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釜底抽薪
第二日上朝，太后又早早端坐在帘子后天，虽说不讲话，可那摄人的威严还是从珠帘之后散发出来。
文武百官端看着她，倒有些不在意一旁静坐的楚玉筠。
元安公公喊过早朝之后，楚玉筠突然发怒，朝殿下扔在一本奏折，对文武百官道:“这匿名的奏章到底是谁呈上的？”
文武百官未料楚玉筠突然面色大变，雷霆大怒，一时噤若寒蝉，努力在脑中回想，自己呈上的奏折有无纰漏之处。
连太后也不免笑侃:“皇上何必动怒，不过是本未署名的奏折，想来是哪位大臣粗心所致，无伤大雅。”
太后这般一说，百官面上的表情缓和许多。
楚玉筠却依旧盛怒，指着那本奏折，侧头和太后回道:“母后，儿臣并非在意这奏章的纰漏，而是这奏章所写，实在是……”
楚玉筠适时封了口，不免引起太后的好奇之心，她颇有耐心地询问:“那奏折上写了什么?”
一时百官争相望来，皆一副好奇之色。楚玉筠却吊足了他们胃口，挥了挥手，一副不愿再提的模样。
太后却着实被吊起了胃口，朝一旁的嬷嬷吩咐:“你去把折子捡起来，给哀家念念，哀家倒是想看看何事把皇帝气成这样。”
嬷嬷会意一应，立马疾步走下台去，百官注意着她的动作，见她捡起奏折，一时屏息以待。
老嬷嬷看着那奏折，上上下下转了一遍，不由皱起眉来，这字写的也太丑了些吧？她费劲地一个字一个字查看，末了，面上表情突然一变，一时惶恐不安。
“太后，这……这……”嬷嬷有些为难地看向太后，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见她这副模样，着实丢脸。太后狠狠瞪了她一眼，怒声道:“哀家让你念！”
“是。”嬷嬷答应了声，哆哆嗦嗦地开口，“启禀皇上，微臣有本启奏，自古以来后宫女子不得干预朝政，太后与朝堂设珠帘，坐凤椅，垂帘听政，实属，实属……”
太后脸色阴沉，铁青如墨，俨然大怒，老嬷嬷“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不敢再念下去，只是哆哆嗦嗦地俯首，不敢起身。
见太后正要发怒，楚玉筠立马怒声开口，呵斥一声:“究竟是谁，呈上此等奏章！”
底下立马走出一批官员，朝楚玉筠叩拜，皆一一声称，这本奏折，并非自己所呈。
楚玉筠面上发怒，心中却欣然，罗凌薇这招釜底抽薪真是好用，这些个老东西真是自乱阵脚，听到他的呵斥，急于排除自己的嫌疑，却为认真想过，奏折所呈之言，实属有理。
那么，只能说明一点，这些人皆是太后的爪牙。楚玉筠将依旧静默不动的官员一一睨过，心中计量了几分。
傅尚书本静立在百官之中，突然出列俯首，朝楚玉筠道:“皇上，微臣觉得这奏折所言，十分有礼，只可惜老臣先前左顾其他，不敢直言进谏。”
对于傅尚书的耿直，楚玉筠深感满意，傅尚书乃三朝元老，说话在朝中定当后些分量，很快有大批官员出列，向楚玉筠冒死进谏:“皇上，臣等皆觉得奏折所言深有道理。”说罢，又齐齐转向太后，异口同声道，
“清太后为国家社稷考虑，撤珠帘，下凤椅，此后不再朝堂上垂帘听政。”
太后面上寒霜，咬碎了银牙，如今百官进谏，任她再想狡辩什么，也说不过他们，只好低头软声开口:“众卿家所说有礼，是哀家越矩了。”
百官急忙俯身跪下，与她齐齐说道:“臣等惶恐，多谢太后娘娘深明大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敛下一双波涛暗涌的眸子，转而同跪在地上的嬷嬷，烦躁地责言:“哀家有些乏了，还不快扶哀家回宫。”
老嬷嬷慌忙起身，扶着太后离去。
楚玉筠亲自目送太后离去，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欣然的笑容。
下了早朝，便迫不及待地想赶回乾隆殿，和罗凌薇分享这个好消息。
只是赶到殿上，却见里头空无一人，楚玉筠一时不由性急，朝下手的元安公公问道:“那小宫女呢！”
“在，在书房呢！”元安公公结结巴巴地应着，心里直犯嘀咕，这皇上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怎么连口茶都不喝，就急着探听那小宫女的去处？
楚玉筠听罢，本一脸郁色的表情舒展了几分，又疾步匆匆地朝书房赶去。
随行的元安公公正要跟上，却被那公公拉了下来，朝他絮絮叨叨地询问:“这皇上可有什么急事，怎么那么着急找罗凌薇那小宫女。”
元安公公看了眼外头楚玉筠远去的身影，才神神秘秘地同他开口:“相信我，那个叫罗凌薇的御前宫女，可不简单。”
楚玉筠行色匆匆地赶到书房，看着虚掩的门，又不由缓下步子，踌躇了几分，自己这是怎么了，这般心急火燎的做什么？
楚玉筠拳头掩嘴，故意干咳了两声，才推门而入。
罗凌薇听见响动，恰巧抬起头来，看见楚玉筠时，不由眉眼弯弯，抿唇一笑。
被她这么一笑，楚玉筠这心无端跳乱起来，真是中了邪了，他不要暗自骂了一声。
罗凌薇搁下毛笔，才冲他招了招手，笑道:“你来的正好，快过来看看。”
楚玉筠快步走过去，走到跟前，又不由暗恼，自己干嘛这般听话。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了宣纸之上。
罗凌薇在纸上画了一个圈，一片涂鸦，完全看不清是画了什么。
楚玉筠挑着眉眼，调侃于她:“朕本以为你的字写的不好看，没想到画画也那么糟糕。”
罗凌薇拿眼白看他，不悦地开口:“楚玉筠，你别过河拆桥，看你这春风满面的样子，想来还是我那本写的不好看的奏折起效了吧？”
听她提起，楚玉筠面上大喜，冲她点了点头，欣然道:“不错，如今朕不禁抓出那些蛇虫鼠蚁，还知道朝中有哪些对太后不满之人，正好借此拉拢他们。”
看他一副沾沾自喜，欲要大显身手下模样，罗凌薇忍不住落井下石:“你可别得意的太早。培养势力是一方面，绝除后患也是至关重要。”
楚玉筠这等聪慧之人，自然立马心领神会，敛起眸子，表情肃然了几分:“你是说，魏晓光？”
“不错。”罗凌薇满意的点头，朝他点了点宣纸上的几个圈，提笔在圈
中一一写上，“太后”，“太后党羽”，“陈晓光”，以及“朝中可用势力”等等字眼，一时把各种关系画出一个框架图，一目了然。
楚玉筠这才顿悟，看来这所谓的涂鸦，并非无用之物，他和太后的关系泾渭分明，他可以培养一拨势力压制住太后在朝中的党羽，可这已经冒尖的陈晓光，却是不得不除，难保太后保车弃卒，这陈晓光不会狗急跳墙。
楚玉筠半眯起眸子，淡淡开口:“看来要对付魏晓光，还得从赈灾一事下手。”
罗凌薇欣然一笑，看来楚玉筠心中思忖，早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罗凌薇不免提醒一句:“刻不容缓，趁现在迎起直追，莫要等太后回过神来，再想对付陈晓光，怕又是不容易了。”
不错，经过前日早朝，他无奈治了陈晓光失职之罪，太后现在一定以为他会不了了之，如果他暗中去派人去盘查一番，也许能挖出什么证据来。
楚玉筠想罢，立马同罗凌薇点了点头:“朕现在马上召见傅尚书等人。”
罗凌薇忍不住捡起毛笔，用笔端轻轻砸在楚玉筠的头上，笑嗔了一句:“你想什么呢？现在可是白天。”
楚玉筠倒没开口责备罗凌薇的无礼，他不由抬起眸子，朝外头望了一眼，这会青天白日，烈日当空的，他果真是急糊涂了。
楚玉筠转回眸子，不由望着面上含笑的罗凌薇，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灼灼发亮，直直地盯着她，看得罗凌薇笑容一滞，红着脸低下头去。
自打百官进谏不得垂帘听政之后，太后便成日在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这番，正索然无事地拿着一把用金丝绕身的小剪子，颇有兴致地低头修剪着花花草草。
嬷嬷舔了舔干燥的唇，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唤了一声太后。
太后恍若未闻，并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老嬷嬷不死心，朝她俯了俯身子，皱着一张眼纹密布的脸，紧缩眉头，朝她压制粗哑的声音道:“太后，老奴不知道有一事当讲不当讲。”
太后这闲情逸致突然被打搅，一下烦躁出声:“你又有什么事?你那双耳朵，成天听得都是后宫的是非，还能不能让哀家清净清净了？”
说罢，她凤眸流转，淡淡撇了嬷嬷一眼，不满的微嗔。
嬷嬷一时脸上血色褪了三分，将哈着的腰，又垂下几分，恭敬地站在身侧，闻言，有些委屈地呢喃了句:“太后，这事不是一般小事，您若不管管，皇上他……”
楚玉筠？这几日太后静心想来，楚玉筠虽做得滴水不漏，将她驳回的也是文武百官，可此事，她总觉得是他在暗中捣鬼。
闻言，不由心念一动，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她用手掰开几丛错枝的枝叶，颇为细心地开始修剪干净，这乱了的枝叶总要清理干净才好，否则，总是会破坏生长。
嬷嬷等在一旁，不见太后回应，一时不由心慌慌，将袖管里的手暗自拧了几把。
末了，太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嬷嬷，你可知道，皇上的事便是朝堂的事，你没听见文武百官当着哀家的面，口口声道，后宫之人不得干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