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女神危机
“米总,这是我们最近一个月的财务报表,纯利润比上个月下滑了整整30个百分点。”
“什么?”米兰接过那打纸,顿时感觉脑袋就增大了一倍。
“怎么会这么多?订单为什么减少了这么多?”
“主要原因是之前的老客户都纷纷违约。”
“他们为什么违约?”
“我这几天做过调研,大部分客户违约是因为有一个新兴的高端奢侈品牌和我们在竞争。他们走的也是国际路线,他们的设计师都是外聘国外的一流顶尖设计师,并且我调查了一下他们背后是有香港的财团支撑的。也就是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很明确,放长线钓大鱼,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米兰说:“什么品牌?”
“白LILI。就是白百合。连名字都是跟我们一样,有中文,有英文。”
“公司的本部在哪里?”
“我查了一下是在香港。”
“香港?”
米兰隐约有种压力,这个品牌是有备而来,无论是资金还是技术,都像是一股寒流一样,让人感到寒冷。
“你怎么看?”米兰问万国梁。
“我们先摸摸对手的底细,毕竟我在这个圈子里面认识的人多,如果仅仅是一个新兴的品牌的话倒也还好说,我就是怕同行的人再傍上了大款,又有头脑又有金钱的话,那我们就麻烦了。”
“大梁,你这些年在圈内没有和什么人过不去吧?”
“肯定没有,我大梁这些年在圈子里做策划靠的就是人脉和巧辩,我怎么可能去树敌呢?你是担心有人在背后给我们下软刀子?”
“嗯。这也难说。最近我在看《三国》,有一些启发,觉得自己对人生有些失望了,因为江湖太险恶,有时候在一条道路上走得越远就会发现越孤独。”
“总之,最近还是小心行事为好,本来这几年我们的服装尤其是高端订制这块就已经饱和。有钱人是比以前多了,但是现在有钱人的钱也不好挣了。大家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挣普通人的钱太难了,所以大家都来争着挣有钱人的钱。”
“最近往墨西哥和日本的单子怎么样?”
“这个还是正常的,国外的贸易订单都没有缩水,就是国内市场的缩水不小。我觉得这不正常,按理说一个新建不到两个月的新的服装品牌就算是有资金聘请国外的高端设计师,但是他们没有必要尾追我们的客户资源啊?”
“是啊!所以我觉得这个品牌背后一定有个非常了解我们的对手,会是谁呢?”
米兰和万国梁最后一致认为有内鬼。
“难道?”
“不可能。我们俩天天在一块儿!不可能!”
“你不要过早地下结论。一切皆有可能!叫徐敏来趟我办公室!”
“徐敏,我们在一起共事多久了?”
“一年一个月又三天。”
“那你扪心自问,我和大梁对你怎么样?”
“没得说。”
“我们公司这个月的财务报表我看了,我们公司国内高级订制的订单严重缩水,有近三分之一的客户违约。”
米兰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最近一直在忙上海旗舰店的事情,没有了解高级订制的事情啊?”徐敏的回答坦荡自然,不像是做了错事的人。
米兰想也许是自己真的多虑了,虽然徐敏曾经做过一些见钱眼开的事情,但是有了那次的教训,她应该不会再做什么对ROSE黑不利的事情了吧?
看着如今也是一身名牌的徐敏,她想起了自己一路成长的路程。一年前这个丫头25岁,瘦瘦的小细胳膊,脸色也黄黄的,谈吐虽然有些不俗,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经常出入高级写字楼的白领。如今在ROSE黑,她的薪水从最初的零收入,到如今的每月税后一万,她应该是感激自己当初选择了ROSE黑的吧。从收入也好,到外表也罢,在这个城市,ROSE黑给了她想要的。米兰想,她如果这次再做了什么错事,一定不能再原谅,上次是初犯,但是这次再明知故犯就是品格有问题了。
“好的,你有空和大梁好好地沟通一下。我们公司本来电商就是负成本在运营支撑着,实体店也是基本上处于收支平衡的状态,就是靠着国外的贸易订单和国内的高级订制来盈利。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的客户流失率就遭遇滑铁卢,这样下去不用半年我们就都卷铺盖走人了。”
“不是徐敏,那会是谁呢?”米兰想。
大梁说:“米总是不是您平时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
“不能吧?我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再说我在圈子里也就是一年的资历,基本上在北京的这一年,关于我们品牌的事情都是你跟徐敏在打理,我都是幕后工作,应该不能躺着都中枪吧?”
米兰正要给广美打电话,广美就打来了。
“米兰,今晚我们去MARRY家吧,她说关于刘岸青的事情要跟我们说。”
“好。”
刘岸青失踪有快半年了,在自己公司出现谜团的时候,也开始同时有了他的消息,米兰的心情像是浸水的白纸,皱皱的。
米兰曾经设想过刘岸青可能去的地方,他应该不能回老家江城,可能会去西部。他一直有个西部的梦,但是西部太大,她不知道他是去了青海,是新疆,还是西藏。他还跟米兰说过想去尼泊尔,从西藏过去,那里人们对宗教的朝圣让他向往。有时候米兰想这样对他也好,也许一个人没有牵挂,能够说走就走,人生最灿烂的自由也未必是件坏事情。
米兰期待着晚上的聚会。
盛夏夜晚的北京像是一个不舍得打烊的店铺,东家总是忙不迭地在张罗着客人,每个人都像是有自己的目的地,每个人都是那么的目标明确。米兰开车奔驰在二环路上的时候想,北京城的这一圈圈路像是一棵大树的年轮。听广美说,在她还是四五岁的时候,海淀的西三环还是一片的荒郊野岭,那个时候的大学就像是现在镇上的那些服装厂,挂个牌牌就是高等学府了。
如今北京城是环环堵时时堵。米兰在路虎新发现上侧目看同行的车子,居然发现越是好的车子上的人越是年轻。
“感情在这群人的生命中算是什么呢?他们为什么可以看起来那么开心呢?”米兰想不明白,有时候大梁说得对,生活一定要学会没心没肺。生活就像是雾里看花儿的时候才最美,永远只能探个大概而不能深究细节。
米兰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车子就开到了大望路的“首府”了。米兰在珠江帝景停好了车子就去了珠江帝景的D区。推开门的时候,广美已经在了,杰克今天也在,还有见过几次面的白玉琼,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也是小白脸一样的小年轻。
MARRY说:“米总最近好忙啊。”
米兰总感觉今天的气场不对,自从那次在自己家给广美过了生日派对,广美好像跟自己生疏了,而MARRY说话也开始有些棱角。米兰向白玉琼问了好,就打算问刘岸青的下落。
“刘岸青他现在人在哪里?”米兰迫不及待地问MARRY。
“西藏。”
“西藏?”
“嗯。小曼说他给她打电话说他现在人在西藏,小曼说他可能是在普兰。以前刘岸青曾经说过要跟她一起离开北京去西藏生活几年,他顺便搞创作。那会儿小曼身体不好就没有答应。”
“那他的电话回过去没有人接吗?”
“他就给小曼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用公用电话座机,打过去确实是普兰的号码,另一次是用手机,但是回过去就是信号不好,不在服务区。这是他手机号码,你打打看,我跟广美都打了不下一百次了,但是就是不在服务区,不知道是他的手机掉在纳木错了,还是在西藏那地方太靠近天堂了,高处不胜寒。”
米兰接过新号码,电话那头的服务小姐居然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广美说:“记得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刘岸青选择的采风地点都是西藏,每次也都是你跟他一起去的,所以现在断定他人就在西藏的话,他一定在你们去过的那些老地方,所以……”
“所以什么?”米兰看着MARRY的眼睛问她。
“所以,我跟广美一致觉得还是你去西藏的话才能把刘岸青给找回来。因为现在的小曼已经快要疯了,她整个人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就算是赵天意有钱,但是在戒毒医院那种地方就像是在疯人院一样,每个病人都像是疯子。就是不疯的正常人在里面时间久了也会被同化的。小曼很坚强,但是她不愿意好起来,她说就算是好了、出来了和在里面也没有什么两样,没有什么意思。家里反倒还没有疯人院好,里面就算是些疯子,至少她不孤单啊。”
广美也在敲边鼓:“米兰,就算是小曼她和刘岸青之前有什么不是,但是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你不会对他们置之不理吧?”
米兰刚才在犹豫,不是不想去,她无比想去,就算是现在刘岸青是赵小曼的丈夫,她始终坚信在这个世界上她才是真正了解和包容刘岸青的人。其实就算是刘岸青伤害了她,她也没有真正地恨过他,也许爱到了一定的境界就是无条件的信任和包容了。就像是《荆棘鸟》,就算知道那是根又尖又长的荆棘刺也要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胸膛。
米兰只是担心自己现在公司的事情还没有落停,她还没有查明最近这财务和市场的漏洞,她如果就这样一个人再离岗一段时间的话,会发生什么?
米兰一向是个相信因果的人,她做事情从来都是先考虑后果,再倒着去填充原因,而现在的未知事项有点多,她心里没底。
但是她还是答应了:“好,我去,我
去把他领回来。”
有时候,有些事情是责任。长大了,在这个新的篇章里面,爱已经不是单纯的脸红与心跳,它像一颗水晶、钻石一样,拥有很多的面,而责任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面。
“白姐,赵哥最近跟香港的那个服装贸易商谈判得怎么样了,他们那边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们划分成过来?最近赵哥手机怎么都联系不上了,他不回家的吗?”
白玉琼说:“他最近出差了,说是去香港办一个文化展览的活动,我也没有问。”
MARRY看白玉琼的样子,应该是赵子民没有跟她说自己跟他的大项目。看来赵子民这个人平时老奸巨猾的,关键时候还是个挺靠谱的合作者。
知道问多了白玉琼也不知道,MARRY就不再问。
白玉琼说:“你不是喜欢那小子吗?怎么自己不去呢?”
MARRY说:“我也不知道人家去过哪儿,就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我找着人家了,可是没有以前在一起的回忆啊,所以算了吧。”
“落伍了吧,MARRY最近又有新情况了!”广美凑过来跟白玉琼说。
女人天生就对八卦感兴趣。白玉琼问:“哪家公子哥这么有福气?”
广美说:“你认识的,就是最近给她杂志社做微电影的那个独立音乐人。”
“慕矫健?”
“嗯哼。”
“难怪!”
“难怪什么?”
“你难道没有发现MARRY最近穿衣服都有点那个美国街头爵士的感觉吗?”
“嗯。是有那么点味道呢。”
“这事儿杰克知道吗?”
“他应该还没有察觉,他还是个毛孩子,也许还没有读懂MARRY的内心。”
“说什么悄悄话呢?”MARRY端着一盘新疆马奶从厨房出来招呼他们一起吃马奶。明明就是葡萄,她非说得这么性感。
广美说:“这才是MARRY,没有性格就不是她了。”
米兰回到德国印象后就给万国梁打了电话。
“我要去西藏。”
“什么时候?为什么啊?”
“刘岸青在西藏。”
“可是你现在走了,我怕公司的事情我跟徐敏应付不来。最近公司的漏洞太大,并且我昨天审查了一下发现财务也有漏洞,还有呆账!”
“我心里也不放心,但是这是我已经认识10年的朋友了,我不忍心看到他堕落。”
晚上米兰失眠了。她隐约记得那是她去法国的最后一个夜晚。她在美院附近租了套简陋的一室一厅公寓。记忆中那个初秋时节的风已经开始冰冷刺骨,刘岸青像往常一样地开了门,看到蜷缩在沙发上像是病猫一样的米兰,他的热泪滚落在米兰的下颚上,然后顺着脖颈滑进**。他要亲她,但是米兰的心已经冰凉得像是深秋的风。她背对着他睡去。
“我把删掉你的MSN又加上你了,你在法国若是寂寞了就跟我聊聊天。”
米兰没有说话。
刘岸青继续说:“其实我有段时间内心非常厌世,也不喜欢我自己,所以对你的态度也非常不好,现在我回忆起来内心非常地愧疚,对不起。”
“你为什么选择她?现在后悔了吗?”
“感觉。感觉这个事情没有理由,我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将它走完。米兰,对不起。”
米兰无话可说,这种话太抽象,让人无法辩论。如果人的很多情感都是仅仅靠感觉来维系的,那爱情就是花篮上随时会凋零的花朵。不坚强就会成为水桶里面随时被宰割的鱼,心在那一晚上已经练成了一个可以伸缩的活塞,什么结局撒在心网上都能够承受。
米兰在出发前的那晚做了一个跟她去法国前同样的梦。
夜已深,刘岸青来了又要走,但是走了又回来。米兰蜷缩在被窝里想:“他在犹豫什么呢?没有结果的事情转身离开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原来是家里马桶坏了,他去买了马桶刷,然后马桶就又焕然一新。厨房水池旁边的垃圾已经散发出酸腐的臭味,刘岸青去最后一次把垃圾桶都清理干净,就算是要离开,也要最后一次把该清理的都清理掉。
他要走了。米兰抓住了他的衣衫一角。
“我们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一开始就没有一样的价值观吗,还是走着走着才变了的?”
“咱们俩的关系,我举个例子,我们都是太挑食的人,如果我们去买车,我们都是先看外观的人,我们对性能的要求要次于外观。”
米兰懂了,刘岸青永远像是采花的蝴蝶一样,他会停落在不同的花朵上面。
“你走吧。这是你的选择,好好对待小曼。女人爱上一个男人不容易,不要再让女人伤心。”
“你很坚强,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米兰苦笑:“不坚强,难道要跳楼吗,还是要自杀?不坚强又能怎样?哭着喊着跪着要你留下来吗?你走吧!”
那天晚上那个房间里面还弥漫着刘岸青离开的气息,沙发上,床单上,还带着他淡淡的体香,米兰起床把床单套、沙发套全部拆下来放进了洗衣机……
“我们都要对得起我们自己。”
3年前的这句话还萦绕耳畔,米兰感觉自己的身体内已经有了一个内置的像是护身服一样的壳子,刀枪不入,但是他这3年又是做了些什么对得起自己的事情呢?制造游戏规则的人却率先违了约。
记忆如果是一块抹布就好了,不用的时候,就可以随便地丢掉。
门铃响了,是万国梁。
“米兰,我不想让你走。”万国梁这是第一次叫米兰的名字,米兰转过身来看着他。
“为什么?”
“那个男人难道伤害你还不够吗?我时常看到你像是冷冰冰的机器一样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脸上的笑容从来都没有那么彻底过,你的内心一定不是这样的女人。这个世界上最难受的事情就是看起来不般配,他和你看起来不般配,你知道吗?现在公司就像有个谜团一样,重要客户都纷纷釜底抽薪,你若是现在离开,公司谁来坐镇?”
米兰停下不断收拾行李的手,她惘然地看着万国梁。这个潘忠良的嫡孙,她是多么想现在就告诉他这个秘密,她起身去了书房。
她说:“你来书房,我告诉你为什么?”她给万国梁拿了个凳子。
“你相信宿命吗?”米兰问他。
“不相信,我只相信自己的努力。”
“可是我相信。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自己就算是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曾经我也像你一样地不相信命运,我觉得我的未来是掌握在我自己手上的,只要我努力我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莫名其妙地开始变得宽容。终究有一天,你也会宽恕一些自己不能接受的东西,不是因为爱,而是一种责任。真正的悲伤不一定要泪流满面,有些悲伤痛到极致,有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你已经不爱他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因为责任。如果是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ROSE黑垮掉了,那我认命。”米兰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她哽咽了。
“啊,好舒服。你知道吗,大梁,我有好久都不能哭泣了。谢谢你。谢谢你让我今天又能哭泣,哭泣对我来说是轻度的悲伤。”
“对不起,米兰,让你伤心了。”
“叫米总。”
万国梁也跟着哭泣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得不到你的心呢?我时常痛恨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够保护你。看到你这一年下来比以前更瘦了,你经常几个盒饭就是一餐,我会心疼。答应我,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大梁,对不起,我是个内心有太深伤痕的人。爱情对我来说太过奢侈,我想珍惜你这个朋友。做我永远的搭档好吗?答应我,等我回来,我会告诉个关于你的秘密。记住,上帝对你很慷慨。”
“还记得席慕容的那首诗吗?《无怨的青春》:在年轻的时候,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请你,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他,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多短……长大以后,你才会知道,在蓦然回首的刹那,没有怨恨的青春才会了无遗憾……”
“你知道吗,大梁,在我去巴黎的前一夜,我和他试了好几次,但是我就是不行。有时候身体是最好的警报器,他的背叛让我的身体没有了灵气。尽管我也想宽恕他,但是上帝不允许。随着爱情的终结,我们的肉欲也终结了,所以我没有留下来。我当时想,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回北京了,但是时间和距离让我遗忘了痛苦。所以我相信,等多年以后,我们想起今天的痛苦也好,欢乐也罢,都是一场梦而已。我们所能做的都是掩面哭泣而已。”
“请允许我等你,我等你缓过来。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病了,你生了一场大病,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大病,你只是需要时间来康复。”
“不要等我,我们没有未来。我会耽误了你的幸福。”
“等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的决定。你好起来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互不干涉。”
米兰说:“你怎么这么傻?”
“我已经傻了一辈子了,我还想继续傻下去,因为只有傻才能让我心安理得。”
“好好照顾自己,我们的ROSE黑你一点都不要担心。其实在来的路上,我就知道我一定会碰冷钉子,我们两个之间,我从来都没有说服过你。我在车里给你准备了路上的一些生活必备品,知道你最近一直很辛苦,可能没有时间准备,我去拿。”
万国梁在车上居然放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他在心里向上帝发问,如果上帝真
的存在,他想现在就和上帝促膝而坐,他想和上帝谈谈。
“能和你再见见面吗?”一个陌生的号码发过一条信息来。
“你是谁?”米兰给他回过去。
“元野。”
米兰突然想起了路环环与自己见面的时候求自己不要再理这个男人的事情来。她给他打了电话。
“你好,我米兰。”
“我知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见我,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吧。我明天就要走了。”
“去哪儿?”
“西藏。”
“几点的飞机?”
“早上7点多,最早的航班,北京飞拉萨。”
“是为了去找那个人吗?”
米兰说:“哪个人?你怎么知道的?”米兰瞬间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晕眩,最近的事情就像是一个谜团:刘岸青失踪半年了突然就有了若隐若现的消息,自己的ROSE黑莫名其妙地就有了一个隐形的巨人一样的竞争对手,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总是横冲直撞地就走进自己的世界,而自己的老朋友却越来越像是陌生人,就连广美也跟自己莫名其妙地生疏了。
“我听广美说的。”
元野请广美吃法国大餐,他想让广美介绍米兰给自己认识。广美很奇怪自己没有发飙。元野在她眼里像是一个彼岸的符号,他们之间永远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之前是那些形形色色的女孩,之后也许是米兰。
他们都是那种必须要怎样的人。
“你有勇气听米兰的故事吗?”广美问他。
“我想听全译本的,最详细的。”元野的眼神坚定,这是广美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眼神。
“喜欢米兰的人有很多,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得到她?”
“凭感觉。”
“感觉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好吧,我祝你好运!”听完了广美的故事,元野更加确定了想要的是米兰这样的女人,虽然米兰比自己大两岁,但是他真心喜欢这个姑娘。
“你是因为她的钱而喜欢她的吗?”广美针锋相对。
“你觉得我这辈子是那种会缺钱的人吗?”元野势均力敌。
第二天,米兰在机场候机室里面见到了那个身影,几个月了,他还是那样的不媚俗。一身褐色的夹克衫,下身是米白色的运动裤,穿着褐色的大头皮鞋,围着浅蓝色的围巾,戴着红色的鸭舌帽。
米兰假装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否看到自己了,她去买了一份《经济观察》,故意挡住了自己的脸。米兰是头等舱靠窗,希望这个人的座位不要靠近自己。
“伊莲,mynameisyilian……”米兰一看还是昨晚的那个号码,她摁了拒接,手机就一直不停地响。米兰干脆关了机。这个广美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告诉这个人自己的事情干吗。
上了飞机系好了安全带,米兰像往常一样睡起觉来。
元野看着睡熟了的米兰,像是个婴儿一样,那么安详,他不懂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当初那个畜生怎么会抛弃了她。她的头慢慢地歪在了他的肩膀上,缓慢而均匀的呼吸通过身体和骨骼传递给心,元野真的希望这种动作可以保持一辈子。她的头发那么柔软,发尖轻轻地滑落下来。元野想,这样美丽的发丝滑落在手背上一定舒服极了。
米兰的眼睫毛像是芭比娃娃一样又长又密,小鼻子圆鼓鼓的像是泰迪熊,嘴唇却是厚而性感的。突然隔壁一个大姐的喷嚏把米兰给惊醒了。米兰一看自己居然睡在了邻座的肩膀上就蒙蒙眬眬地边揉眼睛边道歉,没想到他就一直笑。米兰转过头来一看,惊了!五官顿时都惊成了圆圈的形状。
“不好意思,我刚才是一直都睡在你的肩膀上吗?”
“嗯哼。”
米兰瞬间额头体液有点多。
“那……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我记得我身边是一个三流的女演员啊!”
“我跟她换了位子。”
米兰有些吃惊,但是她还是面如平湖。
“你去哪里啊?”
她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与你同行。”
“我是去找朋友的。”
“我知道。就算是过去的一块抹布,你都不会轻易丢掉,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路环环找过我。”米兰本来想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但是元野的执着让她有些怕。
“我知道。”他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似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去找你,然后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这是她的风格。她是个有心魔的女人,像是邪恶的黑天鹅,性感但是歹毒。”
米兰很失望。她说:“我不明白你们男人为什么可以追女孩子的时候就甜言蜜语,但是等得到了,就把她们像是扔破抹布一样地丢掉。想在一起的时候仅仅是因为有感觉这样抽象朦胧的谎言就能把女孩子哄得团团转,但是分手的时候仅仅是说些性格不合一样抽象的鬼话,让女人无从辩解。”
“你失望了吗,对男人?”
“没有,我一直坚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像是我父母,我就很渴望拥有那样的爱情。父亲会经常地出差,妈妈是个漂亮的女裁缝,在江城有很多很远的地方的人都会打听着来找妈妈做衣服。我觉得妈妈很幸福,我也一直想要过这样的日子。但是我发现我成不了妈妈,就算是我像妈妈一样学了做衣服,我也成不了她。她生活在一个朴素的年代,所以她会拥有那个年代的爱情,而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有些浮躁。”
“想不想听听我的解释。”
“随便。”
“我是那种跟任何女孩在一起都很舒服的人,我懂得女孩子的心理,但是我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曾经有段时间我像你一样,我绝食。”
“绝食?”
“嗯。我觉得所有的女人都很恶心。那段日子,我像是哪里出了问题一样,对你们女人已经没有兴趣了。在我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我像是超脱了一样,对女人居然没有了感觉。小时候,很多小朋友都喜欢去有女孩子的地方玩,我也是,长大了大家还是喜欢去女孩子多的地方,但是我变了。他们说是因为我是做导演的,见的美女多了,对美女有免疫力了。我自己也不知道问题是出在了哪里。”
“在路环环之前,我身边就有很多的女孩,但是每次我身边都只有一个,只是持续的时间都不长。每次广美都会问我这个是不是我女朋友,我都否认。我跟人家姑娘谈之前跟她们说得很明白,但是姑娘们居然也都同意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这就像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你没有问过她们吗?”
“当然问过啊,她们的回答五花八门。有的姑娘说跟我在一起有面子,有的说我长得好看,有的说我爹是元国强大导演,有的说是因为爱我,有的说是因为我忧郁。总之,每个姑娘都带着自己的细节,而我也沉醉于这些细节,但是我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这些女孩子都苍白得像是一张白纸,让人提不起任何的兴趣。所以后来有段时间我很自闭,开始绝食了。”
“我想生活有时候真没意思,但是打破这种宁静的是路环环。我爸的作品需要一个青春的女演员,让我上中戏大一的新生中去选一下。我认识她是在学校的瑜伽馆里,那个时候她正在练习瑜伽。在瑜伽馆的落地镜里面她是那么安详,长长的头发像是瀑布一样地泻下来。那时她的汗珠顺着头发滴下来,我的心又重新开始恢复了生机,后来她就成了我的女朋友。”
“她是我公开承认的第一个女人。当我向朋友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没有打算再去想别的女人,就算是她将来有什么缺点我也会包容她,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所以从她大一到毕业,到现在,我都一直像是宠公主一样地宠着她。”
“那不好吗?”
“我发现我错了,因为年纪小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什么样的理想、什么样的女人。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自己努力就可以改变她,但是我发现人的本性是改变不了的,它是一种固有的气质在身体中永存。可能路环环确实是个好的戏子,在她的生命里,成名的渴望会比做女人的渴望要强烈。我从来都是尊重女强人的,但是我讨厌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她伤害过你吗?”
“有时候信任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旦皱了,就再也抚不平了。我太相信自己的能力,以至于这段感情持续了太久太久。”
“给我个机会,哪怕是做朋友,不要不理我。”
“为什么?”
“因为没有彼此,我们会孤独。”
“你怎么知道我会孤独?”
“如果你还在挑食,如果你还在拒绝,那么你就一定还在孤独。有部电影叫《苦月亮》,说的是男女主角一开始很相爱,但是后来却步入变态婚姻关系的故事。我们不是在演电影,因为我们已经知道故事的结局了,所以我们就要避免那种悲剧式的结局不是吗?”
米兰被这个男孩给说服了。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所以不能将就。曾经我以为自己可以从一而终,但是我现在宁可高傲地发霉也不要再低调地凑合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元野问米兰。
“谁?”
“你的前男友。”
“曾经我以为他是一个站到过山峰顶端的人。女孩子在年轻的时候都会喜欢一些有才华的男孩子,我也不例外。”
“现在呢?”
“现在我们俩像是进了一个大锅,他在锅底的最中央,而我在锅子的边沿上,遥不可及的距离已经让我们俩心与心之间越飘越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