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乘止观述记(10)

卷第十

(巳)四,明事用相摄之相。分二。(午)初,以理曲明。二,以事巧示。初中二。(未)初,正明相摄。二,兼破余疑。初又二。(申)初,相摄。二,相即。今初。

次明第四事用相摄之相。问曰:体相染净,既得如此圆融,可解少分。但上言事法染净,亦得无碍相摄,其相云何?答曰:若偏就分别妄执之事,即一向不融。若据心性缘起依持之用,即可得相摄。所谓一切众生,悉于一佛身中起业招报;一切诸佛,复在一众生毛孔中修行成道。此即凡圣多少以相摄。若十方世界,内纤尘而不迮;三世时劫,入促念而能容。此即长短大小相收。是故经云:“一一尘中,显现十方一切佛土。”又云:“三世一切劫,解之即一念。”即其事也。又复经言:“过去是未来,未来是现在。”此是三世以相摄。其余净秽好丑,高下彼此,明暗一异,静乱有无等,一切对法及不对法,悉得相摄者。盖由相无自实,起必依心,心体既融,相亦无碍也。

上来明理事无碍,此明事事无碍也。若不能了达事事相摄,即于理事相摄之义,未能洞彻。云“少分”者,并非谦词,以其于事法相摄,犹未了然故也。答有三义:一能执之情,二所执之事,三所依之体。谓以情从事,则一向不融;若以事从体,则本来相摄。盖事是依他起,体是圆成实,情乃遍计执也。若不遍计起执,则依他起即是圆成实,何不可相摄之有!“相无自实,起必依心,心体既融,相亦无碍”四句,正明此义。谓一切事相,自无实体,所谓依他起也。而心是圆成之实体。事相之起,起必依心,是依他起本是圆成实,所谓全理起事,全事即理是也。可见一向融摄无碍。其所以一向不融者,由于分别妄执。若情执空,则心体融。心体既融,事亦无碍矣。缘起者,心性随缘而起也。既随缘起,则心性为能依能持,事相为所依所持,遂有染净事相,种种差殊。然若不分别妄执,则缘起无性,当体即空。以空印空,更何所碍。如佛心众生心,本来无二无别,本来遍周沙界。故一切众生,虽在自心中起业招报,悉不出佛身之外。一切诸佛,虽在自心中修行成道,复不出众生一毛孔之外。何以故?身及毛孔,皆具心性全体,非是少分故。推之十方微尘,三世促念,皆以一心为性。所以无边剎海,不隔毫端;十世古今,不离当念。其余事之净秽,报之好丑,位次之高下,自他之彼此,以及菩提之明,烦恼之暗,涅槃之静,生死之乱,一异之平等差别,有无之边见等,一切对不对法,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皆无自实,唯是一心所现。其悉得相摄,可无庸疑矣。不对法者,谓不相敌对之法。如举笔又举非笔,约名相可称相对,实则非笔中,含有墨砚及其他等等,并非一一敌对也。总以谓一切虚妄事相而已。此中凡三引经文,初所引者,证明尘剎之大小多少相收。余二所引,则证明时劫一念之长短相摄。在文可知。

(申)二,相即。

问曰:我今一念,即与三世等耶?所见一尘,即共十方齐乎?答曰。非但一念与三世等,亦可一念即是三世时劫。非但一尘共十方齐,亦可一尘即是十方世界。何以故?以一切法,唯一心故。是以别无自别,别是一心。心具众用,一心是别。常同常异,法界法尔。

问者未明圆融之义,以为既许事相相摄,则是小可入大,大可入小,岂非大小长短之相,互相齐等矣乎?不知非但相等,乃可相即。相即者,谓小即是大,大即是小。上云相等,犹有大小长短之相;今云相即,并大小等相亦无。相摄相即,浅深递进,至此而圆融无碍,发挥尽致矣。

“何以故”下释成。谓所以能相即者,以一切法,唯依一心而现。故一心是同,一切法是别。然而心外无法,即是同外无别,故曰“别无自别,别是一心”也。“心具众用”者,具众用于一心,别而常同也。“一心是别”者,标一心于众用,同而常别也。此是天然,非造作法,故曰“常同常别,法界法尔”。须知凡夫修道,若不悟此圆融心性,则处处著相,长劫不成。既悟而修,则时劫相倍。何谓相倍?谓既悟之后,较诸未悟以前,其修功之得益,一时可超过一劫也。

(未)二,兼破余疑。分五。(申)初,破凡圣不同疑。二,破圣无别相疑。三,破世谛差别疑。四,破世谛摄事疑。五,破滥同神我疑。今初。

问曰:此之相摄,既理实不虚,故圣人即能以自摄他,以大为小,促长演短,合多离一。何故凡夫不得如此?答曰:凡圣理实同尔圆融。但圣人称理施作,所以皆成。凡夫情执乖旨,是故不得。

疑意谓事法相摄,理固不虚,但在圣既然,在凡亦应得尔。何凡夫不得如此耶?答谓约理而论,凡圣实同。惟以圣人无分别心,施用作为,事与理称,所以皆成。所谓“拈来无不是,用去莫生疑”也。凡夫处处分别,妄情执著,不合于理,是故不得。所谓“动静理全是,行藏事尽非”也。乖谓不合,旨者理也。

(申)二,破圣无别相疑。

问曰:圣人得理,便应不见别相。何得以彼小事,以包纳大法?答曰:若摄第一义谛,真如平等,实无差别。不妨即寂缘起,世谛不坏而有相别。

圣既得理,应不见有分别之相。今以小容大,是大小之相历然,何谓得理耶?不知中道第一义谛,诸法即是真如,平等平等,无相无不相。故圣人即寂即照,不妨不变随缘,而不坏世间差别之相。此正圣人之得于理也。盖大无大相,小无小相,圣人原无分别。有分别者,正汝之情执耳。世谛即是俗谛。“世谛不坏”,犹言不坏世间相。

(申)三,破世谛差别疑。

问曰:若约真谛,本无众相,故不论摄与不摄。若据世谛,彼此差别,故不可大小相收。答曰:若二谛一向异体,可如来难。今既以体作用,名为世谛,用全是体,名为真谛,宁不相摄。

甚矣凡夫之处处著也!初则计凡圣不同,次则计性相有异,今又计体用不融。问曰:约真谛言,本无众相,即不必论摄与不摄。约俗谛言,事相有别,即不可言大小相收。不知真俗二谛,假名有二,本体是一。盖全真谛之理,成世谛之用;全世谛之用,即真谛之理,二谛本来融通。若二谛一向不融者,汝生疑难可也;既是全体起用,名为世谛,全用即体,名为真谛,岂不可论相摄乎?

(申)四,破世谛摄事疑。

问曰:体用无二,只可二谛相摄。何得世谛还摄世事?答曰:今云体用无二者,非如揽众尘之别用,成泥团之一体。但以世谛之中,一一事相,即是真谛全体,故云体用无二。以是义故,若真谛摄世谛中一切事相得尽,即世谛中一一事相,亦摄世谛中一切事相皆尽。如上,已具明此道理竟,不须更致余结。

此又执理事而疑事事也。问曰:体用无二,只可言二谛相摄。何得偏就世谛,而云事事相摄耶?不知体用无二者,非如泥团之与众尘。夫揽(集合也)尘成团,似乎无二矣;然泥团是集众尘而成,非一尘能成。真谛之体,固摄世谛之一切事相,然而举世谛中之一事,亦莫不具足真谛全体。如举一事,举一一事,亦复如是具足真谛全体,非具少分。是之谓体用无二。以是义故,真谛既摄一切事相得尽,复一一事相,莫不具足真谛全体。故一一事相,各摄一切事相得尽也。如上来所说毛孔事像等,已具明此理,勿须更疑矣。须知世谛当体即空,所以一一事相,互不相乖。譬如虚空,不拒诸相发挥,故诸相亦不互拒发挥也。此中以泥团喻真谛,以众尘喻世谛,乃是异喻,故曰“非如”。盖就泥团众尘克实论之,实为合众尘之别质,成泥团之幻用。而今云揽众尘之用,成泥团之体者,盖约貌似为言耳。

(申)五,破滥同神我疑。

问曰:若言世谛之中一一事相,即是真谛全体者。此则真心遍一切处。与彼外道所计,神我遍一切处,义有何异耶?答曰:外道所计,心外有法。大小远近,三世六道,历然是实。但以神我微妙广大,故遍一切处,犹加虚空。此即见有实事之相,异神我;神我之相,异实事也。设使即事计我,我与事一。但彼执事为实,彼此不融。佛法之内,即不如是。知一切法,悉是心作,但以心性缘起,不无相别。虽复相别,其唯一心为体,以体为用,故言实际无处不至。非谓心外有其实事,心遍在中,名为至也。

西竺有一种黄发外道,为九十六种外道中最高者,立二十五谛。谛者,谓其理真实也。第一为冥谛。第二十五为神我。神我为其主要之义。盖计诸法从冥谛生,而神我即受用诸法者也。因彼初用苦功,遏捺六识妄想,返入七识,以为功已究竟,即执八识之见分为我。见此我微妙广大,能遍于一切山河大地,(此即八识之相分。)因以为神,故名为神我也。又外道神我之计,复有二别。一者计异物是我。谓物我虽异,我能遍于一切物也。二者计即物是我。谓遍处是物,即遍一切处是我也。此等外道,如不谤佛,死后生非非想天,报终仍入轮回。大师恐人不了一一事相,即真谛全体之理,疑为真心遍一切处,与神我遍一切处,义无有别,则滥同外道,为害不浅,因设为问答而破之。须知外道所计,或我遍一切,或我与事一,皆是执事相为实有,心外取法。佛法不然。知境是虚,彼一切法,悉是心作。虽以心性缘起,不无事相差别,实则唯以一心为体,因是全体起用,故曰“实际无处不至”。文云:“非谓心外有其实事,心遍在其中,名之为至。”正明其与外道之心外有法,计为神我遍一切处者,大不相侔也。

(午)二,以事巧示。二。(未)初,许示。二,正示。今初。

此事用相摄之义难知。我今方便,令汝得解。汝用我语不?外人曰:善哉受教。

此真大师之善巧方便也。事事无碍,不必高推圣境,即在凡夫日用之间,随处可见。惜乎凡夫迷而不知耳。“用”者,犹言信用。

(未)二,正示。二。(申)初,示大小相摄相即。二,示时劫相摄相即。今初。

沙门曰:汝当闭目,忆想身上一小毛孔,即能见不?外人忆想一小毛孔已,报曰:我已了了见也。沙门曰:汝当闭目,忆想作一大城,广数十里,即能见不?外人想作城已,报曰:我于心中了了见也。沙门曰:毛孔与城,大小异不?外人曰:异。沙门曰:向者毛孔与城,但是心作不?外人曰:是心作。沙门曰:汝心有大小耶?外人曰:心无形相,焉可见有大小。沙门曰:汝想作毛孔时,为减小许心作,为全用一心作耶?外人曰:心无形段,焉可减小许用之!是故我全用一念,想作毛孔也。沙门曰:汝想作大城时,为只用自家一心作,为更别得他人心神共作耶?外人曰:唯用自心作城,更无他人心也。沙门曰:然则一心全体唯作一小毛孔,复全体能作大城。心既是一,无大小故。毛孔与城,俱全用一心为体。当知毛孔与城,体融平等也。以是义故,举小收大,无大而非小;举小摄大,无小而非大。无小而非大,故大入小而大不减;无大而非小,故小容大而小不增。是以小无异增,故芥子旧质不改;大无异减,故须弥大相如故。此即据缘起之义也。若以心体平等之义望彼,即大小之相,本来非有。不生不灭,唯一真心也。

心能作一小毛孔,复能作一大城。此二皆是心性全体所作,不增不减。故毛孔之性,即是大城之性,既相即矣,宁不相摄?所以芥子纳须弥,而芥子不增;须弥入芥子,而须弥不减。此约缘起之相言,故说大说小,实则心体上,并无大小之相。相生心亦不生,相灭心亦不灭,唯一湛寂常恒之不变真体而已。须知心性作一毛孔,复作大城,譬如心性作一众生,复能作佛。心性原无大小,若著众生相,心即非小似小矣。此修行人所以须离相也。“了了见”者,心中了了而见,非用眼见。两“闭目”字着眼。此明行人当返观内照,不得向外驰求也。其余文相易知。

(申)二,示时劫相摄相即。

我今又问汝,汝尝梦不?外人曰:我尝有梦。沙门曰:汝曾梦见经历十年五岁时节事不?外人曰:我实曾见历涉多年,或经旬月时节,亦有昼夜,与觉无异。沙门曰:汝若觉已,自知睡经几时?外人曰:我既觉已,借问他人,言我睡始经食顷。沙门曰:奇哉!于一食之顷,而见多年之事。以是义故,据觉论梦,梦里长时,便则不实;据梦论觉,觉时食顷,亦则为虚。若觉梦据情论,即长短各论各谓为实,一向不融;若觉梦据理论,即长短相摄,长时是短,短时是长,而不妨长短相别。若以一心望彼,则长短俱无,本来平等一心也。正以心体平等,非长非短故。心性所起长短之相,即无长短之实故得相摄。若此长时自有长体,短时自有短体,非是一心起作者,即不得长短相摄。又虽同一心为体,若长时则全用一心而作,短时即减少许心作者,亦不得长短相摄。正以一心全体复作短时,全体复作长时,故得相摄也。是故圣人依平等义故,即不见三世时节长短之相;依缘起义故,即知短时长时体融相摄。又复圣人善知缘起之法,唯虚无实,悉是心作。是心作故,用心想彼七日以为一劫。但以一切法,本来皆从心作,故一劫之相,随心即成;七日之相,随心即谢。演短既尔,促长亦然。若凡夫之辈,于此缘起法上妄执为实,是故不知长短相摄,亦不能演短促长也。此明第四事用相摄之相竟。

境界大小,唯心所作。时劫长短,亦唯心所作。所谓一切唯心造也。然诸凡惑,梦时固是迷心,不梦时亦是妄心。由其迷妄,故梦时则执长时为实,不梦时又执短时为实。据理而言,所起长短之相,本无长短之实,皆由心作。且皆由心性全体而作,不增不减。是故梦时之长,即是觉时之短;觉时之短,即是梦时之长。可知本来平等,何有时节长短之异。即依缘起义,不妨说长说短,实则体融相摄。惟圣人善知缘起无实,悉是心作,故想彼七日以为一劫,则一劫之相即成,七日之相即谢。演短如此,促长亦然。成谢随心,融摄无碍。凡夫则不然。妄执缘起,以为实事。是故理为相隐,自生障隔。而反谓本不相融,诚可悲矣。上来皆大师巧施方便,于现前事相上,善为点醒。令凡夫当下了得一切唯心之旨。其发挥圆融无碍法界法门,可谓罄无不尽。末句,总结第四科。

(巳)五,明治惑受报不同之义。分三。(午)初,正明。二,释疑。三,破执。初中二。(未)初,明治惑不同。二,明受报不同。今初。

次明第五治惑受报同异所由。问曰:如来之藏,既具一切世法出世法种子之性,及果报性。若众生修对治道,熏彼对治种子性,分分成对治种子事用时,何故彼先所有惑染种子事,即分分灭也?即能治所治种子,皆依性起,即应不可一成一坏。答曰:法界法尔,所治之法为能治之所灭也。问曰:所治之事,既为能治之事所灭者,所治之性,亦应为能治之性所灭。答曰:不然。如上已说,事法有成有败,故此生彼灭。性义无始并具,又复体融无二,故不可一灭一存也。是故众生未修治道之前,双有能治所治之性。但所治染法之性,依熏起用;能治净法之性,未有熏力,故无用也。若修治道之后,亦并具能治所治之性。但能治之性,依熏力故,分分起于净用;所治之性,无所熏力,被对治故,染用分分损减。是故经言:“但治其病,而不除法。”法者,法界法尔,即是能治所治之性。病即是所治之事。

上数科文,发明理事无碍、事事无碍之旨,是约性德,以显藏体圆融。今第五科,则明修因得果种种不同,而不碍共以一心为体,是约修德,以显藏体圆融也。

“治惑”者,修因也。“受报”者,得果也。惑分理、事。事惑即是十恶,理惑即见思尘沙无明。谓之惑者,惑乱人心之意。治者,如修十善以对治十恶,事治事也;修空假中三观,对治见思尘沙无明,理治理也。受报者,十善破十恶,得人天果;空观破见思,得二乘果;假观破尘沙,得菩萨果;中观破无明,证佛果也。“同异”者,众生无量,所治之惑,有理事不同,所受之报,有凡圣差别,此之谓异。若同修十善,同修三观,即同受人天二乘菩萨佛果,此之谓同。“所由”者明其所以也。“对治道”即十善三观等。问意谓心体本具之十善等性,因修道之熏力,分分成就现行事用,而为能治;彼先有之惑染种子事用,即分分被灭,而为所治。夫一切世间染法出世净法之种子,以染净熏为缘,而得凡圣果报,此之因缘及果,皆不空如来藏之所性具也。即是能治之净法,所治之染法,皆依性起,即应存则俱存,坏则俱坏。今乃净法成而染法坏,其故何耶?须知性是心体之本具,事乃缘起之幻相。虚幻之相,当然能治成时,所治坏灭。所谓法界法尔,勿须致疑也。

复问曰:法界法尔、染法应为净法所灭者,亦应法界法尔、染性亦为净性所灭。何以事法则有成有败,性独不然耶?此中问意,前已广释,如上初“明具足染净二法”中所明是也。须知性是心体本具,岂能与虚幻事相、此生彼灭者,相提并论。盖性义可开为三,即是正因、缘因、了因。正因,为非染非净不变之体;缘、了,具可染可净随缘之能。是故就缘了言,染净二性,无始并具,不可一灭一存也。就正因言,名虽有三,体融无二,不可一灭一存也。故无论未修道前,已修道后,能治所治,二性双有。但前则所治之性,依熏起用,能治之性,未有熏力,是故无用;后则能治之性,依熏起用,所治之性,无所熏力,是故分减。总之原是一性,但依熏起用不同耳。故约事言,可论存坏;约性言,不可论存坏。因引《维摩经》“但除其病而不除法”为证。经中“法”字,系“法界法尔”之义,即指能治所治之性言,与当文“所治之法”“法”字义别。(所治之法,乃指事言也。)“病”字即指所治之事。须知染事病根,由于情执,但除情执染,染事自无,则随染之性,原是净性,不必除也。譬如眼中生翳,但除其翳,空花即灭,则见花之眼,原是净眼,何可除乎!

(未)二,明受报不同。

问曰:能治所治可尔。其未修对治者,即无始已来,具有一切故业种子。此种子中,即应备有六道之业。又复一一众生,各各本具六道果报之性。何不依彼无始六道种子,令一众生,俱时受六道身耶?答曰:不得。何以故?以法界法尔故。但可具有无始六道种子在于心中,随一道种子偏强偏熟者,先受果报。随是一报之中,不妨自杂受苦乐之事。要不得令一众生,俱受六道之身。后若作菩萨自在用时,以悲愿力故,用彼故业种子,一时于六道中受无量身,教化众生也。

问意谓能治所治之染净二性,既可始终并具如此,则未修对治道者,自无始以来,轮回六道,造无量业。其心性中,当具有一切故业种子。而此种子中,即应备有六道之业。又一一众生,既皆各各本具无始以来六道果报之性,上云“一切众生,一切诸佛,唯共一如来藏”,则何不依彼一一众生所具无始六道种子,令一众生俱时受六道身之报耶?不知法界法尔,一一众生,虽共以一心为体,然而受报各别,所谓“常同常别”是也。即偏据一众生而言,亦但可具有无始六道种子在其心中,而必随一道种子偏强偏熟者,先受一报。要不得俱时受六道身。譬如一坏之土,其中具有良莠等种子,然必随其缘足力强者,先成熟而发生,不能所有种子,俱时发生也。人亦如是。虽善业恶业,杂然并作,如恶种子偏强偏熟,则先受三涂中一报;如善种子偏强偏熟,则先受人天中一报。虽于一报之中,不妨杂受苦乐,如先贵后贱,或先贫后富等,然决不能俱时并受六道之身也。后遇善友,得闻教法,修对治道,断惑证真,成菩萨时,则妙用自在,乃可以悲愿力,用彼故业种子,一时现身六道,教化众生耳。

或问:作菩萨时,何以尚有故业种子?此有二义。如约断证言,必至金刚道后,断除最后无明,证究竟觉,彼时故业种子,方为永尽。如约悲愿言,诸大菩萨,大悲心切,留随眠惑,使润业种,俾得受生度众,所谓“留惑润生”是也。以是之故,得言故业种子。今文中云“以悲愿力故,用彼故业种子”,可知菩萨乃是用彼业种,受生度众。若凡夫等业力牵引者,乃是为业种所用。二者岂可同日而语哉!(校上来原本卷十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