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合作愉快
陆玄？
马修文自然知道陆玄，上阳郡这一年来这般热闹，还有几家上阳富户跑来了这边，他怎么可能不知陆玄名字。
没有再动手。
护城青气无效，儒家的手段也就没有意义了。
“你我道不同，来此为何？”马修文坐下来，镇定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说了，解忧而来。”陆玄呷了口茶，他对于茶道无甚了解，好茶坏茶喝到他嘴里都是一个味儿，抬眼看了马修文一眼道：“当然，也想看看大人的道。”
“本官的道？”马修文皱眉看向陆玄：“何意？”
“今岁云州大旱，百姓不说颗粒无收，但抛开税赋之后，剩下的粮也养活不了自己，就算马大人这里没有苛捐杂税，当地豪族也适当减免一些地租，对百姓而言，依旧是杯水车薪，收成太少，就算官府不断减免，当地豪绅也发发慈悲少收地租，同样没活路，据我所知，前几年大旱，大人就曾冒着被问罪的风险开仓放粮。”
“也是因此，我教起义时，修文影响最小。”陆玄看着马修文笑道：“所谓福祸相依，如今再遇大旱，府库中恐怕已无存粮助大人渡过此番难关，可对？”
马修文心底有些发沉，陆玄对修武的情况竟然这般了解，很多事对外是保密的，一个反贼如何这般清楚？
“大人五品之能，却屈居这穷山僻壤之间，可曾有过不甘？”见马修文不说话，陆玄笑问道。
不甘？
有过吧，不过现在也渐渐看开了。
来修武的前十年，他确实不甘，满腹才华却不得施展，有匡扶社稷之志却只能看着满朝奸佞，连作对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可能不甘。
但后来呢？
二十年蝇营狗苟，却连一个穷乡僻壤的修武郡都治理不好，他能看到问题的症结在哪里，修武的穷，一半是环境所限，另一半是世情所迫。
几乎所有的田地、矿产乃至人力都掌握在地方宗族手中，他穷尽心力，也只能勉强让百姓不至于造反，二十年间，也只是让修武这地方略有好转。
这样的自己，凭什么不甘？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放在自己身上，是一点儿都不假。
马修文看着陆玄道：“这些与你似乎并无关系。”
“以前无关。”陆玄看着马修文道：“问句题外话，大人知道儒家手段对我无效，似乎一点儿都不怕？不怕我杀你？”
“我本就是个废物，上不能铲除奸佞，报效朝廷，下不能保境安民，让百姓安居乐业，饱食终日，碌碌无为，这样的我，死，对百姓，对朝廷或许是好事吧。”马修文苦笑一声。
“有趣。”陆玄有些诧异的看向马修文：“你跟李惜年不一样，他看得透，惜身，你看不透，却有一颗二十年未曾蒙尘的真心，当初擒获李惜年，家师曾说大儒不可妄杀，当时我不太懂，但见到大人后，我有些懂了。”
这些五品儒士能力怎么说且不论，但品行都有可取之处。
“张玉清么？”马修文看了陆玄一眼：“那你要如何选择？”
“我如何选择不重要，我想看你如何选择？”陆玄摇了摇头道。
“我？”马修文不解的看向陆玄。
“我虽然杀官，但不是乱杀，给大人一个选择，归一教可以帮修武郡百姓渡过此番难关，我这边粮食不少，不但能够救助上阳百姓，帮修武渡过难关也不成问题，但大人得允许归一教在修武传道！”陆玄笑道：“也就是说，大人需跟我合作，但如此一来，大人就勾结反贼，等于背弃朝廷，但若不合作，修武百姓会死很多。”
“你究竟想干什么？”马修文皱眉道。
“我想看看大人心中的道是向着哪边？”陆玄起身道：“我有时间，大人可以慢慢考虑，在这期间，我会在这驿马县住一段时日，有决定了，派人来告知于我。”
“大人！”正说话间，门外冲进来两名先天武者，一人手持长枪，一人手持钢刀，看到马修文没事，神色一松，随即怒视陆玄，二话不说，各自向陆玄夹击而来。
陆玄伸手，食指轻点长枪。
“铛～”
手指与长枪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持枪武夫身子一颤，目露难以置信之色，踉跄退出好几步才站稳。
“斩！”持刀武夫怒吼一声，先天真气化作刀气朝着陆玄斩下。
“嘭～”
陆玄不闪不避，任由刀气临身，在碰触自己身体的瞬间溃散，钢刀也被反震之力震碎。
看着眼前两人，陆玄心中有些感慨，一年前，先天对自己来说都遥不可及，但如今，先天在自己面前，脆弱如蝼蚁。
“大人快走！”持枪武者横在马修文身前，怒视陆玄，断刀武夫也一并站在一旁，有拼命的架势。
“不差。”陆玄颔首，二人武艺在如今的陆玄眼里自然是不够看的，但他从二人眼中已经看到了死志！见过这么多县令，太守也杀过，能让属下效死的，马修文是第一个！他看向马修文道：“看来你很得人心。”
“退下！”马修文担心二人激怒陆玄，连忙喝道。
“有决定了来驿马最大的青楼来找我，我有时间，不过修武的情况可等不了太久。”陆玄负手出门，淡漠的声音飘来。
见过了天都的春意浓，再看驿马的青楼就没什么感觉了，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别说春意浓，三阳县的都比不上，这里还是郡城，其他地方都不敢想。
“下去吧。”三天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马修文，陆玄摆了摆手，示意陪侍的花魁退下。
“你只是要传教？”马修文看着陆玄问道。
“嗯，当然，传教得有地，也得为教众谋福。”陆玄点点头，看着马修文道：“所以我在上阳郡做的事儿，在这边也会做一些，大人若有想要庇护的，可以知会一声，陆某会给大人一个面子。”
陆玄在上阳郡做过什么事儿，马修文又不是聋子，自然清楚。
“没有。”他摇了摇头，他对这些地方豪族没有任何好感，陆玄若有本事和胆量，大可都杀了，所以这话回答的十分干脆。
“看来儒道修为何能力确实是两回事。”陆玄看着马修文，摇了摇头，品行没的说，但执政能力……一般。
豪族固然可恨，但也有其存在的意义，这天下若只有百姓和朝廷，那就是一潭死水，抗风险能力极弱，管理者要做的是调控而非一杆子都打死。
马修文皱眉看向陆玄，他不想在这件事上解释什么，陆玄不是自己，不明白自己这二十年来受了多少掣肘。
“你准备如何做？”马修文直接问道。
“明白了，我会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处理此事。”陆玄点点头道：“我想修条路，以归一教的名义征募百姓来干，以粮食结算。”
“一条路恐怕不够。”马修文思索道：“修武十一县，人口三十四万之众，一条路，救不了所有人。”
“这里是修武地图。”陆玄一挥手，一张地图出现在他面前，看着马修文道：“修武西边临河，东边靠着嵩禺山，这里是东许县，有一处铜矿，如今掌握在东许大族手中，我的人要获得开采权，同样以粮食结算，大概要一万人。”
“还有这一片，适合耕作，却并未有人开荒，三万人开垦荒田，同样以粮食结算，开垦出来的地是归一教的，每年会给你一成赋税，其他的你不能动，更不能划给别人。”
“这里的县令……姜家门生。”马修文叹了口气道，他虽为太守，但十一个县令听他号令的只有三个。
“这些问题都无需考虑，只要你点头，我会解决！”陆玄又指了一块地方道：“这里沿河，经常发生崩塌引发洪灾，需要植树造一片林来防洪，一万人，依旧是粮食结算。”
“除此之外，归一教要在各县建造分舵，修几座桥，我的人盘算过，大概需要五万人。”陆玄道：“加上修路所需人手，修武一半人口就都在这儿了，抛开老幼妇孺，应该能帮他们渡过今年的难关。”
至于明年，不管马修文是否愿意，修武实际的主人都是自己了，另外借着这一波，陆玄交代张望的钱也有着落了，修武地方不大，地主不少，陆玄准备梳理一遍，按照归一教内部核算，修武这地方的地主士绅，只需要三分之一就够了，加上以后还要有人往上爬，陆玄的准备是留下二十分之一。
陆玄和马修文一直在厢房里待了一个下午，将所有事情盘了一遍，同时做了一些君子协定，等到商讨完毕时，已是华灯初上。
看着窗外护城青气下，青色的街道，陆玄摇了摇头：“我挺不喜欢这护城青气的，搞得人间跟鬼域一样。”
马修文没有回答，今天做的一切，无疑是对自己过往人生的背弃，但要救万民，他想不出别的办法。
“合作愉快，马大人。”陆玄看着马修文笑道。
“你该走了。”马修文冷着脸起身，冷哼道。
“是啊，事情有些赶，我得立刻动身了。”陆玄起身：“有难处，可去任何一家归一教分舵找我！”
马修文没有回答，这次跟陆玄合作，是迫不得已，相比起修武百姓来说，自己的名声乃至性命都不值一提，但跟反贼合作，无疑是对自己信仰的背叛，他不可能再跟陆玄合作第二次，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