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16、连环迷案(七)

沿街行驶,从一处高档小区的门岗入口进去,很快就看到了极有识别性的一辆警务车,同时也找到了井一曼住所的单元入口。

车停靠在一个露天临时划用的空位上,车上人转为步行。小区很宁静,相比较前两个案发现场人山人海的“包围”场面,这座小区意外地显示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这让江瞳一行感到非常欣慰,毕竟他们今天驾驶的是警车,身着的也是警服,平日里,只要以这种搭配方式出入在人群密集区,他们就会被当成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被围观,这已经形成一种常态——要知道,作为自带社会新闻属性的标签性人物,是多么难得在小区这种地方,获得如此清净的“办公”环境。

“高档小区果然是高档小区,业务们懂得不妨害公务,感觉整个人都清爽多了。”看着周围静谧无垠的楼层,还有几名远远路过,却没有靠近的小区居民,已经习惯了被大众“监视”的杜宇不禁感慨,只是这样的好时候只有他独自欣赏,同行的其他四人早已经马不停蹄地走入了单元楼内。

到单元楼门里,乘坐电梯上至六层,电梯一开门,五人就看到斜对电梯的一户房门大敞,门口还坐着一名“守门”民警,民警是老熟人,在电梯一开门时,就认出了来人中以江瞳为首的三个熟面孔,于是从坐椅上起身跟他们主动打起招呼。

“井家二老还在么?”简单问好后,江瞳事先了解道。

“还在里面,问警官也在里面。”民警说。

“情况还可以吧?”江瞳探身看了看里面的大致情况,又问。

“嗯,两个老人都是有文化的人,还算比较安静。”民警点头。

“谢了。”江瞳说完,绕过民警进了屋。

井一曼家给人的的第一印象,是一种相对而说不出由来的空虚感——简单的家居,单色调的陈设,一尘不染的地板和墙面,每个物件乃至于空气,都在持续不断地放射着惨淡、冰冷的气息,透露出一种浓浓的疏离、逃避的格调。以至于,江瞳身处其中,竟不自觉生出一种莫名的熟识感。

“轶哥……”江瞳正在专注地打量着井一曼的家,耳边忽而传来了问甜甜的话音,“江科长,杜宇……你们来啦。”

“井一曼的父母在哪儿?”江瞳看着问甜甜,即刻问道。

“在卧室。”问甜甜指了指屋南一扇虚掩着的门,说。

“能进去么?他们的情绪如何。”江瞳确认。

“这会平静多了,但还是伤心,你可以进去试着和他们聊聊。”问甜甜说着,晃了晃手里一份没有签字的尸体解剖知情同意书。

“我试试。”江瞳主动从问甜甜手中接过装有同意书的文件夹,拿着走向了井一曼父母所在的卧室。

“叩叩……”轻敲两下房门,没有人回应,江瞳象征性地等了两秒,便宣告一声“我进来了”,走进门去。

“二老好,我是省厅法医部的江瞳。”江瞳进门,屋内二老还沉浸在失去至亲骨肉的痛苦之中,并没有对她

的进入投来分毫关注,只是低头相互依偎着看着手里相框中女儿的照片,于是江瞳将门页掩回,以自我介绍的方式,主动作出了开场白。

听完江瞳的破冰之语,屋里一对老人,终于缓缓扭脸过来,将目光转向了她,当江瞳与他们眼神交接的刹那,她心头不禁一怔,眼前一对白发老人满脸皱纹、满目悲恸,直戳她的感观,叫她脑中瞬间翻涌出一些,漂浮在她意识碎片深处的构想画面而感到心尖一揪。

“我们是不会签的。”井父知道江瞳进门的意图,所以他没有给江瞳开口表述的机会,提前表明态度道,“你看到了,我们两个已经是迟暮之年,年岁至此却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已经是痛彻心扉,你们还忍心让我们再面对一个被你们切得面目全非的女儿吗?”

井父话音不大,却在说每一个字的时候,气息和音色都非常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倾注了他与妻子对于晚年丧女的沉痛分量,字字震撼,叫江瞳的耳膜乃至于整颗心脏,都难以承受,直震得江瞳好像全身体里每个器官都受到了剧烈冲击,而难以负荷,需要有出口释放这强大的压力才能够得以缓解。

但江瞳仍需要说话,她很清醒,不能因为眼看着面前两位老人可怜,就放任一起存在疑点的案件尘封掩埋。于是她竭力抑制自己的情绪,捋顺了好久的呼吸,才开口说:“我知道这对于您二老而言非常困难,我们也非常想保全令爱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尊严。”

“可你们轮着番来为难我们两把老骨头又是为何?养儿防老,我们现在已经老无所依,难道连这最后一点点夙愿,你们也不能成全吗?”井父打断,但说这些话以后,他却突然语结,双唇紧闭,瞳孔非常细微地扩张了一下。

江瞳敏锐留意到井父的变化,她没有立即揭穿对方,而是把原本想要用来应对井父的话语咽回了肚子里,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井父,直到原本坚定不移的井父眼神发生明显犹疑的摆动。

“您想到了什么?”江瞳开口了,她目光坚定,抓住井父的细微表情,追问道,“令爱在去世之前,肯定有哪里不对劲?是什么?请您告诉我!”

“别再问了,你别……”这一刻,井母情绪突然崩盘,低声呼喊,脸别到老伴的肩头低声呜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留在门外的人一直在等待门内人的结果,可是他们眼前隔绝卧室内外空间的门内侧,却始终没有动静。

“你们说师父能劝动井家两老签字么?从她进去,都已经恨不得半天过去了,卧室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杜宇看江瞳进门以后,就像是进了黑洞一样的音讯全无,有点心急,说。

“估计还在做工作吧。甜甜待在这儿陪伴天都没有劝动,可见两位老人多么固执。”包法医说。

“他们也是对自己女儿爱的太深了,毕竟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果,摊在任何老人身上,都会难以接受。”问甜甜说。

“尤其是井一曼还长期独身,没有着落。”单轶话音响起,将客

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有什么发现么?”问甜甜双眼放光,首先发问。

“有一些发现。”回答的嗓音忽然变成了女性,叫只看见单轶一个人的其他人倍感意外,然而发声人却不是单轶,而是从单轶身后“分裂”出来的仲可晴,她说,“井一曼是一个干物女。家里干净利落,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有严格的摆放规律,整个生活就一个词能形容——一丝不苟,不对不对,还有一个词……”仲可晴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脸为难,大概是本来要脱口的词语有点不合时宜,所以思考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说,“清心寡欲。”

“然后呢?”问甜甜说话的时候,脸挂着老长,她刚刚明明记得仲可晴离开“留守”团队,单独行动的理由是想去方便,却不想这鬼丫头心机如此深,竟然私下跑去跟单轶凑了堆。

“可晴说的不够系统,我来从头介绍一遍吧,”单轶说,“井一曼的家内环境,首先非常整洁,所有东西都摆放的一丝不苟,整齐划一,她所有摆在外面,常用的生活用品都仅供单人使用,这代表她身前长期独居,并且也很少,或者几乎没有登门拜访的访客。对于她家没有访客的佐证,还有井一曼家门口的鞋柜里的情况可以证明——鞋柜里只有同一码数的女士鞋和一双拖鞋,鞋柜上面的抽屉放着有两卷鞋套。值得说的是,我关注了门口的玄关,玄关处我发现了一些细小的浮灰,我已经记录收集,等回去分析成分,如果能够排除是咱们的人打开现场造成,那么这个浮灰就非常可疑;另外就是鞋柜抽屉里两卷鞋套,只有一卷是全新有皮筋扎住的,而另一卷则已经打开,我估计在井一曼死前不久,招待过客人,并且没来的及打扫卫生,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这能证明井一曼是被谋杀的么?”杜宇露出期盼地眼神,问。

单轶撇了撇嘴,杜宇的心情也瞬间跌落谷底,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卧室门开了,江瞳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杜宇问,江瞳没有回应,一手揣在外衣口袋里,一手拿着已经合上的装有同意书的文件夹,面无表情地走到客厅五个伙伴旁边,把手里的文件夹递还给了问甜甜。

“完了完了……井一曼的家属不同意解剖,咱们又找不到死者的死亡疑点……这个年是没法过踏实了。”杜宇从江瞳的表现中,读出了“大事不妙”的潜台词,顿时唱衰起来。

其他人听着杜宇的碎碎念,也是有些丧气,只有问甜甜下意识打开了江瞳递来的文件夹,一看,极度惊喜地说了一句:“家属同意解剖尸体了!”

“真的?!”杜宇恍惚回神,也喜出望外地惊呼一声。

“嘘!”问甜甜、杜宇先后在与死者家属仅一墙之隔的客厅中惊呼失态,单轶及时制止,说,“小声点儿。”随后再扭头本想要问江瞳是怎么说服井家二老签名的,却在原地已找不着江瞳的身影,投目寻望,只见江瞳形单影只,早已走出房子,身形落寞地站在电梯跟前,等着电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