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脱险出牢知往事

头一阵阵剧痛起来,她敛了心神,却听见那女子用内力传息法引渡过来的声音。隔了许久,耳边余音犹绕。

“等会皇帝问你始末,你就这样跟他说-”

闻声,她睫毛一颤,目光呆滞,头晕目眩。一瞬间,厉语陌觉得身后有一只手柔柔地划过她的背脊,她浑身一阵乏力,头有些晕沉,又带着些绵绵困意。她身形一晃,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

朦胧之中,一只苍老的手带着哀叹抚上她的脸,不一会儿那手却猛地颤抖起来,好似遇到了异常欣喜的事情。

耳畔的缠绵之音逐渐远去,空洞几许,身体犹如埋藏在深不见底的无底洞一般,隔绝世间喧哗,一如飘飞天地之间的美好宁静。

突然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刺耳尖锐,将她从那美满的幻境之中拉了回来。

“快些,把那脸盆给端过来。”

“不行,这水太烫了。”

“你们想害死正宫娘娘吗?我来,我来,你们都下去吧。”

玉绡细碎的声音不断响起,厉语陌微微皱了下眉,她不是还在天魂牢里吗?怎么可能会听到玉绡的声音?

随后一块带着湿凉的毛巾紧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厉语陌费了些力气才将彷如胶般紧粘在一起的眼皮给撑开了。一入眼便是玉绡水灵灵的大眼睛,往上一看,触目尽是色彩斑斓的昂贵纱锦。她支起身子,缓缓扶上玉绡的肩膀,轻声说道,“此刻是何时辰了?这里是哪里?为何我会躺在这儿?”

玉绡忽而哭出了声,哽咽道,“娘娘,这里是星罗宫啊。您受苦了。皇上知道了您被太后娘娘关入了天魂牢后,便立马命人将奴婢和白瑾给放了出来。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您一直不醒。”

厉语陌微微垂下眸,低声说道,“然后呢?”

“皇上好像和太后娘娘吵了一架……您被救出时浑身滚烫,身上一片炭黑,奴婢吓坏了。幸好您没事。”

厉语陌静静听她说完,点了下头,“我知道了,父皇现在在何处?”

“皇上...在门外...只是迟迟不肯进来,这几日他都是这般...”

厉语陌双手捏紧了锦被,脑海中响起师父最后跟她说的话,心下一狠,猛地将锦被掀开,赤脚下了床。地板冰冷,脚尖如踏寒冰,她面容憔悴,脸上青紫。

方踏出一步,便摔在了地上,小腿软而无力,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

“娘娘,您别这样。”玉绡哭泣着扶住她的手臂,“太子殿下实在太无情了。不仅对您不闻不问,还在您身处天魂牢时娶了青楼的女子。”

厉语陌不理会玉绡尖刻的话语,一把将她推离自己,猛地咳了起来。那喷出的唾沫之中含着些许血丝,染脏了她素白的内衫。

厉语陌远远看见那明黄色的袍子,跪倒,重重磕了个头。“父皇,是陌儿惹您生气了么?你为何不进来看看陌儿?”

北峒帝闻声一震,缓缓转过身来,却也不进门,只是瞅着厉语陌看。末了,轻轻叹了一声。似乎又老上了十岁,满脸的沧桑疲倦。

“朕不懂,为何太后要这样做...”他的手锤击在门板上,发出一声巨响,心中九转千回。无论太后犯了何事,那都是他的生母,况且陌儿也并无

大碍...不如此事便作罢吧...

“陌儿啊,你皇祖母也不是存心的...要不...”

话语未说完,停顿之时,厉语陌清淡幽怨的嗓音却插了进来。

“含苞欲放的花朵,经过雨的洗礼,雪的磨砺,阳光的沐浴。经过夏的考验,秋的守护,冬的孕育,绽放了动人的笑容。陌儿也想像那花儿一样...却不想飞来横祸,此生无望。”

这般不紧不慢的话语,轻柔的腔调,丝丝引人入梦。北峒帝一阵诧异,眼中充斥着迷茫无措,这话儿勾起了他内心埋藏着的一段往事,使他心中一悸。

那时,陌儿刚满月,他在宫中为陌儿举办满月宴席,因心中苦闷喝得酩酊大醉。他闲来散心之时,在长香园里,遇到了云裳。

她一身素衣,不点脂粉,脸上是一片哀鸣苦楚。犹记得她对他恭敬有礼,絮絮说道。

“那含苞欲放的花朵,经过雨的洗礼,雪的磨砺,阳光的沐浴。经过夏的考验,秋的守护,冬的孕育,绽放了动人的笑容。云裳也想像那花儿一样...只是不想飞来横祸,此生无望。年年花谢,白了人头。”

北峒帝呆着站立了许久,他看了眼厉语陌,眸瞳里浮现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那人美得如天上的彩云,园中最娇艳的花朵。

云想衣裳花想容。

云裳...

默念一声,他忽地拂袖离去,背影踉跄,暗显佝偻。

“传朕的旨意,太后虔诚敬佛,素爱斋食,明日将太后送往法源寺,专心礼佛,一生不得回皇城。”

三日后,清晨

厉语陌的身子好了许多,能跑能跳,吃得东西也多了起来,这会子竟比以前还要精神。

“慕宫主昨日来了,皇上这阵子正招呼着他呢。今晚宫中又要大摆宴席,只是这次,许多大臣、妃嫔、皇族之人都会前去。也不知热闹成什么样子。”

“嗯。”厉语陌轻点了下头,“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换好衣服。还有些事情要思索。”

“奴婢明白。”玉绡眉头一皱,眼里有些流光闪烁。但她还是微俯了下身便出去了。

厉语陌走下床,看向了那被搁置在一旁架子上的脸盆。心里有些烦躁,将手缓缓浸到了清水里,手心处传来一阵清凉,她心情顿时好转了些。

忽然清水里闪过一道微亮的寒光,里头隐隐倒映出房梁上一个女子模糊的脸颊。

厉语陌心里不禁冷笑一声,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将手又伸了出来,拭上了一旁放着的毛巾。

寒芒渐渐迸发,就在这时,一道剑气横射了过来。

厉语陌尖叫一声,佯装舒手时一不小心心打翻了脸盆,哐当,脸盆落地,发出嘶哑尖锐的声音,她慌忙躲开,但却溅了身后女子一身的水。

玉绡在门外听见,心里一紧,急急将门给推开了,还边喊着,“娘娘,您出什么事了?”

女子抖了抖衣裙,面上闪过一丝怒气,但当她看见玉绡还带着门外的一帮侍卫走了进来时,一下子竟慌乱的躲在了床底下。

厉语陌镇定后笑了笑,拍打着胸膛,仍有些小喘,“无事,我只不过是看到了一只肥头大耳的老鼠罢了。”她一顿,转而又对着那些侍卫说道,“你们帮我找找这只老鼠,

我可是最怕老鼠了。”

侍卫们一时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但先有一人迈出了步子,其余人随后也分散开来找老鼠了,这里毕竟是女子的闺房,他们也不大好翻箱倒柜,更是不敢靠近床边。只得在面上扫视一番,根本没看到老鼠的踪影。

厉语陌又道,“你们得好好找,这可是只又肥又大的老鼠。”语罢,她看见床板骤然抖动了下,底下那人只怕是已恨得直咬牙了。

侍卫们的面上一阵为难,纷纷跪倒,“娘娘,属下没看到什么老鼠啊。”

厉语陌不屑,嘴角一弯,“罢了,罢了。你们还真是没用,都出去吧。哎,这次可真是让你躲过了。”

“娘娘,您这是何意…”有侍卫不解,疑惑的抬眸看了一眼。

“怎么,我跟老鼠说下话,你有意见吗?”厉语陌挑了下眉,眼里寒气弥漫。

那些侍卫直呼不敢,匆匆忙忙地都走出了房间。玉绡虽有些迟疑,但也跟着出去了,还把门给扣上了。

厉语陌踱步到床边,蹲下身来,看向那蒙面女子的双眼,“人都走了,慕小姐可以出来了。”

“无耻下流卑鄙。”慕如颜忽而愤愤出声道,双眼更是瞪得老大。她手擎着剑,骨节已捏得发白,“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这番骂过我,你还真是该死。”

慕如颜随即侧身一滑,便轻易地从床底下钻了出来,长剑又袭向了厉语陌。

“慕小姐是闲来无事,专程来找我的麻烦的么?”厉语陌跻身一躲,冷冷出声。

“你以为我那么有空啊,要不是你惑住了我的哥哥,我才不来找你。”

厉语陌一笑,“慕小姐在说什么笑话,我才不会喜欢那个绣花枕头呢。”

“你…你…你。”慕如颜气的舌头直打结,她狠狠将剑掷到了地上,双手插着腰,怒吼道,“你凭什么不喜欢我哥哥,他那么好,那么俊美多才,天下男儿谁及得上他?”

“那么…慕小姐是希望我喜欢慕白了?”厉语陌越发觉得好笑,话中带上了讥讽的意味。

“你…真是强词夺理,像你这么粗鄙野蛮,下贱无耻还是有夫之妇的女人,哥哥究竟是看上你哪点了。”

厉语陌冷哼一声,忽而放大了声音冲着门口喊道,“哎呀,老鼠又出来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你!我下次让你好看!”慕如颜连退数步,气急。看见门外又是一阵**,只得拾起剑,快步从窗口处飞跃了进去。

厉语陌冷笑,“蠢货。”

“娘娘…您…”

厉语陌看向了门口进来的侍卫,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没事了,都出去吧。”

“属下告退。”那几个侍卫只得无奈的闷声说道,而后纷纷转身逃也似得走了。

厉语陌眼尖,看见玉绡带着些迟疑,眼神中还隐隐透着一些害怕,唇瓣轻颤,一直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

“玉绡,有话进来说,别老站在门口。”

玉绡左顾四盼,走进房间后,小心翼翼地将那门给关上了。她走至了厉语陌身前,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其实这事,在您昏迷不醒的时候奴婢便知道了,只是一直踌躇的很,这一连几晚都睡得不安分,心里无端的害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