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像不好意思的人?

一回生二回熟,知道朔月碍于情面不会直接驱逐自己以后,林逐汐放下心来,只要看到小酒馆的客人比较少,抓住机会就去找朔月专心追男人,小酒馆的经营大半都交给福伯和阿敏,她安安心心地做起甩手掌柜。

春日的江南阳光明媚得能让人心都欢快得跟着飞起来,空气中浮动着暖暖的花香,少女们穿着五颜六色的罗裙三三两两地走在街道上,鲜亮的容颜不断引来路人的回顾。

杏花灼灼如云霞,衬着淡青色的天空,是春日恰到好处的诗意。林逐生拉硬拽,磨得朔月不耐烦,只好答应陪她一起出来玩,两人在水越城的青石小巷里缓缓走着,有朔月在,他们并没有带护卫,两人出了门,也没有刻意加快脚步,对目的地也不怎么在乎,两人随心而行,仿佛无心的云朵一般。看到有意思的小巷、街道、小桥就一起走过去,两人的容貌都十分出色,衣着虽素净,柔顺精致的料子和从容优雅的举止无不显示出其不凡,一路上路人屡屡注目。

酒楼里客人盈门,小二健步如飞地上来迎客,两人在二楼点了些菜肴吃饭,朔月都没怎么计较,倒是林逐汐挑剔地看了半天,勉强点了个虾皮炒小白菜、水煮牛肉、清炖圆鱼、砂锅野鸭。等到菜上来了,便开始一个劲地嫌弃小白菜不够绿,牛肉不够嫩不够入味,草鱼喉咙里的牙齿没去掉仍有些土腥味……

朔月终于忍不住笑了。他眸子微微弯起,深黑微泛纯净淡紫的眼底流光溢彩,似雪原上分外明净高远的晴空,风暖云薄,玉宇澄净。“你家里的厨子手艺肯定很好。”

不然哪里受得了她这么挑剔的刁舌头?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林逐汐有些尴尬,想起最初开始学厨艺只是为填饱肚子,她嘴角微抿,正色道:“大厨房的菜也就那个样,我通常都是在自己院子里开小灶的。”

两人默默吃菜,朔月忽然问。“你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林逐汐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有听没有懂。

“你难道想一辈子呆在江南隐姓埋名过日子?”朔月眉毛微蹙,眼中光彩流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目光远远地落在远处的黑暗中,淡淡道:“这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市井生活不容易,你孤身一人,恐怕会多吃很多苦头。何况……”他皱了皱眉,没再说,但意思她明白。

右相府的人毕竟是她的血亲,就这样一走了之再杳无音讯,很不妥当。

林逐汐叹口气,想到自己跑出京,说来说去还是为婚事,若自己的婚事能解决,大概明天就可以回京。

但问题是,怎么解决?他又不肯娶她!

“如果京中的局势定下,我大概就可以回去了。”她叹气,语声轻如落花。

朔月眉梢微挑,心想那恐怕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做到的事。他懒得再提这些没意思的,专心吃菜。

“你最近有空吗?”林逐汐兴致阑珊地挑着牛肉吃,漫不经心地问。

朔月很想答“没空”,话到嘴边却变成“你有事?”

“你要是有空的话,带我去郊外打猎怎么样?”林逐汐打量着他的神情,乌黑的眼眸里写满期待,亮得好似极西天际升起的第一颗启明星。

朔月挑眉,“现在?”

这路程可不算近,今晚肯定回不来,她难道还打算露宿在荒郊野外?

“明天去怎么样?你来接我好了,早上人少,我独自出门不安全。”林逐汐喜上眉梢,眼眸里立即布满笑意弯如月牙。

“好。”朔月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一日的时光眨眼就过,次日一大早林逐汐便起床梳洗,换了身易于出行活动的衣服,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斜插着一支镂空金镶玉蝴蝶簪,眼看着快到约定的时间,她才带上打包好的吃食和衣服素面朝天地出门。

外头朔月牵着两匹马,正安静地在门口等着她,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脸上,脸颊也似日光氤氲生辉,光艳灿烂如画中仙人。淡淡的金色光晕落在他薄亮如玉的下颌,立即流泉般溅落开去,浓密如丝的长睫隔开日光,越发显出睫下那双眸黑亮深邃,如冰泉里浸泡千年的黑曜石,那双流彩凝练的眸子静静一转,日光退避云霞失色,似一泊月色照亮人心,写尽风流,只余那内敛的光华。

林逐汐呆了呆,眼中写满惊艳,笑眯眯地迎上去,“等很久了吧?”

“刚到。”朔月神情淡漠答得更淡漠。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她全身,见她穿着件玫瑰紫的箭衣,这样挑人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只衬得她更为明丽,又额外有着一份英姿飒爽,纤腰束着银紫色丝绦,穿着同色长靴,脸上眉目舒展,灿烂的眸子仿佛容纳漫天阳光。

他像被阳光刺伤一样移开视线,对她无论怎样的境况都能保持的蓬勃朝气有些退避,顿了顿他道:“你很准时。”

他以为她会迟到的,据说女孩子出门因梳妆打扮而迟到屡见不鲜,不迟到的才叫不正常。他全然没想到她竟是那种少之又少的不正常的,不过这种不正常他喜欢。

林逐汐脸上笑容更盛,点头道:“守时是种美德。”

“走吧。”

林逐汐的骑术不错,两人直奔郊外,城内人多,出了城门道路渐宽人渐少,两人这才抖开缰绳加快马速。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林逐汐极目远望,只见视野开阔,天地辽远,蓝天白云似要扑入胸臆,将心头积压的所有情绪心事淘洗干净。

原野苍翠,流水银光闪烁如练,丛林山野起伏铺展,和天空连成一线,远处百鸟振翅高飞,天空显得灵动而灿烂。

林逐汐深吸两口气,只觉心情轻快得像要飞起来,开阔的美景淘洗着心灵,连指尖都被这样的鲜活充满,直想仰天大笑。

她记得郊外有片占地面积不小的树林,后头连着山,是打猎的好地方,这次他们不说满载而归,至少也不会空手而归。

远远的见到了地界

,林逐汐跳下马,将脚上的靴子和手腕都用缎带紧紧扎好,从马背上取下一张精美的硬弓。这不是她惯用的弓,是她昨天赶着去买的,总感觉有些手生,不是很顺手,也只能凑合着用。

她试着拉了个满圆对准远处的小树苗瞄了瞄,对这样的手感依然不大适应。

朔月回眸看到她的动作,目光在她的肩膀上落了落,提醒道:“你的姿势不对。这样容易伤到筋骨,应该这样……双腿与肩同宽,肩膀放松,运气,气凝于手臂上……”他边说边纠正她的姿势,教她如何搭上箭瞄准。

林逐汐照着他教的方法试了试,果然肩膀的酸痛感减轻很多,她精神大振,试着射向前方树苗顶端的绿叶,只听到嗖的一声,白羽如流星般穿射而去,钉着绿叶飞窜而出,只是稍稍有些歪斜。

“箭术不错。”朔月挑眉,有点意外地看她一眼,不得不承认她让他有三分刮目相看了。

大羽民风开放,对女子要求不算严苛,大家女子中也有不少学骑射的,并引为时尚。但都是抱着玩票性质,真正肯下苦功练习并有所成就的很少。一般人家,女儿都千娇万宠的呵护着,如何舍得吃这样的苦?出身贵门的女子更是小心保护,生怕损伤肌肤和身材影响婚事。像林逐汐这样的算少了。当然,像和鸣那样的更是凤毛麟角。

“我小时候也跟着二叔学过骑射的,虽然是为强身健体,但也不是门外汉。”林逐汐瞪着眼睛,对他小看自己的行为非常不满。在这个驾车都是君子必备技艺的年代,她自认比起那些闺阁里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女孩们强得不是一星半点,虽然有气质的琴棋书画她满打满算也就学会两样,但说到生存技能,她绝对傲视闺阁。

朔月唇角微弯,眼神柔和不少,“你的根骨倒是不错,如果从小开始学武,只要不中途荒废,肯定会有所成就。现在这样倒是可惜了。”

林逐汐摇头,对自己的性格很有自知之明,“我怕吃苦怕疼怕受伤,估计学武也不会有成就。所以小时候二叔让我学武时我直接拒绝了。”她承认自己还是有点娇气的,她知道。

朔月哑然失笑,“你倒是坦白。”他从袖囊里摸出一枚玉扳指递给她,认真道:“这个给你戴上,这样硬的弓,伤到手可不好。”

林逐汐接过来,发现玉质温润细腻,绝对是传家宝级别。她眨了眨眼,心想他好像很有钱,身上的东西不多,但随便哪样拿出来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肯定也是名门望族出身。“送我的?”留着做纪念也很不错,实在不行她生活落魄还可以拿去当掉换生活费。

“借给你。”朔月眼尾都不扫她,淡定答。

林逐汐张口结舌,“这么小气,你怎么好意思?”

朔月高高挑起眉,神情淡定,岿然如山,但说出来的话简直能让人吐血,“你看我像是不好意思的人吗?”

林逐汐默默地低下头,无言以对。比厚脸皮,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她只好装没听见将扳指套在拇指上,拉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