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敢情不是来吃席的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落下。
白净的脸蛋赫然五个指印,血腥味在口腔内蔓延,谢南栀紧咬牙关,生生咽了下去。
上辈子,她卖力讨好换来的却是这群人的谋杀。
这辈子,她再也不会低头!
顽固执拗的眼神给了谢老夫人不小的冲击,她高举右手,眸子泛着毒辣。
以前怎么没发觉这死丫头如此泯顽不灵!
既然如此,便是留不得了!
“好!今日我就替列祖列宗打死你这个孽障!”
“外祖母!不可!”
房门被人撞开,温皖誓死拦在谢南栀身前。
“外祖母,阿栀她必然是受了阉人的挑拨,这才糊涂一时。”
“您不可因为外人伤了阿栀的心呀。”
“阿栀妹妹她只是太想得到大家的关怀,所以才误入歧途,她本性不坏的。”
每一句都在替她开脱,可每一句也都在暗示她确实犯下过错。
呵。
总是来茶言茶语这一套,她都腻了。
谢南栀推开弱柳扶风状的温皖,仔仔细细将人打量了个遍。
细碎的发丝垂在耳鬓,翠绿色的衣裳衬得人清秀纯真。
怎的上辈子就没发现她这么能装呢?
温皖有些心虚,低头不敢迎上谢南栀的视线。
谢南栀变了。
这点任谁都看得出来。
可是究竟为何改变,无人知晓。
温皖走近几步,主动示好。
“阿栀,听阿姊一句劝好不好,咱们不置气了,乖乖低个头,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她牵起谢南栀的小手,却被一把甩开。
温皖踉跄不稳,不偏不倚倒在谢辞舟的怀里。
“谢南栀,皖皖这般劝你,你还要不知好歹吗?”谢辞舟的义正言辞再次爆发,“你近日究竟怎么了!当真要和家人决裂吗!”
“对!没错!”
“我就是不想再呆在国公府了!”
“你们一个个都不喜欢我,那为何还要费尽心思接我回家?为何接我回来就是逼我下跪认错?”
“反正你们都恨透了我,就让我死在外边,烂在外边!”
咸湿的泪水滑落,途径破裂的嘴角牵起密密的刺痛。
谢南栀说完转身就走。
这国公府她是呆不下去了。
她现在一刻也不想见到他们。
才刚出堂门,几个粗使婆子瞧见谢老夫人使的眼色,纷纷撸起袖子拦人。
谢南栀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偏偏温皖在这时上前劝阻,佯装出一副劝架的模样。
婆子们不察,推推搡搡间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谢南栀磕在鹅卵石上,掌间破皮渗血,衣服被剐蹭得裂了几道缝。
抬眸间,两双精致的皮靴映入眼帘,未作停留,快步而去。
“没点眼力见的,还不快把皖儿扶起来!”
“要是伤了人,仔细着你们这个月的俸禄。”
谢淮厉声呵斥,孙氏即在一旁指指点点。
谢南栀擦了擦手,慢慢爬起身,心中苦涩难言。
温皖不过是府中的表姑娘,说是来打秋风的也不为过。
然而,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嫡小姐磕了碰了无人在意,反倒是一个才来府中不过一载的表姑娘被大家捧在手心。
谢南栀看着温皖被谢辞舟扶着起身,她面色红润,双手细嫩如玉,只有裙摆沾了些泥土。
果然,不爱都是显而易见的。
“还有你——”谢淮话锋一转,眼神狠戾,“你们几个!把她给我捆了关到柴房去!”
原先那几个婆子得了令又朝谢南栀而去。
虎躯肥膘的三人捉拿一个浑身带伤的女娘绰绰有余,更甭谈僵在原地的谢南栀。
柴房!
又是柴房!
上一世她就是被关在柴房迎来了生命的结束。
难道这一世,命运再次回到原先的轨迹了吗?
不行!
她宁愿死在当下,也不愿再受那份屈辱。
记忆交叉又重叠,谢南栀突然发了疯般拼命挣脱三人的魔爪。
发饰尽散,衣衫不整。
顾不上女子的尊严她都要逃出去。
几人缠扭在一起时,外间传来了一声高呼。
“顾督主到——”
旁人齐齐回神,只有谢南栀迎着呼声当头撞了上去。
撞到一个绯红硬朗的胸膛。
“啧。”
笨手笨脚。
只一个凉薄的语气就能摸清男人的身份。
他怎么来了?
不是还在气头上?
难道他也要来送她行刑?
小女娘的恐惧悉数落在顾危眼里。
他双手背负,眼睁睁看着几个婆子捂住她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顾督主来得正好,席面刚刚开始。”谢淮稳步上前挡住院内的一片荒唐,“顾督主不妨随我移驾外间?”
白玉为骨的男人甩开折扇,轻摇慢语。
“不急。”
“那也请督主外间就坐。”
谢淮耐着性子,温声细语。
好不容易控制住谢南栀,他可再不能让这阉人搅了局面。
“内院多是府上妇人所居,督主进入怕是多有不便,不如同我在外间找个空席喝上几杯?”
顾危面上虽笑,但内里是不见深浅的寒渊。
他对上谢淮的眼眸,启唇道:“谢国公怕不是忘了,本督不喜喝酒。”
外间吵嚷,顾危来时架势不小,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顶着骚乱,谢淮汗流浃背。
“是我忘了,实属抱歉!但不喝酒,光谈这席面那也是不错的。”
“督主既然来了,何不赏个脸?”
谢淮向来自傲,自傲于家世,自傲于功绩。
他瞧不起任何人,遑论一个没有根的男人。
要不是害怕泄露谢南栀身上的秘密,他用得着对着一个宦官头子卑躬屈膝?
顾危是懂他的。
也知道如何玩弄人心。
“谢国公可还记得本督的身份?”
一院子的人闻言不明所以。
谢淮硬着头皮答:“自然。”
“您是都督,是陛下身边的人。”
“既如此,你可知本督在陛下身边都办哪些差事?”
旁人听了顾危的话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瞧这架势,敢情不是来吃席的?
谢淮双手抱拳,慎重作答:“自然是陛下的耳目,替陛下监察百官。”
唰——
折扇合上,顾危拍了拍谢淮的肩。
“本督替陛下监察百官,那你这内院,本督可还进得?”
仅仅几句问答就让谢淮辩无可辩,他卸力,阳奉阴违,“督主想进,我随时奉陪。可我实在不知,内院皆是妇人,督主这是何意?”
以人之短,攻人之心是他惯用的手段。
刀子似的话在顾危耳边兜了个圈,他全未上心,状若有意地敲了敲折扇,而后一点,对着人群之后的谢南栀。
“因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小女娘也。”
“本督,来接小娇娘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