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弦诵:教授“立”校_教授关怀社会

教授关怀社会

李继侗考察荒地

李继侗先生是联大里兼职最多的教授。考察荒地以便让撤退下来的难民们去耕种,这也许是西南联大受政府委托而为。吴征镒说:

当时我的老师李继侗先生到了昆明以后,头一两年带着我们,后来让我们自己去,到昆明附近,大理、宾川、鸡足山,一直到滇西南,就是现在的滇缅公路这些地方去考察荒地,预备难民到那里去开荒、移居等等。

以后他又热心于这个校务。他管的事情很多:包括大一的学生一度跑到叙永去办农校,那么都是李继侗老师去奔走的。

当年的校园知识分子对社会的人文关怀,报效国家的实际行为,可见之一斑。

人口普查与大理演讲

潘光旦的两个女儿都从事社会学研究。当年潘光旦一家曾经住过昆明城郊的大河埂。长女潘乃鼓后来为费孝通当过秘书。她曾来昆明,旧地重游。她说:

抗战时期北大、清华、南开三家在这,叫西南联大。清华还有一个单独的研究所,后来是我爸爸接任的主任。那个时候,社会部在人口普查,做人口登记,农业的普查,他们做了很多工作。有几个工作站,在昆阳、晋宁县等四个地方。

周文德,他那个时候是清华的助教,被选拔到国外深造。他出国以后,就用人口普查的资料,作了一篇论文,后来改写出了一本书,在国外比较有影响。1998年他找人翻译了,把稿子都给我们了,他把全部的资料,都送给我们所。

当时普查时就是带着社会学问题去思考的。

我父亲那个时候成果比较多,在第42期《社会学研究》,有一篇文章,他谈社会学和社会发展的情况。后来收录进书里就改成了《中国社会学》。里面观点就是:觉得中国社会学联系实际很不够。

当时社会学从西方过来以后,没有真正把中国的实际联系起来。而他认为中国最重要的实际问题是人事问题。他说,中国社会最大的特点就是这个。从

这点出发,就谈他对中国社会学的看法。他说,西方的社会本身就是一种逃避,而我们的好处就是现实。现在就是用一些西方的理论,然后用我们的材料套住了,并没有结合实际。这是他自己的看法。

潘光旦的这些观点,其实在当今的学界里也很普遍,就是外国的理念套在中国的例子上面,就等于完成了课题研究。

所以他很重视把西方的东西和中国的东西结合了,另外也注重了历史和现实。很多人对他的评价,对他那时候的著作非常关注,就觉得这点特别好。在抗战时期,他的很多著作是和抗战有关系的。

关注现实,尤其关注抗战,学者的观点就不止是学院和书斋的研究,而是推向社会去普及和启蒙。云南地方时常请联大的学者们去演讲。大理演讲,是比较重要的一次。

他们都去了,每人有一个题目。每个人都结合自己的专业去演讲。之后他们又去旅游,他们每个人都写了游记。那一次演讲里,还做了一些小的座谈会,他们所建议的意见里,有一个是中国的人口问题,有一个是中西文化。

当时的社会学在这点上非常好。他们配合了抗战的需要,而且也是老百姓关注的问题。这些小文章登在当时的报刊上。

我见过这样一本小册子,是联大学者和其他著名学者在昆明的演讲,上面有潘光旦讲“优生学”,还有梁思成讲中国古代建筑。这本小册子是云南省主席龙云主持刊印的。战时的学者们,与地方相结合,不忘启蒙使命,提高民众素质。

那时候费老也好,我爸爸也好,他们强调的就是中国社会学要联系实际,从实际出发,配合当时的抗战,所以做得很是有声有色。

国外社会学的著作,潘光旦当时翻译出来影响很大,可以说影响了一代当时的学者。

他的著作,首先是翻译的语言非常好,其次就是他把很多中国的实例作为注释。《性心理学》也好,和后来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起源》也好,他做的译注,本身的篇幅就跟原文都

一样多。这个特别有价值,甚至有的时候都可以出了单独的文章,对年轻人特别有帮助。因为现在谁也不可能去翻这么多书。中外的都有,译注和原文一样多。这个要下很多的工夫。

我们住在乡下的时候,我爸爸是对家里的事情是一概不管。他在家里要么就是写东西,要么就是去上课,有时候也对我们说点从前的故事,或者是唱首歌。

一个一条腿的学者,在战时的云南却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调查、讲演、翻译、著述,而且每件事情都做得让后人难以企及,此外还要管理校务。

张奚若逸事

赵宝煦先生讲校园掌故有风采,外圆内方,体现了一种学养:

我跟你说张奚若的事。教育部长到昆明市,名教授都被请出来。教育部长就说:现在抗战时期,所以大家要思想统一、意志统一;国家至上、民族至上。所以老师们、教授们在课堂上讲话,一定要考虑这个。实际就是统一思想。

张奚若开始不说话,名气又大。这时候他说,部长先生,我有一个建议。部长一看,就说,张先生,您有什么建议?他说:我建议,全国就在重庆安一个广播电台,请一位最可靠的教授就在这个地方讲课,全国收听。我认为这个,思想最统一、意志最统一。

不幸的是,全国只装一个广播电台,只让一个人讲话的事情,终于还是在中国出现了。可是再没有出现像张奚若先生这样“难对付”的人了。

那个国民参政会,有四个人是蒋介石最怕的,其中两个,一个就是张奚若,一个就是钱端升。还有一个也是北大经济系的,死了,叫做周炳琳,这是国民党员。

但国民党,他并不都同流合污。另外还有一个呢,后来给划了右派了,也是很厉害的。这四个人,因为他是参政员,很难对付。他不像别人,你拍拍桌子就不说话了。

西南联大的崇高声望,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这些“铁肩担道义”的教授们造成的。他们是以支撑中国社会的正义与公平为己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