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遇到了,不如一起?
望月坡既然被称为坡而不是山,自然不会太高大,也有许多修缮出来的路径。马车也足够驶到坡顶上去,不过用阿敏的话来说:“靠近坡顶的一段路,风景是最好的,在马车里看的话,太辜负了,不如下车走走。”
因此除开腿伤未愈的白慕雅,三人都下了马车,缓步而行。
脚下是青石砌筑成粼粼波纹似的山径,石上铺满苍苔,看起来别有一种古朴的风雅。路边桃李杏梨交织混杂,盛放如霞光云彩,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风吹过花落如雪舞,成片成片的繁花铺展如锦绣,胭脂云霞落了人一身还满。
三人人走到坡顶,选了块花开得最好的平地,从马车上取下油布铺在地上,又拿瓜果茶水点心炭炉出来布置。
林逐汐四面走了几步,发现这望月坡虽不高,但坡顶范围很大,倒像一个巨大的平台,即使如今花开烂漫游人如织,同时容纳数千人来游玩也不显太拥挤。
她是头一次来望月坡,这里的景致也很不错,自然看什么都新奇。白慕雅见她只顾着看景,笑吟吟地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远眺山水,“这里的景色很不错,你第一次来,肯定有很多地方没看过。后头的落花瀑布颇为秀丽,走,我带你去看看。”她说完也不等林逐汐答应,直接拉着她的手和阿敏福伯打声招呼径直而去。
白慕雅对望月坡非常熟悉,领着林逐汐挨个游览各处美景。两人一路缓行,抵达后坡那道飘着落花、犹如一道素白银练自矮丘坠下的瀑布时,已近午饭时间。
“怎么样?这里的景色好吧?”白慕雅得意微笑。
林逐汐点头,看着水面上粉紫绿白五彩缤的花瓣密密麻麻地遮蔽水面,看上去完全就是一片花纹精美灿烂的花毯,换个生人来,八成会当成平地一脚踩进去。
白慕雅见她盯着水面发呆,已经猜到她的想法,走上去拉着她退后两步,笑道:“别担心,这时候附近人山人海,不会踩进去的。”她边说边俯身从地上捡起两颗鹅卵石,手一扬,两声“扑通”后,两条倒霉的游鱼翻着白肚皮浮上水面,其余游鱼瞬间一哄而散。她神态自然地俯身拎起两条鱼,手势熟练地掂了掂,大大方方地朝林逐汐一笑,“眼下就要看你的了。”
林逐汐翻了翻眼睛,她就知道她会这么做。她无奈地摇头,看两人双手空空的样子,苦笑:“咱们还要先回去吧?”
白慕雅点头,直接施展轻功离开。林逐汐扁嘴,心知肚明她是嫌拎着鱼招摇过市太丢人先跑了,她加快脚步跟上去,路过一片樱花林时突然停住脚步,怔怔地看着负手伫立在樱花树下的白衣男子。
他正默默抬头去看枝头的樱花瓣,阳光洒落在他轮廓精致的侧脸,勾勒出美妙的线条,半边容颜光辉灿烂如画中仙,那些淡粉胭红的花瓣在他身边飞舞,衬着他一身暗光流转的白裳,清绝艳绝。
四周不断有人停步偷偷抬眼瞟着他,人人张大嘴,满目放光,女子们的目光尤其痴迷。
林逐汐默然想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好的运
气?
然而她的明媚心情连半刻都没能维持,因为她很快看到红衣披发的少女从樱花林里走出来,茜素红绣淡银鸢尾花的及地长裙流水般拂过茵茵碧草,飘飞裙角沾染淡红浅绿的花草清香。她拎着纱囊缓步而出,身后樱花瓣飞舞如雪,她一路游荡流转分花拂叶而过,纷纷扬扬撒了一场香风雾雨。
林逐汐的脸色不由阴了阴。
理智和感情有时就是这么奇怪的存在,明知道自己不该生气也没资格立场生气,却始终管不住自己的情绪。林逐汐感到心头冒起幽幽冰火,连眼珠都似闪着愤怒的青光。
生平再一次,她体会到那种极不美好的情绪——嫉妒。
毒蛇噬心般难受。幽幽冷冷地聚集在心间,她根本无法排遣。
她毫不犹豫地走上前。
“公子。”
朔月回眸看到她,也是一怔,没想到会这么巧地遇上,“你也出来踏青?”
林逐汐笑意浅淡而礼貌,“今天的天气很好,所以出来走走。反正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做,也不缺这一两天。”她顿了顿,凝视着他的眼眸,淡淡道:“既然遇到,不如一起?”
朔月不好拒绝,只得点头,转头看向身边默然看花的和鸣,提议道:“一起?”
和鸣犹豫一瞬,点头。
白慕雅眼见三人一起过来,脸色不由一变,下意识多看了林逐汐两眼。
她在搞什么名堂?自己不是都提醒过她不要和朔月接触吗?还有和鸣,这么个极端危险分子,谁知道她会不会一时不开心直接动武?自己可是听说过这位主的各种怪癖高要求和喜怒无常的。她是嫌她们俩命太长了吗?
林逐汐对她的眼神视而不见,素着一张脸走到阿敏左边坐下,她右边是朔月,再右是和鸣,对面是白慕雅和福伯。
四目相对,白慕雅的神情她看得一清二楚,对方看她的眼神充满不赞同和不满。林逐汐撇过头,当没看见她的眼神,坦荡荡地向朔月要匕首,打算亲自杀鱼。
朔月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很快放松下来,环视着周围环境,思索道:“这个季节,外头好吃的应该很多,鱼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还有野菜山鸡野兔什么的,应该一抓一大把才对。”
“那你怎么不去抓?”和鸣冷不丁开口,语气冷冷,理所当然地质问。
朔月默了。
这位姑奶奶今天是怎么了?全身都写着不对劲,看啥啥不顺眼,像全世界都和她有仇似的。不对,她这些天好像一直都这样,阴阳怪气的。
他想了想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萧灵菡和他母亲的教训告诉他,和女人计较是天底下最蠢的事。“你也去?”顿了顿,他生硬地改口:“算了你还是在这里等着吧。”他对表妹的生活自理能力实在不抱希望,这种从小到大连鸡都只见过盘子里的食物的人,能指望她什么?
和鸣瞥他一眼,眼神淡漠难辨喜怒,根本没理他,直接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
林逐汐根本来不及开口,就看到两人纵身离开,兔起鹘落,几下已不见踪影。
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两人选择的方向不同,应该没啥独处的机会。
片刻后,果然看到朔月倒提着两只五彩斑斓的山鸡回来,却已是杀了放完血,右手还拎着两只野兔,也已处理干净。
和鸣回来得略晚,也带着大堆洗干净的野果野菜和山菌蘑菇。
朔月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似的素菜,表示自己受到莫大的惊吓。仔细端详发现她竟然完全没错,找的都是味道好也无毒的,这真是他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表妹?她真没被调包?他不由得多看了和鸣好几眼,眼神古怪而纠结,像看开花的铁树。
和鸣当没看见,拎着野鸡去水边挖来大团黄泥裹住山鸡用阔叶包好带回来。
阿敏、福伯和白慕雅早已捡柴生火埋锅架烤叉全套干完,和鸣从白慕雅身旁径直走过,红衣下摆拂在她手背上,带起一丝飘渺若雾的幽香。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只有手心里似残留若有若无的余香。
白慕雅心里一惊,她粗通药理,闻得出这气息和避孕药的味道有几分相似,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难道她和朔月已经……她的目光忍不住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猜疑不定。
察觉到她的打量,和鸣冷冷一眼扫来。
白慕雅心腔发紧,忙不迭地撇开视线。
应该是错觉吧!他们两人都不是耽于情爱的人,何况本就有婚约,没必要玩这种先斩后奏的把戏。即使有阻力,他们若下定决心也没人拦得住。哪怕要采取非常手段,也不会用这种下下策。尤其是和鸣,她不会傻到吃这种无形的亏。
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她到底为好友担心,决心找个机会再好好劝劝她。
好在此时泥巴团已烤得发黄,朔月捏出来往地上一摔,泥团裂开,鸡毛随泥巴一起脱落,香味扑鼻四溢,烤叉上的山鸡也通红锃亮嗞嗞冒油,朔月提着匕首动作利落地劈下,刀光连绵如雪,两只山鸡都被劈成许多小块,更是香气袭人,六人都捏了一小块分食,果然酥嫩鲜美。
朔月撕了只鸡腿递给和鸣,和鸣坦然接过,一口就吃下大半。今天一大早出门,她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早就饿了。平心而论,鸡肉味道其实不错,但她心里仍旧不太满意。更想念自己第一次吃到叫花鸡的时光。
朔月脸上有了笑意,对她目前的状态很满意。好歹她如今不再是那种一成不变的吃食和常人无法接受的口味,总算活得像个正常人了。他从袖子里摸出手帕来递给和鸣,和鸣接过来擦了擦手,那雪白帕子一下子便沾满油污。
林逐汐看在眼里,顿觉心头的酸味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嘴角微抿,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但还是好想揍人。
什么意思?以为她是死人吗?还是他们以为这里就他们两个人?
“鱼好了,要不要尝尝?”她整出一脸温和的笑意,和和气气地端起鱼锅递到两人之间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