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射下有主的雕

连绵不断的山峰上散落着不少花草,郁郁葱葱的绿色中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素白银练般的山涧清泉,碧树青花黑山石,鲜明得照亮人眼,让看见的人觉得眼珠都要被洗亮。

林逐汐的眼珠没有被洗亮,她只注意到林子里一掠而过飞速移动的黄影,她搭箭瞄准那飞快跑着的黄羊,着力一射……

没射中。

在奔跑的马背上射移动的以奔跑能力著称的黄羊,对如今的自己来说果然有些难度。

林逐汐眼睛一亮,深吸两口冰凉清新的空气,淡淡的花草香充盈在肺腑间,她只感精神一振,挑战的热血在血管中沸腾,这是一种久违的畅快和自由,她又飞快地搭上箭再射,几支箭以后她终于适应了这种手感和速度,果然射中一只黄羊。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过去捡起黄羊继续前进。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

很快半天就过去,他们的收获不少,黄羊、野兔、狍子、野猪、野鸡、豹子、老虎,眼见已是午正,林逐汐到处找地方准备吃午饭。她挑挑拣拣停在一株大树下,树身高大,约有四五丈高,伞盖般亭亭伸展开来,树下地势平坦碧草如茵,正适合休息,她从袖囊里抖出一张油布来铺开当坐垫,自觉地开始处理三只野鸡,她还是觉得鸡肉比较好吃。旁边有可以提味的野草,她拔了一把,仔细包裹好野鸡,又从袖囊里掏出一小包盐仔细涂抹。

朔月转身,半刻钟后抱来一堆捡回的柴禾,熟练地生起火,接过她处理好的野鸡架在火上烤,然后就直接撒手不管了。“你来看着火,我处理一下猎物。”他站起身,没管她的意见,转身拖过两只老虎尸体。

林逐汐呆呆地看着他和拖死猪肉一样轻轻松松的动作,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果然武力值强大的人就是不一样。

朔月拔出匕首,熟练地按着老虎头放完血,在老虎腹部划出一道口子后放下刀,转而用手拍打老虎全身的各大穴位,刀尖再一转一拧,完整的虎皮剥离而出,连头脸部分都没损失分毫。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息,即使是在山林里呆了一辈子的猎户看见,也会认为他在丛林里生活了至少二十年。

朔月甩掉手指上的血珠,挥手让林逐汐退后点,握刀的手腕一挑一起,转过几个流利而古怪的弧度,咔嚓咔嚓的响声中,骨头最先分离出来,而后开膛破肚抽筋剜肉……

等完整的一幅虎骨趴在地上,虎肉内脏都随意地扔在地上,火上的野鸡才刚开始泛红。

林逐汐看得目瞪口呆手脚发凉,背上却出满冷汗。

她见过很多人处理猎物,也曾自己动手处理过很多次,但从来没见过处理过程如此完美的,更重要的是,他的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看起来一点也不血腥,反而觉得优雅漂亮。

这要杀多少猎物才能练出这种手段来?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手段,如果是用来处理人的尸体……

林逐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联想到人身上,但只要稍微一想那种画面,她就觉得心里冰凉冰凉的……

那算是,杀人不眨眼吗?

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她被自己脑补出的画面吓了一跳,赶紧摇头打断自己漫无边际的想象,专心照看火上的午饭。

午饭半熟不熟,她眼角余光瞟着朔月的动作,见他动作娴熟利落地将两只老虎的尸体处理干净。猎物太多不好带回去,他又只想要两张虎皮,这才抢时间处理。

“真是暴殄天物,这么多东西你都不要了?拿去卖应该值不少银子。”林逐汐看着他扔了满地的“垃圾”,摸着下巴啧啧摇头。

“你缺钱?”朔月转过头看她,诧异问。

“出门在外,能省就省。”林逐汐摊开双手,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笑嘻嘻地瞅着他道:“打个商量吧,反正这些东西你都不要了,这些虎骨送给我怎么样?”

虎骨是好东西,对治疗风湿痹痛脚膝酸软很有效果,很适合福伯用。福伯常年跑船,受湿气寒气影响大,又上了年纪比不得年轻人康健,如今还勉强可以忍受,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好,必须要早做防范。

“你随意。”朔月毫不在意地挥手。

香气渐渐弥漫,午饭很快熟了,林逐汐拿下烤鸡,抖抖索索撕提味野草。

一只手伸过来,很随意地接过烤鸡,剥开野草,撕下两只鸡腿,递给她。

林逐汐托着下巴,心想这算不算是他对她的关心?

烤鸡腿鲜美肥嫩,她很快啃完,毫不客气地去撕鸡肉吃。运动过后的饭量就是比平时大,换做平时,一只鸡她就吃饱了,今天还多吃了小半只,才意犹未尽地站起身。

她嘻嘻哈哈地又去找猎物,朔月却瞄上虎皮,如果有条件他还想弄几件狐皮。除了父母,他还有姐弟们不是?总不能漏了他们。

林逐汐在林子里射了几只猎物,一抬头看到天上的鸟,突然来了兴趣。弯弓射大雕,多么豪情万丈的句子,今天有机会,能过把瘾也是极好的。她见一只老雕在半空中盘旋,盯着草丛里的兔子,大概是要捕捉那只兔子,她弯弓搭箭瞄准那只雕,弓弦拉开如满月,羽箭飞射,正中脖子,那只老雕在半空中连打几个翻身宛若风车连转,最后还是没撑住,掉落在地。

她正要过去看看,却见树林里急急忙忙赶过来一个女子,着一身天青劲装,年约十七八岁,身姿纤细高挑,一张小巧清秀的脸蛋,黑亮有神的眼睛,色泽鲜明的唇,双眸带着灰褐,和晶莹明润的淡蜜肌肤十分相衬,看人的目光分外的亮。还没走近,已有勃勃生气迎面而来。

她面带怒意匆匆而来,一眼看到林逐汐怔了怔,再看到林逐汐身边没有其他人,目光瞬间冷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逐汐,眼神锐利如刀刃:“是你射死了我的雕?”这雕跟着她许久,平白无故的让人射死,她不可能不在意不生气。

林逐汐呆了呆,她没想到这只雕是有主的,不然她也不会射了,可现在麻烦已经惹了,再说后悔也没用。她看了看地上的猎雕,心中歉疚,连忙下马一揖到底,“原是我第一次来此狩猎,经验不足,不知道这是猎雕,射死了……真对不起。”

她再三道歉,神情真挚态度诚恳,女子的神情缓了缓,也不好再发火,冷冷道:“我这猎雕驯养多年,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实在可惜得很。你打算怎么赔?”

林逐汐怔了怔,她实在不知道猎雕的市价,想说赔钱都不知道给多少。“我对猎雕的了解不多,姑娘若有什么良策,还请相告,我必当竭尽全力完成。”

女子的目光在她双手上落了落,定了定神,眨了眨眼睛,扬起头傲然道:“这只雕市价都要一二百两银子,它又跟我多年,情分难得,你就赔三百两银子好了。”

她原本态度冷漠,此时反而显出几分俏皮。

林逐汐怔住,觉得她这说辞听着合情合理,但总有种敲竹杠的感觉,但自己理亏在先,又不好和她讨价还价,只得认下,“我身上没这么多银子,不如姑娘留下地址,改日……”

“改日必会送上几只雕给姑娘赔罪。”忽然有人在女子身后开口,语气平静,态度坚决,充满不容置疑的味道。

林逐汐一怔,对上朔月抬眸看过来的意味难明的眼神,不敢吭声了。

女子心中大惊,她自诩武功不弱,却被人无声无息地靠近身后还没发觉,如果是敌人……她头上冒出一丝冷汗,一时都没注意到这声音是谁的。

朔月的目光掠过林逐汐,发现这丫头明显在心虚,目光躲躲闪闪做贼似的就是不敢直面自己,眼角余光却有意无意地一直在往自己身上瞟,偏偏眼睛亮得惊人,目光流转鲜活如春。他有些好笑又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轻松,干脆不理她,转头打量地上的雕。

死人他都见过很多,何况是死鸟,老实说他看这东西和路边的花花草草没区别,也就是检查下品种确定怎么赔偿罢了。

嗯,这种鹰头上有角,名为角雕,就这么死了的确有点可惜。他不知道自己该意外林逐汐出乎他意料的好箭术,还是该叹息她的运气太差,射中的一只雕偏偏是有主的。

好在也不是什么大事,这种野外山林射猎,一不小心弄死他人猎物的事情是常有的,争射猎物射错马之类的事他见多了,连惊讶他都嫌浪费力气,不过事后赔赔礼便罢了。这角雕虽然值几个钱,但也算不上十分稀罕,他在这附近的庄子上就现养着海东青,还人一只不是什么问题。

他看一眼明显惴惴不安的林逐汐,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策马绕到女子面前,淡淡道:“不知姑娘家住何方?改日必将上门赔罪。”

话音未落,他一抬眼看清对方容貌,漫不经心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他惊讶地睁大眼睛,神情充满意外。

“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