松口气的同时又暗暗奇怪。她是个有话就说的好孩子,想不通就直接跑去问萧景暄,彼时萧景暄正在修剪一盆牡丹花,听到她的疑问直摇头,“莫非你还想我们打起来?”

“当然不想。”林逐汐在旁边的秋千架上坐下,不假思索答。

“那不就结了?”萧景暄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成果,放下剪刀自觉地过来推她,“横竖结果是好的,至于我和他怎么说的,就不用告诉你了。”

林逐汐的长发和裙摆在空中轻然拂动,轻灵如飞燕,悠悠飘落一片云,置于人视线之中,便是一道绝好风景。

她抓紧绳索,欢畅地看向远处的风景,回头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萧景暄笑意浅淡,“快了。”

林逐汐好奇地瞄着他瞬间变得悠远的神情,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还没等她询问,脚步声匆匆而来,“公子,谢先生来了。”

谢靖冲林逐汐笑一笑,笑意里几分歉意几分戏谑,被林逐汐镇定自若地忽略。

转过头来面对萧景暄时,谢靖已迅速换上正经的神色,恭敬行礼,“主上。”

这一声淡得像阳光下的一丝轻烟,听在向这边走来的林逐涛耳中却不亚于晴空惊雷,炸得他头脑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维持着走路的动作,一只脚着地一只脚仍抬在半空忘了落下,抬得太久失衡,身子砰的一下撞上树身发出清晰的闷响,花雨纷纷,落了人一身还满,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愕然瞪大眼睛看着萧景暄,眼神惊骇。

他僵立在原地,只觉天地寂静,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他惊的不是素来自负连皇家也不看在眼里的谢靖的恭敬折腰,那虽令他震撼但还不至于失态,他惊的是这一声“主上”。

由来大陆规矩,等级称呼分明。各家下属可以称呼主子主人或老爷少爷公子,世家的称呼家主,领兵的称呼将军。但“主上”这种称呼只会出现在一种情况。

拥有一国,帝王级!

尤其是他过来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向关心他的师父却像不知道,目光专注地落在对方身上,连眼尾都不扫他一下,这是威严,更是尊崇,这样简单的动作所代表的意义,让他最后一丝“或许是幻听?”的侥幸消失。

对方的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林逐涛霍然抬头,盯住飘荡在半空中的林逐汐,眼神亮得宛若极西天际的第一颗明星,千般情绪在他眼中堆积,无需言语却犹胜千言万语。

萧景暄抬手接住林逐汐的后背没再推出去,淡淡睨一眼林逐涛,冲着谢靖微微颌首,“何事?”

谢靖摸了摸鼻子,悄悄瞟向林逐涛,心想自己可能犯错误了,还好主上没和他计较。“刚收到一封信,指明给主上,说是要越快送到您手上越好。”

一份名单,用了密码文字,记载方式隐晦,但对他这个熟知朝中人事的人来说,想看懂并不难,记录的全是血影门背后牵扯的官员,人不多,但作用不可小觑。

字迹潇洒漂亮,骨清神秀铁画银钩,他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所以他是真的惊讶了。

他记得上次见他时,他还明确表示不想管血影门的事,结果一转眼亲自打头阵灭了人家满门也就算了,还不依不饶地将人家背后的关系网挖了出来,这变化也太大了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想不通,他也不再想,反正对方不可能坑他,这份厚礼他也就问心无愧地收了。

他沉吟不语,思索着怎么分门别类地处理以避免打草惊蛇。那边林逐涛的目光不断在三人之间徘徊,眉头渐渐皱起。

唐磊出现在三人三丈外,轻声禀报:“公子,浣月宫的人来了,就在前厅等候。”

萧景暄怔了怔,精神一振,将信纸往袖里一塞,对林逐汐邀请:“你可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林逐汐目光瞥过唐磊,觉得他眼神有些古怪,而且他刚才好像在看她?莫非这来人还和自己有关?她下意识联想到了岑子归,立即点头。

还是亲眼看着才能放心。

透过前厅敞开的大门,林逐汐远远便见两名妙龄女子等候。巧的很,两个都是她认识的。

沈茉筠,岑子归。

远远的看到他们并肩而入,沈茉筠眼睛一亮,放下茶杯站起身。岑子归的神情则要复杂很多,目光不住在两人身上打转却又不自觉地躲闪,满脸的心不在焉。

林逐汐脸色微沉,见萧景暄神情如常才略微好受些。即使她明知岑子归对萧景暄是单相思,依然觉得不舒服。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别人觊觎自己的男人,掐桃花这种事她觉得不需要留情。

萧景暄眼角余光瞟到她紧绷的侧脸线条,好笑地摇头,目光直接越过她们,落在厅中的物品上。

宽敞的前厅里家具不多,只有必要的摆设,四面轩窗大开,阳光毫无顾忌地透射而入,窗外花木扶疏斑驳成影,多出几分悠闲的清凉,空荡荡的四方格局,居中放置之物一目了然。

撑挂在衣架上的大红衣裳华美艳丽,广袖长袍,红黑相间,栩栩如生的鸾凤纹与柔软光滑的绸缎融为一体,浑然天成,边缘镶嵌着寸宽的金丝绸缎滚边,针脚细密,颜色极正,红得像跳跃在雪地里的火,又像熟透的八月石榴,无需周围的光亮映衬,它自会若隐若现的散发出淡雅的光彩。

那是一套做工精美的嫁衣。

十二只托盘整齐地摆在桌上,每个托盘里陈列的物品都不同:精巧别致的成套的金凤簪,价值连城的双环玉镯,镶东珠的祥云方口绣鞋,绣着鲜亮的鸳鸯戏水纹的红盖头……

琳琅满目的物品映入眼帘,林逐汐怔怔地瞪大眼睛看着那片喜庆的大红色,夺目的光彩染红她眼底世界,她攥紧衣袖,缓缓向那嫁衣迈步而去,伸手轻轻触碰着绣纹精

美的面料,光滑柔软的触感在她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沈茉筠的目光掠过岑子归,无奈地摇了摇头,心头一叹。她原本不赞同宫主叫岑子归和她一起来送东西的决定,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宫主说的对:长痛不如短痛,关键时刻绝不能心软犹豫。

子归注定是没希望了,让她亲眼看到这一幕,也好早点死心。

萧景暄坦荡大方地向两人道谢:“有劳两位跑这一趟了。”

沈茉筠不用看都知道岑子归的失魂落魄,也不指望她,客客气气地回礼,“不敢。朔月公子客气了。还请您清点一下,可有什么遗漏,若我们有不周之处,也好早点补救。”

这是自然,他刚才已暗暗清点过,准备得很周全。不过他说了不算,还要问女主人的意见。

他神态自然,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语声温润如春夜温泉上盘桓不去的风,“喜欢吗?”

这样柔和得像要滴水的语气……沈茉筠下意识看了看岑子归,心头啧啧有声:若非亲眼所见,她绝不相信这是那个以冷淡疏离不近女色出名的朔月,果然,再冷漠的男人面对心爱的人也会变成春水的,只可惜了那些芳心零落的女孩子。

岑子归闭了闭眼,强行锁住眼眶里翻滚的潮湿。她不知道朔月这样明显外露的温柔到底有几分是特意做给自己看的,但这也不重要,如果对方不是他喜欢的人,他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温柔。当初第一眼看见林逐汐的时候她就有隐隐的担忧,如今忧虑成真,她不该意外的不是吗?只是她真的非常难过,心如刀绞,怎么办?

以往她想着他心里哪怕没自己但也没别人,总有机会,但今天亲眼看到的一切冷冰冰地告诉她,她再也没可能。

所以她的一切念想,也该结束了不是吗?

林逐汐此时却早已忘却天地玄黄身在何方,什么岑子归沈茉筠什么林逐涛谢靖统统靠边站,她映着水光氤氲迷离如烟的眸子紧盯着嫁衣不肯挪开视线,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看出她心潮起伏,萧景暄悄悄扯了扯唇角,眼神柔和如春日暖阳,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一边,“来,你看看这些,还缺什么或是想要的不喜欢的,都好趁早打理。我请人定了个好日子,就在七天后。”

林逐汐的目光从那些承载着女子一生梦想和悲欢的物品上流连而过,眼神朦胧得像在看一个未知的梦。她想了想摇头,自若道:“没有了,这些都很好,我很喜欢。”

“再添置两柄玉如意怎么样?”萧景暄思索提议。

林逐汐可有可无地点头应下,心想玉如意要来有什么用?能看不能吃,华而不实,也就是占了个吉祥如意的好名头好寓意。

萧景暄旁若无人道:“玉器要明日才到,届时你再和我去看花样是否满意。还有……”

“朔月公子。”沈茉筠到底不忍心看岑子归独自心伤,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出言打断他的话,委婉恳求道:“不知道可否拨冗,单独谈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