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夜闯鬼国(4)

上回说到魏吉安听章真大喊:“师父师弟不知哪里去了!”。于是赶忙从舱底出来,果见船上只有章真一人,李守卓已踪迹皆无。魏吉安当时一惊,心道:“莫非刚才被风吹的,掉进了河里。”魏老道赶忙施展御风咒,起到半空四下探看。四下望去,依然只见雾气漫漫,只有对面城郭依稀却看的清楚,城门处并无把门官兵。两个包裹散在那里,看去分明是由李守卓挑着的包裹。于是赶紧落下,带了章真赶忙往城门方向赶去。

到得城门,抬眼仔细观瞧,果然是一个很具规模的城池,城虽宏伟,却显得荒荒凉凉,不甚齐整。城下两扇门,半开半掩,也没有个门军把守。师徒二人到得城中,便见城里三街六市,做买做卖,人烟凑集,与城外气氛全然不同,但只是气象阴阴晦晦,飘飘渺渺,说是鬼魂又无有阴邪之气。魏吉安师徒正在踌躇,打算寻人访问,此处是何所在。忽然,身后有人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那寻人的,这里来。”

魏吉安同章真赶忙回头,发现身后几丈外,一个黑脸,粗眉的高大和尚冲自己招了招手,便转身往巷子里去了。魏老道也不假思索,带了章真赶忙追了过去。七拐八拐的,前面现出个幽丽的庙宇,那老和尚站在庙门里向魏吉安师徒不住的招手。那庙宇周围围绕着几株松树,山门前不曾列有金刚,尽种着梅花。魏吉安师徒进得庙宇,那和尚也不多说,只道声:“二位失路远来,想是还未曾用饭,后殿备有薄粥,随我来吧。”一把拉起二人往后殿就走。章真偷眼往前殿看去,但见里面并无释家三世佛像,只有一个龛子里面供着一尊女像,从未见过更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女像栩栩如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就,犹如活人一般。

来到后面,但见那所说的后殿,与前面幽丽堂皇截然不同;只是一间简陋的小木屋,里面放着几个蒲团,一张小方桌,桌上只有二碗二筷,一钵热粥而已。章真看在眼里,心里暗咐道:“这大和尚也真过吝啬,既肯请我师徒,却连素菜也不舍得备一碗;明明主客三人,却只放两副碗筷,不是故意轻薄人不想作陪,就是平时吃惯了好的,咽不下薄粥……”方想到这里,那大和尚好像猜透了章真的心思一样,看着章真道:“贫僧断绝烟火已久,此地乃九幽之地,不同人间有善知信供养,这几粒米还是贫僧托朋友老远携来,给二位充饥的。”章真听和尚一说,心里又暗咐道:“这和尚好花舌,明明是吝啬,却吹嘘自己已经修到辟谷境地。那街上做买做卖的,不知道有多少米、面铺子;更看到无数点心铺子,却把这几粒米说的那样稀奇。”

那和尚一面相请,一面又道:“二位莫看街上繁华,那些吃喝,全是鬼食,不是给人吃的,就是人吃了也只是欺骗口舌罢了,反到无益。”章真方要直斥说老和尚故弄玄虚,魏老道端着粥碗狠狠瞪了一眼章真,对和尚笑道:“鄙师徒几日不成进得热食,又迷路至此,得大师招待,感恩不尽,不知道此是何处,离扬州还有多远,大师尊法号怎么称呼,我那劣徒现在何处?”

那和尚一笑道:“佛门弟子本无名无姓,又要法号作甚?此地乃枉死城,又叫幽冥仙境。当年隋炀帝杨广被妖邪所惑,终遭惨死。他命中本还有数十年帝王之福未享,身遭惨死,怨恨又深,一缕冤魂不灭不散,竟不去投胎转世,又不堕轮回六道。五方天帝垂怜,将他封为枉死城主,不生不死,自开一国成了鬼王,收纳、管辖那些因枉死而不入六道之鬼魂。与酆都分毫不相干涉,各司其职。宋末至今,多年杀伐征战,洪武皇帝定国以后,又强行移民迁徙,枉死之人无数,以致这里冤魂日多。其中有些生前福缘深厚,积有善德亦或生前有所积修之人,在此城中继续积修,慢慢的脱离了轮回成了鬼仙。然而,有成鬼仙之福的又有几人,枉死成中之人多半醉生梦死,以为在此居住,不堕轮回,不去转世投胎就可脱离苦海,实在大谬。贫僧因为当年一时贪嗔,中了恶因,为了早日证果才在此修禅。顺便超度那些枉死冤魂,早日进入轮回。你那徒弟,方才已被城主抓去,押在王宫大牢。贫僧担心二位与之相遇,发生不必要的争斗,遗祸此地冤魂,故而引来此间。少时,将有妖邪来犯,待贫僧逐去之后,送道长救出贵徒就是了。现时还请道长备好隐身符,少时入得王宫大牢救人也省去好多麻烦。”正说话间,闻听外面一个破锣般的嗓音叫道:“哀牢山,大坤真人章一鸣特来拜访,烦请寺中高士出来搭话。”老和尚听了微微一笑道:“妖邪已经来了,贫僧少陪,外面无论发生什么,还请不要出去,在此稍坐,等待贫僧逐走妖邪就来送道长一程。”说罢,佛光一闪,满室彩霞,人已不见。魏老道师徒见和尚显此神通,方知是得道高僧,赶忙按吩咐准备。

却说那李守卓怎地先到了枉死成,又怎么被鬼王抓住,押进鬼王宫的大牢?作者一只拙笔难书两家。原来,魏老道师徒三人所乘之船遭遇大风,魏吉安身在底舱,章真趴在船头,脸贴甲板,死死抓住了船舷。独有李守卓人仰马翻,随船颠簸,翻翻滚滚。接连翻滚之际,瞥见船身周围四面漆黑,仿佛墙壁一样将小船四面夹在中间。心里一惊,暗咐道:“看这情景,仿佛是祖师曾经说起过的玄门正宗的移山缩地之法,该不会是什么人捣鬼吧。”想到这里,赶忙大声招呼师父、师兄,无奈风声太大,喊了几次也没有回应。随即想起,这类道家法术,最怕污秽。不如将包裹里面的狗血取出泼上去,试试看能否破了法术。于是跌跌撞撞的

,于翻滚之际抓过哨棒上的包裹。刚想翻找。忽听笑声哧哧,起自左近,一个似乎熟识的声音道:“小牛鼻子不吃抬举,心眼太坏,送你先去受点罪吧!”话音刚落,李守卓顿觉寒气逼人,周身瑟瑟发抖,感觉连魂魄都颤栗起来。同时全身立即被禁,一动也动不得,仿佛有一股大力将自己提起来抛向了空中,眼前一黑,人也晕了过去。等到转醒,地点却在城门边上,几个打扮得像是守门士兵的人,正围着自己议论纷纷。这些门军见李守卓醒来,慌不跌的后退,将李守卓围在了当中。其中一个喝道:“哪里来的臭牛鼻子?这等大胆!敢到我国中来?”李守卓浑身酸痛,正在舒展筋骨,听那人喝问,心里老大不快,答道:“天下路容天下人走,什么敢来不敢来的。”又有几个问道:“我看你怎么像是个活的?”李守卓怒道:“放屁,不是活的怎么能走来,莫要聒噪,快告诉小道爷这是哪里?”这几个门军一听李守卓这般说,其中有几个喝道:“胆大的牛鼻子,既是活的,到我们国中作甚?哪里来的,滚回哪里!”说罢,就将手中长矛横起,对着李守卓一顿推搡。

呆瓜李守卓刚才被师父责骂,心里本就不快,此时浑身酸痛,不知身处何地,师父与师兄又与自己走散,被这几个门军胡乱一推搡,犯了浑劲。操起哨棒将,坐在地上轮了个浑圆,只一圈就将那些门军的长矛震了开去,其中有几个躲的慢的,被打中了腿跌倒在地。说也奇怪,那些被打倒在地的几个门军,只在地上抖了几抖,就化作了一团黑烟,慢慢消散。其余几个门军见状,吓的连呼带喊,一哄而散。

原来方才在船上起风的时候,呆瓜李守卓以为是鬼邪作怪,弄什么鬼打墙,因此在哨棒上帖了破邪符防身。这破邪符乃是一道至阳之符,这些枉死城中的鬼魂大多都是未成道的阴魂,遇到破邪符,自然魂飞魄散了。呆瓜李守卓,也没去想其中道理。见那些门军一个个喊着:“杀人啦,祸事啦!来了个恶道士啦……”乱哄哄的往城里跑去。李守卓心里觉得好笑,心道:“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脓包的当兵的,到会屈赖好人。打了他们一棒,就说我杀人了。哎!不去管他们了,看这城池这么高大,估计应该就是扬州了。师父与师兄他们,不管是早来还是晚来,都会来这里。不如进城去,在城门附近先吃点东西,一边填饱肚子,一边等他们来寻我。”

李守卓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也忘记了包裹,拎起哨棒,往城里就走。只见城里街市上灯火辉煌,遂走到市口上一望,只见那些茶坊酒肆中,吃茶吃酒的人出出入入,热闹非凡。看了半晌,早已有几分垂涎,又走得几步,只见一家铺子热气腾腾围着许多人,忙走近前张看,却是才蒸熟准备出笼的肉包子在那里卖。众人也有买了去的,也有买了就在那里吃的。李守卓馋的口水直流,忍不住也随着众人叫道:“给我两个。”那卖的人听见说“给我两个”,便拿两个递与他。他接在手里,也不管好歹,三两口吃在肚里。吃完了,就象不曾吃的一般,肚子依然饥饿。又伸手说道:“再给我两个。”卖的人又递两个与他。他接到手,三口两口又吃完了,肚里觉得依然不饱,于是走近柜边,想自己去多抓几个。卖的人看见,只道他来还钱,问道:“包子好吃么?”呆瓜李守卓道:“好的很,滋味不错,只是不知怎地,吃到肚里,没甚感觉,不顶饿。”卖的人道:“你这道士想是没长胃口!这样好的包子,怎说不顶饿?”李守卓道:“想是这几日,没吃什么像样的东西,方才肚子饿的紧了,吃得忙了些,再拿几个,我这次慢慢的吃。”卖的人道:“道爷吃多少都不打紧,先将之前吃的包子钱还来,免得记错了数目。”李守卓一想也是,往后一摸,才发现包裹不见了。心里着急,又向怀里摸去,摸了半天只摸出三五个铜板。递与卖的人道:“这些够么,如果不够,一会等我师父、师兄赶来还你便是。”卖的人见了,着急道:“我在此开店多年,从不曾见有这样的铜板,你这惫懒的道士,骗了我的包子吃在肚里,却拿假钱予我。小心我告上官里,国王法度厉害深严,骗诈财物,拿去打了,还要逐出城去,落入轮回。”

李守卓怒道:“不够就是不够,等我师兄来了还你便是,怎说我用的是假铜板。几个包子而已,便是布施与我也不打紧,我又不是不给你钱,怎地反到栽赃我假币之罪。这个玩笑可使不得,大明律我也晓得,这可是要杀头的。店家莫要说笑。”

卖的人一听,愈加着急道:“你原来不是我城中人。”一转身,跳出柜来,一把扯住道:“哪里来的野鬼,赶快还了钱,同我去见官。”李守卓一见,也急了。只道这人故意栽赃与他。将手一摆,本意只要挣脱了走路。不成想那人居然是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一下用力太大,将那卖的人一个筋斗直跌出去有丈余多远。那卖的人被跌重了,爬不起来,只坐在地上屈天屈地的叫喊。围观的众人看见,有几个忙去搀扶,李守卓本想乘着人乱,逃了开去。结果,早就被围观众人围住,一个个上来拉拉扯扯要送他去见官。

正吵嚷间,远处来了一队士兵。原来今天,枉死城有贵客来访,鬼王带了护卫鬼兵,打算出城相迎。队伍将要行进到城门口,忽见前面几个门军,嚎天喊地慌慌张张跑了过来。领队的两个鬼兵总领,喝住一问,方才知晓。奉了国王命令,带着一队鬼兵先赶了过来拿人,免得惊了贵宾。

鬼兵总领到了这里,看见前面有人在坐在地上叫喊,便问道:

“你为何叫喊?”卖的人道:“小人靠卖包子为生,有一个不知姓名的小老道,骗了四个吃在肚里,小人向他讨钱,他竟拿假钱与我。与他争论方知不是本国中人,拉他去见官,他到把小人打伤在此。”正在这时先前那几个门军,跑上来说那惹事的老道,就是先前在城门那伤人的道士。总领听了大怒,分开众人,来到李守卓面前喝道:“既到我国中,就该守我国法度,竟敢如此狂妄放肆!还不俯首就擒?”

李守卓自从吃了四个包子,便觉得心中有些迷闷,困顿不已,恨不得立即觅地倒头去睡。鬼兵总领冲他嚷的什么,一句也没听清。迷迷糊糊中,只想找个地方睡觉,于是转身就走。

鬼兵总领见李守卓竟然全然不理,顿时大怒,吼道:“将这臭牛鼻子给我绑了。”众鬼兵不管好歹,拥了上来扯头的扯头,扯脚的扯脚,打算把李守卓放倒在地。李守卓迷迷糊糊中见众人上来推搡,心下焦躁,轮起哨棒就打。可怜几个靠的近的鬼兵,都被打的魂飞魂散,化成了黑烟。李守卓打起了兴,轮起了哨棒奔着鬼兵总领一路打去。众鬼兵一见这阵势吓的纷纷逃窜,连那鬼兵总领吓的也慌不跌的往后便逃。李守卓这时心已迷了,迷迷糊糊的追着那总领一路下去,不管是鬼兵,还是街上不相干的人,见人就打。

李守卓正浑浑噩噩追打之际,鬼王的队伍已经迎面而来。先前逃走的鬼兵总领,早将前后情况略向鬼王禀报。鬼王听罢大怒,喝斥道:“无用的奴才,要你何用!贵客即将光降,怎能任由小杂毛在此胡为。”遂命人将鬼兵总领押下,听候发落,带着护卫鬼兵,奔城门方向赶来,正好迎头遇见李守卓正在发浑逞凶。

鬼王见李守卓一路乱打过来,不急不忙,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铜钱,往空中一扔,升入空中数丈,略转上几转变得犹如脸盆大小,旋即发出阵阵金光,金光中无数小铜板纷纷洒下,犹如瑞雪直奔李守卓打来。

那呆瓜李守卓沿着街道,一路乱打过来,忽见前面一个帝王打扮的人,被一队士兵簇拥而来。李守卓因吃了鬼食,一时心智被迷,不晓轻重厉害,直冲过去。哪知刚刚奔得几步,就见对面铜板犹如雨点般打来。这呆瓜也不斟酌舞起哨棒能否隔开密集如雨的铜钱,竟将哨棒轮的跟风车一般阻拦打下的铜板。虽然,哨棒舞的看似风雨不透,但仍然无法阻挡密集如雨的铜板。一些没有被哨棒隔开的铜板,纷纷打在李守卓的头脸之上,疼的呆瓜李守卓嗷嗷直叫。被打得痛极的呆瓜李守卓,一时来了蛮劲,发起狠来,竟不再舞弄哨棒格挡铜钱,顶着密集的铜钱雨,忍着疼,直奔鬼王冲去。

那鬼王见了,笑道:“我只道一个赖账的小道士,必是贪财之辈。想不到竟是个不爱财的道士。难得!难得!看这厮如此凶顽,必是不学无术之辈。”说话间,一摆手收了铜钱法宝,同时一扬手,从袖口中飞出一册竹简,迎风而变,大如屏风,迎着李守卓掩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竹简犹如棉被将李守卓裹了个结结实实。被困在里面的李守卓,本就因吃了鬼食昏昏欲睡,如果不是鬼兵激恼了他,早就委顿在地大睡起来了。这时被鬼王法宝猛的一裹,一时气闭,竟晕了过去。鬼王一摆手,命众护卫鬼兵将李守卓押回王宫大牢,自带人马出城迎客。此时,恰巧魏吉安同章真寻来,因守城门的门军被李守卓打散,又在里面闹事,一时竟无人把守,因此从从容容就入得城来。如果不是老和尚将其唤走,不到片刻就会与鬼王相遇。

放下李守卓被押到王宫大牢不提,再说魏老道这面按了和尚吩咐,刚刚准备停当。忽听梵唱之声起自木屋之后。一会工夫,院后和四方八面跟着继起。顷刻间,只觉庙前远近到处响应。魏吉安识得这是释家降魔天龙禅唱,妙用无方。心里暗自佩服,暗咐:“想不道,这里竟会有这般高僧,可惜不知其法号。来犯的妖邪不知是何等人物,竟敢干犯佛法庄严。闻说妖邪一被降魔天龙禅唱困住,不消片刻,周身骨软如棉,如痴如醉,知觉全无。任其用何道法邪术,只一使,便都破去。接着心神大乱,勾动本身真火,自化成灰。”

正沉思间,满室彩霞一闪,老和尚已经立在木屋之外。举手相招道:“妖孽被困,其兄须臾将离开王宫赶来相救,此时正是进入王宫救人时机,速随我来。”魏老道师徒走出木屋,刚帖好隐身符,老和尚袍袖一展,一片佛光将魏老道师徒包裹,缓缓升起。悬在空中的魏老道同章真,见庙门口一人委顿在地,扁头阔身,鼻孔向天,两只怪眼生在前额之上,凶睛怒突,秃头秃脑,穿着一身火红的道袍,面赤如火,背插两柄短叉,连人带兵器,通体红色。一撇眼,又见适才所待木屋之后,有三株老楠树,一老僧盘坐树下,人已入定,法相庄严。看相貌打扮,分明就是适才接引于己,降服妖孽又行法相送的老和尚。原来这和尚真身一直未动,自己所见所闻皆是佛法妙用,心里佩服不已。这时忽听一阵极尖锐的破空之声,远远随风送到,远处一到白光正奔这里赶来。正待仔细观瞧,眼前佛光一闪,眨眼之间,脚已沾地,所处之地却非原来之处。只见宫殿巍峨,御道宽敞。重门朱户,碧瓦黄墙,俨然帝阙皇宫;,一派皇家气象。魏吉安暗想:“若大皇宫,不知道何处去寻那关押李守卓之地。”却听章真小声叫道:“师父快看,定是那里了。”顺着章真所指之处,见前面一朵祥云犹如锦帕大小,往西飞去,往左一拐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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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