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亚传奇.上_法师的外甥_10.第一个笑柄及其他
10.第一个笑柄及其他
这当然是狮子的声音。孩子们早就觉得狮子会说话,但当它真的开口时,他们还是兴奋得大吃一惊。
原始的野人从树后走了出来,有树神、农牧神、森林之神和小矮人;河神和他的仙女女儿们从河里钻了出来。他们和所有的野兽及鸟用或高或低、或厚重或清晰的声音回答:“好啊!阿斯兰,我们听见了。我们服从你。我们醒了。我们爱,我们想,我们说话,我们懂了。”
“可是,我们还是不太明白。”一个带着鼻音的声音说。孩子们听到后惊讶得几乎跳了起来,因为说话的正是那匹拉车的马。
“好样的,老‘草莓’,我为它被选为会说话的野兽而感到高兴。”波莉说。
“这实在是太让我高兴了,不过,我以前就一直说这匹马很有灵性。”站在孩子们身边的马车夫说。
“动物们,我把你们交给了你们自己,”阿斯兰用愉悦有力的声音说,“我把纳尼亚这片土地永久地交给了你们。我给你们树木、果实和河流,给你们星星以及我自己。我没有挑选的哑兽也是你们的,你们要善待它们,珍惜它们,但不要回到它们中去,那样你们将变成不再会说话的野兽。因为你们是从它们之中挑选出来的,回到它们之中就会和它们一样了,所以不要回去。”
“不,我们不会回去的,阿斯兰。”动物们众口齐声地回答。但一只莽撞的寒鸦又高声加了句:“绝对不会!”因为它是在动物们都说完才说的,所以在一片寂静中,它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在一个聚会上这样,或许你也知道是很糟糕的。寒鸦非常尴尬,羞怯地把头埋进了翅膀里,就像睡觉时一样。见状,别的动物开始发出各种各样的笑声。在我们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的声音。起初,动物们还想憋住,但阿斯兰说:“不用怕,动物们,尽情地笑吧,既然你们不再愚钝,不再是哑巴,就不该总是沉默不语。因为有了语言,就会有公道,当然也就会有玩笑。”
于是,动物们毫无拘束地笑了起来。在这种愉悦的氛围中,那只寒鸦又鼓足勇气,跳上了那匹拉车马的头,站在马的双耳之间,拍着翅膀说道:“阿斯兰!阿斯兰!我开了第一个玩笑,是吗?是不是大家以后都会知道我是怎样开第一个玩笑的?”
“不,小朋友,你没有开第一个玩笑,你成了第一个笑柄。”狮子说。其他的动物笑得比原来更厉害了。但寒鸦根本不在乎,也跟着大家一起放声大笑,直到马摇了摇头,它站立不稳,掉了下来,但它在落地之前想起了翅膀,便飞了起来——对它来说,还没有用过翅膀呢!
“现在,纳尼亚王国诞生了。”阿斯兰说,“接下来,我们就要设法来保卫它的安全。我将从你们当中挑选一部分来组成我的团队。你过来,小矮人头领。你——河神,你——橡树神和公猫头鹰,还有你们——两只渡鸦和公象。我们必须一起来商议。这个世界的建立虽然还不到五个小时,但是已经有一个恶魔进来了。”它选出的动物走上前来,跟着它向东走去。其余的则开始议论:“它说什么已经进入我们这个世界了?是什么‘馍’?它到底是什么?不,它没说什么‘馍’,它说的是什么‘果’。到底是什么?”
“哎呀,我得跟着阿斯兰去,就是那头狮子。我必须和它谈谈。”迪格雷对波莉说。
“我害怕,你认为我们能跟着去吗?”波莉说。
“为了妈妈,我必须得去。它肯定有什么东西能治好她的病。”迪格雷说。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吧,”马车夫说,“我很喜欢它的样子。我想和老‘草莓’说句话。我可不指望别的那些动物会来邀请我们。”
他们三个人大胆地,或者说他们壮着胆子向动物群中走去。动物们正忙着互相谈话和交朋友,直到这三个人走得很近了,才被它们发现。当然,它们也没听见安德鲁舅舅的声音。他穿着扣得紧紧的鞋子在发抖,站在远处大喊(但并没有使出全部的力气):“回来,迪格雷!听我的话立即回来!我不允许你再往前走一步。”
当他们最后走到动物中间时,动物们全都停止了说话,注视着他们。
“啊,以阿斯兰的名义,这些是什么?”雄河狸终于开口说。
“对不起。”迪格雷有些紧张,呼吸急促地刚想说下去,一只兔子接嘴道
:“我觉得他们是一种大莴苣。”
“不,我们不是,真的不是。”波莉急忙说,“我们不是可以吃的东西。”
“哈,瞧啊,他们能说话!谁听说过莴苣能说话?”鼹鼠说。
“他们也许是第二个笑柄。”寒鸦说。
在旁边一直洗脸的黑豹犹豫了一下,说道:“嗯,如果是的话,也没有第一个好笑。起码我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值得笑的地方。”说完,它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继续洗起脸来。
“噢,对不起。我很着急,想见一下狮子。”迪格雷说。
马车夫一直在尝试吸引“草莓”的目光。终于,它看见他了。“‘草莓’,我的好朋友,”他说,“你是认识我的,你不会在那儿一站就说不认识我吧?”
“那个东西在说什么,马?”几个声音问道。
“嗯,”“草莓”缓慢地说,“我不太明白。我觉得我们中的大多数知道的事情都还不是很多,但我感觉我以前好像见过类似的东西。我有种感觉,我以前住在别的什么地方,或者说是别的东西。在阿斯兰唤醒我们的几分钟之前,一切就像一个梦,全部都是混混沌沌的,但梦里有很像他们的三个东西。”
“什么?你不认识我了?是我在你不舒服的时候拿麦麸来给你当晚餐,是我每天给你梳理鬃毛,当你站在寒冷的地方时,我从来没有忘记给你盖点儿什么,你居然不认识我了?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来,‘草莓’。”马车夫认真而严肃地说。
“我想起来了。”马沉思着,“是的。让我想想,想想。对了,你以前总是把一个可怕的黑色物体绑在我身后,然后抽打着我,让我努力向前奔跑。可是不管我跑多远,那个黑东西都始终在我的后面,并且还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
“我们得挣钱过日子,”马车夫说,“你和我是一根藤上的苦瓜。要是不干活儿,不挨鞭子,就不会有马厩和干草,不会有麦麸和燕麦。我买得起燕麦的时候,你就能尝到一点儿,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燕麦?”马竖起耳朵说,“对,我记得有那种东西。是的,我记起来的事越来越多了。以前你总是坐在我后面的一个位置,而我总在前面跑,拉着你和那个黑东西。我知道,所有的活儿都是我干的。”
“我承认在夏天的时候你冒着酷暑辛苦干活儿,而我坐在凉快的地方。可冬天呢?好朋友。你可以一直让自己很暖和,而我却得坐在那儿,脚冻得像冰块一样,鼻子都快让风给刮掉了,手也冻僵了,几乎都抓不住缰绳。”马车夫说。
“那是个难以忍受的冷酷的国家。”“草莓”说,“那儿全都是硬硬的石头,没有草地。”
“太对了,朋友,太对了!”马车夫说,“那是个令人难以忍受的世界。我过去总说那些铺路石对所有的马都不合适。那就是伦敦。我和你一样不喜欢那里。你是一匹乡下马,我也是个乡下人。过去我经常在教堂唱诗班里唱歌,我在老家唱过,可是在那儿是没法儿生存下去的。”
“对不起,我们继续往前走,好吗?狮子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我太想跟它说话了。”迪格雷插话道。
“听我说,‘草莓’,”马车夫说,“这位小绅士有些心里话想对狮子说,就是你们的阿斯兰。我想请你驮着他去找狮子——他会很感谢你的。我和这个小女孩在后面跟着。”
“驮?”“草莓”说,“噢,我记起来了。你是说坐在我背上。我记得在很久以前,经常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两条腿的小动物坐在我的背上。他常给我吃一种白色的很硬的小方块,味道简直妙极了,嗯,比草甜。”
“哦,那是糖。”马车夫说。
“‘草莓’,请让……让我上去吧,带我去找阿斯兰。”迪格雷央求道。
“可以,我不介意,”马说,“我不介意驮你一次。上来吧。”
“好样的,老‘草莓’。”马车夫说,“年轻人,来,我帮你一把。”迪格雷很快上了“草莓”的背,他感到非常舒服,因为他以前骑过自己那匹小马驹。
“好了,‘草莓’,走吧。”他说。
“我想,你身上没带那种白色的小方块吧?”马说。
“恐怕没带。”迪格雷说。
“唉,那就没办法了。”“草莓”说着,迈步向前走。就在那时,一条公狗很
认真地嗅了一阵,又看了很长时间,开口说道:“瞧,在河边的树下,那不是还有一个这样奇怪的东西吗?”
所有的动物都朝那边看去,只见安德鲁舅舅笔直地站在杜鹃花丛中,生怕被人发现。
“走,过去看看。”几个声音说。当“草莓”带着迪格雷轻快地朝一个方向跑去时(波莉和马车夫跟在后面),大多数动物一路吼叫着、狂吠着、咕哝着,发出各种各样兴奋的声音,向安德鲁舅舅的方向奔去。
我们得回过头去从安德鲁舅舅的角度来解释一下眼前发生的事。对于周遭所发生的一切,他跟马车夫和孩子们的印象完全不同——因为一个人的见闻与看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所持的观点,以及他是哪种类型的人。
自从动物们出现以来,安德鲁舅舅就一步步地朝灌木丛退去。当然,他也仔细地观察着它们。这并不是出于对它们所做的事感兴趣,而是看它们会不会向自己跑来。他像女巫一样,极端实际,根本没注意到阿斯兰从每种动物里选出一对。他只看见,或者自认为看见,许多危险的野兽正毫无秩序地走来走去。他一直感到纳闷的是,为什么其他动物都不逃离那头可怕的巨狮。
由于一个十分可笑的原因,他错过了野兽们开口说话的伟大时刻。之前,那时天还很黑,当狮子最初开始歌唱时,他也意识到那声音是一首歌。不过他很不喜欢那首歌,因为这让他想起并感觉到那些他不愿回想也不愿感觉的事情。后来,当太阳升起时,他看见是一头狮子在唱歌——“只不过是一头狮子。”他对自己说。他努力让自己相信它不是在唱歌,并且从来就没有唱过歌,发出的只是在我们这个世界的动物园里任何狮子都会发出的吼声。“当然,它不可能会唱歌,”他想,“全都是我的想象,我的神经出了问题。谁听见过狮子唱歌?”狮子唱得越久越是动听,他就更加努力地让自己相信他听到的不过是吼叫而已。麻烦的是,当你想让自己比实际上更愚蠢一些的时候,往往都能做到。安德鲁舅舅就是这样。很快,他从阿斯兰的歌声中便只听见狮吼了。即使他想听,也听不出别的内容。当狮子最后张口说“纳尼亚醒来”时,除了一声咆哮之外,他什么也没听见。动物们回应阿斯兰时,他也只听见一阵混杂不清的叫声。而你可以想象当它们开口笑时,这对安德鲁舅舅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他一辈子都从未听见过饥饿发狂的野兽发出如此恐怖、残忍、杀气腾腾的喧哗声。而后,当他看到那三个人朝位于开阔地带的动物们走去时,便感到非常愤怒和害怕。
“蠢货!”他自言自语,“那些畜生会把两个孩子连同戒指一起吃掉的,这下我看再也不能回家了。迪格雷这个小鬼是多么自私啊!其他那几个也一样坏。他们要是想丢掉性命,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可我呢?他们好像就从来没有想过,没有人替我想想!”最后,当一大群动物向他跑去时,他转身逃命了。年轻世界里的空气确实对这老先生大有裨益,这一点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在伦敦,他已经老得快跑不动了,而在这里,以他的速度完全可以拿下任何一个英格兰预备学校的百米赛冠军。他的衣服后摆在身后飘来荡去,十分好看。当然,这些是毫无用处的。有不少动物跑得很快,这又是它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奔跑,都很渴望练练自己的新肌肉。“快追!追上他!”它们大叫,“也许他就是那个什么‘恶魔’!快啊,拦住他!包围他!大家坚持!快跑!”
没过一会儿,一些动物就超过了他,它们站成一排切断了他的去路,其他动物则从后面追上并将他包围。他无论朝哪个方向看去,都能看到可怕的鹿角和大象庞大的脸庞高耸在他面前;那些笨重而严肃的熊和公野猪在后面咆哮着;表情冷酷的黑豹和花豹讥讽地(他是这么认为的)摇着尾巴,紧紧盯着他。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那么多张开的大口。实际上,动物们把嘴巴张开只是为了喘气,而他却认为是要吃掉他。
安德鲁舅舅左摇右摆地站在那里,浑身瑟瑟发抖。即便是在最安全的时候,他也不喜欢动物,他总是对它们心怀恐惧。当然,他憎恨和害怕它们也和他长年累月地用动物做试验有关。
“那么,先生,”那条公狗用正式、严肃的口吻问道,“你是动物、植物,还是矿物?”它的确说出了这些话,可是在安德鲁舅舅的耳中只听到了“汪——汪——汪——”的狗叫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