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枉死天魂再续脉

北峒国

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

柳莺燕飞,枝繁叶茂,春色弥望。北峒帝心头皑皑白雪渐渐化成初春的一缕清阳,看着这生机盎然的花园,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长长感叹。

自己这一病就是十几天,卧倒病榻之前还是春寒料峭的初春。如今,万紫千红,郁郁青青,惠风和畅,一派美妙景致,让人神清气爽。

“皇帝身子好点了?”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北峒帝转身一看,竟是太后蹒跚而来,他急忙挽住了她的手,目光充满敬意。

“玥贵人照拂有加,儿子好多了。只是卧榻之时,怎不见陌儿前来请安?”

“哀家也曾说过她,可能是小女儿家心性,不愿麻烦吧。不过她是个有孝心的孩子,皇帝也别往心里去。”太后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低声说道。

半响,她正想与北峒帝详谈何贵妃之事时,却远远瞅见了严栋的身影,不知为何,她眼皮忽地一跳,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踌躇沉思之时,她见北峒帝欲往那边看去,急忙挡在了他的眼前,轻念道,“站了许久,皇帝也累了吧,还是回宫里歇息,龙体为重。”

说着,她不断使着眼色,长长的指甲在风中轻微颤抖了一下。

不一会儿,就有四个侍卫上前拦住了严栋,那些人毫不客气,用力堵住了他的口鼻,将他整个人往远处拖去。

严栋眉目有些怪异,他本想运功甩开他们,却见那人低眉在他耳边絮絮说着,“严牢头请三思,小的们并非是你的对手。但你若是为了旁人在此得罪了太后娘娘,得不偿失,指不定会丢了性命。”

手指微曲,严栋咬了下牙,终是放下了手,任那些人将他拖走。脑海中忽地浮现出薛子衿对他说的话,还有那清雅女子的面容。心中的愧疚感几乎快将他淹没,他当初最大的心愿就是平安度日,不得罪权贵。以盼往后能归乡,侍奉年迈的老娘。

却偏偏遇到了这种事情,让他事与愿违。

看来他不得不辜负薛子衿的期望了。

“陛下,慢着。”坚毅的声音响起,严栋猛地一震,他看着那逐步走向北峒帝的青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青衫俊容,步履坚挺。那人昨日明明还在天崪,一夜之间竟赶了回来?实在匪夷所思,非常人能够办到...

薛子衿跪在北峒帝脚边,朗声说道,“臣奉太后之命前往天崪,目前已平安归来。特此献上有关天崪行宫的账目资料,还有天崪十年来的气候变化,百姓生活,开支记录。”

北峒帝疑惑的看了一眼太后,接过那本子随意翻了一下就递给了身后的奴仆。

“寒儿不是要去天崪么,哀家也是担忧寒儿的安全,所以才吩咐薛将军前去天崪一探。”太后慈爱一笑,弯腰扶起薛子衿,拍了拍他的手,“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

满目慈祥,嘴边的笑意如和煦春风。

薛子衿见此,有些不屑,但还是恭敬的弯了下腰,“这是臣应该做的。

能保卫太子殿下的安全,是臣的荣幸。”

他边说着,边暗暗看了眼远处的严栋,嘴角上扬,“为何在皇上面前,有人居然会如此放肆,捂住了严牢头的口鼻?”浓眉轻挑,说不出的讽刺嘲笑。

北峒帝闻言,即刻往后一看,顿时龙颜大怒,一挥手,便派了数十个侍卫前去将那四人押倒在地。“反了,没朕的命令,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严栋呸了一口,擦拭了一下唇上恶心的气味,他看了眼薛子衿,咧嘴笑了一下。他在心中暗自做了一个决定。匍匐于地,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他大声喊道。“启禀皇上,有一事,属下不得不报。”

北峒帝的目光从那四人中移到了严栋的脸上,只见他面上悲戚至极,好似有极大的心伤。

“何事?”

“太子妃昨夜于天魂牢之中暴毙身亡。”

“什么!!!”北峒帝身形一斜,双目圆睁,退后了一步,指尖颤抖,“怎么可能?陌儿怎么会到天魂牢里去?”

太后听闻,也是一阵惊讶,心中一慌,不自觉的抓紧了手上的丝巾。她只是吩咐要好好‘伺候’厉语陌,可以没有说要取她的性命啊!天魂牢的这帮人竟如此不知分寸!

薛子衿唇瓣动了动,眼里蓄了些泪,摇摇坠坠,扑通一声跌倒于地。他握紧拳头狠狠锤了一下地面,“太后娘娘,您可满意了?”

“不...不关哀家的事...是她自己身子不好...”

北峒帝阴寒的看了一眼太后,那目光让她几乎昏厥。她可没有忘记当初蒋云裳身亡时的情景,皇帝灭了整个太医院,将北峒国里所有的犯人都处以极刑,哀鸿遍野,血腥恐惧...

越往深处想,她心中越是愤恨。要不是有这些祸国的妖孽在,北峒国怎会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

“来人,将太后于慈宁宫禁足,摆驾天魂牢。”黄色的长袖忽地一甩,卷起满地的尘埃,风带着尘埃扑到太后脸上,尖锐的小沙石刮得她的脸血痕道道。

为了一个小妖精,竟然要将生育他的母亲囚禁起来...

没有什么比心寒更让她痛苦。

天魂牢内

光线昏暗,暗霉味儿直穿口鼻。在最里头的一间牢房里,稻草堆中蜷缩着一个女子,她面容惨淡,双手僵直,一只雪白的狐狸在她身上窜来窜去,眼里红光也是黯淡非常。

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迷蒙白雾里露出了一张平凡的面容,细长的手指拨开污秽的空气,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站在了牢房外,他一声白衫, 瞳眸不点色彩,清淡如许。

小白瞅见他,吱吱叫了数声,立马钻出牢门爬到了他的身上。

那女子正是男扮女装的慕白。

他将手覆在牢门上,热气从手心冒出,黑烟渐起。“这世还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哪怕是世间炼狱天魂牢,我也是来去自如。”他一笑,持续运功,将全身的内力云集在右手处,如熔浆一般滚烫的温度传出手心。

那牢门瞬

间烧裂,中间出现了一个足以通人的小洞。慕白走了进去,将小白放在地上的稻草中。他看着那女子了无声音的面容,伸手将她的发拨到脑后,原本娇美的脸庞如今惨白无血色,唇瓣青紫。微微垂眸,慕白跪在地上,将厉语陌揽进了怀里,把头枕到她的胸口。

几乎听不见她的心跳声,四周是一片冗长的沉默,安静得他以为那女子永远不会醒来,就如此沉睡着。

原来铁笼囚箫,鸟死笼中是这个意思。她这模样倒真像死了一般,若他没有来,想罢她真的会被人当成死人,安入灵柩。

心中波澜泛起,慕白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手食指轻轻放在厉语陌的手腕上,脉搏微弱至极,似断不断,犹挂一丝,命中一线。

极其危险。

上次为她续脉已是十五天之前的事情了,说到底还是他的错,是他没有赶来为她续脉,才导致她真气尽散。

慕白小心翼翼的扶平厉语陌的身体,脱下她的衣衫。轻柔的抚上她背上的伤疤,横横错错,满目苍荑。他弯唇一笑,随即运起一股真气,缓缓打入她的体内。

四周闷热的空气被一扫而尽,和暖的风灌进牢房,吹得他墨发飞扬,平凡的面容被亮光映照的多了一份俊逸。

飘飘如仙,衣袂如雪,人面如霜。

慕白见厉语陌面色渐渐红润起来,手往下一压,将内力收回体内。胸口却突然传来一阵灼烧的痛感,他猛地抓了一把尘土,站起身,后退三步,一口鲜血喷落在地上。

滴滴滑落,慕白站不稳,痛苦的跪倒于地,眼睛的眼色忽黑忽紫,闪烁不定。创钜痛深,如摘胆剜心般的苦痛一波波袭向他。他扶额运功,却无法压制住胸口滚烫的热流。

又是一口浊血喷出。

几滴血珠落到了厉语陌的脸上,腥甜的滋味隔着肌肤传入肺腑。她幽幽转醒,睫毛扑闪了一下,撑开一道眼缝,看向了那污浊的白衫。

“师父...”唇瓣轻启,却被人用手捂住了。

“不要说话,你现在还很虚弱。”

厉语陌眼睛一眯,喉中苦涩万分,为何又是师父来救她?慕白难道没有收到她的礼物?还是...他不愿前来?

无论她遇到什么困难...第一个出现的永远都是师父...

慕白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他看向半卧在地上的女子,轻笑一声,上前去为她穿好了衣服。唇角扯动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这时,外头传来些许响动,掺杂着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和吆喝声。

慕白眸光一滞,厉语陌有些着急的抓住了他的袖子,他轻笑一声,忽地将她扯进怀里,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用担心,其实师父会遁地术...只要你不睁开眼睛,师父就会从这里消失的。”

浅笑几许,如春风拂面,厉语陌本想搂住眼前的人,却不想,她扑了个空,瘦弱的身子跌倒在地上。

那个白衫之人已消失在眼前,抬眸,犹看见那轻轻飘扬的衣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