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等着瞧
初见时,朔月对林逐汐的印象也只是金丝雀,只不过她相对其他女孩子,比较有活力。但她却在不断的波折中迅速成长,以一种让他不得不正视的速度。然而即使她的成长速度已经很快,依然不足以与他并肩。也许她最后可以成长到那种地步,但这需要漫长的历练和积累,而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待。
公主府竹林里,当她义无反顾地向他表明心意时,他知道再也不能犹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不是没有挣扎的,但他发现自己实在无法接受那种抹杀自我的地下情,所以他只能选择,放弃。
他拒绝了她,以最决然的方式。
他以为那就是结束,却没想到她比他想象中更加执着,更没想到他们还会再次相遇。
曾经有人告诉他,当你开始爱时,你就已经开始走向了输。
谁爱,谁输。
这场他主导的藕断丝连的爱情里,随着他对她的在意的加深,他的主导地位出现下降趋势,他不反感这种趋势,真正的爱情本来就该是平等的。但她的敏锐和成长速度有时候真的让他无法不惊讶,如果将这场追逐看做比试,即使她如今仍旧落在下风,已能向他发起反击。
至少在这一刻,他被她逼到了死角。
当她问他是否喜欢她时,他清楚明白自己的答案,但他只能沉默。
因为他能给如今的她的,只有这简单的一个答案。他给不了她其他,譬如承诺,譬如婚姻,譬如长久相守……
这样自私的、浅薄的、不负责任的,却注定会对她造成巨大影响的答案,他无法说出口。
不想让她发现他内心的狼狈和窘迫,朔月绷着脸转开头,态度一如既往的矜持冷傲如高岭之花。
可以解释为默认,也可以解读为不屑回答。
林逐汐偏向后一种。
她明亮的眸子黯了黯,无法避免的失落涌上心头,空落落的难受。好在她追逐他至今,受打击惯了,也没觉得多难过,很快恢复平静,看了看天色,她道:“咱们也该回去了,下次再来吧。”
“下次?”朔月淡淡瞥她一眼。
林逐汐心说自己心虚什么?“怎么了?”
“下次带你出来必然要让人看着你,你就是个不省心的。”朔月直视前方,面无表情。
林逐汐转头打量他神情,不服气地道:“什么叫不省心的?这不是意外嘛。”
“你有几条命来承受类似的意外?”朔月不为所动,漠然反问。
林逐汐看着他危险的眼神,识相地保持沉默。
难堪的死寂般的沉默。
林逐汐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东张西望地想找话题缓解尴尬。她看到他马背边搭着的红狐皮,眼睛一亮。那件狐皮实在难得,皮毛鲜亮毫无杂色,红彤彤的宛若一团艳丽的火苗,她十分喜欢,满脸期待地询问他:“这个送给我怎么样?”
“不行。”朔月毫不犹豫地拒绝。
林逐汐垮了脸,他本就不
喜欢红色,总不可能是留着自用吧!而且这种颜色多半适合女子,想起总是一身红衣的和鸣,她心里发酸,难道他是想送给和鸣?
“这是留给我母亲的,不能给你。”朔月态度坚决。
母亲吗?林逐汐心里一松,母亲很好。
见他又陷入沉默,她随意找着话题,“喂,你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的气?别生气了好不好?等回城我请你喝酒。”
“我没生气。”朔月淡淡道。
他只是在思考要怎么面对她,既然无法给她未来,那他就不该给她任何希望,可他现在在做什么?简直像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一切都乱套了。
反正春闱已过,试题泄露案已暗地处理得差不多,江南也被他与和鸣联手整治得差不多,局势已经平定,剩下的任务就是和浣月宫联络追杀血影门,他也没必要再呆在水越城,不如早些离开。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他思索着以后要如何待她,左思右想依然是不如不见。
他会在暗中保护她,让她在合适的年龄里嫁个真正适合她的人,从此他和她的生活不会有任何牵扯,她可以平淡却安稳地过完这一生。
至于他自己,他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走进他内心的女子,大概是不会再有的,但那也没什么关系,很久以前他就已做好孤身终老的打算。
“你们的速度也太慢了些。”岑子归悠闲地等在树下,注视着慢悠悠归来的双人单骑,眼神复杂,神情却依旧是带笑的。
“遇到点意外。”朔月动作利落地下马,轻描淡写道:“看你的样子,收获颇丰?”
知道他不想提,岑子归也不再问,反正他不想说的没人能逼迫他。她耸了耸肩,“天色不早,现在回城估计到达时会比较晚,不如咱们吃了晚餐再回?”
两人都无异议,朔月和岑子归出去找野菜野果和调味品,林逐汐本想跟着去,却被朔月淡漠而不容置疑的一句“你留下”给堵回去,林逐汐只好乖乖留下生火处理野味。
岑子归先带着一大包洗干净的野果回来时,林逐汐才刚生起火,正忙着给野味涂盐,岑子归自觉地捞过一只狍子帮忙。两人都没说话,静静守着火光上渐熟的野味出神。
没多久朔月拎回来一包蘑菇,用剥开树皮的嫩枝条串起架在火上烤。兔肉最先烤熟,林逐汐撕下四条腿分给他俩,朔月随手接过,平静道谢。
林逐汐怔了怔,若无其事地微笑摇头,“不用。”
她笑意平和,神情却有微微怅然。
她以为他不会道谢的。足够亲近,便无需言谢,谢,到底生分一层。她模模糊糊地有种生疏感,似乎他们的关系突然间又回到最初相遇时,也不知道是否错觉。
刹那而生的微妙气氛连岑子归都感觉到了,她瞟一眼林逐汐再瞥一眼朔月,眉头渐渐皱起,再看林逐汐的眼神就有几分意味深长,但她什么也没说,只默默低头啃兔腿。
林逐汐目不斜视地专心填饱肚子。
三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岑子归忍了忍终于没忍住
,转头看向割狍子肉的朔月,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朔月已抬手止住她,淡定地提醒:“食不言。”
去他的食不言!岑子归差点脱口而出。他和宫主喝酒聊天吃饭局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他“食不言”?她只觉憋闷,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恨恨地咬着狍子肉泄愤,牙口锋利,动作恶狠狠,活像和那狍子肉有不共戴天之仇。
心思各异的三个人都没心情认真品尝烤肉,心不在焉地填饱肚子回城。林逐汐失了坐骑,下意识看向朔月。朔月却连眼尾都不扫她一下,直接看着岑子归,语气不容置疑地道:“你们俩一骑。”
林逐汐和岑子归同时瞪大眼睛,下意识看一眼彼此,又忙不迭地挪开视线,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有没有搞错?他竟然让她们同骑!光想想她们就觉得不自在好吗?
“都是女孩子,正好。”朔月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主意有什么不妥之处,反而对她们奇怪的面色表示不解,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解,“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岑子归咬牙,虽然要她和林逐汐同骑她心里不乐意,但如果让林逐汐和朔月同骑她更加不乐意,至于她自己和朔月同骑将马让给林逐汐,想也知道不可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忍了。她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答案,“没有!”
林逐汐气结,她倒是想和朔月一起,可人家这句话已暗示不想和她一起,就算她抛开颜面直接提出,得到的也肯定会是拒绝。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把她推得远远的?先前不是还好好的有说有笑吗?他好端端的又想干嘛?怎么阴晴不定的?简直是喜怒无常。她哪里招惹他了?她既愤怒又委屈,对他毫无预兆的情绪变化也很茫然,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只好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努力平静道:“走吧。”
一路无话。
小酒馆里已经没有客人,平常的现在他们也该打烊了。林逐汐在门口下马,毫不客气地取下朔月马背上兔皮包着的虎骨。她的马掉下悬崖时带走了她所有战利品,唯一幸存的就是这块当包袱用的兔皮,想想真是悲从中来。
柜台后的福伯看到她,立马迎接出来,见到朔月和岑子归,他显然很意外,但很快扬起笑容请他们进去休息一下喝杯酒,得到的自然是朔月毫不犹豫地委婉拒绝。
“下次吧,今天天色已晚,就不打扰老人家休息了。”朔月的态度温和客气得让林逐汐有点吃惊,她还没见过他这么平易近人过。刹那间她甚至荒谬地吃起福伯的醋,不由抿紧双唇沉默了。
突然间觉得这人真是恶劣啊,他如果一直冷冰冰的一视同仁也就算了,凭什么就唯独这样对自己?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至于吗?真是太讨厌了。
她暗暗咬着牙,腹诽朔月的厚此薄彼,那边朔月根本没看她一眼,态度温和礼貌地和福伯打完招呼,直接扬长而去。
岑子归转头看一眼林逐汐,想说什么又作罢,神情平静,却瞬间让她生出被抛弃的错觉,不由暗暗发狠。
朔月,咱们等着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