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条癞皮狗
米兰回京后又去了墓地,她站在了潘忠良的墓碑前,上面白色的“义父潘忠良之墓”几个大字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两年前的夏天在法国的那个老式别墅里,米兰像往常一样下了课去看潘忠梁,但是他已经安详地在藤椅上永恒地闭上了眼睛。
留在桌子上的是一纸遗书。
亲爱的米兰小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幸福地离开这个让我留恋的世界了。请不要为我难过,我的心是快乐的,因为我最终是在“家里”离开的。我非常感谢上帝在我弥留之际赐予了我一个可爱善良的孩子。我46岁离开中国,已经有51年没有回去看看了,因为已经没有亲人和牵挂了。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没有牵挂,没有回忆。我思念中国,但是又害怕回去。你是上帝赐给我的最美好的礼物。我知道我已经很老了,这两年若是没有你,我甚至无法正常生活。我这辈子总的说来是个善良正直的人,做任何事情也算问心无愧,也应该有个善始善终。我最近总是感觉身体快要退休了,虽然我的灵魂还很活泼。如果能在你回国前让自己和你一起飞回故国,那么我的心是开心的。落叶归根,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至于这些遗产,我的画室还有这栋房子你若是觉得在巴黎还有用处就留着,若是没有什么用处,就变卖成欧元,回中国创业吧。你是个坚强勇敢有梦想的姑娘,我这辈子没有儿女,你就是我唯一的孩子和希望。我希望这能对你的梦想ROSE黑服装品牌有所帮助。祝你梦想成真!
做了51年的基督徒,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有上帝和灵魂的存在,但是我宁愿去相信。因为这样的话,我们又能约定再见了。我在天国那个没有烦恼和忧虑的地方等你。永别了,我的孩子!保重。
你的大朋友 潘忠良
米兰想:“我该怎么做呢?大朋友,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现在ROSE黑这个品牌才刚刚起步,我要不要让万知道这个秘密?”
世界原来就像一只碗口那么小,自己一直努力地奔跑,都是在跑圈!
米兰开车回到世贸天阶,停车的时候居然看到了BT666的车牌号!这个号码徐敏曾经跟米兰说过,他们主编这个人有时候很爱慕虚荣,做事情有时候挑剔得让人发指。他的车牌号码选了个类似BTV的字母,开车去外地采编,尤其是还在发展中的二三线城市,小地方的人见识少,一看是北京的“京”字,还有唬人的“BT”,再加上中国人的幸运数字三个“6”,每次他的奥迪A6到了地方招待所,都像是奥巴马访华一样引起不小轰动。主编对这种子虚乌有的崇拜总是沉溺其中,让人费解!
赵子民是20世纪80年代去俄罗斯留学的大学生,莫斯科大学历史系的高才生,后来就当起了记者,偶尔做些生意,不然的话,他的这辆奥迪A6光靠着他那点微薄的薪水估计得等他入土的时候才能攒够首付!这个人曾经在徐敏刚入行的时候提拔过她,小姑娘踏实勤奋,就是有时候有些死脑筋。他给她面试的第一道题就是问她怎么看新闻。
徐敏那会儿刚毕业不懂得社会上的水深水浅,就开始复述课本上的理论。“停,停!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新闻?新闻不是狗咬人,狗咬到了人,那很正常,人咬狗,那才是新闻!正常的人+正常的事=新闻价值为零。”
“那,不正常的人+非正常的事=轰动新闻!”徐敏麻利地接招。主编看姑娘虽然先天畸形,但是可塑性强,就留在了社里。无奈此人看起来不起眼,实则内功深厚,难以洗脑。
米兰停好了酷派,就上了楼。
“米总,您可来了!主编都等了一天了!”
“好,我马上来。”
米兰去总经理办公室换了衣服,就去了招待室。她要跟这个非要见到自己才能签合同的人过过招。
“赵主编,您好!”
职业病的米兰扫了一眼这个男人的装束:黑呢子大衣,留着大背头,身材袖珍,脸上的横肉和身体中部像是怀胎十月的孕妇一样鼓胀着。
赵子民见到了米兰,像是老鼠见到了大米一样地瞪圆了眼睛,伸出那流着肥油的黑爪子想要跟米兰握手。米兰顺势递了杯热咖啡:“天冷,喝点热饮,暖暖身子!”赵子民那黑猪扒一样的手不情愿地接过了一次性的杯子。
“我们想做一个类似于杂志一样的企业内刊,因为我们也要发行,所以想要一个合作者,听MARRY说,您是热心肠帮过她不少忙,又是我们企划徐敏的老领导,在媒体圈子里德高望重。要是没什么问题,您这边就开个合作价,祝我们合作愉快!”米兰总觉得这个人的身上有股刺鼻的味道熏得自己很不舒服,因为他的眼睛总在盯着自己的胸部看,她想开门见山赶紧完事就让他走人!
“呃……”他的嘴角开始演绎圆的下半圈,“我们不要钱!”赵子民晃晃悠悠地说出让米兰吃惊的话,做生意的人从来都不拒绝廉价,但是也比正常人更相信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免费的后面一定是跟着一个陷阱。
“不要钱?那你们要什么?”米兰的敏锐显然让赵子民更加兴奋。没错儿!这个丫头就是这么聪明。
“我就想要经常地和你吃个饭!”赵子民的那种表情让米兰想起一个词,就是东施效颦!四五十岁的人了,还学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小伙子,毛毛躁躁的。米兰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米兰是商人,她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没有必要伤害的上帝。
她说:“好的,我考虑一下您的方案,然后让我们企划与您联系,不送!”
赵子民像是偷到了米的老鼠,不管怎么说,今天算是有了进展,虽然没有碰到她的小白手!
赵子民是不会放弃的,他当年就是凭着一股狗皮膏药一样顽强的精神拿下白玉琼这朵冰花的。什么白玫瑰、黑玫瑰、冷艳的、霸气的,还有MARRY那种野性的,到时候都得跟他乖乖招安!
在自己的意淫中,赵子民嘴角的弧度开始上扬。
米兰给MARRY打电话,说晚上去她家。
米兰还没有说自己的问题,MARRY就让她帮自己拿主意。杰克给她准备了一份意外惊喜!
“什么意外惊喜?”米兰问她。
杰克在大望路的珠江御景D区给她买了栋房子,200平的LOFT!
对于MARRY的单身,米兰总觉得自己是有罪的,现在无论如何,看到有人对MARRY如此心疼,也算是自己的心灵得到安慰了。
“挺好,其实他可能就是年纪小,等再过几年,等他成熟了,也会是个不错的潜力股。”
“米兰,可是我不想要。”MARRY的眼神莫名地黯淡了,米兰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女人终究是要相夫教子的。女人可以为了爱去吃苦,但前提是不会一直苦下去。你现在有这个机会不要再让自己沉沦了。”
其实她们俩的心里都还有句心照不宣的话,她们都想问问对方,是否还爱着那个叫作刘岸青的男人,她们都单身到现在是不是还是因为放不下那个男人!
“如果……如果刘岸青现在单身了,你还会要他吗?”MARRY终于第一个撩开了禁地的帷幕。米兰本来就乱成一团麻,她答非所问。
“我想先跟你打听个人,你必须要如实地回答我。”
米兰的表情太过严肃,MARRY说:“说吧,只要我知道。”
“赵子民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MARRY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米兰提到这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吃惊。她定格了几秒钟。
她心里想:“这个老狐狸,不会这么快就下手了吧?”
一年前MARRY创刊《MO女》时尚杂志的时候,这个老狐狸就想揩油,幸好她机灵。前几天的《MO圈》创刊酒会上也是猫捉老鼠,不过
如果现在他又盯上了米兰,对自己脱身也许有利无害呢。
MARRY说:“他这个人就是看起来挺邪恶的,其实心眼不坏,挺老实的一人。”米兰心里还是不安,总怕有一天养虎为患,她问MARRY:“这个合作找别人来弄吧,你有没有什么关系?”
MARRY说:“我若是有关系的话,我早就不找他了。这时节咱女人想做点事情真是太难了,本来跟那些铁打的男人相比就不占生理优势。整个世界战争形势也一直是雄性操刀,咱想铆足了劲做点事情吧,还有几条癞皮狗时不时地蹦出来捣乱。”
米兰在酷派上望去,整个北京城的马路上每个人都包裹得像个速冻丸子。她一直是相信因果报应的,不称心的起点,过程再不济,如果不好好靠脑力和体力填补差距,结果就注定了还是在金字塔的底层。但是现实有时候像是春天里的螃蟹,打开蟹壳,看到的全是失望。
刘岸青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二人怎么会成了如今这种关系?生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怪胎,越长越变了模样!万国梁居然是潘忠良的嫡孙!当年毕业时,刘岸青说出那五个字的时候,米兰的巴掌想要去和他的脸发生力的相互作用,但是她压制住了探出火苗来的怒气,她问:“你真的不会后悔?”
他答:“永不!”
如今,才过了短短的两年,誓言是如此经受不住生活的层层剥离。
将米兰从痛苦回忆中拉回来的是法国文艺女歌手伊莲娜的《我叫伊莲娜》。是徐敏的电话铃音。
徐敏说:“米总,赵主编打电话问我合作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米兰跟徐敏说:“我再想想办法吧!这个内刊我们先不考虑了。很快就北京时装周了,你和万国梁先准备一下服装和联系公关公司模特的事情。”
米兰最近压力太大,病了,一连好几天起不来床,一个人在家里也不爱做饭,几天下来整个人成了红烧排骨吃剩的那根排骨。想给身边的人打电话,看了看通讯录,居然没有一个可以叫到身边来的人。按了刘岸青的号码,终究是没有勇气按下通话键。
算了。想了想还是打给广美。
“喂?”
“喂……”米兰因为已经吐了一天了,身体虚脱得像是一张白纸,一时间没有拿稳,电话居然从手里滑脱到了床底下,她扑通一下子也跟着掉了下去。
广美这会儿在云南采风,她跟MARRY打电话,MARRY刚好去天津出差了,万国梁和徐敏的电话她又不知道,她就给刘岸青打了电话。
刘岸青正在床上睡觉,赵小曼已经有一周多夜不归宿了。他也有七天多不分昼夜地只是吸烟喝酒,他想他一直就这样下去会不会醉死。广美的电话打破了他平静如湖的梦幻生活。他来不及梳理他天线宝宝一样冲天的头发,随手披了件外套就打车来了香蜜湾。
真正要敲门的时候,他却退缩了。他把拳头砸在墙上,头顶着墙,在心里痛骂自己:“真是个混蛋!”他没法面对米兰,正要离开,广美的电话又打来了,问他:“到了没?米兰还没有接电话!”
刘岸青赶紧敲门,里面没有反应,他就在外面喊:“米兰,是我!我是刘岸青!我是岸青啊!”
有本书上说,人这一辈子其实是靠灵魂活着的,也是为灵魂而活,人的知觉只不过是感性或是理性激发的灵魂深处的悸动。
刘岸青的这句话把沉睡的米兰唤醒了。米兰说:“我在这里,青,我在这里!”
刘岸青听到里面有回应,就继续敲门。他说:“兰,你开门,我来了。对不起,我来了!”
米兰爬起来开门的时候,就站不住了。刘岸青一把抓住正在倒下的米兰,一个扑空,居然没有抱住。2年了,是他自己太安逸,雄性本能蜕化了,还是因为太陌生,没有了默契?
刘岸青把米兰从地毯上抱起来。米兰瘦了,轻得像是只病猫。米兰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他想去给米兰熬点粥,自己这两年肠胃不好的时候,小曼就是给他熬粥喝的。
米兰和刘岸青分手的时候,刘岸青只留了一张他们俩的照片,其余的所有他们俩的物品都归了米兰。米兰出国的时候暂时放在了广美家保管,回国后米兰又全部搬回了香蜜湾。刘岸青目睹着房间里每个角落里都是他们俩以前在一起共用过的物品,又像是回到了2年前。他们一起买过的书,买过的布娃娃,买过的各种纪念品,米兰都留着。
他翻开那本有些泛黄的相册,米兰在美院操场的那棵法国梧桐下的照片是他给她拍的,那是他们在美院的第一个秋天。
米兰说,她喜欢秋,因为秋天是个温暖的季节,不冷不热,整个世界的色调像是过了暖黄的滤镜:柔和,温暖。
米兰醒了。
她看着这个自己生命里曾经那样不可替代的男孩现在居然是那么的陌生。她的身体不能动,肚子像是挖塌了一个洞,四肢酥麻麻地疼,脑袋木木的像是刚刷了白粉的墙壁,唯有眼珠子还能像是水晶球一样灵活自如。
刘岸青放下手中的相册说:“广美说,你生病了,我怕你没人照顾。”他走到米兰身边来问她要不要喝粥。
米兰没有力气说话,但是眼睛还好用,两条透明的小蚯蚓就直探头探脑地想要掉出来。
刘岸青把米兰扶起来说:“什么都不要想,先好好把粥喝掉,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下厨煮粥哦!”人总是珍重自己的第一次,第一次牵手,第一次学会骑单车,第一次逃课,第一次撒谎,第一次脸红,第一次心跳……
米兰张开嘴巴,看到了那双手,那双曾经握着自己的手,帮自己算过命运的手。
大一那年暑假,刘岸青和她们四姐妹儿一起去凤凰岭。一个老道士跟他们五个说,这个姑娘剑眉薄唇,能成就一番大事业。这说的是MARRY。
看了一眼赵小曼。第二个姑娘嘛,柳眉大眼,长发飘飘,姑娘是个好姑娘啊!
广美说:“那我呢?”
老道士捋着自己的山羊胡说:“你呀,眉清目澈,童心未泯,如果是做文艺工作的话,一定会成为一名小有成就的艺术家。”
神啊!超级无敌准!
米兰想:“那我呢?”
老道士看到了手牵着手的米兰和刘岸青。他说:“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米兰说:“老道士,那我呢?”
他说:“你恬静淡然,必定秀外慧中,只可惜不食人间烟火,过于浩然。”
米兰从来不相信算命先生的八卦,但是老道士这么说,她还是心有余悸。
他们走的时候,老道士又再重复那句别有用意的话: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米兰跟刘岸青说:“他就唯一没有给你算,你再进去问问老先生,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刘岸青进去问老先生,为什么要说最后那句话。他说:“缘分,缘分!你既然又回来,就是天意。那个恬静淡然的姑娘是你女朋友吧?”
刘岸青说:“您怎么知道?”后来一想,他们进来的时候手牵手,是地球人都知道,他正要转身离开。老先生说:“姑娘是好姑娘,小伙儿是好小伙儿,可是你们不是一个国度的人。姑娘心气太高,你的心太小,容不下这个姑娘啊!好好珍惜吧!”
那时候,刘岸青和米兰都刚考上美院,还在热恋期。他愤然离去,哪有这样的人!
当时米兰看到刘岸青出来后闷闷不乐,问他:“老道士说了什么?”
他说:“胡说八道!”
如今快7年了,他跟米兰说了那天老道士的话。
米兰想,命运这东西,她彻头彻尾地信了。努力只是一方面,最终的定锤之音永远得由上帝发出。
爱情的王国里,努力从来都是支垃圾股。真正的爱情不需要努力,这是米兰的爱情观。
刘岸青的电话响了,是赵小曼。刘岸青看
了米兰一眼。米兰朝他笑了笑:“接吧。”
“喂?”
“你死哪里去了?”
刘岸青本来好久没有见到赵小曼,并且还因为最后一次分开是说了那样一个不该说的字而深深地内疚着,听了这句话,本来热气腾腾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如果说刘岸青之前因为内心愧疚对赵小曼还有那么一丝藕断丝连的好感的话,那么现在丝也断了!
“与你无关!”
赵小曼一个人在偌大的房子里像是一个孤魂野鬼在原野上游荡,北京香颂这栋大复式是他们结婚的时候赵天意送他们的婚房。爱像是水,房子像是水做的泥巢,没有爱的房子,就成了挖塌的家。
赵小曼开始后悔,自己这次回来本来是想要好好跟刘岸青和好的,怎么就说了那么冲动的一句话呢?
她去了卧室。
床头上是刘岸青画的他们结婚的时候去云南丽江度蜜月的时候,她在一个纳西族的姑娘家里,在赭石色的卧榻上摆的一个泰坦尼克号中露丝的造型。下面的题字有些晃眼:2008年夏小曼岸青丽江蜜月留念。
小曼一头栽进软床上,刘岸青喜欢睡软床,软软的枕头,就像是躺在女人的身体上。时间久了,赵小曼也开始迷恋上了大而软的床。整个人掉进去,就被白色的床淹没了。
她迷迷糊糊地给刘岸青发了信息:“对不起,我错了,我想你了。”
可惜这次的她没有立刻收到安慰的回复。
她像个哈巴狗一样俩眼珠子望着一动不动的手机。她失眠了,一个人的房间,静得掉根头发她都能听到回音。忽然想起家里柜子里还有安眠药,她前段时间生活压力大,出去接私活儿,被同行们当成了新闻话题。赵小曼去医院看医生,医生给开了一小瓶安眠药,自己没有按时听医嘱现在反倒派上用场了。
她吞了几片,没有什么感觉。安眠药小小的,赵小曼怕是药效太小,一股脑儿就全吞了。
第二天,米兰的身体好多了。公司落下了太多的事情,昨晚赵小曼的电话也让她不安。她对刘岸青说:“谢谢你。”
刘岸青说:“晚上我想给你画张画,好久没有画你了。”
“下次吧。”米兰深知,悲伤要适可而止,而没有结果的快乐也要节制,不然都会减少上帝的赐福。
“为什么?”
“回家吧,回去看看她。她需要你。”
刘岸青没有权利要求留下。他想问,他想奢侈地知道:他们还能有未来吗?但是,他没敢。
刘岸青回家看到了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小曼,他的身体也像是长了长毛,他抱起小曼就去了望京医院急诊。
医生说:“幸好抢救及时,若是再晚送来半天,人就没得救了,做丈夫的怎么能够这么大意!”
刘岸青就在一旁耷拉着脑袋像是秋后霜打的茄子,说:“是是是。”
好在有惊无险。
医院里每个角落都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刘岸青从裤兜里掏出芙蓉王,想想自己这两年是进了个什么怪圈,总感觉是上了一条加速下滑的不归路。
“先生,你太太醒了。”
隔壁的病友好心的提醒让刘岸青想要静下来反思自己的打算飞了。
赵小曼醒来后在床上的表情居然跟两天前米兰躺在床上的一模一样!
刘岸青说:“小坏蛋!自杀还不带我玩儿,人品也太差了吧!”
小曼就笑。她让刘岸青依偎着她。
“我们能不能永远不再分开、不再吵架,我们好好生活,好好赚钱。”
刘岸青对她说:“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我们谁都没有对不起谁,是生活本来就是错的,我们只能将错就错。婚姻也是一道没有解的方程式,那些能解出答案来的,都错了。”
刘岸青说:“小曼,我们去西藏吧,北京这个城市太过浮夸,我也没有什么创作灵感。我们去西藏,去那个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我们在那里重新开始,好吗?”
刘岸青这几天想过了,在北京这个城市,他已经疲惫了,丝毫提不起一点精神来。面对着米兰,面对着MARRY,甚至是广美,他都感觉像是有种心理的劣势。他总感觉自己像是矮了半截,这不是江城的那个刘岸青,他一直躲在一个壳子里走不出来。
赵小曼不喜欢西部,她从小就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并且她吃不了苦,她只能留在北京。
“我不喜欢西藏,我可以去看你,你也可以经常回来,我可以等你。”
“可是……”刘岸青绝望了。
北京时装周很快就到了。
米兰问万国梁:“设计作品和服装订制的事情怎么样了?”
万国梁说:“一切尽在掌握中。”
米兰并没有告诉他生病的事情,因为米兰怕像是滚雪球一样地欠他的感情债越滚越多,到时候怕是窟窿太大,填不上了。
万国梁是个聪明的人,米兰不说,他就不问。但是他会一直在她背后做他能做的。他像变魔法一样地从背后拿出一张照片来。
八只拉布拉多小狗并排着趴在一起,其中最中间那个爪子还是伏在地面上的,像个小王子。米兰抬起头来迷惑地看着万国梁说:“今天是什么狗节吗?”
万国梁答:“外面天气这么好,早上的新鲜空气把整个人都喂得趾高气扬的,咱能说点吉利的话好吗?说吧,看上哪只了?”
米兰弱弱地指着中间把爪子伏在地上的那只。
她说:“这只,这只霸气。”
谁知到了下午,万国梁就真的拎着一只拉布拉多犬来了,身上还穿着小贝经典的11号球衣。前面的主人大摇大摆,后面的跟班当然也肆无忌惮。
两人摇头晃脑一齐进了总经理办公室。米兰赶紧把门一关。
“万国梁!这是在公司,你是打算卷铺盖走人吗?”
万国梁说:“你看真的更了!真的更了!”
“更什么更?”
“更年期啊!我最近看新闻说,这女的吧,若是一直单着,她就容易提前更年期。为了给你调整一下这阴盛阳衰的气场,我决定给我们米总买一只伴侣犬,名叫阿布,人家可是带着户口来的噢!还有,已经做好了结扎,您就放心地收养吧!”
米兰是被万国梁整得哭笑不得。她破涕为笑:“砸了不少银子的吧,今儿什么日子啊,让你破财消灾的!下个月发工资,我把钱划你卡上。”
“你的生日啊!”
米兰这才想起来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记得小时候,自己过生日看上了一个布娃娃还有一双红皮鞋,就跟小朋友说,谁若是给自己买了布娃娃和红皮鞋就跟谁走。如今,有人给自己买了真的玩偶,还不要自己以身相许,真是舒坦!
“晚上去我家吃饭吧,叫上徐敏,我们一起过生日。”
从吕梁回来之后,万国梁就开始经常性地犯二卖萌,米兰直怀疑这是不是一个人悲伤过度的回光返照,好比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心情像是香水,是能够传染的。米兰的心情就像那万里的碧空,是清澈的蓝色。可惜,上帝给了人一个甜枣,后面往往还跟着那么一棍子。米兰刚跟阿布玩了不久,徐敏就把跟赵子民刚签的合同送进来了。
米兰有点紧张。她说:“这个人以后尽量不要再联系。”
徐敏问:“为什么?”
“危险。”
徐敏听得一头雾水,也没再多问,看到了可爱的拉布拉多,就跟狗狗玩了一会儿。
“米总,我想给它起个名字。”
“已经有了,阿布。”
“阿‘不’!这不是《玻璃樽》中求爱的海豚的名字吗?”
“求爱的海豚?”
“嗯。因为海豚在求爱的时候,就会发出像是长长的‘不’一样的声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