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桃之夭夭灼其华

1. 史上绝无仅有的穿越

心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当,容浅痛叫着惊醒过来。

又是这个梦……

在很早以前偶尔也会做起这个梦,但自从穿越之后,却梦到的更加频繁起来,简直就像个梦魇一般不停地纠缠着她。

而至今,她都未曾有一次看清过梦里人的模样,也一直弄不清梦里的人究竟是谁?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一说起穿越,容浅便很是消沉,忍不住一阵哀声叹气。

“每回来都听着你在叹气,听的我耳朵都要生茧了,哪来这么多叹不完的气?”熟悉的泠泠声音忽而响起,一名清浚少年手持着一盏玉瓶缓步走了过来。

容浅看见他,没好气地阴恻恻开口:“你试试变成了一棵树被种在土里会不会有好心情!”

是的,她现在是一棵树,一棵栽在落仙谷内叫做容浅的桃花树。

大半个月了,至今她也没想通,不过就是在公园的桃花林里浪漫而又潇洒地同她的第十八任男友分了手,之后坐那看桃花,赏着赏着便莫名晕倒,再醒来,就这么被人类给开除了!

在刚发觉这个惊悚的事实时,容浅整整呆滞了三天都未能回过神来。

仔细想想,她也没犯过什么罪恶滔天的大错,唯一可能引起天理所不容的便是——

曾经有过的十八个男友全都是苦苦追求她,却最终还是被她单方面甩了个干净,将对方的心肝儿都彻底伤了个透凉,所以,她现在……算是罪有应得么?

但,罚什么不好,偏要罚她做一棵树?!

被种在土里不能动弹也就罢了,可她想吃鸡腿,想穿漂亮的衣服,想上网去继续魔兽争霸……但这些,如今却是永远的与她绝缘了,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啊!

“我早已告诉过你,因你是从后世牵来的一缕魂魄,无处藏身,只得以桃树为化身,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可修炼为人形。”少年拈着一条柳枝拮取了些玉瓶中的甘露轻轻洒在了桃树的根底,甘露洒过之处,便是淡淡金光闪过。

容浅愣了一下:“你有告诉我?”

“第一天你醒来时,我便与你说过,但你神游太虚,却是完全听不见我说话。”少年很是鄙视地看着她,想起最初他因受命才难得耐心地向她解说了一个时辰,她却一直不理不睬,半分反应也没有,着实让他恼怒的很。

容浅很是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才终于记起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于是很是诚恳地道歉:“抱歉啊抱歉!我当时不是打击太大嘛,精神受摧/残啊!”

少年手上微微一顿,抬眸看了容浅一眼,带着一丝鄙薄:“比起其他妖类,你整日不需修炼,只是待在这白吃白喝,便可修成人形,还有何好抱怨的?”

不抱怨?由好好的一现代女青年,被莫名带到这里变成了棵树,就算最后化为人形还是一只桃花妖,她实在不知要如何不抱怨!

容浅咬着牙,一字一顿:“那还真是有劳你每日浇树灌溉了。”

“知道便好。”少年轻哼一声,又随手洒了几滴甘露,“要知道,这可是天上难得的瑶池仙水,就算是离墨大人,也是费了许多心思才能得到,若非用它每日给你浇灌,你就是修上一百年也成了不了人形。”

2. 踩着尾巴了

离墨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容浅立时便是怒从心中起。

因为,正是这个所谓的离墨大人不知抽的哪门子风,将她的魂魄从现代给弄了过来。

容浅十分怀疑她前世是不是挖了这位离墨大人的祖坟,还是杀了他的全家,他如今才要这么恶整她,害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当然,她至今都还并未见过这位离墨大人的庐山真面目,这个离墨大人将她的魂魄弄过来塞进了这棵桃树中后,不待她醒来给点交待便很不负责任地丢下她跑了,只派一名叫风音的少年每日来给她浇浇仙水,实在是很不厚道。

“……真是不明白,离墨大人怎的会为你这样的人费如此多的心力。”面前,少年还在自顾自地摇头叹惜。

她也并没稀罕他这样的费心!

容浅勉强忍着心头怨气,很是温柔地说了一句:“风音啊,你还这么年轻便如此唠叨,都快比得上那枝头乌鸦了。”

“咔”一声脆响,也不见少年有什么动作,他手中的玉瓶便迅速裂开了一道细缝,而那条柳枝更已是在他手心之中被碾成了碎末,如烂泥一般落在了桃树根上。

容浅不由心惊肉跳。

当然,前提是,她得有心有肉。

看着少年骤然冷下来的眼神,容浅暗自后悔,怎么好像不小心踩着他的尾巴了?

容浅正忐忑时,少年却是冷不防伸手折了根桃枝,泠泠道:“不许再提乌鸦。”

“咝——”容浅疼得不由倒吸了口凉气,折她枝便等于割她身上一块肉,这厮的心未免也太狠了!

容浅忍着疼,没好气:“不提就不提,你跟乌鸦还有仇不成?”

眼见少年沉着脸又要伸手,容浅忙摆了摆一树的枝叶,很是狗腿的讨好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风音你就饶过我罢!”

好树不跟恶少斗,待她有朝一日又化为了人形,再与他算这笔账也不迟。

容浅的忍耐力素来都很好。

少年面色这才稍缓,收回手拂袖便准备离开了。

“等等!”见他要走,容浅忙又叫住他,十分诚恳地陪着笑:“风音啊,难得你来一趟就多陪我一会罢,要知道,一个人在这实在是闷的很哪!”

偌大一片桃花林,却是了无人烟,身旁的桃花树都还未修炼到家,成不了妖,自然别提能开口说话,与她闲聊了。

“天上事务繁多,我可没这许多功夫陪你。”少年很不近人情地拒绝,想了想,又道:“再过一月到了开花的季节,便也是你化为人形的时候,到时,离墨大人会亲自下界来助你。”

容浅怔了怔,继续沮丧。

还有一月,不知在那天到来之前,她会不会就这么先闷死!

腾腾云烟,寂寂空庭,淡淡檀香缭绕中,一人静静坐于案前,发丝如墨,青衣如黛,风神俊美,此时右手执着一把小刀,左手拿着一块桃木,正垂首细细雕刻着。

那块桃木已然雕刻成一个人形,外形看来该是位女子,但一张脸却依旧平整,未曾雕出形貌。

3.离墨大人不吃素

“离墨大人。”一名清浚少年走进屋来,正是自下界归来的风音。

案前男子闻声微微抬起头,一双漂亮的双眸清澈如湖水,看见少年,轻轻笑了笑:“风音,你回来了。”

搁下手中木人,离墨站起身,掸了掸衣袖,问的有些漫不经心:“她怎样?”

提起这个“她”,风音便没了好脸色:“还不是整日在那抱怨,一点也不曾体谅过离墨大人的苦心。”

离墨不以为意地笑笑:“这也难怪她了,任谁遇到这种事也都会有怨气的。”

“可离墨大人也都是为她好。”少年甚是不满,面上又多了丝担忧:“而且,擅自将人魂魄自后世移来也是犯了天规,若是叫天帝知道……”

离墨轻轻摆了摆手,并不在意:“不必担心,天帝事务繁多,却也不会注意到这等琐事,若是能还了她的愿,替她续了这段缘便最好不过。”

何况,这本便是他欠她的,该还。

“神君。”一缕花香淡淡飘入屋间,彩衣长裙,美丽的容貌间带了几分娇媚之态,白玉般的手间持着一盏玉瓶缓步走进屋来:“我带瑶池仙水来了。”

“百花仙子。”风音眉头皱了皱,却仍是有礼的尊称了一声,顺手接过了她手上的玉瓶。

瑶池在天帝寝宫后花园内,唯有侍奉于天帝与帝妃左右的百花仙子才可取到瑶池仙水。

离墨神色并无太大变化,只微微一颔首:“瑶光,有劳你费心了。”

瑶光美眸一转,唇角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神君若真想谢我,可否告诉我要瑶池仙水作何用处?因为我实在是好奇的紧。”

离墨看了她一会儿,笑了一笑,顺目看向了窗外院中的一株桃花树:“闲来无事种种花木,听说瑶池仙水有助花木成长,便想讨来一试。”

瑶光怔了下,轻轻一扯他的袖袍,神色复杂:“……神君是还忘不了她罢?我……”

“我好像闻到些酸酸的味儿,你可是吃味了?”离墨含笑睨了她一眼,似笑又没笑。

瑶光立时涨红脸瞪着他,一双美眸似嗔还喜:“神君又在戏弄瑶光。”

风音在一旁暗暗忖道,不愧是离墨大人,不动声色间便将话题给转开了。

待瑶光离开之后,风音忍不住道:“离墨大人,虽然百花仙子曾帮过您,但我实在无法喜欢她。”

比下面那个烂桃花还更让他讨厌。

离墨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不喜欢便不喜欢,可还有谁迫你喜欢她了不成?”

“可是离墨大人您喜欢。”风音很不甘心地一撇嘴。

离墨却是微微一挑眉:“我有这么说过么?”

“??”若不喜欢为何还会如此亲昵?

离墨轻轻拂了拂方才被瑶光扯过的袖子:“该回的恩这千余年也回的差不多了,如今为了瑶池仙水总也该给她些甜头和面子。”

风音一怔,转瞬明了。

离墨大人果真不是吃素的。

4.万恶的小屁孩

转眼便又到了阳春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

落仙谷中灼灼桃花开的很是灿烂。

容浅第一次亲身感受到自己是如何长出花骨,开出花瓣,就像一个可爱的女娃在刹那间蜕变成明艳的少女,绽出了最美丽的芳华!

这种感觉实在是奇妙极了。

当然,她绝不会因此就爱上做桃花树。

风音说,今日那位离墨大人便会下界来助她化成人形,总算是熬出头了,而她,倒也十分想见见这个害她至此的所谓的离墨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将她弄到这里又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

“师父,这里的桃花开的真好。”远远的,一个稚嫩的童音蓦然响起在一片桃花林中,让容浅的精神也不由为之一振,心中扬起一股难言的激动。

实在是很久很久没听过人声见过人影了。

虽然天天听风音念唠,但,风音该算不得是人,又哪里比得上真正的人来的亲切?

定睛看去,容浅便瞅见一个眉目清秀的男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一身素衣轻袍,白嫩的小手在身边的桃树上随意摘了一朵桃花。

小男童拈着桃花在手中把玩了一会,似乎并不满意,顺手一扔,又抬起脸向四周看了看,目光定在了容浅这棵桃树上。

容浅心中立时“咯噔”一跳,忽然间觉得自己成了一只被野兽盯中的猎物。

眼瞅着小男童一步步朝她走来,容浅忍不住摆晃起枝条来。

别摘我,别摘我,这里的桃花这么多,何必只盯准我呢?

可惜小男童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看着轻轻摇摆的一树桃花,灿烂的迷了眼。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何偏偏就看中了这一树桃花,只是觉得一眼望去便甚是喜欢。

容浅十分悲催地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最后,朝她伸出了手——

我躲!

容浅摆动着枝条避开那只小手,做最后的挣扎。

“咦?”小男童一手抓空,有些奇怪地蹙了蹙眉,却并不罢休,再次伸出手去。

我再躲!

容浅这近两个月也不是白吃的,树身每个部位也都已可以灵活地操控,就不信对付不了一个小屁孩。

小男童几次失了手,秀眉微微皱了皱,清秀的小脸紧绷,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容浅心中得意,只盼着这小屁孩知难而退,放弃摘她的花。

谁料小男童忽而自袖中摸出一张黄纸往容浅树干上用力一贴,容浅便半分也动弹不得了,只看着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扬起了一丝骄傲的笑意:“看你这只桃花妖还怎么逃?”

容浅呆呆地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小屁孩,半晌没能反应过来,直到一阵剧痛传来,她才终于回过神。

桃花被他扯下了一枝,真真正正是痛死她了!

这个小屁孩,她算是记住他了!

5.欺妖太甚

“凤孤,该上路了。”清朗悠扬的声音响起,一名身着素色道袍的老者步伐稳健地走过来,灰发长须,眼神却清明如年轻人。

小男童拈着花枝,转首看向老者,一手指向容浅:“师父,这里有只桃花妖被我用道符制住了。”

“桃花妖?”老者眉目微敛,锐利的眼神打量着容浅,那严肃凝重的模样让容浅想起了大学的某位老教授,记得每回她迟到时,那位老教授都是这样一副表情。

容浅被盯得心里有些发虚,看这老者的打扮,像是一位得道高人,该不会以为她是妖想收了她吧?

与其等着坐以待毙,还不如靠自己来的实在。

于是,容浅好声好气地开口:“这位道长,其实我不是妖,我只是魂魄被人寄放在了这棵桃树中,我其实是人。”

老者捋了捋长须,悠悠道:“贫道修道已百年有余,却还从未听说过能将人魂魄放于树中之事,你这小妖休得诓骗贫道。”

实话!容浅指天发誓,她说的都是大实话!

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只能说你见识少,肤浅。

这话容浅到底没敢说出口,万一触怒对方立刻将她收了,那下场可当真是凄惨的可以。

“师父,这桃花小妖笨的很,不收她,想来她日后也作不了怪。”小男童忽而又揪着她的一片花瓣开口说了一句,语气甚是轻蔑。

你个臭屁的小鬼,扯我花上瘾了不成?!

容浅又是倒抽一口凉气,却陪着笑道:“是啊是啊,我修为很浅的。”

暗地里却已是将牙咬得“咯咯”响,这个混账小屁孩,竟然敢说她笨!明明吃的米还没她吃的盐多!

老道长竟也微微点了点头,似很是赞同小男童的话:“既然如此,贫道便放你这小妖一回,日后定不可兴妖作乱,否则叫贫道知道,绝不会再轻饶。”

“一定一定。”受到大赦,容浅自是诚挚地应和着,只巴不得这两瘟神速速离开。

老道长满意地一拈长须,看向身旁的小男童:“凤孤,你跟着为师时日不多,却已有如此道行,果真是天资聪颖,甚好甚好。”

“师傅过奖了。”小男童很是谦逊。

容浅冷眼看着,心中不满地一哼,实在是有些不甘,想来她那二十二年都白活了,竟被这样的小屁孩给制住。

“凤孤,时候不早,该上路了。”老道长轻拂袖袍,先行一步。

“是,师父。”小男童离开之前,又抬手重重拍了拍几下树枝,挑眉一笑,煞是好看:“要记得是我救了你。”

“真是太谢谢你了。”容浅吃痛,只恨得咬牙切齿。

凤、孤!她实在是很感激他,简直感激的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6.让女人伤心的男人

一对瘟神师徒走后,桃花林又恢复了平静,容浅因那道符还贴在身上,仍旧是不能动弹,此时甚是消沉。

做了一棵树,成了一只妖已是足够打击她的,如今却是连小屁孩都可以欺负到她头上,容浅觉得,她可以自我人道毁灭了。

而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容浅的怨气便全都指向了那个所谓的离墨大人身上。

不是说今日要来助她化成人形么?人呢?放她鸽子不成?!

容浅万分悲催之下,忍不住暗咒:“天没天理,人没人性,姓离名墨的,你个黄牛,不来算你聪明,真敢来我就一树杈子抽死你。”

话音刚落,忽而听到背后一个温和低沉的声音笑着说:“风音,看来你说的不错,果真是怨气深的很。”

谁?!

容浅悚然一惊,无奈看不到背后,只听得风音冷冷的声音又带着一丝鄙夷传来:“在背后说离墨大人坏话,当心我再折了你的枝。”

“风音啊,你终于来了,我可想死你了。”瞅见绕到面前来的清浚少年,容浅立时谄笑着说好话,今天已经被小屁孩给扯了几次花,再折她枝可真是要她命了。

“少跟我来这套!”风音不屑地一哼,转首道:“离墨大人,我看她这心性还得放在桃树内再多磨上段日子才行。”

风音啊,好歹我们也有这么久的交情了,你不是这么狠心吧?

再磨上一段日子,她怕她会先精神崩溃。

容浅心神俱伤,却是没忘留意风音身边那一袭青墨色衣袍的俊雅男子,想来他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着的离墨大人了。

如墨玉般的长发,俊美无双的面容,优雅风流的身姿,清澈柔和的眼眸……

他只是站在这,整个灿烂的桃花林便立时黯然失色。

容浅再次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这年头,男人长这么好看不是只会让女人伤心么?

“一千多年了,还是这副性子,是得再磨一磨。”离墨竟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容浅十分肯定,他绝对是在报刚才她咒骂他的仇!

都说不能在背后说小人的坏话,否则下场很凄惨,她却偏偏撞在了枪口上。

容浅很郁结。

不过什么一千多年?他这话的意思倒像是认识她很久了似的。

“离墨大人说的是哪的话,很多人都说我很温柔脾气很好又善解人意,不需要再磨了。”容浅笑的很是天真无邪,和煦如春风。

她自认脸皮够厚,睁眼说瞎话也可以顺溜的脸不红心不跳。

7.化为人形

离墨看了容浅一会儿,蓦然笑了,有如清风拂面,整个桃花林都充满了春暖花开的气息,慢悠悠道:“记得方才有人说,要一树杈子抽死我?”

果然……很好……真是记仇来的。

容浅狠狠吸了口气,十分肯定地说:“您一定是听错了!离墨大人,我对您的景仰那可是有如天上滔滔银河水延绵不绝,谁敢对您不敬,我第一个先抽死他!”

离墨微微挑眉,又笑了一笑:“是么?”

容浅再接再厉,见缝插针:“离墨大人,若是我能化为人形,我只盼能侍奉您左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潜台词就是,我这么乖巧,这么有诚意,您就快点让我成人吧!至于成人之后的事,那就由不得他了。

“好啊。”十分清朗而又干脆的一声回应,离墨笑容仿若夏日熏风一般温暖而又迷人:“这话,我便先记下了。”

“……”容浅本来只是随口拍拍马屁,却没想到他竟然认真起来,立时不由傻住。

不会真打算让她为奴为婢吧……他能接受,她可接受不了啊!

不过好在离墨倒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走近她面前,伸手摘去枝上那道黄符,若有所思:“遇上道士了么?”

不说还好,一说容浅便又犯内伤了。

“不只遇上了,还差点被收了。”容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幽怨和凄惨,越能唤起他人同情心越好:“我明明是人,偏说我是妖,还扬言要收我,若不是我费了好一番唇舌求他放过我,此刻我已不知魂归何处……”

风音毫不客气地讥诮道:“若你不说话又怎会有人察觉到你,根本是自找苦吃,活该才对!”

……风音,我是不是杀过你全家还鞭你家尸了,让你总这么明显地针对我?

容浅很是郁结,想着自己是不是当真甩男人甩的太绝情引得人神共愤才落得如此下场?

也是,她的好友都说她对男人最没心没肺。

容浅有时会想,也许自己当真就是没心的人吧?

不知为什么,对于交往过的男友她从未有过喜欢的感觉,似乎,没有一个是她所想要找的人,隐隐觉着内心深处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谁,却又不知自己在等谁。

就在容浅发怔的时候,忽而一只手轻轻按在了她的枝干上,离墨的语声温和低沉:“可能会有些痛。”

容浅还茫茫然没理解出他此话意思时,便见他的手掌间泛起一圈淡淡的青光,紧接着一股有如抽筋扒骨的剧痛便袭卷全身而来,明明剧痛难忍却偏生痛的连叫都叫不出。

在一片青光的包裹中,容浅终于如愿以偿化为了人形,虽然这代价也是极为惨痛的。

容浅想,她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这种所谓脱胎换骨的痛楚了!

青光散去,原先的那棵桃花树已然化为了一个幼小的婴儿。

8.披着羊皮的狼

容浅趴在地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的短小胳膊又瞅瞅自己短小的腿脚,面对这个如同刚出生婴儿般白生生软绵绵的身体,几乎是石化地僵硬在原地。

……这是她么?她期期盼盼熬了这么久,变成的竟是这样一个小奶娃?!

容浅大受打击,想要张口控诉,发出的,却是一窜咿咿呀呀的婴语。

除了脑袋还是清醒的,当真是完全退化成婴儿状态了。

容浅心神几欲崩溃,一双手忽然伸来,一把将她给抱了起来:“如今可还算满意了?”

容浅僵硬地仰起头,看着眼前笑若熏风拂面的俊脸,想起自己的凄惨遭遇,恍然间觉得,这世间实在是太黑暗了,忽而便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有些费力地伸出一只粉嫩短小的手往那张脸上用力一掐,艰难的含糊不清的吐出一句话:“你这……披着羊皮的狼……”

面善心恶的伪君子!这种素质的人怎么也能成仙?还是仙位不低的上仙。

容浅早便被风音念叨的对离墨的身份倒背如流,据说是九重天庭上地位仅次于天帝的四御神君之首,无极九曜神君。

容浅很是怀疑,天上的神仙都是像他这般随心所欲地为害凡人么?

离墨微微怔了怔,却不甚在意,只是淡淡一笑。

倒是风音耐不住性子,替自家神君抱起不平来:“休要胡说!寻常小妖要修成人形最快也需百余年,你不过区区四十九日便可以化为人形,除了瑶池仙水的效用外,更是耗了离墨大人许多修为,你还有何不满?!”

容浅却是不以为然,若不是离墨将她的魂魄从现代移来,她又怎么会落得如此惨状?她是最有资格表达不满的人!

只是容浅如今说话功能退化,说起话来很不流畅又十分艰辛,这话便也只能放在心里无法反驳,一双黑亮的眼睛却很是愤懑地瞪着离墨。

离墨抱着容浅,倒很是随意地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脸,一边笑道:“风音,我记得,伶羽是在这落仙谷附近罢?”

风音怔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异样:“离墨大人突然问起她做什么?”

“小丫头刚化为人形,还需要有人照料才行。”离墨似是觉得手上这白生生的一团很是有趣,修长的指轻轻戳着她的脸,软软的嫩嫩的,触感好极了。

容浅却是被他戳的有些怒了,她又不是面团,由得他这样一直戳个不停?

于是小手也用力扯着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死死不放,就这么同他扛上了。

风音却是一人在那犹豫纠结着:“……那也不必非找她不可。”

离墨转首看了他一眼,侧脸正被容浅拉向一边,表情显得有些怪异,微微挑眉:“那风音你来照看这婴孩?”

风音面色僵了一下,看了看离墨手中抱着的那一团,嘴角抽了一下:“好罢,我去找她。”

风音离开后,容浅和离墨仍是僵持不下,直到最后,离墨终于无奈地笑笑,停手不再戳她,容浅这才也罢手。

一阵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好似翠竹的味道,似是自面前离墨身上所传出来的。

容浅隐隐有些恍神,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对这种味道十分熟悉了,很是怀念,却又莫名觉得有些悲伤……

虽然是温暖的三月,风中还是带着一丝微凉。

容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留意到自己此时身上还是赤条条的没有穿衣服。

如此坦诚相对,容浅倒也没多大的不好意思,反正现在的她也没什么值得好看的,只是被这么抱着实在有些别扭。

离墨感觉到她的轻颤,眼眸含笑,随手摘了朵桃花,眨眼间便用仙法变作了一件粉色的小衣裳穿在了容浅身上,然后将她抱在怀里一路走到了桃花林外的一片空地之处。

青墨色的袖袍轻轻一挥,一座古色的山庄立时拔地而起,容浅已然看呆了。

虽然穿来之后,从风音的口中也对这个世界多少了解了一些,知道这个世界与自己所认识的大不相同,有所谓的天界神仙与妖魔鬼怪,也有所谓的仙术妖法。

最初听时倒也没放在心上,接受多年科学教育的她心底仍是不太相信这种离奇之事,但如今亲眼所见,却是真真正正让她感受到了仙术的强大。

桃花变衣裳,她可以当作是魔术,但这种需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物力才能建起的山庄,居然只在弹指之间便仿佛从地里长出来一般立在面前,若还能保持淡定那才奇怪了。

“以后你便住这罢。”

温和的话语传入耳中,容浅呆呆地抬起头看着那张笑容淡雅的俊脸,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这么大一座山庄都归她了?

这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了。

容浅恍然间觉得这个离墨倒也没真的那么差劲,至少还知道送她座别墅作补偿和安抚,她也就勉为其难接受好了。

正想还以他一个笑脸,却未料他又浅笑着说了一句:“这样也好侍奉我左右。”

容浅的笑容立时僵硬在了脸上,最后一点点凋零。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怎么会以为这个人居然没那么差劲?他根本是很差劲很差劲!简直是混账啊啊啊!

敢情他莫名其妙地把她弄到这来,就是给他当侍女的?!真是气死人了!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风音带着一名模样俏丽的女子回来了。

“君上!您终于想起伶羽了。”远远的,便能听见那一道清亮悦耳的女子声音,很是清脆。

容浅看着那带着满脸雀跃与欢喜奔跑而来的少女,身形轻盈的好似飞鸟一般,而跟在她身后的风音却是始终臭着一张脸,不知在不满着什么。

离墨浅声笑道:“伶羽,看起来,你的修为又增进了不少。”

少女一听,笑的更开心:“伶羽每日都有勤奋修炼,只盼能早日度劫成仙,永远侍奉君上左右。”

容浅心中暗暗替此女不值,肯定是被离墨那伪善的外表给欺骗了的纯良少女。

而伶羽很快也看见离墨手上抱着的婴孩,不禁有些惊讶:“君上,这个小孩是……”

离墨微微笑道:“这是刚修成人形的一只桃花小妖,日后我不在时便交由你代为照看罢。”

“哎?桃花妖啊……居然这么小就修成人形了。”伶羽轻轻叹惜了一声,然后又笑了起来:“君上放心,交给伶羽一定没问题!”

容浅倒也没啥异议,跟着这少女总比跟着这只披着羊皮的狼要好的多。

只是,让她有些失望的是,离墨并未马上走,而是在山庄里住了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