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揭秘黑话
十六揭秘“黑话”
屋里没人吭声,逝莲埋头揉了揉鼻子,前额几缕黑发滑了下来。
老房子比想象中还要狭窄,不足二十平方米的空间在深秋寒气的侵蚀下仍旧闷热不堪,屋里东南西北四个角竟没一扇窗户,只有临近西南方的房梁旁开了个大约几十厘米的“小洞”。
“轰隆”一声,一道闷雷在屋外炸开,逝莲借着一闪而过的光亮勉强看清了屋内的“设施”——靠墙摆了一张八仙桌,桌上那层巴掌厚的灰尘估计是几月的积累,几床脱了线的棉被凌乱的堆在角落,男人背抵在床头,“刺啦”一下,衬衣被撕开个大口子,左肩完全暴露在空气下。
眼睛渐渐适应了屋内的昏暗,逝莲清晰的看见男人肩上的伤口:一个血肉模糊的碗大“骷髅”。
男人用没受伤的右手在八仙桌上翻出一瓶“老白干”,“噗”一声拉开橡胶塞。
“你受了枪伤?”逝莲小心绕开脚边的“障碍物”用肯定的语气问。二十几平方米的空间活脱脱像一个大杂烩,吃剩了的罐头,空酒瓶和一些“长”满油渍的“抹布”让人随意丢弃在地上,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还和生霉的木头味一起糅成股不可名状的怪味。
“嘶——”屋里响起一阵短促的抽气声,男人没吭声,将一瓶“老白干”直接浇在伤口上,一股浓烈的酒味儿霎时蔓延整个老屋。
逝莲偏头看了一眼男人,绕到八仙桌旁,一把藤条椅正歪歪斜斜的靠在桌角,松了口气,逝莲试探的将单腿重量放上藤条椅。
那藤条椅晃了晃,一条椅腿“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连带着反应不及的逝莲失去平衡一下摔倒在地,一时“哐当哐当”罐子酒瓶碰撞的声音响个不停,逝莲单手撑地,瞧向和藤椅“藕断丝连”的那条椅腿摸摸鼻尖儿。
男人用撕下的布条简单缠在手臂上,眼睛无意瞟到从逝莲兜里一股脑儿掉出的那张小纸条上,“浦江南桥?”
听到嘶哑的嗓音清晰吐出四个音节,刚打算爬起来的逝莲维持着前一秒动作,足足愣了有一分钟。
“浦江南桥?”顺着男人的视线也发现了那张纸条,逝莲从地上一跃而起——纸条正是她从刑侦科那儿“顺”出来写有“1952甫,1952工,1954,1950乔”“黑话”的小纸条。
男人在肩上打了个死结,抬头瞥向逝莲,“很简单的解法。”
“1952甫,1952工,1954,1950乔,”逝莲反复念叨着纸条上的内容,不确定的望向男人“这个是与——”
男人起身,从八仙桌上随手拿起瓶酒,拧开酒瓶盖,“咕噜”灌下一大口,“与金木水火土对应的年份,字旁边的数字从建国1949年算起,按照天干地支,1952是壬辰年,属水——”
“浦,江——”逝莲一眨不眨的盯着字条一个一个往下读,“1954——?”
“1954,甲午年,属金,东南西北中,对应金的是南。”
“浦.江.南.桥,”逐一解读出纸条上的内容,逝莲揉了揉鼻子,靠在发潮的墙壁上扭开那瓶酒小抿了口,看向男人露出一个感慨的笑容,“则,我们琢磨了几天都没结果的东西,你一眼就瞧出来了。”
男人重新坐回床头,床腿“嘎吱”晃动两下,将剩余的酒倒在嘴里,男人吐出口白气,手搭在床沿上,嘶哑的声音轻飘飘的,“道上常用的联络方式而已。”
逝莲耸了耸肩,弯腰捡起从兜里散落的物件。一时间,老屋安静了下来,只有一股酒味缓缓填满了整个房间。
深秋的雨,雷声大雨点小,家家户户的房檐都沾了点潮气,逝莲推开刑侦科大楼最里那间半掩着的门,吴锡已经“喝完茶”正坐在转椅上闭目养神,桌前的文件已经堆得老高。
房里七八个人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瞧见逝莲终于姗姗来迟,个个如狼似虎的盯着“猎物”,却又碍于吴锡的“面子”,不得不“按兵不动”。
“吴队?”逝莲叫了一声,吴锡睁开眼,看见手下一群人眼冒绿光,一下乐出了声,摆摆手,“行了,叫你们拼命,还真命都不要哪?”
得吴锡“号令”,七八个大男人一拥而上,逝莲瞧向一下变得空空如也的双手,哑然失笑。
“怎么这一去就不复返哪,”“半秃头”狼吞虎咽,还不忘向逝莲“兴师问罪”,“看看现在什么点儿哪?”。
逝莲揉了揉被塑料口袋勒得发红的手腕,向众人摊摊手,“我可是已经找——”话还没到一半,办公室结实的铁门“砰”一声让人撞开,杨天峰一阵风似地跑进来,对着水龙头“咕噜咕噜”猛灌下好几口,砸吧两下嘴,挠了挠脑袋,注意到一人,“逝莲?”
看见玄子梁慢悠悠的从门后晃了进来,逝莲耸耸肩,先收住话头。
“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这人上了年纪就是神神叨叨,说话还颠三倒四——”杨天峰开场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两人先前让吴锡派出去查案,这会儿看起来收获不小,众人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不发一言的玄子梁,“识趣”的将视线放到杨天峰身上。
杨天峰一屁股坐到靠窗的沙发椅上,大手一挥,不知谁搁在窗子边沿的几瓶“农夫山泉”就被一扫而空。缓了口气,杨天峰清清嗓子,“老实说这趟还真不算容易,湖城文苑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新保安——”
杨天峰和玄子梁刚到湖城文苑的时候,照例先到四周勘察一番,不料却被新来的保安盯上,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转悠,那眼神分明是防贼的样子,弄得二人哭笑不得,好一番折腾,直到二人亮出身份那保安才“念念不舍”的离开。
二人刚到楼梯口,就看见几个老太太颤巍巍的挎着菜篮子并排而行,其中正有仪姚的母亲,杨天峰高兴之余连忙迎了上去,
“大婶,能打扰你一会儿吗?”杨天峰礼貌的伸手拦住几位老人。
几个老人都将视线集中在仪姚母亲身上,这两个20出头的小伙子很明显都是冲着她而来,特别是后面那个,自打出现起眼睛就没离开过人。
仪姚母亲狐疑的打量了一眼杨天峰,脑子里搜索着有关两人的记忆,“你们是——”
“大婶,我们见过面的,你不记得了,我们是刑警,”杨天峰接过话,见老人目光中还带着警惕,忙表明身份,“这次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有关你女儿……”
刚提到“女儿”二字,老人脸上的皱纹一抖,深深凹陷的眼窝里浮现出一股愤怒,“了解?我女儿被人糟蹋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现在人都没了,你们来了解什么?”说完招呼也不打,掉头就往回走,楼梯被踩得“咚咚”直响,老人佝偻的身躯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杨天峰傻了眼,瞧向玄子梁满脸困惑,“我说错什么了?”玄子梁只回了一个“愚”字就追了上去。
好在两人脚程够快,赶在老人进家门前追了上来。
“大婶,”杨天峰拉着门把手拦住老人,“我们只是想了解事情的经过,对令爱的不幸,我们都非常遗憾,如果你能把了解的情况都说出来,我们也能早日逮捕凶手。”杨天峰一口气说完,眼睛死死盯住老人。
“凶手?”老人的面部不自然的**了一下,换上了讥讽的表情,“凶手早已被神制裁了,等你们来,我女儿都轮回好几次了!”
“被制裁了?”杨天峰乍听到这个说法先是一愣,再见老人不吐一词顽固如斯,咬了咬牙,从门缝里望了一眼室内,杨天峰突然厉声喝问,“那你能解释为什么你会离开住了几十年的房子突然搬到这里?恕我直言,从那天令爱的葬礼来看,你根本不具备这个财力!”
许是被杨天峰缠得烦了,老人浑浊的眼珠突然毫无预兆的滚出两行清泪,干瘦的手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扳开杨天峰。老人站在门口,转身望向错愕不已的杨天峰,声音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凄凉,“你们就不能给我这个一脚跨入棺材的老婆子几天安静日子吗?”
杨天峰一下噎得说不出话来,老人的话匣子却像是打了开,一时半会儿都不见停。
“你们想知道我哪儿来的钱,好,我就告诉你们,这钱是从我女儿的棺材底下搜出来的,是我女儿从阴间给我这个苦命的娘捎来的啊!”
伴随着老人最后一个音节消失,楼道里的空气似乎又低了几分,冷飕飕的钻入两人背脊。杨天峰打了个寒战,直到大门“砰”一声关上才回过神来,扭头见玄子梁望向紧闭的大门咬住指甲盖,一脸若有所思。
杨天峰口干舌燥的说完,见众人都一脸意犹未尽,将还剩半瓶的“龙夫山泉”摇得“叮咚咚”直响,“敢情这故事好听不哪?”
“完了?”有人提出疑问
“完了!”杨天峰肯定的点头。
“这不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吗?”一个看起来很结实的汉子,光着膀子一屁股坐回房里唯一张老旧沙发上,点燃“大中华”,室内顿时烟雾弥漫。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杨天峰摆摆手,“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仪姚的母亲确实了解一些‘内幕’。”
“你这还是等于什么都没说哪!”房里一下有不少人嚷开,反驳杨天峰话中的漏洞。
“人!”一直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玄子梁突然吐出一个字,房里一下安静下来,望了望玄子梁,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挪向杨天峰等待解释。
杨天峰“不负众望”,端正了下坐姿开口,“我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如果试着把仪姚母亲话中的神鬼都替换成人,这样就不是毫无收获,”杨天峰停了一下,见在座的都听得聚精会神,又接了下去,“我们现在基本能肯定,糟蹋仪姚的人就是我们在这起案件中最先发现的两具男尸,而仪姚的母亲话里提到了制裁凶手,我们可以假设仪姚的母亲在这起命案中扮演了一名重要角色,甚至,有可能她知道这个‘制裁’的人是谁,至于钱的事,”杨天峰瞧了眼一语不发的玄子梁,认命的继续往下,“也可以认为是有人在葬礼上给她的。”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杨天峰想想又补上一句。
一番话让众人陷入了沉思,见房里终于安静下来,逝莲揉揉鼻子,“不然我们先瞧瞧这看得见的线索?”
毫无预兆的一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连带着玄子梁的眼睛都往这面瞟了一下。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句话吸引过来,逝莲摊开手,“我是说,你们还记得那个1952甫,1952工,1954,1950乔的‘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