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利润是最阴险的主谋
这一切都没有答案。威尔和花旗集团依旧摆出一副认罚的样子。他们不怕斯皮策张开海口,就怕斯皮策不张口。不张口意味着他们对真相穷追不舍,而张开的口无论有多大,花旗集团这个帝国的利润总是能够满足。利润也许是华尔街各种违规操作的最大主谋,而金钱却是摆平一切的通用武器。
这一切都与真相无关。在金钱面前,真相不再重要。也许对真相的追究也只是一种幌子。
1.你听到可能都是错的
里德离开其实只是花旗集团内部的事情,如果从外部来看,在里德离开花旗的时候,2000年3月之前,美国的股市达到了惊人的高度,也许会有人觉得威尔一人独占了花旗的辉煌成果。
但是事情的发展就是那么让人不可捉摸。在里德离开花旗集团后不久,也就是从2000年3月之后,美国的股市开始下跌,并且是一路狂跌,在当年10月的时候,股市已经跌去3月份的80%。
这一切都让威尔觉得难以理解。在股市大幅上扬的时候,他不了解股市的变化:那么多公司尚未经过时间的检验,其股票便不可理喻地疯涨。当股市下跌的时候,尽管他觉得下跌能够使股价更合理和公平,但在这短短的半年之内便使形势急转直下,并且似乎不可遏止。他觉得事情有点诡异。
这并不是最坏的结果。无论是对于华尔街还是威尔本人而言,股市的下跌只是更坏事情的开端。只不过整个华尔街,甚至包括威尔本人,都还未充分认识到一点。但他们很快就嗅到了灾难的味道。
灾难来自于美国政府。美国政府的做法很有意思,也耐人寻味。他们在经济发展的平稳时期,和华尔街的金融大鳄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指导、督促和利用他们。然而一旦经济出现大的波动,比如目前正在发生的股市大跌,他们就立即和华尔街翻脸。一定要从华尔街上找出一个替死鬼。
这种做法其实仔细想想是可以理解的。股市的恶化使股民们失去了财产,股民们自然会将祸源归结于政府对经济的管理不力。而政府不会轻而易举地承揽责任,他们必须找到一个可以让他们开脱责任的理由。华尔街是最好的寻找理由的地方,股市就是在这个地方疯涨或狂跌的。如果不能从这个地方找到破绽,也许政府真的就应该为股市的大跌承担责任了。但政府相信华尔街一定不是干净的。
政府派出的代表是纽约总检察长斯皮策。这是一个地产商人的儿子,出自于富裕家庭,按照中国官官相护的思维,他应该和华尔街的资本家站在一起。但这个哥们似乎天生仇视财富,在1999年刚选为纽约总检察长的时候,就曾私下对朋友说,将来有一天他一定要将华尔街搅个人仰马翻。但熟悉他的人说:他并不讨厌资本家,如果将来有一天他一定要搞出点事情来,那他一定带有政治野心。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对斯皮策来说,目前的局势正符合他的期望:民众因为在股市中损失了钱财而强烈渴望政府介入股市调查,这为他调查华尔街提供了足够的民意基础;另外他间接地听到华尔街上有关操作股市和欺骗股民的传闻,再加上股市在短短半年之内的过山车,使他相信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可做。
但对华尔街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如果他仅仅只是按照总检察长的职责来对华尔街进行调查,那也许只是走走形式,用以安抚民众。但他是带着野心来的,他渴望自己能够在政坛上再上一个台阶,他迫切渴望通过取得某种业绩而获得往上爬的资本。这就决定了他这次对华尔街的调查一定是长期的、持续、彻底的,甚至会不择手段。如果真是这样,华尔街上的各个银行及债券公司,无论在股市中是否有违规操作的事情,都必须陪着这位总检察长大人认真地进行各种烦琐的调查程序。
何况对于华尔街上那么多金融企业而言,没有任何违规操作的事情,可能吗?!
亨利·布鲁杰特真是个不走运的人。他是美林公司的明星网络分析师。美林公司是华尔街上最重要的公司之一,自然会成为斯皮策关注的重点对象。而布鲁杰特是美林公司里影响力最大的分析师。斯皮策一定是这样打算的:如果能够从布鲁杰特身上发现问题,美林就一定有问题,其他人也就无须调查。
这是最容易获得成功的调查思路。果然,斯皮策很快就在布鲁杰特的邮件中发现了问题:布鲁杰特对某只股票的研究结果表明,这只股票的预期并不看好,而布鲁杰特却在股民面前大力推荐。这明显是在欺诈和愚弄股民。斯皮策对这个发现感到十分兴奋,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证据。
纽约及全美各大报纸开始报道斯皮策的发现。这些新闻报道像是一个个巨大的冰雹砸在了华尔街每个银行家的心里。威尔是个敏感的人,但他必须承认在2000年10月股市降到最低谷时他并没有认真考虑到股市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直到斯皮策开始调查美林的消息传出后,他才意识到股市大跌的后遗症正在显现。现在斯皮策这个家伙已经找到了证据,也许真正的调查刚刚开始。
美林公司留给总检察长的破绽让斯皮策很容易相信:华尔街上的所有银行及债券公司都是一路货色,只要美林一家有污点,那就可说明几乎所有银行及债券公司都可能有污点。威尔想到这一点,他感到后背在冒着凉气。尽管他知道花旗在债券市场上的各种操作都天衣无缝,但他分明感觉到斯皮策的调查就像是一种无处不钻的风。谁知道哪儿会被他盯上呢。
威尔的忧虑主要来自于对安然的忧虑。安然是美国最大的天然气能源公司之一,一直被投资人认为资产很安全,然而目前它在经历了罕见的财务丑闻之后正面临着破产。而花旗集团正是这家公司的贷款银行和财务顾问。按照斯皮策的调查原则:凡是大事件的一定要调查,凡是大影响的一定要调查。安然公司财务事件会不会成为斯皮策的下一个调查对象呢?如果安然被调查,花旗就难免有麻烦。
斯皮策对美林的调查在2002年春天开始升级。斯皮策借助媒体对公众说:你听到的可能都是错的,美林公司一直在欺骗我们。情况越来越对美林不利。斯皮策一定要美林公司按照他提出的和解条件进行和解,否则就坚持向法院提起诉讼。
斯皮策为美林公司找到的罪名是欺诈罪。这是一个相当让人感到恐怖的罪名,如果指控一旦成立,美林公司不仅面临巨额罚款的风险,而且还将承受名誉上的巨大损失。试想,连法院都认定你是欺诈了,还有谁会继续相信你?这种罪名对于任何一家银行或债券经纪公司来说都是致命一击。
斯皮策指控美林欺诈的法律依据是《马丁法案》。这个法律似乎早已被人们忘却了。也许是前几年股市形势大好,任何司法机构都不忍心用过于严格的法律来处理银行及债券公司的事情,美国政府颁布有专门的证券法律。而这次斯皮策弃专门的证券法律而使用《马丁法案》,就是要陷美林于绝境。
这是斯皮策通过这种刑事指控来恐吓美林,为促使美林屈服增加砝码。这是威尔的判断。威尔认为,美林公司只不过是斯皮策打败华尔街的一个开始,一个突破口,除了美林之外,他的内心深处也许还藏有一份长长的黑名单,黑名单上的任何一家金融机构都在等着他去整治,他绝不会在美林公司事情上作丝毫让步,他不会允许他的华尔街整治计划刚一开始就被打折。华尔街正面临着一场灾难。
威尔找来法律顾问普林斯:你要重新审查我们与安然合作的各种文件,我们必须为斯皮策的到来作好准备。
2.被做掉的真相
威尔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直盛开的果实,静静地等待着斯皮策来摘。这是他改变不了的局面:华尔街上任何一个银行家都无法阻止总检察长大人的调查行动。既然无法改变,威尔只好等待应该发生的一切及适应正在发生变化的一切。德鲁克曾经说过,不动就是最好的一种行动。
但有一点是威尔能够确定的:斯皮策个人能耐再大,他也是搞不垮华尔街的。华尔街并不仅仅是银行家的华尔街,也是美国政府的华尔街。如果华尔街被搞垮,包括美国政府在内,大家都没有好处。总统也许只是允许斯皮策惩罚一下华尔街而已,他绝对不会任凭斯皮策将华尔街折磨得死去活来。
斯皮策也许只是要从华尔街拿走能够安抚民众的钱。那么多民众在股市中损失财产,斯皮策必须代表政府为他们伸张正义。而华尔街在股市中攫取了大量利润。斯皮策只是要求他们将吞下的利润吐出来一小部分而已。他需要华尔街银行家的配合,来演好这场应对民众情绪的双面戏。
威尔尚存担心的一点就是斯皮策的胃口到底有多大。从他以欺诈罪指控美林的举动来看,胃口肯定不小。但至于大到何种程度,威尔并没有明确的判断。还好,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就出来了。斯皮策调查美林的案件在2002年5月传出和解的消息:美林公司愿意为这次调查支付1亿美元的监管调解费。
听到这一点,威尔紧张的心放了下来。这个数目对于花旗集团来说,不足为虑,简直是小菜一碟。他立即找到普林斯和负责操作安然项目的客户经理:我们在安然事件中到底有没有风险?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回答其实已经有了回答,这说明花旗集团在安然事件中的某些行为可以被认为违规,也可以不被认为违规。总而言之从性质上来说,绝不是能够将花旗集团置于死地的恶性事件。
想到这一点,威尔稍微感到宽心。也许一切都可以用钱来解决,他禁不住这样去想。
斯皮策曾在记者采访时表达过这样的意思:华尔街最可怕的不是已经犯下的错误,这些错误造成的后果已经不可更改,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们没有意识到自身职业操守上的缺陷,如果不能使他们警醒,这些缺陷在未来依然会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我们必须在这个时候狠狠地对他们进行扶正。
威尔从斯皮策的话中读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华尔街将会迎来一个更为严格的监管时代。而斯皮策监管的主要内容就是华尔街的职业操守。威尔认为在斯皮策还没有大张旗鼓地调查花旗之前,花旗应该按照斯皮策的期望进行调整和修补。也许这种做法能够在斯皮策那里换来人情分。
威尔将斯皮策对美林公司的调查以斯皮策准则来代替。他立即召集公司管理层开会。威尔说:我们必须为斯皮策准则而作出调整。花旗集团调整的地方主要集中在两个地方:一是分析师的报酬与投资业务的利润水平不再挂钩,二是成立一个专门的审查委员会。这是威尔为迎接斯皮策准备的大餐。
在以往的薪酬制度中,分析师收入与投资业务的利润水平挂钩,这就为违规操作提供了诱因:分析师对股民的建议不是出自股票本身,而会出自股票为分析员带来的收益水平高低。将分析师的薪酬与投资业务利润割开,就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分析师在向股民推荐股票时的客观性。而审查委员会就是要确保这种客观性始终贯穿在分析师的各项工作中。
威尔觉得自己的变化就像是讨好斯皮策。但是在目前这种无可预见的调查风险面前,讨好也是必须的。威尔充分利用各种场合阐述花旗的变革,以此来促进斯皮策对花旗的了解。这一招果然管用,斯皮策听说了花旗的变革之后,就在一次公开场合里对花旗的做法给予了赞扬和肯定。这个消息让威尔比一下子赚了一亿美元还兴奋。他觉得套在花旗头上的调查风险正在逐步降低。
但是该来的还是要来。威尔也始终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他一直让法律顾问普林斯在帮他寻找全美最好的律师事务所。他觉得他和斯皮策必然要经过一番斗智斗勇的较量。
果然,斯皮策在和美林和解后不久就将矛头指向了花旗集团。导火索是安然事件,这正是威尔一直所担心的。斯皮策认为,作为安然公司的贷款银行和财务顾问,花旗必然要对安然的突然死亡负责。
由于内部人员的揭发,安然公司在2001年年中爆发了财务丑闻。随即股票大跌,勉强维持了半年,在2001年12月2日宣告破产。这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破产案。
威尔对斯皮策的做法充满了理解:既然已经调查了美林,如果不调查花旗,这会让人觉得他对花旗有偏爱。花旗始终对安然鼎力支持,甚至在其申请破产的前一天,还在一如既往地向其提供贷款,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会觉得有必要调查花旗在安然事件的背后是否藏有猫腻。斯皮策必须这样做。
威尔并不讨厌斯皮策充满怀疑的问话。换作是他,也会用这种口气。无论是在国会组织的听证会上,还是单独面对斯皮策本人,威尔始终坚持的观点是:我对我的团队非常相信,我们对安然提供的每一笔贷款都是有合适的抵押物的,安然事件只是一个信用事件,不带有任何阴谋。即便是安然曾经爆出的财务丑闻,也和花旗没有任何关系,那是其他会计事务所操作的。花旗在安然公司中的任何行为都是合乎规范的。
在威尔眼里,安然事件只不过是众多投资失败中的普通一个。他一直在以轻描淡写的口气来同斯皮策说话,以提醒对方不要将这个事情想得那么阴暗。威尔还始终孜孜不倦地向斯皮策介绍花旗新成立的审查委员会的职责,希望对方能够对花旗的职业操守充满信任。但斯皮策不会这么快就缴械投降。
财务丑闻并不是民众对安然破产耿耿于怀的全部。这个公司即将破产的前夕,公司高层大量抛售所持有的安然股票,而基层员工所持有的安然股票却不允许上市销售。这些股票可是大伙拿退休保障金来买的。随着安然的破产,他们手中的股票变得一文不值。这是让斯皮策感到十分恼火的原因。
安然公司的高层显然在被追究之列,这些家伙们最终会被判重刑。但是仅仅追查他们还不够,他们的钱不足以弥足普通员工的损失。斯皮策必须找到一些机构来承担责任。这是他紧紧盯住花旗不放的原因。与花旗一道受安然事件影响接受调查的金融机构还有摩根大通。这两条都是大鱼。
在安然申请破产前一个月,2001年11月,安然的财务状况就已经异常恶化。威尔曾和负责安然事务的客户经理一道商议过是否对安然公司进行紧急融资。这让斯皮策抓到了质疑的地方:作为安然公司的财务顾问,花旗有没有联手安然高层一起在财务上作假欺骗投资者?他还进行了看似十分合理的想象:为了挽救濒临破产的安然,花旗是否向投资者传递了不真实的信息以唤起投资者的信心?
威尔否认了这一点。斯皮策扬言要指控花旗欺诈。这是和指控美林一样的招式。威尔只好采用美林那样的应对之策:花钱消灾。最终,花旗花费了1.2亿美元,而摩根大通花费了1.35亿美元。
只要花钱能办到的事情就不是什么难事。同样花旗能够消除的灾难,也不是什么大灾难。仅仅用1.2亿美元就除去了一块心病,这让威尔如释重负。花了钱的花旗再也无须说出真相,尽管外界始终都难以知道他们是否掌握真相。这一切看起来斯皮策所追求的似乎并不是真相,而只是钱。
3.不当利润会咬人
格鲁夫曼是花旗集团的明星级股票分析员。他在花旗集团享受的是顶级合同:年薪高达2000万美元,这可是顶级投资家的待遇水准。但在2002年6月下旬世通公司股票跌成垃圾股之后,这个明星级分析员正在经受着一种折磨。
斯皮策正在对他进行调查。斯皮策调查的内容是他为什么在世通公司股票严重贬值的时候依然将世通公司的股票评定为买入。格鲁夫曼是具有巨大市场号召力的分析师,他的评价对很多投资人起着决定性影响。斯皮策认为他有意发出错误的信息来欺骗公众,这是一种十分卑劣的欺诈行为。
也难怪斯皮策这样想,在世通股票一路上扬的时候,格鲁夫曼推荐买入是极其明智的。但是股票已经从64美元降到4美元,他依然推荐买入。到底是他出了问题,还是大家的脑子出了问题?
格鲁夫曼和世通公司的创始人爱巴斯有着良好的私人关系。这是斯皮策指控他欺诈公众的一个重要证据。但格鲁夫曼否则人了私交关系对他工作的影响。他始终坚持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按理说格鲁夫曼始终将世通公司的股票评价为买入属于个人行为,斯皮策调查的主要发力点也是格鲁夫曼与爱巴斯的关系,威尔和花旗集团其他高层不应该为这件事情紧张。
但是威尔还是一直在担心不已。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是格鲁夫曼所有的研究报告都盖有花旗集团的公章及威尔的签名,格鲁夫曼出现了问题,也就等于花旗集团对他的投资报告审查不严,这会让投资人产生一种联想:是不是花旗银行所有的投资分析报告都是不严谨的?另外的一个原因是:格鲁夫曼是花旗集团的明星分析员,他的倒台只会降低公众对花旗集团其他分析员的信任。
这两种情形所带来的后果都是金钱所无法衡量的。现在威尔必须将格鲁夫曼的事情纳入到花旗集团的整体公关计划当中。他必须替格鲁夫曼消除影响从而减弱其对花旗集团的负面影响。2002年7月8日格鲁夫曼将在监察机构举办的听证会上接受质询。为此威尔找来普林斯一起商讨这件事情。
普林斯是最早意识到这场危机的人。2002年6月25日,他和他的律师女友刚刚返回公司,就被掌上电脑闪现的一条消息所震惊:世通公司涉嫌巨额欺骗。他立即对女友说:我们遇到了大麻烦。
普林斯立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威尔。威尔也被这个消息所震惊,他恨不得立即杀掉格鲁夫曼。但是再淋漓的发泄方式也于事无补。普林斯提醒他必须为如何应对作准备。他们二人立即重新研读了格鲁夫曼的投资分析报告,以及花旗集团与世通公司的所有合作文件。
花旗集团仅仅从世通公司的合作中获得1亿美元的利润。他们不知道会为格鲁夫曼的愚蠢而付出多大的代价。威尔恨不得立即将那尚未暖热的一亿美元归还给爱巴斯,但已经来不及了。
普林斯、威尔和格鲁夫曼,以及花旗集团的其他重要高层,聚集到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就格鲁夫曼即将面临的听证会商讨意见。他们假设了各种可能,猜想到时可能会被问及的各种问题,并为这些问题准备了最好的答案。包括威尔在内,大家都认为这些准备已经够充分了。何况格鲁夫曼始终认为自己的推荐并没有受到爱巴斯的任何影响,他坚信自己的评价都是出自自己的真心。这让威尔放心不少。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在听证会上,威尔、普林斯他们设计的问题果然被问到。但是随着调查的深入,问题的方向逐渐脱离了他们的预计。调查组开始围绕一个重要的问题进行发问:所罗门美邦公司首次发行股票时是不是爱巴斯以较低的价格优先得到分配?这个问题不在格鲁夫曼的准备范围之内,他开始在这个问题上变得支支吾吾起来。这让威尔感到极度恼火。
当时威尔正在为参加当晚的颁奖典礼作准备。威尔所获得的奖项是年度最佳首席执行官,这是威尔最看重的奖项。在上几届屡屡获得提名,而从未摘冠。听说这一届将这个奖项颁发给自己时,威尔几乎要跳起来。然而格鲁夫曼破坏了威尔的好心情。在颁奖晚宴之前,主办方组织了一个鸡尾酒会,酒会上的电视大屏幕正在直播格鲁夫曼参加听证会的画面。看到格鲁夫曼支支吾吾的样子,威尔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但这也不能全怪格鲁夫曼。公司首次发行股票优先分配给合作伙伴的领导人,这是业内的普遍做法。斯皮策不用调查也能知道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华尔街上上演。当然威尔承认这不是一条好的潜规则。这种做法不符合法律规范,也不符合市场经济的要求。但是斯皮策拿行业潜规则来刁难格鲁夫曼,显然是剑指格鲁夫曼背后的花旗集团。这条指控对花旗来说,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因为它毕竟发生过。
这是威尔心情败坏的真正原因。
调查组在所罗门美邦首次股票分配这个事情上纠缠不休,让格鲁夫曼很难受。这种事情是花旗高层决定的,又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投资分析员所决定的,询问他,不就是给他找难受吗?
他预感到,无论他怎么回答,都不是最好的回答。
如果断然否定,但这件事情毕竟发生过,这等于是自己在全国人民面前说谎。一个被贴上说谎标志的股票分析员是再也不会获得信任的,就等于他的职业生涯玩完了。如果承认了这件事,那就等于自己在帮着调查组指控花旗集团,威尔肯定是不会原谅自己的,自己在花旗的职业生涯也宣告玩完。
这是一个两头堵的问题。别说是格鲁夫曼,就是换作精于法律的普林斯,在这个问题上也不敢贸然作答。他一样会支支吾吾,格鲁夫曼真是值得同情。但作为行业潜规则的替罪羊,谁来同情花旗呢?
威尔只好再一次花钱消灾。但是这次消灾并不彻底,在2004年花旗集团被世通公司的投资者集体起诉,花旗集团为此支付了高达近30亿美元的调解金。这是后话。
花旗集团仅仅从世通公司赚取了一亿美元的利润。但这一亿美元的利润就像一把刀子割开了花旗的伤口,让威尔及他的继任者普林斯不得不花上数倍于这笔资金的医疗费来医治。这是个沉痛的教训。
4.不是人情惹的祸?
格鲁夫曼带给威尔及花旗集团的震动绝不仅仅是世通公司一件事。格鲁夫曼始终坚持自己对世通公司的评价完全是出于自己的认知,而未受到任何外界的影响。这种辩解让公众很无语。就连报纸评论员都说:如果我们不能从他嘴里掏出内幕,那么我们只好相信他也是一个较为容易受骗的人罢了。
最终这种调查只能不了了之,因为知道实情的只要格鲁夫曼一个人。谁知道他在分析世通公司股票时是否考虑了他与爱巴斯的私交呢。在这个事情上,其实最大的受害人是花旗集团。公众自然不会紧紧揪住格鲁夫曼不放,揪住不放也没啥意思。由于他来自于花旗集团,这就让公众很容易产生一种感觉:天哪,这个无赖居然是花旗集团的,看来花旗集团的领导真要好好纠正一下自己的用人眼光。
威尔也考虑到这一点。在世通事件爆发后,看到格鲁夫曼在听证会上的拙劣表现,威尔的内心已经起了杀心,他决定留给格鲁夫曼在花旗的日子已经为数不多。只不过威尔现在正在合计的是将格鲁夫曼辞掉需要支付多少赔偿金。要知道这个家伙的年薪是2000万美元,赔偿金数目也不是小数。
但威尔万万没想到,这个目前看起来已经足够让人头疼的家伙所惹下的更大祸端还在后头。
在1999年底的时候,格鲁夫曼做了这样一件事情:他调高了对AT&T的评级。AT&T的中文译名是美国电话电报公司。这家公司的股票在他的推荐下,价格暴涨。当时大家还是很相信格鲁夫曼的。
按理说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作为股票分析员的格鲁夫曼可以改变自己对某只股票的看法,以此来决定是否向公众推荐。并且任何分析员对某只股票的评价不可能长期不变,都是动态变化的。
但是媒体有着合理的怀疑理由:格鲁夫曼长期不看好AT&T是出了名的,他甚至曾说过类似于除非自己的头脑发昏才会相信AT&T的股票值得买进这样的话。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对AT&T长期不看好的人,突然将AT&T股票的评级调高到买入,这里面是不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媒体给出了惊人的结论:当时的背景是AT&T有着高达上百亿的债券等着和债券公司合作进行发售,而威尔正是为了承揽到这笔业务,才不得不指示他手下的这位明星级分析员更改对AT&T的评级。也就是说:格鲁夫曼对AT&T的评级是基于上司的指示而发出的,是基于花旗集团的利益发出的。
这个结论具有极其明显的指控意味:一方面指控格鲁夫曼的职业操守并不值得信任,仅仅因为上司施加压力就昧着良心屈服,从而欺骗公众。这和调查组对格鲁夫曼在世通评价中的指控是一致的。另一方面是说明花旗集团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公司,他们为了自己的利润,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尽管这个结论的支撑依据并不是那么充分,甚至有推断的成分,但在目前的局势下——格鲁夫曼正在被调查,美林公司、花旗集团、摩根大通等各大金融企业正在疲于应付斯皮策的各种怀疑,公众还是很容易相信格鲁夫曼以及威尔一定在对AT&T股评中隐瞒了事实。大家都义愤填膺。
挖出格鲁夫曼这件陈芝麻烂事的报道是在格鲁夫曼参加听证会一周后发生的。格鲁夫曼还在为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调查而愁眉苦脸,威尔甚至还未从获得年度最佳首席执行官的高兴劲儿中走出来,他们就不得不共同应对这件因报道而引起的麻烦事。威尔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刻这样痛恨那些嚼舌的记者。
但他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为了显示他在这个事情中足够坦**,他不得不耐心地和颜悦色地向大家解释。按照威尔的说法:他本人并不是十分热衷于购买股票,他的精力多数用在对花旗集团的经营上,但在1999年前后的时候,他觉得阿姆斯特朗领导的AT&T公司业绩不错,就花钱购买了一些。
但这时他发现格鲁夫曼对AT&T股票的评价并不看好,或者甚至AT&T的股票都没有机会进入格鲁夫曼的法眼,这让威尔觉得格鲁夫曼的做法对AT&T来说不公平。他就利用私人会谈的机会对格鲁夫曼说:我觉得AT&T的业绩不错,你应该好好研究这只股票。如果你有兴趣并且有必要和阿姆斯特朗见面会谈一次,我可以替你把他约出来。格鲁夫曼接受了他的建议,就要求威尔安排他和阿姆斯特朗的见面。
按照威尔的描述,格鲁夫曼和阿姆斯特朗的面谈没什么猎奇之处。就像是一个股票分析员参加某家上市公司公开的财务说明会一样,格鲁夫曼问了阿姆斯特朗几个他比较关注的问题之后,就迅速地离开了。会谈是年中进行的,而格鲁夫曼又花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进行研究,才在年底的报告中陈述出来。威尔说,如果他授意格鲁夫曼这么做,就没必要等上几个月时间。另外他相信格鲁夫曼是一个意见独立和人格独立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而隐藏自己的真实看法。
媒体在报道威尔所叙述的一切时,总是不忘用质疑的口气引导公众:你相信他说的一切吗?当领导向下属表达他的评价时,会有多少下属不管不顾领导的意见而坚持自己的观点?又有多少人在老板的帮助下结交了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板而能使自己对这家公司的评价保持客观和冷静?
你相信这一切吗?
格鲁夫曼像是一个毒瘤长在了花旗集团的躯体上,威尔最好的办法就是切掉它。在2002年8月的时候,花旗集团宣布将格鲁夫曼解雇。为此他们支付了高达3000万的薪水及赔偿费用。
但是事情并不能随着格鲁夫曼的离开而结束。相反,出乎威尔和普林斯意料的是,斯皮策又在格鲁夫曼的内部邮件里发现了新的令人眩晕的信息:格鲁夫曼居然声称调高对AT&T股票的评级是为了帮助威尔。当时威尔和里德正在为谁成为花旗集团唯一的领导者而暗自斗争,而AT&T的总裁阿姆斯特朗就在花旗集团担任董事。为了拉拢到阿姆斯特朗这一票,威尔让他修改了对AT&T的评级。
格鲁夫曼居然还在邮件里称:通过利用威尔的影响力和名声,他的两个儿女得以进入到一所高贵的学校。言外之意,这是威尔对他的回报。他很乐意与威尔合作和交易,他们双方各有所需。
这可是个重磅新闻。这等于格鲁夫曼指控了威尔,形势对威尔极其不利。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威尔可能面临入狱的危险。但是又有谁能证明这不是真的呢?威尔即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但威尔绝不是甘于束手就擒的人。格鲁夫曼发送邮件的对象是花旗集团的一位女客户。他从心理学的角度为自己辩解:格鲁夫曼这哥们就是为了讨得这位女客户的欢心而主动吹嘘自己,从他们其他的往来邮件中,可以清晰地显示格鲁夫曼和这位客户有性关系。这让威尔声讨格鲁夫曼说的一切都不可信。
但是又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难道整个事情就如同威尔自己所辩称的那样:他邀请格鲁夫曼关注AT&T股票完全是因为自己看好这只股票而没有受到阿姆斯特朗在花旗集团担任董事的影响?难道这一切事情都符合法规及市场经济的特点而没有丝毫的人情在里面?难道不是人情惹的祸?
这一切都没有答案。威尔和花旗集团依旧摆出一副认罚的样子。他们不怕斯皮策张开海口,就怕斯皮策不张口。不张口意味着他们对真相穷追不舍,而张开的口无论有多大,花旗集团这个帝国的利润总是能够满足。利润也许是华尔街各种违规操作的最大主谋,而金钱却是摆平一切的通用武器。
这一切都与真相无关。在金钱面前,真相不再重要。也许对真相的追究也只是一种幌子。
5.一半荣誉一半火焰
自从进入2002年下半年以来,威尔就开始考虑一个重要的问题:谁最适合接任他的职务。这对于喜爱权力的威尔来说,是一个痛苦的决定。但是现在的形势到了他不得不考虑这个事情的时刻。
斯皮策这个哥们的各种调查让威尔感到筋疲力尽,毕竟威尔已经是一个年届七十的老人。比他小好几岁的里德都已经开始安享晚年了,他也应该回家带孙子,而不是继续在商界拼搏。
威尔看着自己不断隆起的腹部,他知道自己终于不年轻了。以前可以通宵达旦地工作,而现在稍微一熬夜就感到乏力。尽管他依然渴望将花旗集团带到一个新的高度,但他已经没有做下去的心劲了。
年度最佳首席执行官奖项像是一枚钢针一样。威尔曾被这个奖项多次提名,但从未获得。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拿下这个奖项后再退休。而现在这个奖杯已经收入囊中,他的工作**一下子消失了很多。
普林斯成为威尔的重点关注对象。普林斯是威尔的御用律师,他可真是一个聪明的人,在十几年前威尔第一次和他打交道时就喜欢上了他,立即将他招聘到自己身边。在旅行者集团和花旗银行合并后,普林斯担任花旗集团的首席运营官,负责集团的风险管理、财务、政府公关、人力资源等事务。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岗位。这个岗位不仅需要面对公司的外部世界,比如和政府部门打交道,还要负责公司的内部事务,比如要始终帮助威尔找到他最需要的人。更为重要的是,他需要时时把控花旗集团的法律风险。尤其是在近几年股市很不稳定的时期,斯皮策每天都将眼睛盯在花旗集团的身上,普林斯需要尽可能地让斯皮策不要从花旗集团发现任何漏洞。任何漏洞都可能是一场灾难。
因此有人笑称普林斯是威尔的救火队员,也有人说他是花旗集团的麻烦杀手。这也难怪,威尔无论遇到哪方面的麻烦,其谈判代表必然是普林斯。和政府要员谈判,和监管部门谈判,和投资者谈判,和合作伙伴谈判,凡是已经爆发的麻烦都需要他去摆平,凡是潜在的麻烦都需要他去预防。
威尔觉得普林斯这哥们比较靠谱,如果让他来领导花旗集团,花旗集团应该始终行驶在安全的航道上。于是他在2003年7月16日出人意料地宣布,他将于2004年1月1日辞去花旗集团总裁的职务,由普林斯接任。但他同时还保留董事会主席职务,直到2006年股东大会的召开,届时再将主席职务移交给普林斯。花旗集团将进入普林斯时代。
这个麻烦杀手真的能斩断缠绕在花旗集团身上的一切麻烦吗?
成为花旗集团的总裁,甚至成为董事会主席,这都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但是除了鲜花和掌声之外,萦绕在普林斯头上的依然是一圈圈并不明晰但存在着巨大风险的法律陷阱。
在安然公司破产后,安然的债权人联合起诉包括花旗集团在内的11家银行,起诉他们与安然公司串通一气,隐瞒重大财务问题并联合作假欺骗他们,他们要求的赔偿总共高达200多亿美元。普林斯知道这些赔偿并不需要花旗一家支付,总共有11家呢,但他肯定作为最大的银行,花旗的赔偿不会在少数。
这是全世界投资者都在关注的两大案件。花旗集团面临的各种法律风险绝不仅限于此。但是其他风险与这两个相比小得简直不值一提。安然事件和世通事件,普林斯最不担心的是赔偿,他和威尔一样始终相信只要用钱能摆平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但信誉的损失才是最致命的。从目前来看,这两场官司无论最终的判决如何,花旗集团都已经输掉了一大半:它们给花旗造成的影响太恶劣了。
普林斯唯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使这两个案件迅速结束。他需要和监管部门以及起诉的这帮哥们进行很好的沟通。这也许是威尔选择普林斯为接班人的重要原因。在花旗集团内部,从来不乏精通银行及投资业务的人,然而能够始终和监管部门保持良好关系的人却寥寥无几。普林斯是最突出的。对于当前的花旗而言,它需要的绝不是带领大家开拓业务的领袖,而是能够快速将麻烦斩掉的领袖。这是威尔对普林斯的期望。同时也是普林斯作为新任总裁以及未来的唯一掌权者所应该做的。
旧伤未愈,普林斯并不能阻止新伤的发生。2005年1月的一天,普林斯突然接到一个令他感到十分意外的电话:德国金融市场监管机构将要对2004年8月份备受争议的债券交易事件进行调查。
普林斯原以为这个事情早已平静了。2004年8月2日,花旗集团操作员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卖出了超过100亿欧元的债券,致使欧洲债券价格暴跌。随后又迅速出手买回40亿欧元债券。有人计算了一下,在这种左手倒右手的游戏中,让花旗集团赚到了2000多万美元的利润。
普林斯没想到半年之后这个事情依然被人揪住不放。德国金融市场监管机构居然还声称握有花旗银行操控市场的证据,看来这件事需要认真对待了。也许德国的调查只是起了个头,其他国家也会紧随其后。如果这个事情最终被法院判定是真的,就不仅仅是赔偿的事情,涉事的人员甚至会坐牢。
其实就普林斯个人感觉而言,他认为那个操作此次买进卖出的人脑子真是出现了短路,这种做法真是太低级了。花旗集团的利润虽然是通过一笔一笔的业务累积起来的,但花旗集团并不缺少那2000万利润,何况花旗有着丰富的合乎规范的赚钱手段。这个哥们真应开除,不,一定要开除。真是太可恶了。
同样的事情还有一件。2004年9月,日本财务省表示,花旗集团未能对客户进行恰当的审查,未能对洗钱行为采取足够的措施,并且在风险投资方面未能给客户正确的引导,由此要求花旗集团自2005年10月起关闭其在日本的私人银行业务。随后,日本决定将花旗银行排除在政府债券拍卖业。
这让花旗集团在日本的业务大受损失。日本是世界第二经济大国,日本市场一直是花旗集团最重要的市场之一。私人银行业务就是专门为富豪服务的,关闭私人银行就等于让花旗集团同日本的富豪说拜拜。将花旗集团排除在政府债券业务之外,就等于说花旗已经不是政府的合作伙伴。普林斯一下子觉得花旗集团在日本的各项业务都被掏空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花旗集团在日本的员工还能做什么。为了改变日本市场的颓势,他不得不开除负责日本市场业务的三个高管。其中也包括副主席莫姆。
但旧伤依然在隐隐作痛。2004年5月,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指控花旗滥发消费者贷款,最终花旗接受7000万美元罚款,但不认同指控。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结果,接受罚款但不认同指控。看来花旗集团真不在乎钱,在乎的是名声。为了使世通公司的股东撤销起诉,花旗集团最终付出了26.5亿美元的代价。安然事件依然在法院拖延着,普林斯必须为解决这件事准备好一大笔资金。这是必须的。
相比较里德时期,威尔时期的花旗集团麻烦不断。律师出身的普林斯上台并没有改变这一切。也许他上台就仅仅是为了应付威尔留下的烂摊子,他还未来得及更改花旗集团的一些不良做法。任何麻烦都是伴随着利润产生的。也许可以这样说,只要花旗集团追求利润一天,各种麻烦就可能出来。
这应该归结到人性上。人是逐利的,即便碰到最严厉的监管规则,在利益驱使下,精明的人也总能找到绕开或对抗规则的方法。如果不幸被调查或被发现,这也许只是利润追求路上的偶然事件罢了。
就在普林斯为花旗集团堵截各种操作漏洞的时候,其实最大的漏洞就在他身上。在威尔宣布普林斯为接班人之前,就有人提醒过威尔:普林斯是一名好律师,但他不是出自于业务部门,对我们所从事的各种业务都不是很熟悉。让一个门外汉来领导花旗集团,会不会有风险?
这当然有风险。但威尔认为这种风险是可以避免的。花旗集团内部有着业界最大的业务精英群体,他们都可以帮助普林斯来避免不懂业务这个缺陷。鲁宾依然在集团里担任高级顾问,他会很好地成为普林斯的老师。普林斯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他想要学习的任何业务上的知识。
这是他的致命失误。四年后普林斯因为花旗集团股价暴跌而下台时,他曾承认选择普林斯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之一。普林斯的确是不懂银行业务的人,他在2006年成为花旗集团董事会主席兼总裁后,立即指令债券部门扩大债券业务。这个业务在当时来看已经具备了风险征兆,但他并没有足够的专业经验来帮助他看到潜在的风险。他看到的只是利润,债券业务是当时最赚钱的业务。
当2007年金融危机爆发的时候,有谁能想到利润才是花旗陷入万劫不复深渊的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