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电击霆奔 仙兵穿石岸 烟笼雾约 神物吸金船02

就这样还候了一个多时辰,交了西正,金船才由漩涡之中现出全身。云凤多次飞空下视,见那金船通体长约一丈六七,横里也有一丈多宽,略微带点长方形,首尾两头作半月形向上翘起。船舱特高,像是一座宝塔,上下共是七层。下六层俱是六角形,顶上一层形如圆球,上有塔尖。通体金霞灿烂,头层还未透出水面,便有一幢亩许方圆的金霞由葫芦形塔尖升起,直冲霄汉,精光耀目,不可逼视,那上空的光幕立被冲得凸起了些。云凤看出金船宝光强烈,连神尼优昙大师的彩云仙障都感不支,船身一会出水,封锁一开,仙障必受损害。同时光网外面又是鬼哭神号,迅雷巨震,动撼山岳,敌我相持正烈。金船业已出水,为防强敌劫夺损坏,仙障不能遽收,时候一久,非毁不可。

凌云凤方在担心,金船已有两层出水。金蛛因畏宝光强烈,当下相隔还有数十丈远近,便带了所喷网船的蛛丝离开漩涡,由欧阳霜、凌云凤驾船紧随监护,往后倒退开去。

虽仍拖船上升,已不再往口内吸那蛛丝了。金船越往上升,天空光网也越往上高起,只正当中受宝光冲处,霞光映射,波谲云诡,似显仙障妙用而外,余都尚无异状,三女才放了点心。又隔刻许,金船又升了三层上来,精光万道,宝相庄严,伟丽绝伦。四外江水受了宝光镇压,全都静止不流。水中精怪闻了灵香,全数慑伏,已不再叫啸。上流四船也早随了金蛛后退,绕过漩涡,靠列中船左右,指挥蛛粮往金蛛的口内如飞投去。彩烟毒雾为金蛛吸尽,纳芥环已被欧阳霜收回。只剩金船,由蛛丝绞成四五十根手臂粗细的青白丝绳将船底兜住,静静往上升起,除船底水声哗哗作响外,更无别的声息。

颠仙本人始终盘膝合目,在中船上入定,毫无动作。直到七层船塔一齐出水,船也稳定水上,才见颠仙元神披发仗剑,手持符节,在宝光围拥之中,绕着船塔上下周围各门户出没隐现。那船塔通体有六七丈高下,玲珑剔透。每层各有六个门户,由外往里好似每层都是空的,细看却又灰蒙蒙,仿佛很深,两门不能透视。颠仙每一入门,必按各门方位,飞起一片烟光,青红黄紫白黑,其色不一。烟光闪过以后,内里仍是灰蒙蒙,不见一物。一会,颠仙又由别一门出现,转入他门。时上时下,时左时右。久暂也都不一,有的旋入旋出,疾如闪电,最慢的也只刻许工夫,但都在下面六层以内。首层圆球门户更多,却未见进去过。似这样上下盘旋,穿梭也似出没无常,不觉到了亥初光景。

云凤、谭萧、灵姑一面严防戒备,一面定睛谛视,看出那船塔宝库封锁,精微奥妙,变化无穷,与峨眉仙府凝碧崖前长眉真人所留的生死幻灭晦明六合微尘阵的妙用大略相似,端的厉害非常。如非预借妙一真人微尘阵灵峰玉匣之内所取出来的古铜符,便以颠仙的法力,也无法进出,破解更不用说了。船中所藏金盆,必在头层圆球以内金塔枢纽所在,门户隐现无常,破解更难,所以此时还未进攻。

三女正悬念间,颠仙已将六层三十六个门户全部穿行完毕,在塔门前问略现即隐。

经此一来,塔门宝气蒸腾,金光四照,霞彩辉幻中,已略辨出好些形似古戈矛剑戟之类的宝物,在塔门以内跃跃欲动。方讶颠仙头层塔上怎不再进,忽听身后舱中说道:状功将成,诸弟子务须小心。尤其云凤谨防金蛛,不可大意。”云风回头一看,颠仙已经元神复体,急急说了几句,重往金船上面飞去。一落塔前,将手一抬,先把彩云仙障收去。

这时上面仇敌尚未除尽,峨眉、青城各派弟子正围攻着一个极厉害的妖人,在那里苦斗。空中光网一收,便见满空三十余道剑光虹飞电舞,夹着雷火霹雳朝着左面崖顶打去。所击之处,乌云黑雾杂着一蓬蓬的白气,不住喷起,却看不见妖人影子。灵姑等三人立处对面的右边山上,武当七姊妹站立一处。照胆碧张锦雯、姑射仙林绿华和石明珠、玉珠姊妹,不时扬手放出几丝光华,朝左前山烟云中射去。云凤认得那光华乃是四人新近得到的异派中至宝玄女针。看似不请自来,未便上前,为示同仇敌忾,虽在观阵,不肯出手,暗中仍助一臂之力。实则武当七姊妹预先有高人指点,立处正当金船之上。独这一处,颠仙只布疑阵,未加禁制,好似存心留以相待。四女明知那玄女针虽是以前姑婆岭金针圣女所炼极恶毒的法宝,但也伤那妖人不得,只不好意思作壁上观,尽是不劳而获罢了。

各正派门人自从峨眉开府,领受师门真传和各师长量才施教,分赐法宝、飞剑之后,道行法力虽然大进,远非昔比。但是前来妖人中着实有些能手,声势甚盛,人数又多。

最可虑是雪山老魅同来诸妖人,只是意存破坏,不想劫夺,稍有空隙便下毒手,防御甚难。竟有两个妖徒,受了老魅禁制,拼着两败俱伤,用老魅所炼阴霾剪,冒死来破坏彩云仙障。也是被七姊妹看破,不等齐金蝉、石生二人分身赶来,先在暗中除去。此外暗放玄女针,也着实伤了好些妖人,各正派门人因而省却不少气力。

七姊妹不是明奉师命,也是得之乃师默许而来。颠仙与半边老尼虽非同道深交,并无私怨;更在年前得了妙一夫人飞书,知道七姊妹来此,干事有益无损:所以不特暗嘱众人,金门诸宝原各有仙缘,不必拦阻,并还预为留地,予以方便。只因老尼性做,前次峨眉开府相晤自居先进,道法高强,目中无人,不愿飞书约请罢了。

七姊妹与各门正派门人多半相识,不过其师志在光大本门。前见正邪各派门下,凡是根基禀赋好的,纷纷投到峨眉派门下,以致人才蔚起,日益昌明。加上青城、云南、朱、凌二教祖也在创立宗派,四出物色。峨眉派更是玄门正宗,仙福最厚,道术、法宝无不珍奇。选才虽极谨严,因有许多仙缘遇合和亘古难得一遇的灵药、异宝,只要蒙收录入门,成就起来迅速异常。尤其御劫有方,成道之时功力如深,便可免去修道人应有的一切灾厄兵解,至少也可成就散仙一流,委实令人景仰艳羡。再加半边老尼门下弟子中以前曾为异派中人引诱,几乎身败名裂,贻羞师门,既恐这几个心爱的徒弟辗转援引,投到峨眉门下,不好看相,因而惹出嫌怨;又恐再受异派妖邪所愚,丢自己的脸。自从和峨眉派在成都慈云寺斗剑以后,半边老尼便召集众门徒加以告诫:除奉师命特许,不准再与外人往来。武当家规本严,言出法随,因此无甚交往。本来相识,现又同仇敌忾,除凌云风因俞允中吃过姑射仙林绿华的亏,对武当七姊妹存有芥蒂而外,余人只见武当七姊妹全神贯注江中,一步不动,未免暗笑其得失之心稍重,对于乘机拿取宝物的一层,均未放在心上。

说时迟,那时快,当正邪双方相持正急之际,颠仙收完仙障,便向下层正中塔门走进。隔了顿饭光景,便听头层圆球以内八音齐奏。响了一阵,乐声息处,又起金戈铁马之声,紧跟着水火风雷一齐发动。听去声音并不甚大,若远若近,万籁皆呜,也不知有多少种类。上空霹雳尽管震得山摇地动,依旧入耳清晰,一点也掩不住。尤妙的是举凡风雨雷霆、音乐歌唱、喜怒哀乐、征战杀伐以及乌鲁昆虫啸呜之微,只要是天地问带声的事物,无不毕具。宏细虽有不同,静心谛听,每一种都可领略体会,端的引人入胜,为之神往。

第五只船上的诸女弟子俱觉有趣,不由听出了神。心神一分,左右四船上所放蛛粮无人主驭,立即中止,不再往蛛口内投入。金蛛拼命用力,劳累了一日夜,本是努力支持,蛛粮一断,越发难禁。偷看凌云凤心神已懈,不再用神禹令监督,倏地暗运真气,箕口往下一合,利齿接连两错,截断口中蛛丝,怪叫一声,飞空便走。同时前面金船上突的一声巨响,万丈金霞冲霄直上,繁响顿息。颠仙已将塔中头层广成子所施禁法破去,手托一个四尺方圆的金盆,由分裂两半的塔顶上飞了出来。紧跟着便有八九十道金光霞彩,由每层塔门内飞出,长短方圆,形状不一。有的浮沉空际,缓缓游行;有的一出来便停在空中,宛如长虹经天,一动不动;有的一出来便挟风雷之声,其快如电,略一掣动,便掉转头破空直上。金盆离塔,宝物横飞。金船去了镇压,网船蛛丝又断,无所羁绊,兀自望空飞去。江面上还不怎样,江波下面深处立起异啸。上面各派门下见状,俱都慌了手脚,各用剑光、法宝待要往空追截。颠仙早知事难十全,大喊:“那船禁它不得,各凭本领,收快宝物。”随即手一指江心,陷出一个极大的空穴,跟着手拿金盆飞身而下。

这时江面上空忙乱非常。前面危崖上负嵎的雪山老魅见所用法宝俱被敌人破去,最后放出之宝又被许多飞剑困住,光华渐减,收不回来。一见金船宝库已开,越**急,用解体分身法自断左手一指,摆脱了颠仙埋伏禁制,由数十丈寒云冷雾拥护,如飞扑到,准备将金船上两件克己的宝物乘隙夺去。上空各正派弟子已布好阵势方位,一面指着各人飞剑去破妖人最后放出的法宝,一面纷纷下手收取空中宝物。

峨眉三英中的李英琼因自己仙缘深厚,道行精进,以前承师长所赐和自己历年所得法宝仙兵已非少数,不愿再事争取,只在飞空戒备,以防宝物飞走。见七姊妹各站崖上,目注江空,虽然未便和众人一样飞身光霞之中随意抢夺,也各运用玄功,合力暗中收取。

上空宝光只略飞近七人头上,便被截获了去,已然得了四五件,还在垂涎。英琼心方暗笑她们贪,一眼瞥见妖云快如飞电,朝前面一道乌油油的光华裹去。这道宝光,形如两月交错,最是默淡,浮沉空中。众人都抢先挑那光华强烈、飞行迅速的收取,见它原质已现,光弱且小,飞又极慢,谁也不曾留心到它。英琼一见妖人冒险犯难,前来劫夺,心中一动,忙喝:“英男师妹,雪山老魅业已化身遁出,暗藏妖云之内,还不下手,等待何时?”说着早从囊内取出由铜椰岛得来的神木梭,一道青光,照准妖云中飞去。余英男相隔最近,所用南明离火剑除和妖人初见时一用外,妖人入伏,便已收起,专备敌他,并未再用。闻言警觉,左肩摇处,一道朱红色的精光朝前飞去。

妖人见状,并不恐慌,略一停顿,又分出一圈冷雾,躲过二宝,仍朝那道乌光飞去。

谁知英琼比他更快,知道妖人专注此宝,必非等闲,一面提醒英男迎敌,一面早驾遁光朝那宝光飞去,施展师门分光捉影之法,伸手收取。方觉此宝潜力绝巨,换了道行稍差的人决收不了,心中惊异,妖云已在神木梭与南明离火剑一青一红两道光华追赶之下奔腾而至。妖人见克制自己的一件前古异宝被敌人捷足先登收去,知道峨眉三英厉害,适才吃过苦头,不能再夺,后面还有法宝追来,又恨又急,一时情急,想报仇脱身,竟不借把在雪山地底所炼内丹喷将出来。

英琼的紫郢剑正和同门的飞剑联合为一,取出施为,就在这收宝瞬息之间,妖人已然赶到,口张处,雾影中箭一般射出一团白色的淡光,出口便即纷纷爆散,当头盖下,势甚迅急,分布又广,还没近身,便觉奇冷迫人,寒侵肌骨。英琼知道此是雪山老魅采取千年冰雪精英炼成的内丹,发出来便为百丈冷光寒焰。此是实质,比异派中所用冷焰搜形之法更凶得多,道力稍差一点,被它盖住中了寒毒,立时血髓皆凝,一见日光便即融为一摊黄水。自己中上虽不致死,也必支持不住。所幸这多年久经大敌,应变机警,见淡光一现,便把遁光往下一沉,略缓敌势。紧跟着取出一个形似小炼丹炉的法宝,放起一片火云,正待往上迎去,远闻上空一声清叱:“琼妹快请住手,不可造次。”

英琼回头一看,由东北电掣星奔飞来一个其红如火的大光环,后面紧随两个青衣少女,一个指着前面光环,一个手里放起百丈金霞,钊飞电旋,一同横空而至,声随人到,晃眼临头。英琼认出前一个是女神婴易静,后一个是川边小崆峒倚天崖龙象庵芬陀大师嫡传弟子、凌雪鸿转世的玄裳仙子杨瑾。那光环便是青城教祖朱梅由月儿岛火海之中得来的朱环,乃连山大师遗宝,专一攻破各异派所炼毒沙邪雾。杨瑾所用法华金轮,更是佛家之宝,雪山老魅的对头克星。知二女原奉掌教师尊之命,随定诸仙尊前辈守在途中,用六合微尘阵诛戮北邙山妖鬼冥圣徐完和手下一干妖徒鬼党。此时持了矮叟朱真人朱环到来,妖鬼定已伏诛,雪山老魅也难逃一死。英琼心中甚喜,忙即应声收了法宝,准备飞身上去合力夹攻。

雪山老魅因今日敌人只峨眉双英最为厉害,内丹也未必能使中毒毙命,原意稍使二女受伤,略出恶气,就势拦住南明离火剑不来紧逼,乘隙将第一件克制自己的异宝收去。

再如得便,用一丸独门所炼的阴雷投入江心水眼,震穿地肺,发动毒火风雷,煮江崩岳,给敌人一个重创,并贻祸无穷。果然内丹发出,神木梭和南明离火剑也已追到。英男看出冷光厉害,顾不得再伤妖人,首先与剑相合,护住全身。那神木梭,因英琼匆遽之中不及收转,依旧朝妖人飞去。妖人知梭厉害,正待运用玄功避御,猛看见易、杨二女破空而来,隔老远便将法宝放出。由于深悉二宝功用,只一挨近,内丹先要被它一收,再吃光轮罩住一旋,决无幸理。不由心寒胆裂,哪里还敢再留,慌不迭收回内丹,化为一溜冷焰,飞起便逃,因是走得匆忙,自恃玄功变化,寻常法宝难伤,只将神木梭避开,未怎防备。武当七姊妹知道今日已与老魅结下不解之仇,早晚总要报复。见他逃走,石氏双珠首先发了两支玄女针。妖人逃时,灵姑、彩蓉正在空中合力收取宝物,刚在妖人逃路下面。妖人今日连遭挫败,失去许多党徒、法宝,势败逃走,恨毒已极。看见下面有两女子追收金船诸宝,正想顺便加害,没防到有人暗算,两根玄女针全被打中。同时易、杨、李、余四人又二度追来。老魅暗道:“不好!”将牙一错,怪啸一声,滴血化身,加紧穿入青云。等四女追到,发觉金轮所罩是个替身时,已然逃去无踪。

女神婴易静埋怨杨瑾不该早放二宝,致被惊走。杨瑾笑道:“静妹道法通玄,难道不知道老魅死期未至么?”易静道:“我也知朱老前辈是令我到此解围饵祸,以免老魅震裂地肺。朱环不过将他惊走,并没想到将此老魅除去。但我素来与造化相争,满想老魅恶贯将盈,只要赶到一会,并非无法将他除去,谁知仍被逃走呢?”杨瑾笑道:“老魅如非气运未终,不该授首,莫说各派道友同门功行法力大为精进,远非上次元江取宝之比,只我这法华金轮和重经恩师炼成的迎叶金光镜,加上余师妹的南明离火剑,均是他的克星,除他并非难事,怎又会妖鬼徐完给他平添生力妖党,诸师尊将我由此调去?

这不是运数么?静妹,你为人任侠好胜,吃了多少的亏。那年在依还岭幻波池,如非琼妹令尊李禅师相助,不几乎被艳尸玉娘子崔盈倒反依还岭圣姑仙法将你困住,毁却道行么?怎修行这么多年,连经灾劫,还是如此任性呢?”易静笑道:“你说这个?我虽为此吃过些苦,但哪一次都得诸位师长垂怜,转祸为福,得了不少便宜。我已看透,异日飞升仙阙无此大福,也不愿受那兵解之苦。只想和乙、韩、凌、崔诸师伯一样,做一散仙,自在游行,我行我素,于愿足矣!”杨瑾道:“我最爱你,你偏不肯向上,真个气人,你道散仙也容易做的么?”

英琼笑道:“易姊姊,你号女神婴,也该知稚气未脱,本该天马行空,任性所为,才能名实相符呢。”易静道:“我是婴儿,你偏是我妹妹,可知比我还小,也来刻薄人。

英男妹子敦厚,就比你好得多。”英男谦谢。英琼道:“呆子,她说你温柔敦厚,是个呆子。这还不说,仙人要温柔,千古奇谈,分明挖苦你,还跟她客气?”易静笑道:

“无怪各师长都很爱你,原来是这样伶牙俐齿,余师妹莫要理她,神仙和人一样,总是老实点的人能有厚福。”

四人正说笑间,杨瑾见江面上霞光闪闪,宝物仍未收尽。武当七姊妹正用剑光合围着一条龙形的青光,在那里苦苦相持。忙对三人道:“金蛛临时断网,致被此船飞走。

郑师叔用金盆镇闭江心泉眼,事甚费力,尚未出水。如今宝物尚难全收,我们诸人虽不需此,时久易生波折,何不相助一臂之力?静妹去助武当七姊妹将前古青蛟链收去吧。

这类宝物正合她们用,乐得成全,使她们不好意思再多抢夺,就此收手,我们好合力助各派同门去收诸宝。”

话才说完,先是一道紫光飞来。英琼知老魅逃时所遗法宝已被毁去,手指处,紫郢剑自回腰中剑囊,跟着十余道光华飞近。内中金蝉、石生各先喊:“李、余二位师姊,也不帮我们一帮,却在这里闲谈。紫郢剑无人驾驭,要少好些威力,如非周师妹用青索剑与它联合,差点被老魅将宝收去,又留后患了。”

来人正是金蝉、石生、严人英、朱文、周轻云、申若兰、秦寒萼,还有当日与余英男一起随后赶到的白侠孙南、七星手施林、苦孩儿司徒平、南海双童甄艮和甄兑五人,俱都是峨眉门下小一辈中的能手。因奉颠仙之命,防守上空,专敌雪山老魅和两个厉害的妖党。仗着飞剑厉害,法宝神奇,雪山老魅虽被逃走,仍被众人破去许多妖法、异宝,同来妖党更全数伏诛,一名未漏。最后并将老魅在雪山地底聚敛寒魄阴精,苦炼百年而成的异宝太阴神戈完全破去,方始功成飞来。

金、石二人话刚出口,英琼便抢先道:“杨师姊吩咐你们帮助下面诸位道友收取法宝呢,还不快去。”金禅闻言,往下一看,满江异宝乱飞,各派仙侠正在迎头堵截。有的收去甚易。有的看着不甚起眼,却合数人之力都难使它就范,直似要挣脱重围,破空飞去之状。忙随杨、李、余三人,各将法宝、飞剑全数放出,合成一个金光霞彩结成的阵势笼罩上空,缓缓往下压去。杨、李等四个道行更高的跟着飞下,用分光捉影之法往来飞行,随手收宝。

杨瑾和云凤订交最早,情分最深,前生又是云风的曾祖姑,比较别人自更关心。见众人都在忙着取宝,独她一人手持神禹令,注定船头那只金蛛,不敢走开。杨瑾知道今日这些法宝多半是广成子助黄帝大破尤时所炼,除崆峒七宝藏在头层塔顶圆球之内,已被颠仙收去外,中层之内还有四件最为出色:一件被灵姑捡了便宜;一件为谭萧所得;一件吃李英琼从雪山老魅手中夺到;还有一件指南针,专破两极和地肺中元磁真气,云凤得去最是有用,异日峨眉诸弟子二次往陷空岛求取麒麟髓和万年续断时,全仗它抵御南极真磁,关系不小。暗忖:“虽然目前各正派声应气求,殊途同归,但此宝如被别人收去,一则用时费事;二则此宝乃铜椰痴仙和陷空老祖的对头克星,甚是招忌,道行稍差的难于保持,不似本派与双方均无嫌怨;加以凝碧五府长幼群仙长年聚居,道法高强,外人不能走入。云风多年苦修,道力精进,不在三英、二云以下,再得此宝,便与前在白犀潭所得太皓戈、神禹令鼎足而三,壁合珠联,乐得成全。前听恩师说过,此物乃是一个黑匣装着,大才尺许,外观只是一块圆形整木,并无异处,知者极少,想必尚未被人发现。”

杨瑾想到这里,细一查看,江面上的宝物经峨眉诸同门这一帮助收取,业已所余无多。各人所得之物虽然不同,因多半是前古所用兵器,本身长大,众人无法收缩,都在互相观玩,并不见指南针的踪迹。心方奇怪,再看云凤虽然两手空空,却是面有喜容,见自己四下观望,似已觉出心意,将头连点。知有缘故,飞上船去还未开口,云凤已先低声说道:“我因日前受叔曾祖母指点,临机警觉,适才追赶金蛛,得了一件前古奇珍。

不过这宝物原不能自飞,塔门开后,不知被什么宝物带起,坠落江中,顺流飘去。当时金蛛正向空飞逃,这东西竟有眼力,被它看破,甘冒神禹令的追赶,忍痛回身吸取。虽因这一停顿,又得谭道友帮助,从速将它制住,未被逃走,可是那宝已被它吞入腹中,一任用神禹令威逼,只不献出。几经周折,虽将它制伏缩小,但仍不肯缩成原形,回到朱盒以内。我因欧阳妹子着急,想随众人收取宝物,为此孽畜所累,惟恐乘机逃走,不能分身,后见它实不听命,它又是借来之物,不便真个伤它。只得把责任揽在我身上,劝欧阳妹子上前,仍由我用神禹令禁制防守,等郑师叔事完出水,再作计较。为此,更是离开不得。杨仙长可能令它将宝献出,安静回盒么?”杨瑾猜那宝必是指甫针无疑,一问果是。

原来云凤因听塔中仙音出神,被金蛛咬断蛛网,破空逃走。谭萧因已度过初劫,未为塔中繁音所迷,神志依旧清醒。老远望见第五只船上云凤等六人忽然出神呆听,蛛粮断绝,金蛛不再飞起,忽然发威,而云凤通如未觉。谭萧知为塔中仙音所迷,忙即飞身进去。只见金船塔门洞开,内中主物全部飞出,云风也已惊觉,谭萧惟恐追赶不上金蛛,又不能加以伤害,一面施展前在魔教中所习两界大遮拦神法,手扬处,一道乌光比电还疾,先朝高空飞去,化为一道通天铁门槛,远远挡住去路;一面运用神光赶紧追去,转眼便飞到云凤前头。金蛛本极灵异,更有眼力,回头见谭萧已追近,一时情急,谭萧手中又不似云凤持有神禹令这类制它的法宝,忽地在空中拔转身子,立即暴长,眼中凶光怒射,大口开张,正要行凶伤人。眼光到处,猛看见一件微微放光的乌木,在月光之下顺流平浮而至。知是一件前古异宝,如能得到,将来脱形变化大有用处。又料敌人至多禁制,逼回朱盒藏处,不会伤害。心念动处,立即就势飞落,张口吸去,身还未到,那江水便被吸起一根十来丈高下的水柱,裹着那块乌木,直朝它口中投去。

谭萧见它回身放毒,刚纵神光后退,还未及行法抵御,它已扎头朝下飞落,跟着江波柱立上涌出一块乌木。当这满江异宝横飞之际,它在百忙中忽有此举,料非寻常,想夺已经无及,竟被它一口吸人肚内,怪啸一声,二次凌空飞起。微一停顿之间,云凤也随后赶到。金蛛见势不佳,不敢再起凶心,连忙加紧逃遁时,谭萧已将魔法发动,天空铁槛忽化成半月形,兜截上来。金蛛识得魔法厉害,心神一慌,又想窜入江中,试用水遁逃匿。不料云凤知它生具恶根,尚未化去,恐被逃走,异日为害生灵,心中惶恐,拼着异日去向韩仙子请罪,竟将神禹令妙用一齐发挥,发出青蒙蒙百十丈长一条宝气,内杂千万道五色光华,将它罩住。那神禹令乃前古奇珍,专制各种精怪妖邪,无论多深道力,只要被青气彩光罩住,便无幸理。当初韩仙子收伏诸怪,多仗此宝。金蛛吃过若头,才知敌人被逗发着急,一样也敢伤害自己。当时心寒胆战,凶威尽失,身子骤然缩小,不住哀声惨叫起来。云凤本不敢伤它,见已降伏,便把宝气彩光敛去,仍用神禹令指着,押回原船。

谭萧正告诉云凤,金蛛食了一样宝物,忽有一道紫光由前面流星过渡般飞来。二女心方一动,金蛛倏地将口一张,喷出数十缕白丝,箭一般地射上天空,直朝紫光赶去。

这时船在下流,离金船颇远,所有宝物光华,初出塔门都聚在一起,互相撞击乱窜,很少望空飞逃。光华俱都长大,独这紫光长才尺许,是个梭形,光却极强,飞更迅速。二女刚刚瞥见,已然越过头上,收取无及。金蛛又将蛛丝喷出,方疑它又有异图时,就这晃眼工夫,那紫光已吃金蛛网住,落将下去。云凤知它意在收宝,并无逃意,才放了心。

宝落船上,仍在蛛网以内腾跃不已。二女俱料金蛛又要吞噬此宝,蛛丝厉害,已然网紧。云凤方欲令其放出,谁知金蛛网到以后,所喷蛛丝收离口边数尺便止。忽然口内又喷出一条拇指粗的灵焰,射人紫光中,铮的一声,光裂为二。原来竟是两片合成的金梭,光虽未灭,却不再动。金蛛随把头一昂,包住那金梭的蛛丝竟笔直地举起,落向谭萧脚前。宝物落地,蛛丝也收了回去。金蛛眼望谭萧,怪叫不已,状甚欢跃。谭策明白它的心意,拾起笑道:“你想用此宝行贿,叫我代你隐瞒么?”金蛛便不再叫,闭目缩颈,似有愧状。

谭萧看了看宝物,送与云凤。又对金蛛笑道:“此宝委实不差,非你相助也得不到。

但你所吞宝物,不论有何功效,当你恶性尚未消除以前,得了去,有害无益。况且金门至宝,得者各有渊源,也不应为你所有。你今日出力不少,就是临阵脱逃,也因气力不济,情有可原。事完之后,郑仙师对你决不亏负。像你这样天地间秉戾气而生的毒恶之物,早该遭到天劫。想是你以前潜伏深山,为恶未深,才得种种机缘凑合。先遇韩仙子,将你禁闭白犀潭峡谷之内,免你出世多造恶孽,又逢这等旷世仙缘,郑仙师为取金门诸宝,借你相帮。适才你受妖僧邪法禁制,已然危急,又吃我窥破,代你解去一难,眼看郑仙师功成在即,对你必有好处。依我想,早将此宝献出,急速回盒藏伏,不特郑仙师对你必要施恩,便我二人也必设法帮你成道,以谢代收之情,岂不是好?”金蛛一任谭萧恳切劝诫,只如不闻。谭萧见那金梭形制古朴。奇光内蕴,极其罕见。金蛛独吞之宝关系更是不小。便使眼色与云凤,迫令献出。

云凤因它辛苦支持了一日夜,出力不少,以为便把所得几件宝物酬谢也不为过;又见它冒险藏宝行贿,情甚惶急,本不打算再加强迫。及听谭萧一说,才想起此乃恶物,天生凶残之性,再得异宝,如虎生翼,非但助长凶焰,异日恶满伏诛,反失顾全之意。

事由自己监督不慎而起,岂非孽由己造?立即假怒喝道:“孽畜怎不识好歹?大功将成,紧要之际,畏难进退已是可恶,竟敢乘机吞没重宝,意欲何为?你当我处罚不得你么?

不过你今日劳苦功高,不忍下手罢了。再如倔强,我便用神禹令毁去你的道行,再用太皓戈将你杀死,以免日后生灵受你茶毒。这样做,至多亲往白犀潭登门负荆,韩仙子见我防患未然,除恶务尽,也未必会真怪,你却形神俱灭,悔己无及了。”

金蛛本为得了此宝,异日乘机逃走,可飞往北海地极奥区求偶,与那想望多年的妖物会合匹配,闻言虽然害怕,仍不肯舍。云凤见它不理,便将神禹令威力发动,青色光气又复笼罩蛛身。金蛛只管哀叫求免,渐渐将身缩小,宝物仍不肯吐出。谭萧又做好人,代为劝说。云凤因韩仙子性情古怪,虽肯豢养这类恶物,必有用处,话虽说得凶,终有顾忌,谭萧一劝,立即收篷。然后重又怒喝威逼,到了不可开交,仍由谭萧来做好人。

二人做好做歹,无论怎做,仍是无法。金蛛早看出云凤没有伤它之心,拼受苦处,物终不吐。身虽缩小多半,仍比盒大,不肯进盒。

云凤无法,远望彩蓉、灵姑随众取宝,已各得了两三件。谭萧为帮己,反倒延误,未免于心不安。知她已归到正派门下,以前所炼飞剑已不便取出使用,重炼又极费事,正需这种仙兵利器,忙劝她去取。谭萧见云风也一件未得,自己一去,总可收取两件,要将梭形宝物让与云凤。云凤执意不收,道:“我这些年来奇遇颇多,又得诸位师长恩赐,所收已多。今日不过奉令来此,便得到手,也让给新进同门,无并贪念。金蛛适才为感脱难之德,本是赠你,何必谦让?”

谭萧只好收了。临行说道:“你有神禹令制它,既然不会逃走。但它吞没之物我未及细看,又未听人说过。休看此宝顺流浮来,不能飞腾,但那诸宝多是前古真仙戈矛甲胃之类的一般利器仙兵,形体长大,惟独此宝形体虽小,却精华内蕴。适才它快吸进口,经我留神注视,才发现隐隐透出些微宝光。好似乌木块是个外囊,宝藏在内里,稍微疏忽,决看不出。金梭来历虽还未曾知悉,现已看出含有分合阴阳妙用,远在其他诸宝之上。金蛛居然舍此要彼,必有深意。它不肯归盒,并非想逃,实是盒小,与所吞之物几乎相等,不能连身缩小所致。既是拼死不吐,也无须再加强迫,事完之后,郑仙师必有处置。妹子只好略效绵薄,只紧防它乘机逃走便了。”云凤谢了,谭萧随即飞去,云凤正弄它不过,忽见曾祖姑飞来,便把前事说了。

杨瑾道:“你们没有说对金蛛的心思,又不知制它之法,虽有神禹令,不便伤它,自不会献出。这个不难。”随对金蛛笑道:“你想把这抵抗北极元磁之气的异宝得去,将来好往北极小光明境驻阳峰去与寒蚿**,借它阳和之气,助长凶威,为害人世么?

此举大干天和,必遭惨劫。连那地极北半球的水妖雪怪,因怕你同恶相济,日后坐听残杀,也必出死力合谋阻挠,群起拼命,容你不得,这些还在其次。可知韩仙子当初将你禁闭幽峡之中,防的也是你这一着么?并且前年峨眉诸同门大闹陷空岛,中有三人为陷空老祖所算,误入小光明境,正遇寒蚿在残害生灵,仓猝之中,没看出是同恶相残,被害的也非善类。当时激于义愤,想将此妖除去,不料反为所害,被困冰原之下。正在危急之际,恰值神驼乙真人与青城派教祖朱真人赶到,救出了三人。那百足妖虫万载寒蚿也被乙真人用阴雷震死,永压地极百丈玄冰之下,连元神都消灭。三人求取的万年续断灵药,也被乙、朱二位真人强迫陷空老祖献了出来。(事详《蜀山剑侠后传》)如今你还要去寻它,岂非梦想?”

那金蛛秉天地间戾气而生,与寻常蜘蛛不同,同绿袍老祖原有的文蛛一样,生来便没有后窍。蛛丝也由口内喷出,不像常蛛,蛛丝是由尾部丝囊放出。秉性阴寒,行为残酷。出生以来,便遭造物之忌。各正派仙侠遇上,便加诛戮,决不姑容。生平劫难甚多,尤其每隔千年,便有一次大天劫。极难抵御。韩仙子收它时,是想将来用它以毒攻毒,有不少用处,所以不但未加诛戮,而且助它躲过了一次天劫。

金蛛因自己是纯阴之体,若能与纯阳之体的北极万载寒蚿**,便可炼成婴儿,随意变化,为所欲为,同恶相济,原是两益的事。偏生那寒蚿成道脱形已数千年,独占北极,自负甚高,多么道行高深的妖物,都没放在眼里。更有千年聚敛地极元磁之气炼成的法宝,还善于运用地极磁光和当地千万年前所积的古玄冰。它所居巢穴小光明境驻阳峰,终古光明如昼。又经它数千年苦心布置,美丽无比。数千年来,各类妖物觊觎它那纯阳元丹的何可数计,然而不是才到它小光明境边界,便被磁光卷去,形神皆灭;便是被它擒去**,吸去元阴而死。金蛛知道寒蚿所炼法宝及北极磁光只有古仙人所遗指南针能破,所以如今一旦得到指南针,便妄想逃往北极,用指南针挟制寒蚿现出原形,与它**,以后任何灾劫均可抵御了。一听杨瑾说寒蚿已被乙真人所灭,多年梦想变为泡影,不禁急叫两声。

杨瑾见它神态惊疑,仍无献宝之意,又笑道:“你当我年轻识浅么?可知我前生便是在开元寺兵解转劫的凌雪鸿,与韩仙子原是至好。别人伤你,她或不快;我如伤你,她决不好意思与我为难。你两次取宝,出了大力,事完后我们必将你恶根除去,使你成正果。如再执迷不悟,我便用迦叶金光镜罩住你的形神,再用般若刀和法华金轮将你杀死,去见韩仙子只要一说,便即罢休。此三者俱我恩师神尼芬陀佛门至宝,想必你也知道厉害,再若倔强,休怪我手辣心狠。”

金蛛闻言,急得通体乱颤,倏地目射凶光,一张箕口,箭一般射出一蓬毒丝,直朝杨瑾迎面撒去。云凤深知杨瑾历劫修为,道行高深,近传神尼芬陀衣钵,又有本门降魔四宝随身,论功候法力,还在三英、二云之上,当时只顾旁听,未免稍为大意,手中神禹令已不似先前全神监防。忽见金蛛情急发难,不禁大惊,忙喝:“孽畜竟敢找死!”

急发挥神禹令威力,加以制止。哪知杨瑾早已料到金蛛凶顽,正好借此将它腹中毒丝收去,以为挟制之计,喝声:“不要管它,我自有制它之法。”话未说完,法华金轮早化成一幢五彩光轮飞起。金蛛看见五彩旋光,才知敌人并非虚声恫吓,冒失暗算,反上大当。忙往回收那毒丝,已被金轮绞住,闪起无数光圈,耀眼生濒,疾绕如飞,那蛛丝便从口内纺车般往金轮上绕去。

金蛛已然失去不少蛛丝,心方痛惜,不料又遇克星,再不见机切断,非将这元丹所积之丝全数消灭不可。一横心,正待合拢箕口,用那利齿自行咬断。忽听杨瑾喝道:

“我知你这妖虫与众不同,所喷蛛丝虽是内丹炼成,大小疏密,分合由心,但是不能自断。寻常飞剑法宝如被沾上,反为所污。必须你那毒牙咬折,方能截断。我已有心防备,岂能遂你妄想?”话才出口,同时袖内又飞出一道金光,正照金蛛头上,立即箕口大张,不能往下合拢。那蛛丝长得直无边际,一任金轮绕转,兀自不能绕完。杨瑾又喝道:

“无知妖虫,我怜你今日曾受劳苦,不过将你内丹暂时收去,等异日与你除了恶根,改邪归正,仍可发还,所以我那法宝并未发挥妙用。如能悬崖勒马,速将内丹吐尽,连所吞指南针一齐献出,立可转祸为福;再如不知进退,我不愿长此相持,一举手间,你那千年苦炼的丹元便宝光消灭,后悔无及了。”

金蛛先以为杨瑾恨它暗算,要下绝情,先将内丹收去,再行杀它,又急又怕。心想:

“今日吸船取宝曾出死力,郑颠仙必不忍己为仇敌所杀。”欲用缓兵之计,等到颠仙由江心飞出讲情。它那蛛丝原本长短随心,切断既已不能,只得暗中运用,格外往长里放。

无如金轮疾转如电,片刻之间已被绕去一半,颠仙还无影踪。只顾害怕,痛恨仇敌,怪眼都快冒出火来,竟把所吞宝物忘却。闻言一看,金轮上面白丝已成了数丈粗细一大卷,猛触灵机,顿生悔悟,口不能叫,只在喉中哼声示意。杨瑾看出它心已服,丹元被卷去多半,料它不舍再断,便把迹叶金光镜收去,喝令速即献宝。金蛛知强不过,凶焰大杀,眼含痛泪,把口一张,先喷出一块乌木。杨瑾手一招,接将过来,递与云凤。宝镜一收,金蛛又急叫起来,竟仍不舍献出丹元,哀乞怜恕。杨瑾喝道:“无知妖虫,那丹元在你比命还看得重,我如收去有什么用处,杀你极易之事,何须多费唇舌?此举于你有益无损,我还骗你不成?不信你看,我那般若刀便可将你形神一齐诛戮。”说时,袖内又飞出一道形如半月的光华,停在当空,寒芒射目,变化无穷,连云凤都觉冷气侵肌。

那东西大才三数寸,光也不强,看去软腻腻的,好似一个放大的鸟卵,先吐蛛丝更由上面喷出。杨瑾知道此乃金蛛全身奇毒之气所聚,忙把金轮止住,任其停在空中。喝道:

“你把蛛丝放出这么长,如任其绕在金轮上面,未免不便存放。再者邪正不能并存,久受宝光消烁,有甚损毁,你又道我食言。我此时有事,不能久延,现将金轮妙用止住,任你自行缩小,由我转交郑仙长保存,将你恶根化尽,再行发还,你看如何?”

金蛛献丹,原本迫于无奈。正在垂头丧气,悬心愁急,唯恐毁坏,一听杨瑾并不取走,想起颠仙平日所许好处,相待又厚,如由代存,决无他虑。立即喜叫两声,张口一吸,又将丹元收了回去。金轮宝光一敛,吃金蛛一喷一吸之间,那一大团蛛丝竟整圈脱轮而起,飞回金蛛口中。云凤见它喜极之状,收得太快,方虑反喷,金蛛已二次将丹元喷出,形体比前缩小了两倍,只有鸡卵大小。杨瑾见蛛丝已脱去金轮缠绕,仍向空中喷出,不朝自己飞来,知是诚心悔祸。它因丹毒太重,不敢冒失朝人飞来,自己实也不能伸手去接。便从身旁的革囊内取出一个大约三寸的玉葫芦,朝上一指,葫芦内便冒出一青一白两道光华,裹住那团形如雀卵的丹元,往葫芦中紧挤了进去。

云凤见金蛛失丹以后,适才威风俱都敛尽,神情狼狈,身子也萎缩到拳头大小,笑指蛛盒问道:“你从此改邪从善,不久便能脱去躯壳,超升正果,还不回盒怎的?”金蛛闻言,看了二女儿眼,一声不哼,划动六条细瘦如铁的腿足,缓缓走入盒内,蹲伏不动。云风随将盒盖好,行法禁闭。笑对杨瑾道:“想不到这东西竟如此凶顽,如非道长在此,真没法制它呢。”杨瑾道:“韩仙子留此妖虫颇有大用,又有今日吸船取宝之功,所以不愿伤它。经此一来,倒便宜了它超劫正果了。”

正说之间,忽前面波涛动处,颠仙由波心中飞身而出,将手一挥,踏波驶来,晃眼到达。众门人见师父回船,也都相继赶回各人船上。

这时宝物已相次收尽,女神婴易静也助武当七姊妹早将前古至宝青蛟链收取到手。

灵姑因见武当七女俱都美如天仙,装饰又极华美。尤其助七女收宝的女孩看去不过八九岁年纪,却有那么高深的法力,欣羡已极。谭萧又把女神婴的来历告知,越想乘机亲近。

只因入门不久,易静、杨瑾后来,无人引见,不知行辈称谓。加上早日深得师长期爱,一年工夫,便练到身剑合一地步,飞刀神奇,诸邪不侵,颇为自负,以为不久便可下山行道。及见连日所来人物和取宝时情景,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才知差得老远,未免有点自惭形秽,不敢冒失上前,与人问答。

灵姑原因适才见七星真人赵斗光、赵心源二人合力想收一件形如大半轮红日,上有青黄赤黑白五道光芒之宝,自己也急欲收取两件,无奈功候尚浅,刚看好一件心爱的,飞身追到,不是没有赶到,被旁人捷足先登,便是降那宝物不住。知道今日取宝各凭缘分,勉强不得,恐时久延误良机,只得顾及其他。在自追逐一阵,眼看人人纷纷得手,自己仍是一无所获。心方愁急,忽看见离身不远,有一黑影缓缓浮游,映着日光一闪一闪放光。低头一看,乃是一根铁杵,长约七尺,有茶杯粗细,杵头甚小,通体黯无光华,只中节似有花纹凸出,映月放光。灵姑把遁光往下微落,一抓便到了手,甚是容易。再定睛仔细一看,那东西似杵非杵,一头略具杵形;又似古时矛柄,一头略尖。还有两圈凸起。不知何物。那放光的俱是古符箓文,猛触灵机,想起谭萧曾说金门诸宝大多为古时兵器,内有广成子降魔之宝,最为珍异。古戈矛因经仙法祭炼,原质又非寻常金铁,十九精光灿烂。那几件降魔异宝,有的不经使用以前,外表反倒没甚奇异。取时全仗各人眼力,务须留心,不可错过。

这时赵光斗、赵心源尚与那形如半轮红日之宝相持不下,二人用尽方法,只能用剑光将它逃路圈住,不能收取。灵姑虽料自己所得不是常物,心终疑虑。见彩蓉得了两件霞光灿烂的宝物往回飞行,正想将她唤住。那半轮红光想系急于逃遁,吃二赵圈逼过紧,倏地光华大盛,轮上五个棱角同时慧星一般激射出五色光华,遥闻铮铮两声,便有好些火星青光四下陨落。二赵见飞剑已受挫折,再不见机,宝物没有收成,反把辛苦炼成的飞剑毁去,实在不值。七星真人赵光斗忙把七星剑招回,还不及另取法宝堵截,才一略缓,红光立即**开光圈,朝灵姑当头飞来。灵姑正在招呼彩蓉,万没想到此宝竟会寻人,见状大惊,忙指飞刀抵御。银光起处,两下里才一接触,便吃**开。红光立舍银光,仍旧朝人飞来,相隔只十数丈,其疾如电,灵姑忙招飞刀回御,红光已经迎面飞落。仓猝之中无法抵御,便将适得铁杵顺手往上一挡。因惊慌过度,未免手忙脚乱,本不知那杵用法,只打算暂时救急,略挡一挡,飞刀便可赶回。变生瞬息,连铁杵的倒顺也不及分别。刚随手撩将上去,彩芒耀眼中锵的一声,手中一震,红光骤敛,杵上面又多了一物。

同时飞刀也已掣回,径向杵上绕去,那杵也似要脱手飞出。灵姑知有巧获,忙把飞刀收去,将宝物紧握手内,不再挣动。仔细一看,原来先前所得乃是一个大斧柄,二赵所圈红光竟是斧头。那斧形如大半轮红日,两面朝着刃口各刻有五条芒角,平面斧背上刻有三个圆圈,各有一珠微凸,斧柄贯穿其内。除所刻芒角圈槽颜色各异外,通体都是朱红颜色,晶辉湛湛,仿佛透明,非金非石,看不出何物所铸。

跟着彩蓉飞来,方在夸赞,谭萧也别了云风,收得两件法宝,赶到相晤。一见便认出斧上符篆,说:“此宝正是广成子助黄帝开山降魔的至宝,名为五丁神斧。金门诸宝大多形体较大,十九都要经过得宝人另下一番苦功祭炼,始能缩小,惟独此宝和武当七姊妹合收的青蛟链,大小随心,变化无穷。前经先师指点,这类古符篆文还能认识,待我试试行否。”随将斧要过去,体会上面符篆,试一伸缩,果然大小如意。又传授灵姑,如法施展,也是一样。俱各欣幸不置。三女俱都知足,尤其灵姑、谭萧,见今日来人很多,自己所得俱是金门诸宝中数一数二之物,不愿再贪,互一商量,各自住手,仍回原处待命。

武当七姊妹中的缥缈儿石明珠和女昆仑石玉珠两人,最喜与各派门人交好。近年因师父半边老尼禁与外人来往,时常互相谈论:“休说我姊妹本是无母孤儿,一出娘胎便受恩师抚育教养,恩深二夭,别派任是多么易于成就,也不忍背师而去,便是同门诸姊妹,哪一个不感师门恩厚。峨眉、青城两派正值昌明之期,同辈道友交往,也不过声应气求,互相切磋,各有进益,日后遇事彼此多个照应,决无借此欲谋援引之心,师父怎会如此顾忌?”俱都闷闷不乐。尤其石玉珠自恃师父宠爱,表面上不敢违抗,私下仍和各派中几个莫逆之交来往。半边老尼对她也特为宽容,故作不知。石玉珠看出师父信任,私心甚喜,也不和诸同门说破,以免效尤。时常借故离山访友,往往经月不归,七姊妹中只她一人在山日少。

这次元江之行未来之前,石玉珠便听师父说,颠仙曾代青城教祖矮叟朱梅、伏魔真人姜庶收有一位女弟子,名唤吕灵姑,生性至孝,资禀过人,仙福也厚,与峨眉三英中的李英琼互相辉映,异日为青城门下十九弟子中杰出之材。石玉珠性本好交,又见师父独对己说,好似有心示意令其结纳,一到大熊岭便留了意。当日到场各派门人虽然无几个知交,多半见过。灵姑又是新入门不久,功候有限,容易看出。因忙于相助御敌,收取宝物,无暇相见,不时抽空远看灵姑动作。嗣见灵姑飞身宝光丛中,看出飞刀神异,功力也颇不凡,只是捞摸不着,驰逐多时,一无所获。自己又不便分身上前相助,正替她着急,见她银光倏地往下一沉,捞起一根黯无光华的铁棍,看去毫无异处。石玉珠不知颠仙事前有“今日取宝,各凭缘福遇合”之言。先见灵姑、谭萧、彩蓉并立崖腰石穴之间,状甚亲切,一到取宝,便各自为谋,全不相顾;远不如自己的同门七姊妹一心一德,合力收取,无分咝域。又看出二女道力远胜于灵姑,竟任灵姑飞驰徒劳,不助一臂,心中不平。晃眼工夫,五丁斧飞降。起初见二赵合力同收那半轮有五色角芒的红光,久不得手,已知是件异宝。按说灵姑功候最浅,万无收取之想,竟会无意中拾得斧柄,使此宝自行投到。那形状和师父常说将来青城十九弟子大破诸妖邪,用来开山的那柄前古至宝五丁斧一般无二,才知她仙福果然深厚。

灵姑对女神婴易静本极敬仰,见她想看宝物五丁神斧,便立即取出递了过去。易静接到手中一看,赞不绝口。随即交还灵姑,嘱咐道:“灵妹要谨慎收藏,你此时功候尚浅,须防外人劫夺。便少时郑师叔传了用法,重用师门心法炼过,也不可轻易取出炫露。”说完,又与谭萧、彩蓉礼见。三女这才看出她是生性直率,急于见识此宝,并非自傲,互相谈得甚是投机,并由此互相订交成了至友。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