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电击霆奔 仙兵穿石岸 烟笼雾约 神物吸金船

话说白兔自到庵中,越发驯善,安伺在灵姑身侧,片刻不离。尤其善解人意,灵慧无比。灵姑自是欢喜。方觉它不会出声叫唤,有点美中不足,忽听室外天空中似有破空飞行之声,由远而近,快达庵上。连忙赶出庵外看时,由西北空中飞来好几道剑光,晃眼落地,现出六男两女。灵姑看出来人俱是正派门下,忙迎上去。互相通名叙礼之后,才知那两个道装少女,一是自发龙女崔五姑侄曾孙女凌云凤,一是汉阳白龙庵素因大师门下戴湘英。那六个男的,一是白水真人刘泉,一是七星真人赵光斗,一是陆地金龙魏青,一是凌云凤未婚夫俞允中,俱是云南雪山青螺峪怪叫化穷神凌浑的门下;下余二人,一名烟中神鹗赵心源,一名小孟尝陶钧,乃青城派教祖矮叟朱梅门下,又是穷神凌真人记名弟子,更是自己未来同门师兄。多半闻名已久,初次相见,当即迎进庵去。

众人落座,灵姑敬了清泉山果。凌云凤先略说来意,都是为了二次元江取宝而来。

除这一行八人,因在途中巧遇,合力办了一桩大善举,早一天赶到外,后面还有峨眉掌教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派来的三英二云中的严人英、李英琼、周轻云和齐金蝉、石生、朱文、申若兰、秦寒萼,也是八人。并闻武当派半边老尼得知郑颠仙由岷山白犀潭韩仙子那里借来金蛛,二次元江取宝,自己不好意思出面,暗令门下照胆碧张锦雯、姑射仙林绿华、摩云翼孔凌霄、缥缈儿石明珠、女昆仑石玉珠、女方朔苏曼、紫玉萧韦云和等七姊妹,借口说观光,实则志在分润。至于已得颠仙心许,如衡山白雀洞金姥姥罗紫烟门下何玫、崔绮、向芳淑三女弟子尚不在内。灵姑同门师姊,除却欧阳霜随师同回外,还有慕容昭、慕容贤、辛青三人,均是奉命积修外功,离庵已久,届时也都赶回。

差不多各正派俱有门下前来,几乎群仙聚会。

灵姑自来庵中,只与欧阳霜时常相聚,余者多是耳闻,一旦得与各派剑仙晤聚,好不忻喜异常。元江取宝之事,因来人都未深说,好似有点避讳,自己是主人,不便深问。

宾主欢聚,甚是投缘,尤其凌云凤、戴湘英备闻灵姑孝行至性,又见她资禀过人,功行精进,一年工夫便到此境地,甚是赞许。灵姑自知未学新进,来客无不高出己上,更是虚心求教,敬礼周至,因此大家一见,便成知己。

第二日午后,先是衡山何玫、崔绮、向芳淑三女侠赶到;跟着严人英、李英琼、周轻云、金蝉、石生、朱文、申若兰、秦寒萼等八人,由峨眉后山同驾弥尘幡,由一幢彩云拥护,电掣飞来。灵姑经凌、戴二女一一引见之后,觉着后来八人仙风道骨,法力高深,比起先来诸人又胜一筹。尤其李英琼、金蝉、石生三人更是个中翘楚。不禁又是钦羡,又是狂喜。众人见她持礼诚敬,虚怀若谷,又有那等根器修为,知是颠仙得意门徒,也都非常敬重,有问必答,言无不尽。因此灵姑无形中得了许多教益。不提。

灵姑久闻武当石氏双珠和照胆碧张锦雯之名,听金蝉等说,师父明日必到,悄问云凤:“半半老尼门下七姊妹怎还不至?”云凤笑道:“这次元江取宝,渊源甚多。她们俱是外人,又未接有请束。武当七姊妹多半性做,明知心意必被我们看透,借口路过观光,觑机拾点便宜,已觉不好意思,再做不速之客,岂不更招人讥议?你想看她们不难,后日月望,正是下手之机,你只要见郑师叔用金蛛在江心水眼把金船吸起,施展峨眉掌教真人所赠灵符,振开船舱封锁之际,她们便在对江危崖上现身了。”灵姑闻言,记在心里,也未往下追问。

那只苓兔,自从移植庵中,已不似前野性。初见来了好些生人,还甚畏惧,嗣经众人索观,灵姑开导,方始现身出来,任凭抚弄,不再藏匿了。金蝉、英琼等人见它虽比不上峨眉的芝仙、芝马,却也灵慧非常,天生灵物,自是难得,谁见了也很喜爱。尤其对于灵姑不贪功,未加伤害,居心仁善,大为赞许。

虽然客多,全庵只有灵姑接待,仗着来客俱都吐纳功深,断绝烟火,除略备一些甘泉佳果外,无须料理食宿琐事,又无世俗酬应客套,终日言笑宴宴,并不显得怎样忙碌。

次日晚间,灵姑见师父仍无音信,不禁悬念。候到子夜,忽见欧阳霜同了两个道装女子,带着鹦鹉灵奴直飞进来。落地收了遁光,朝众人略为见礼。欧阳霜首先说道:

“这是慕容昭、慕容贤两位师姊。家师适才业已先回,现在后洞布置明日之事。庵外现有辛青师姊飞空防守,有师父仙法封锁,外庵不能闯入,已无他虑。妹子尚须往卧云村采取那三百株七禽树上毒果,以备明日金蛛吸船时益气增力之用。那树四外均有仙法禁制,去采无妨,归途难免妖人劫夺。妹子道力浅薄,定难抵御,有劳周、李、秦三位师姊,少时同往相助如何?”周轻云、李英琼、秦寒萼三人立即应了。金蝉、石生也要随往。慕容昭道:“这次元江取宝,关系甚大,好些厉害妖人俱起觊觎。卧云村取毒果,有周、李、秦三位师姊相助已足。诸位师兄师姊请至后洞与家师相见吧。”说罢,转令灵姑将灵奴与白兔一齐带入后洞,不到后日中午,不许出来,以防万一。众人知道事关机密,颠仙命往后洞相见,必有要事分派,便不等周、李等四女起身,一同随了慕容姊妹往后洞走去。

灵姑来此年余,尚不知本庵还有后洞。及至随众到了庵后一看,仍是石壁排云,苔痕绣合。众人已经立定,并不见壁上有甚门户。心方奇怪,突地一片霞光闪过,眼睛一花,定睛看时,眼前景物已然有变。存身之地是一个大约五亩的石室,当中有一石座,两旁各放着一列蒲团,师父居中正坐。左侧立着一个丈许高下的独角怪鸟,生相与前在南疆所遇妖道米海客的独角虬鸟一般无二,只是长颈屈缩,凶睛微合,稳立不动,神态看去驯善得多。在石几上放着一个朱漆圆盒,隐闻抓搔之声甚是急遽,好似藏有活物。

灵姑见众人已参拜下去,忙即随众拜倒。

颠仙含笑命起,分坐两列蒲团上。先由白水真人刘泉呈上云南派教祖怪叫化凌浑、白发龙女崔五姑夫妇一同具名的书信。跟着峨眉派齐金蝉和女大鹏吴玫,也将各人所带师长手书取出呈上,分别致了来意。

颠仙看完,笑对金蝉道:“令尊道妙通玄,明烛几微,果非我辈所能比拟。日前因为神驼乙道友不曾接我请柬,原封飞回,还疑他心有退避,不肯相助。到时我又要全神贯注,监护金蛛吸取金船。众师侄虽然近来道力精进,各有神物利器,各派妖邪难于攘夺。但那雪山老魅那年攻穿地壳,振倒雪山,脱困出来时,余英田正率领神雕、灵猿寻取达摩老祖炼魔至宝南明离火剑,眼看身受地震之厄。恰值令姊霞儿奉了优昙道友之命,去峨眉省亲路过,看出危机瞬息,只顾将英男和灵猿袁星连同在场的米、刘三人一齐救离险地,飞往峨眉,致令老魅带了尸灵从容遁走,不及诛戮,以致留下隐患。

“老魅神通机智不在妖尸谷辰之下。他自被佛法禁闭以后,在云南雪山地窍以内苦炼多年。时常运用玄机参算,知道异日难满再出,除却两件元江水眼里前古沉潜的金门至宝而外,只有此剑是他克星。但那金门至宝为数众多,藏宝金盆金船有广成子仙法妙用,又在水眼深处,取时费事费时。想取此宝,第一须要深悉此中奥妙,第二要有大仙福仙缘和高深的道行法力。此外尚须一个修炼千年、亘古难逢的异类神物相助,等船身露出水面,便即吸住,方可施为。般般遇合,均须齐巧,缺一不可。此船轻重不定,不可思议:入水愈深,分两愈轻;越往上升,分两越重;升达水面,其重不下万斤,全部出水,立即重逾山岳。宝库封禁更为微妙,开取极难,步骤略乱,前功尽弃。我辈常用各种挪移禁制之法,十九难施。只有由那千年神物,将船略为吸出水面,取宝的人照着所知底细,缓缓依次施为。为防神物气力不济,还必须先备有千万斤合它脾胃的七禽毒果,连同大量谷麦,均匀倒向水面,使它顺着江水吸入腹内,补益它的元气,始能持久。

那神物秉天地间戾气而生,往往生不百年,便遭天劫,最难长成。如果不足千年以上,气候未成,得也无用。还有那吸船时所用数百株七禽毒果,也无从采植。从古迄今,也不知有多少散仙为了取宝,白费许多心机,终于无一成就。

“老魅虽知神物终究要出世,却总算计事情太难,目前无人敢作此想,也就不甚在意,专心只防南明离火剑。于是便匿迹荒山古洞之中,日夕筹划营求。直到去年冬天,居然被他物色到一件能敌此剑的异宝。方在猖狂,忽闻金门至宝又有出世之讯,自然忧急万分,定用全力前来扰害。他仗着多年炼就玄功,口张手指,便能致敌于死,不必再用别的法宝。不似其他妖人,存有贪得之念,须等我们部署停当,快完功时,才行下手攘夺。只要我们一开始,便阻碍横生,决不容那金船现出水面。

“第一次元江取宝没有成功,半途而废,便败在他的手内。如非齐道友届时命余英男暗中相助,几乎连那吸船的神物金蛛也为所伤。就这样,仍仗着玄真子一道灵符,诱一假蛛被阴火烧死,才将他瞒过。同时媖姆又命杨道友赶来。他见杨道友的法华金轮厉害,英男所持又正是那口南明离火剑,并以为金蛛一死,任是多大法力道行,也无取宝之望,方才变化逃走。金蛛虽然未遭毒手,元气已然大伤。是我将它秘藏山腹之中,调养教练好些年。

“此事本无人知,上月与诸位令师长熟商,欲借取宝良机,除去几个妖邪,才故意泄露出去。为防老魅为害,虽已向杨道友借来昔年媖姆所用降魔防身之宝,但我全身照护金蛛和取宝之事,其势决难兼顾。老魅见我防备周密,无法下手扰害,定要迁怒,与师侄们为难。强敌当前,更有各派邪恶环伺夹攻,丝毫大意不得。而且上次取宝未成,金船下陷愈深,再过些年,便与地肺元磁之气相接,纵有千百金蛛,也难吸动分毫。时机瞬息,稍纵即逝。此次再如无功,那金蛛真力已然消耗殆尽,非得金门宝藏中广成子余存灵药不能使它复原,从此终古永无再取之望。情势艰危,正恐众师侄不易敌那老魅,且喜齐道友已有安排,这次成功无疑的了。一切应用各物,只等取那毒果人回,将那毒果、谷麦装入法船之内,便全齐备。应在明晚亥子之交开始下手,相距尚早。老魅灵敏异常,更擅天视地听之能,这里虽有法术禁制,终以缜密为是,不等他来,先分派吧。”

随从袖内取出五张纸条,分给众人,三五人合得一张不等。

灵姑见众人接条之后,各自指点,招呼条上所说同伴,三三两两聚向一旁,低语密商,多现惊喜之色。灵姑以为自己法力浅薄,难经大阵,所以师父不肯分派职司。方想明晚如何才能作壁上观,不致受师父责怪,忽见凌云凤独自一人拿着一张字条,将手向自己微招。中坐师父已然入定,隐闻水声汤汤起自坐下,忙即走过去。云凤拉手悄问:

“灵妹,这里附近可有甚人迹不到的隐秘之处么?”灵姑笑答:“妹子人门不久,后洞尚是初来。姊姊如要隐秘之地,等我问慕容师姊去。”云凤拦道:“此事不能再问别人,就你所知好了。”随将字条递过。灵姑接过来一看,上写大意是命二女先期觅地藏伏,到了明晚,如听金鼓之声,可由藏处穿出江岸危壁,再由云凤将条上所附灵符如法施行,以下便凭二女相机应付。灵姑看完,正在寻思,忽见手上一缕淡烟过处,字条消灭,无迹可寻。再看别人所持之条,也是如此。

云凤又道:“郑师叔现在正运用元神部署明日之事。我是初来,你如不知,条上决不如此写法,你再想想。”灵姑猛想起后山桃林谭萧、彩蓉所居地穴,刚脱口答了句:

“地下好么?”云凤忙道:“再好没有。不要多说话,我们去吧。”灵姑因师父新回,得宝一节还尚未向其禀告,意欲少候,刚一开口,云凤便道:“你的事,师叔早已深悉,现必无暇及此,快同我走吧。”灵姑方想说那地穴不能通向江面,云凤已催速走,低嘱灵姑,“庵外保不定已有仇敌环伺,这类妖邪耳目多灵,洞中有师叔仙法禁制,还不甚妨事,出洞以后,不可说话。你可引我同去。师叔还另有封柬帖,尚未拆看,到时一看,自然分晓。那地方相隔必近,无须御剑飞行,有我隐身之法,步行前往,免被敌人窥破。”说罢,一同起身,走进洞壁之下。慕容姊妹看出二女奉命他去,忙抢向前去,双双伸手向壁间一揭,灵姑仿佛见有五色云岚向侧卷了一卷,微闻云凤喊声:“快走!”

用手一拉,身不由己,向前冲出丈许。跟着一片烟光闪过,四顾悬崖高矗,星月在天,人已到洞外。知道不宜多言,径领云凤绕出右侧的疏篱,轻悄悄往桃林中走去。

灵姑先颇担心自己不会行法开通升降,云凤偏是性急,不容答话,拉了便走,万一她也不会,怎生下去,及至走到土穴尽头,正想打算和云凤打手势,脚底突地往下一沉,晃眼现出空隙,那封洞口坠石悬在空中,更不下降。料想穴中二女已经前知,心中大喜,忙拉云凤径由隙口往下飞落。身才穿入,坠石立即上升,恢复了原状。落地一看,谭萧、彩蓉果在下面仰首迎候。云凤下时,便将隐形法收去,宾主礼见。到了室内落座,灵姑问二女怎生得知?彩蓉答说:“适才郑仙师神游到此,面示机宜,刚去不久。”云凤喜道:“我知郑师叔必有安排,想不到会有这样隐秘所在。灵姑尚还不知底细,此时大可畅所欲言了。”随说随将颠仙第二封柬帖取出,拆开之后,方始详说元江取宝一切经过。

原来那金门异宝,乃前古真仙广成子遗留。原藏崆峒山腹,共有七层封锁。宝物尚在其次,最宝贵最难得的,是广成子余存的数十粒丹药,每服一粒,足可抵得千百年吐纳修炼之功。汉前历代仙人为取此宝,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想尽方法,终无所得。因那封山仙法神妙,因人而施:如是真正玄门清修之士,往取虽然得不到手,不过徒费辛劳,尚不至于受什么伤害;如是左道旁门之士,不但宝物得不到手,稍微犯险深入,引动禁法妙用,轻则受伤,重则送命。一干妖邪渐知厉害,不敢妄动,心中仍是觊觎。俱盼玄门中出一神通广大的有缘人,将山腹攻开之时,前往抢劫。事隔数千百年,终无一人有此仙缘法力。

直到汉时,绿毛真人刘根联合许多正教同道,苦炼五火,烧山八十一日,居然被他破了封山灵符。眼看将有成功之望,不料仙法重重,山腹金门虽被攻开,藏宝的金船金盆上面,早经广成子算知未来,另设有许多仙法妙用。同时开山以后,异香大作。刘真人未防到此。远近精怪何止万千,闻到古洞异香,知道山腹宝库已被人攻开,齐来抢夺,声势浩大,甚是惊人。虽仗众仙法力高强,将精怪诛戮驱走,可是那藏宝的金船金盆已从洞内飞了出去。众仙迫拦不及,仅各在洞中黄帝向广成子问道的丹室内寻到几件宝物。

虽没有金船藏珍神妙,也非平常道家炼的法宝、飞剑所能比拟了。

由此这前古金门宝藏便落在元江水眼之中,日久年深,竟被地肺真磁之气吸住。千百年来,知道底细的人极少。现时正教中只有三仙、二老、一子、七真得知内中因果和取宝之策。因是仙法奥妙,那金船金盆不是全仗道家法术所能摄起,更因地肺中元磁真气厉害,凡是五金炼成的法宝,微一挨近,便被吸住,永远沉沦地底,不能再得。取时须用一种毒虫,名叫金蛛的,将贮宝的金船金盆挨近水面,取的人再飞身上船,仗着法力一层层破去封锁,将所有宝物一齐取出,然后任其自沉。否则那船本为镇那山川的至宝,只要一出水面,重逾山岳,任是多大法力,也不能使用,得也无益。可是取时稍一戒备不慎,便要勾动地肺真火,煮江沸海,裂地崩山,闯出无边大祸,比当初崆峒取宝还难得多。异派妖邪尽管垂诞生心,无一敢于尝试;正派中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以致延迟至今。

郑颠仙也知此事,曾与三仙二老谈论过,本来无意及此。嗣因峨眉教妙一真人开读长眉真人遗札,得知郑颠仙、穷神凌浑俱与此宝有缘,颠仙又恰在甫明山收伏了一只金蛛,方始决定与众仙合力共取此宝。无奈所得金蛛只有千年道行,气力不足。知道岷山白犀潭韩仙子新近收伏了一个大金蛛,禁锁峡壁之内,前往借用,正值凌云凤往送小人玄儿,入潭之时,玄儿触怒了潭底妖邪,勾串金蛛,喷出毒丝,与云凤为难。颠仙本也难于收伏,全仗云凤事先得了韩仙子所赐一件前古至宝神禹令,经颠仙暗示机宜,指点用法,才将那金蛛制住,一同回到元江大熊岭的苦竹庵。这时白水真人刘泉、七星真人赵光斗、陆地金龙魏青及云凤的未婚夫婿俞允中,奉了师父云南派教祖怪叫化穷神凌真人之命,由青螺峪步行起身,先往哀牢山救了欧阳霜丈夫、卧云村主萧逸师徒三人性命。

又将陷身妖党、化身异类、奉命隐形人村行刺其叔的萧玉、崔瑶仙夫妇解救还原,使其改邪归正,与欧阳霜合力扫平妖邪,剑斩天门神君林瑞师徒。事毕同往元江,听颠仙指挥相助取宝,也在此时赶到。

本来第一次大功便可告成,不料事前吃妖人林瑞盗毁了好些七禽毒果。颠仙早得东海三仙玄真子预示玄机,金门至宝须等第二次始奏全功,尚未到全数得手的时机。一则不愿将辛苦培植的毒果白白糟蹋,二则自恃法力,意欲先试上一回,看是如何,第二次取宝时好早作计较。以为一只金蛛力薄,小蛛虽然道行较浅,但经自己多年教练,灵药调养,功候大进,性更驯善,由心所指,灵奇非常。明知吸取金船时蛛粮不够,反将大小两金蛛同时放出。原意虽然仓猝,只要筹划妥当,下手神速,一样可以成功。两蛛合力,果将金船吸近水面。谁知封锁严密,广成子仙法神妙。刚把上层封锁打开,船心金盆尚未出现,毒果已尽。两金蛛没有补气之物,不能持久,只凭满江谷麦,真气渐渐由衰而竭。同时刘、赵、魏、俞四人连同凌云凤、戴湘英和颠仙门下诸女弟子与劫宝妖邪苦斗,也在危急不支之际。颠仙无法,只得一面收了金蛛,一面行法护送金船,回沉江心水眼原位,再与妖邪相斗。就这样,还仗十个峨眉门下男女弟子各持异宝、仙剑,奉命赶来解围,这才将来的妖邪驱戮净尽。这便是第一次元江取宝的大概过程。(事详《蜀山剑侠传》)

彼时来的妖邪比这次少,真正厉害的没几个,事更机密,已有如此难法。这次各异派中人物俱已备知底细,只没有千年灵物吸取金船,不能下手而已。所以仇敌想捡便宜的占了一多半。余者都是深知颠仙等防备周密,趁火打劫,自知不行,惟恐金门至宝出世,平添许多克制,知道此机一失,此宝永沦地肺,被元磁真气紧紧吸住,与金船逐渐融成一体,增长神力,永镇禹域。宝物虽还不致全灭,但在船中金盆以内封固,以后决无再取之望。除有几个快要兵解超劫的异派首脑如天师派教祖天灵子之类,差不多都来作梗。即便本人受了各正派首要警告,不来参预;或有怯于各正派后起门人法宝、飞剑厉害,知难畏缩,不愿亲身尝试,自隳威望,也必唆使别人,暗派门下得力弟子携了本门利器,前来相机侵害。

此宝经颠仙率正派门人得到以后,便按各人道行深浅福缘分派,委实关系重大。

所来仇敌中,本还有北邙山妖鬼冥圣徐完,邪术高强,捷如电掣,有鬼神不测之机。

各正派长老诛除多年,仅在峨眉开府时给了他一回重创,由此仇怨日大,专寻各正派门下为仇。只运数未终,除他不了。如若来此,便颠仙也难与他周旋。幸亏他有一心爱女妖徒,名唤乔乔,因往白阳山古妖尸无华氏墓窥窃桥陵至宝九疑鼎吴天鉴,留下徐完阴敕禁令,待要归报徐完同来盗取。不料嵩山二老追云叟白谷逸、矮叟朱梅正助神尼芬陀弟子杨瑾和凌云风诛妖取宝,破了法,将她惊走,又命元元大师门下红娘子余莹姑将她困住。不料乔乔妖法厉害,乘二老不在,竟施邪法,转败为胜。余莹姑眼看危急之际,恰值徐完对头磨球岛离珠宫散仙少阳神君门徒火行者因师父接了峨眉开封请柬,前往祝贺送礼路过,看出此女用妖法害人,赶落下去,用诸天神火想将妖女炼化。乔乔已得徐完真传十之六七,本极厉害,火行者偏巧也是惟一克星,用尽神通,终难逃脱。万般无奈,为想活命,只得自毁贞操,施展魔教中大销魂法,嫁与火行者为妻。火行者当时为她所迷,回山受了一顿重责。可乔乔宿根甚厚,虽然陷身妖党,却能守身自爱,居然乘此时机,弃邪归正。

徐完对于乔乔最是钟受,早想立为妻妾,同兴邪教。甚至不以师位自居,置诸朋友之列。乔乔别有心机,总是设法推延。如换别人,早将徐完触怒,受尽毒楚。偏生乔乔是他命中冤孽,尽管垂涎,不肯相强。忽闻叛他而去,并还嫁给生平第一仇敌,如何不恨到极处。又因宠信过度,不曾加以禁制。少阳神君真火厉害,不敢轻去招惹。乔乔更是机警异常,长年在离珠宫虔修,绝少外出。徐完奈何她不得,恨到极处,想起事因杨、凌、余三女而起,亲身赶往峨眉,欲寻三女泄忿。还未走到大元洞仙府门外,便吃嵩山二老命人迎头敌住,败逃回来,怀忿多年。近闻颠仙元江取宝,大起贪心,特意炼了一种极厉害的妖法,欲乘颠仙护送金船还原,不能分神之际,一网打尽,全夺了去。谁知恶贯满盈,峨眉掌教妙一真人也正联合各派长老乘机除他。先命玄真子的大弟子诸葛警我潜往妖宫附近,用玄门妙术颠倒五行,使他推算不出吉凶祸福。又在九华山顶暗设六合微尘仙阵,借火行者乔乔夫妻为饵,埋伏在彼。由乔乔先诱出敌,火行者用师门异宝放出真火,遮断逃路,逼入阵内,将妖鬼师徒全部消灭。这里颠仙开始取宝,同时妖鬼师徒也伏诛了。经此一来,要去掉不少阻碍。

颠仙因事关重大,仍不放心。知那大的一只金蛛除自己外,只有云凤的神禹令能够制它。还有灵姑在狐官宝座以下所得木盒,内贮神禹所遗灵香。盒为返魂香木所制,也是一件前古奇珍。此香专降伏水怪。由云凤用神禹令如法施为,朝盒当中红点一指,立有异香透出,直穿水内。江中鱼龙水怪闻得香味,立即潜伏,不敢来犯,也要减却不少烦扰。

灵姑所得两宝,一名射虹壁,一名玄阴圈,均是古仙人所炼降魔之宝,须等事完,才能传授用法。苓兔乃千年灵药,得之不易。此物与肉芝、首乌不同,生服固有灵效,如能护持培养,使其长在,异日炼丹救人,灵效更多,可以长期取用。取时只消略摘根须,不但不似肉芝、首乌,每取一回要损伤许多元气,并还可以助其脱体成道。灵姑这一念仁慈,未加伤害,异日反可得它好些便利。颠仙对于此事,也极为嘉许。至于由地穴穿向江岸危崖壁中间出去,因与狐宫相背,这一面只有颠仙禁制,也颇容易。

云凤说完了事情的原委,谭萧、彩蓉闻得妖鬼伏诛,此后永无忧虑,欣喜非常。因颠仙柬帖未禁参与,俱想随了云风前往观光,一睹前古真仙所留灵迹,就便从旁相助,略酬颠仙恩德,便和云风说了。云凤知二女法术高强,见是有益无损之事,便即允诺。

随把各派妖邪强弱形势一一详说,告以机宜。因离江岸尚远,须以先期布置,议定之后,便将颠仙禁法撤去。算准途向高低,与谭萧合力,由横里攻穿一条地道,直达取宝之处的江岸。到了尽头,留下丈许厚薄的石壁,准备到时再行破壁飞出。暂不与外相通,以防仇敌觉察,又来作梗。

这十里长一条地道均是石质,开时还须缜密,不令声音透出地上,委实艰难。仗着仙法妙用和前古至宝神禹令的威力,一面徐徐前攻,一面由谭萧行法运走沙石,也费了不少的事,直忙到次日辰时,才行事毕。同回洞内,略为休息,便离午时不远,重又起身前往。

云凤知道一交午时,江面上已有颠仙禁法封蔽。金船未现以前,仇敌俱隐伏在两岸危壁之上,决不发难。谭萧又精六戊遁形之法,正可把下余丈厚石壁攻穿,做一藏伏之所,以便一边戒备,一边暗中观看取宝时灵奇之景。当下按照前法,不令石壁外陷,缓缓向前攻去,不消片刻,便已攻穿,直通洞内大江。谭萧早把六戊遁形法施展,将洞口隐住,做得秘密已极。

四女一同走向江边,向外一看,只见大江前横,清流滚滚,对岸峭壁排云,峰峦杂沓,因是地势险僻,滩多浪急,平日除了山民载运货物的独木舟外,本少舟船经过。颠仙犹恐舟船受了波及,早在上下流相隔百余里左近,用禁法移挪几处沙洲险滩,将水路隔断。所以江面上空****的,通没一点船影人迹。时当暮春,日丽风和,午日晴空之下,越显得水碧山青,波澜壮阔。

灵姑见江心空旷,一晃便交正午,敌我两方均无影迹,心中奇怪,方欲询问。云凤因事须机密,对岸便伏有强敌,此时业已临场,不比身在地穴以内,可以随便说话,恐被仇敌听去,忙即摇手止住,手指江心,令灵姑注视。灵姑遥望江心,并无异状。即便谭萧已然转劫成道,功候精深,也只看出对面崖顶妖气隐隐,似有异派中人在弄手脚,自己这面有何动静,也未看出。因云风一指,料定颠仙发动在彼,俱向那里注视。四女存身所在,正当相距江面二十丈的危崖腰上,洞外恰有一片平台,人立其上,全景在目,看得逼真。待有一会,渐渐日上中天,仍无动静。方在猜疑,忽见江面上突地涌起一片祥光,蓬蓬直上,越过四女立处,再上四五丈,贴着两岸崖壁分布开来,两头直垂水上,结成好几里长一层彩幕,将那一带江面一齐笼罩在内。升展之际,疾如电掣,神速异常。

初发动时,对岸似有两三道光华射下,吃光幕一挡,又急退飞上去,隐闻愤恨之声。

凌、谭二女道行较深,知道颠仙用齐霞儿的紫云障,由水中飞起,将江面封蔽。对岸敌人骤出不意,还想飞身降落,不料仙障自被秦紫玲、寒萼姊妹借去,在紫玲谷为天灵子所毁,经神尼优昙用佛法重炼,还原以后,威力大增。对岸飞落的几个妖人必非庸流,否则早被祥光裹住成擒了。不过就被逃去,也必吃点小亏无疑。敌人见颠仙防备如此严密,无隙可乘,迥非上次可比,势必越发忿怒,定出全力破坏,至不济也想拼个两败俱伤,双方都到不了手才罢。仙障放起,上下隔断,不必再为隐秘。云凤刚要谭萧撤去遁法,便见适起祥光的江心突涌起一个大水泡。云凤喜道:“郑师叔今番真个小心,竟把那几只大船早早沉在水里,用潜水行舟之法驶将来了。”

话才出口,江心浪花飞涌中,五个整株径丈以上古捕木剜空而成的大船,由慕容姊妹、欧阳霜、戴湘英、吴玫、崔绮五人各自披发仗剑,分立船头,行法逆波驶上,并排现出。等升到江面,略进数丈,颠仙忽由当中大船现出,也是披发仗剑,手掐灵诀,肩上挂着一个霞光闪烁的大葫芦,腰系革囊。颠仙走向船头,左手一指,慕容姊妹、吴玫、崔绮所驾四船便往左手分驶开去,相隔三十余丈远近停住,隐泛波心,一丝不动。跟着中船欧阳霜便到舱内捧出一个朱漆圆盒,放向船头,退在颠仙身后。颠仙左手一指,盒盖自起,随由盒内飞出一个尺许大小,遍体金光,形如蜘蛛的怪物。身才离盒,立即飞起空中,暴长开来,连身带脚,几达两丈大小,略一旋转,便朝颠仙当头扑去。颠仙大喝一声,右手举剑一指,剑尖上便发出一道紫色火焰,金蛛略一停顿。颠仙口里说了两句,左手一指,金蛛便即往水面飞落,六足高撑,稳立波上,身又长大了两倍,看去形态猛恶,益发骇人。颠仙也忙飞起空中,施展禁法,由腰囊内取出一道灵符,朝着金蛛面前三丈来远掷下。掷处江水立起了一个极大的漩涡,四外波涛电转,江水斜飞,晃眼陷一大洞,其深莫测。那只金蛛始终停在漩涡边上,瞪着四只时红时绿精光远射的碗大怪眼,注视底下,一动不动。只当中身子似在蓄力鼓气,时胀时缩,起伏不已。约有片刻许时辰,颠仙举剑一挥,上流船上四女弟于各照预定,回剑指处,舱内各飞出一股碗口粗细的东西,浮在水面,长蛇也似顺流驶来,往漩涡中坠将下去。

灵姑定睛看时,内中三股俱是谷麦,另一股便是云风所说欧阳霜在卧云村种的七禽毒果。因有仙法禁制,由船尾飞起,直驶漩涡,俱都密集相连,成行不散。再看金蛛,想是见了美食,喜极发威,稳踞漩涡之前,口里喷出一条白气,匹练也似直射涡心。灵姑先见它不住往下喷那白气,江面谷麦、毒果依然成行,往涡中坠落。隔有半个时辰,隐闻地底轰隆作响,连声不绝,渐渐猛烈。响了一阵,忽见那四行谷麦、毒果到了涡前,似不再下坠,竟由水上跳起,朝金蛛一张箕口内飞去,那白气却不见动静。颠仙也早回到船上,正在仗剑掐诀,禹步行法,忙个不休。

四女料知金船至宝已被金蛛用所喷蛛丝网住,只要吸离地肺,挣脱元磁真气,上升便极迅速。峨眉、青城两派弟子一个不见,料和敌人厮拼。此时无甚阻碍,定占上风无疑,成功在即,好不欢喜。

似这样相持了三个时辰,日已偏西,斜阳反射在崖石光幕上面,幻映出无边丽彩,万道霞光,瞬息万变,耀目生缬。耳听江心漩涡之下轰隆之声愈发猛烈。时候一长,金蛛好似有了倦意,怪口本来箕张未开,忽然厉啸连声,上下合拢,两排锐齿一齐错动,目射凶光,周身颤动,好似用力甚猛。云凤看出金蛛因吸取金船时久费力,所喷蛛网已将金船网住,吃颠仙禁法妙用,除非将船吸引起,收它不转,不知为何忽发野性,意欲咬断蛛网逃走。这只金蛛自从上次元江取宝之后,经颠仙用灵药调护,教练多年,如今二次应用,道力较前已大增进,按说应该比前驯服,吸取容易。可是适才出盒便自倔强,不愿下水,已觉可怪。这时正当紧要关头,又是这样临事畏缩,更出意料,其中必有原故。一看颠仙也有惊慌之色,只是行法正急,不能分身。

云凤心方骇异,欧阳霜已在船上大呼:“凌师姊,快将神禹令取出应用,这业障若将网咬断,便前功尽弃了。”云凤闻言,知事已迫,忙从身上取出一块形如今牌,上刻云龙符笑的宝物,朝前一指,便有一道青蒙蒙的光华向金蛛身上罩去。跟着飞身而起,到了中船之上。青光一到,金蛛口便张开,神情害怕已极,偏吃口中所喷匹练般的长丝系住,不能脱身,急得在水面上不住挣扎乱蹦。

欧阳霜一面用飞剑将青光挡住,大喝道:“你这孽畜,只稍耐苦,为我师父出力,将金门至宝吸起,异日我师父必用力助你超劫成道;如误时刻,今日你休想活命。”随请凌云风将神禹令收起,在船坐镇,监防金蛛有无异动。自己却往灵姑等三人身前飞去。

一到,便将灵姑木盒要过,正要和三人说话,谭萧忽然“咦”了一声,将身一纵,一道青虹直向上流头波心射去。欧阳霜料知出事,嘱彩蓉、灵姑道:“你二人守在当地,不可离开,此时无事,只作旁观。静俟子夜空中光幕一收,那时金船封锁齐开,满空宝物横飞之际,各凭自己仙缘法力,用法宝、飞剑拦截收取。谭道友少时回来,自会传授收法,不可迟误,自失良机。”

欧阳霜说罢,先飞回船中,将木盒灵香给了云凤,以备水中精怪来犯时应用。又赶紧纵向谭萧处一看,见谭萧果和一个妖人正在江面上踏波恶斗。那妖人上半身与常人无异,自腰以下腿脚奇短,从腿至脚长只尺许,一双赤足更是纤小异常,远看直和半截人相似。一个滚圆的秃头,眉眼五官挤在一处,却咧着一张又阔又长的怪嘴。因五官都长在高处,空着底下小半边面皮,腮又凸出,像个肉球,越显得丑怪。手却长大。穿着一身黄麻短僧衣,背插一柄短铲,闪闪生光。腰中系着一个大葫芦。站在水波上,手指一道黄光,与谭萧所指青光斗在一起,周身俱是烟雾笼罩。看神气谭萧似占了上风。见欧阳霜走来,便喊:“霜姊,这厮便是滇池妖孽秃丑僧,先期潜伏江中,用移形禁制邪法,想迫金蛛断丝逃走,暗中闹鬼。被我看破,引出水面,将他隔断,伎俩已穷。不过水中妖法未破,金蛛尚在苦熬。他已入网,不能逃走。可代我稍敌片刻,我往水中破完妖法就来除他。”云凤不等说完,早把白发龙女崔五姑所赐的玄都剑飞将出去。跟着谭萧收回青光,穿波而去。

原来雪山老魅都茫料到颠仙二次元江取宝防御周密,周围数十里江面必有宝物禁隔防护,无法下手。只有妖僧生具异禀,能够日伏水中,精干水遁地行之术,可以暗中破坏。特地命他前两日由江中地底穿行潜伏,挨近取宝之处,到时暗算金蛛和行法诸弟子,永绝取宝之望。不料颠仙早将五只木舟行法禁护,不特近不了金蛛,连众弟子往江心所放谷麦、毒果均不能使其消沉散乱。妖僧无奈,只得重入水内,催动早准备下的移形禁制之法,想逼得金蛛受苦不过,断丝逃走。那只金蛛岁久通灵,早已觉察有人暗算,所以上来便示倔强,不愿入水。便是颠仙也知敌人已深入,无奈妖僧潜踪隐秘,这类妖法又只像谭萧这类深知底细的人破起来才容易,如换自己,平时尚不为难,此时事正紧急,无法分身,其势不能穷搜江底。仗着防护周密,金蛛道行甚深,尚能勉强忍受,预有安排。妖人持久不见大功,微现形迹,便会有人除他,也就听之。果然妖人遥望金蛛竟能禁受,行所无事,口喷丝网,已达江心水眼,将金船吸住,就要升起。知道雪山老魅心最狠毒,事败回去,难讨公道。一着急,竟不惜伤损道行,自刺心血,增长妖法威力。

这一来,金蛛苦处随以增加,果吃不住。

谭萧出身旁门,未超劫前,便有极深造诣,各异派妖术邪法全所深悉。先见金蛛忽生异状,还以为所事艰劳,出诸本身,犯了野性所致,颠仙防备周密,不致突生他变。

及听欧阳霜一喊,云凤忽然飞走,心中微动,往上流一望,竟有妖气透出水面。因是突如其来,不在颠仙意料之中,一时报恩情切,忙驾遁光飞去。才一到达,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使异派中极恶毒的禁法,将妖僧藏身所在的江底四外一齐禁住,只留向上一面。然后再用冷焰搜形之法迫他上来。妖憎只水遁地行是他特长,别的都不如谭萧远甚,在水里存身不得。只因敌人法术不是正派一流,心中奇怪,忍不住隐形上来窥探。他那隐形法,怎瞒得住谭萧,才出水面,立被识破。

一着急,左肩摇处,身后两柄鱼牙铲先化成一道碧阴阴的寒光飞出,将玄都剑敌住。同时念诀,朝腰间葫芦口一指,想将内中阴火毒雾放出,与敌人拼个死活。不料云凤久经大敌,对妖僧所擅邪法已有所闻,一听说是滇池秃丑僧,便知葫芦以内所藏阴火是用南疆毒岚恶瘴和滇池中心浮沙之下万年寒磷凝炼而成,暗中早有防备。瞥见妖僧手指处,葫芦口内射出一团带着绿烟的碧光,刚把师父飞针放出,准备用纯阳之火破那阴火,忽听对面清叱:“姊姊速收法宝,不可造次。”跟着一声惨叫,妖僧从头至顶业已斩为两半,浮于水面。谭萧却从血光影里现身,妖僧腰间葫芦已被夺去,拿在手里。说时迟,那时快,云凤飞针何等神速,一出手,便是一溜奇亮的红紫光华,疾如闪电,朝空中那团碧光飞去。等到谭萧用六戊遁形法乘妖僧心忙之际掩向身侧,夺过葫芦,暗中飞剑将妖僧杀死,出声急喊时,两下已经撞在一起。那团绿光立即纷纷爆散开来,晃眼散布江面,化为一片彩霞,五色缤纷,艳丽无俦。

谭萧因那五云阴火乃妖僧护身逃命的法宝,妖僧法力有限,全仗此宝镇慑同辈。乃天地阴寒污毒之气所萃,被他千辛万苦炼成一团团的碧光,在空中爆散以后,数百里方圆以内生物全灭,其毒无比。人如沾染些须,先是奇寒刺骨,跟着中毒昏晕,全身腐烂,连骨消融而死,端的厉害。因为此火能发而不能收,用一回少一回,妖僧珍如性命,向不轻用。自己破那水底禁法,一会即出,再用六戊遁形之法先盗葫芦,并斩妖僧,决可赶上。不料云凤飞剑厉害,妖僧情急拼命,竟将阴火放出。云凤只闻其名,想用飞剑所带纯阳真火将他消灭,以致撞散,毒雾弥漫,错已铸成。虽然云凤飞剑出自仙传,不畏邪污,足可护身,但这样毒火邪雾有缝即入,难于消灭。江心木船上慕容、吴、崔四女俱在行法,往江中放送蛛粮,松懈不得,倘被毒雾所伤,如何是好?一面忙喊:“姊姊,毒雾厉害,快将飞剑隔住下流上面,不令展开,再打主意。”

云凤见状,也知厉害,忙将剑光化成一道光墙,迎头堵截。谭萧飞剑、法宝惧怕邪污,还不能放出使用。江面偏又阔大,上下相隔又高。不消片时,毒雾便已扩大,眼看剑光拦堵不住,就要往下流头取宝之处延伸过去。同时外面天空中敌我两方均全力出斗,雷声轰隆,地震山摇,声甚惊人。虽被光幕隔断,看不出上面实情,料是猛恶非常,情势紧急,胜负难知。谭萧无奈,姑用禁法一试,竟为邪雾所污,全无效用。方觉危急万分,忽见下流头当中法船上飞起一团五色变幻的寒光,大才数寸,电驰而至。云凤认得此宝是衡山白雀洞金姥姥罗紫烟镇山之宝纳芥环,料是为收毒雾而来,心方一宽。刚把谭萧唤住,那小光环已停在二人前面,高悬空中,更不再进。耳听欧阳霜在中船高喊:

二女闻言,忙即分别飞回。一看上流头,漫空毒雾已然聚拢,齐向光环中穿过,化为与环一般粗细的彩练,缓缓凌空飞来。到了漩眼上面,方始下落,随着那四行谷麦、毒果同往金蛛口内送去。金蛛先受妖法禁制,似已受伤疲惫,尽管仍踞漩边用力上吸,口悬蛛网反有徐徐下沉之势,神态既不如前威猛,水底响声也渐减少,大有不支之状,身体也逐渐缩小了些。众人方在疑虑,只见毒虹人口,金蛛躯体忽然暴长,那五行蛛粮、毒虹也似长蛇一般向蛛口内急窜进去。就在这蛛身一缩一长之际,猛听江心地底轰隆大震,夹杂一声极沉闷的异响。跟着江水群飞,涛声怒啸,满江波浪似山一般涌起。

木船上五女弟子早已奉命准备,各将剑上所附灵符往外一甩,五道光华闪过,船前立时波平浪静,一任四外怒涛山立,这五船一蛛连同蛛粮所经的水面,全都平匀如镜,毫不摇动。欧阳霜上次来过,见蛛网已渐往蛛口内徐徐收去,知水眼中金船已然脱开地肺中元磁真气,吸离原处,逐渐上升,比预定时间还快了些。正忻喜问,江心以下突地异声大作,五船以外波涛汹涌,壁立数十丈,直达光网方始落下,此起彼伏,满江面俱是雪涛飞舞,毫不停息。欧阳霜料是水中妖物来犯,忙把灵姑所得木盒灵香取出,如法施为,用神禹令朝盒面一指,飞出几缕细如游丝的青光,直射水面。立时异香馥郁,心神皆爽,转眼之间,江波顿平,只剩无数大小泡沫浮在水面。

欧阳霜耳听漩涡深处水声轰轰,密如擂鼓,忍不住飞身漩涡上一看,下面金霞隐隐,其深莫测。再有片刻,金船即可出水。回顾颠仙,早已行法完毕,在中舱盘膝入定,周身俱是光华围绕。知已神游江底,在那里助船上升,大功将成。船一出水,上面光幕便须撤去,免为所伤。彼时满空法宝横飞,今日所来妖怪事前如未诛戮净尽,被他夺去一件,便是隐患。忙即抽空回到石穴,告诉灵姑等三人,到时加意戒备。重回船中,手持神禹令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