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黑吃黑

十五黑吃黑

一场秋雨一场凉,逝莲哈出一口气搓了搓手,推开因年久失修而发出“咯吱咯吱”的锈门,刑侦科大楼最里那间房的气氛和窗外天气一模一样:愁云惨淡。

“吴队不在?”逝莲往里瞧了一圈,房里这时人不多。“被上面叫去“喝茶”了。”回答逝莲的是开会提议并案侦查的那个“半秃头”,脸上神情并不比当时的吴锡好上多少。

上面一个劲催着破案,案子看上去也确有不少疑点,但真正下手查起来却让人一头雾水,几天下来,刑侦科瞅着毫无进展的案情是一筹莫展。

逝莲瞧几人情绪不佳,只得摸摸鼻子,“我出去买点吃的,你们这儿还都没吃午饭吧,要不帮忙带点儿?”

办公室里立即响起接二连三的回话,高喊声此起彼伏不见一点儿客气,逝莲歪歪头,一一记下。

听了会儿各色“菜谱”,逝莲突然微微一顿,又仔细搜索了一圈房里,这才发现里面缺了两人,“奇了,子梁和天峰怎么也不在?”

“他们哪,”回话的是刚才那个“半秃头”,“让吴队调出去,好像去了趟那个仪姚母亲的房子。”

“怎么不捎上我,”逝莲揉揉鼻子,嘟囔一声,“那我先离开呐。”耸了耸肩,逝莲从房里退出来。

前脚刚一溜,房里就爆发出压抑已久的“闷雷”,“这案子真邪门,要赶上早些年说不定得按‘牛鬼蛇神’结案!”

“这还真说不准,听人说,那仪姚死的地方——三坟巷以前……”

短短几句话可谓“掷地有声”。

逝莲扭头瞧了眼,摇摇头笑得有几分庆幸,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待在尸检科的小矮楼发神也是件不错的事儿。

北风起,秋叶落,从墙角冒出头的树干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顶部。

几盏路灯不知被哪家捣蛋的小孩用弹弓射坏,巷子里昏暗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逝莲左右手各拎着几个大口袋,瞧了眼越来越阴暗的天空,甩甩头继续匆匆赶路。

从邻家的“五乐”超市出来,三坟巷虽不是到警局的必经之路,却算得上最近的一条,逝莲瞧着拐角前那个摇摇晃晃的路牌,终于松了口气。

“梆”——重物落地的闷响从巷子深处传出,逝莲脚下一顿,瞧着离自己几米之遥的木牌,心里直犯嘀咕,“可别耽搁在路上呐。”瞅瞅手里满当当的东西,逝莲将风衣收紧,照着原先的路线继续走了下去。

出了三坟巷口,再穿过一条小胡同就能到大街,短短几十米的小胡同延伸出许多岔口,连接着隐藏在嘈杂城市里低低矮矮的老屋,城市终年的喧嚣与它们擦肩而过,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保持着原样,在高楼大厦的夹缝中被人彻底遗忘。

“货真不是在我们手里丢的——”

小腹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刚说话的人被整个撞飞在一旁的垃圾桶上,瞬间“哐当当”响个不停,今天的小胡同显然热闹非凡。出手揍人的青年留着个不伦不类的中分头,伸出拳头在几个趴在地上喘气的人面前耍狠地一晃,“佟子,我瞧你哥几个是活腻歪了,居然敢动城西冯哥的货……”

“啊——”混合着几声断断续续的呻吟,拳脚声再次在狭窄的小胡同中响起。

离大街还有几步之遥,坑坑洼洼的碎石路凹下一块,一个不留神,逝莲脚下一空,随着声惊呼,逝莲踉跄两下,将小胡同里几人的注意力一下全吸引过来。

“嗯——”逝莲用手背蹭了蹭被冻得发红的鼻尖笑了两声,拎着俩口袋冲胡同口里几人无可奈何的摊摊手,“路过而已,你们继续——”

“你这娘们,”“中分头”并不“领情”,被身后的人拉了下才没当场冲过来凑人,嘴里不干不净的往墙角狠狠啐了一口,像赶苍蝇样冲逝莲连连挥手,“快点滚,别没事瞎凑热闹!”

“哥,真不管兄弟们的事儿,那货早让城西黑子接手——”“中分头”身后被撂倒的一个“板寸头”躺在地上痛得直“哼唧”,还咬牙不断替身后的兄弟求情。

使劲朝那人肚皮踹上一脚,“中分头”喘口气松掉大衣上一个扣子,向旁边一脸彪悍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大汉点了点满是胡渣的下巴,冲上前手猛地一抓——提起“板寸头”的衣领,狠狠朝墙壁摔过去。那人“砰”一声撞在老屋门槛上,跪在地上大声咳嗽,几口血沫合着被打落的门牙直往外淌。

整个过程说长,其实仅仅只有两分钟不到,逝莲歪头瞧了眼面相凶恶的“中分头”,又望望他身后“沉默寡言”的“络腮胡”,提起袋子,逝莲耸耸肩打算离开。

老房子的门不经碰,半吊在长了苔藓发黄的门框边沿,摇晃这么几下,就似乎再经不起一丝日晒风吹。

“咯吱”——破烂不堪的木门突然被人从里推开。

“做什么?”嘶哑的问话从老屋里传来,如同喉头被梗了一根刺,声音中带了点尖锐。几人被这突然的问话一吓,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瞧向完全朝这条半老的小胡同敞开“五脏六腑”的老屋。

老屋里不透光,黑乎乎的,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很难看清屋里有什么。屋前站了个人,一双幽冥般的眼睛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伤口虽然已经完全愈合,但依旧透出一股子狰狞,天边的闪电终于耐不住寂寞,“轰隆”一声落下,刚好照亮了男人脸上的疤,让人看了格外心惊。

“则?”逝莲轻飘飘的目光一顿,意外的叫出对方。

男人的视线往逝莲的方向瞟了一下,又快速拉回,将有点渗人的目光放在屋前几人身上,“做什么?”男人一字不变的重复了刚才的话。

“做你娘,”那“中分头”起先对这突然冒出的人还有点忌惮,等缓过劲儿,脾气一上来,直接朝人冲过去,五指一伸就抓向男人面门,嘴里还忍不住骂骂咧咧。

男人不见闪避,眼瞅着“中分头”只差几厘米就快得手,男人右手突然发劲狠狠攥住中分头手腕,自己也连带着向后倒退好几步,垂在一旁的左臂随着男人的倒退不自然晃动两下。这一挡一退,算是挡下了中分头的攻势。

看见男人左肩已经浸湿一大片,隐约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深红,逝莲难得皱了下眉。

旁边儿的“络腮胡”按耐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想帮忙,被人往后一拽,一个趔趄硬生生止住脚步,扭回头,正看见逝莲露出笑容。

“二对一,岂不是不公平?”逝莲对上“络腮胡”要吃人的目光,揉了揉鼻子,摊开手,“不然——算上我一个?”

话没落地,逝莲单膝一提撞上“络腮胡”胸口,络腮胡“啊”一声惨叫,连退几步,恶狠狠的瞪向逝莲。

“啪嚓”骨头错位的声音打断了逝莲与“络腮胡”的对峙,男人食指与中指拧着“中分头”手腕用力往外一扳,中分头嘴里霎时发出声杀猪一般的惨叫,痛得在地上直打滚。

“络腮胡”见同伙这么快就给撂倒了,多少有点意外,心里发急,猛地朝逝莲扑上来,打着速战速决的如意算盘。

逝莲偏头一让,一掌不偏不倚的向“络腮胡”毫无防备的左颈削去,络腮胡身体一软,直接倒在地上。

“中分头”见“络腮胡”也被放倒,眼里终于多了一丝恐惧,忍着剧痛呲牙咧嘴的冲两人威胁,“你俩敢对我们下手,这块地盘都是我们冯老大管着的,小心日后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里,不会轮到你们!”男人看向“中分头”,冰冷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

被男人话中的冷酷吓了一跳,“中分头”心里发怵,撑着受伤的手勉强爬起来,小心翼翼的观察两人的动静,试探地往后退了两步,见两人没阻止,一溜烟朝大马路跑去。“络腮胡”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慌忙追了去。

“多谢,谢二位。”先前被打趴在地上的五六个人慢慢撑着墙爬起来,那个被打掉两颗门牙的“板寸头”咧开嘴含混不清的向两人道谢。

男人扫了狼狈的几人一眼,一声不吭的进了老屋。

逝莲揉揉鼻子,耸耸肩笑笑,弯腰提起先前放在地上的口袋,也抬脚打算离开。

一瓶酒“倏”一声从老屋里扔出“射”向逝莲。

逝莲慌忙腾出手接下,仔细一看,酒瓶上没贴标签,一股甘洌的酒香却从没有塞紧的瓶塞里涌出,逝莲深吸一口气,瞧了眼老屋的方向,笑容的弧度逐渐扩大。

“小心,他们是,是城西冯哥的人......”见逝莲放下塑料口袋,直接向老屋走去,“板寸头”嘴巴漏着风,腰上直淌血,扶住墙仍不忘喘着气提醒。

“不用担心,”逝莲耸耸肩莞尔一笑,“怎么会再‘不期而遇’?”话刚落地人已到了老屋前,悬吊的老门没扣门闩,摇摇欲坠的向外留了个缝,从这里望去里面仍是漆黑不可视物,逝莲靠在长了苔藓的门框上,摇了摇手里的酒瓶露出笑容,“则,我可以算作邀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