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六:释道辩论续

小小的道观内,张志敬和鲜于刘光并肩站立,眼前两人,分别是刘子聪和八思巴的弟子。

刘子聪七年前在终南山被李志常赶下山,念念不忘夺取鲜于刘光身上的诡道两大算术,可是蒙古开始经营燕京,刘子聪被委以重任,无暇分身到终南山。鲜于刘光也一直受全真派庇护,终于等到了鲜于刘光到了燕京。刘子聪在燕京的势力渗透到每一个角落,鲜于刘光跟随张志敬到燕京,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只是没想到,到了燕京的第一晚,刘子聪偏偏使唤了自己的弟子郭守敬,来讨要水分和看蜡的算术。并且郭守敬却又是个为人谦和,主动说了自己虽然身在诡道,但是绝无杀伐的心思。

而八思巴的弟子杨琏真迦是一个阴鸷傲慢的喇嘛,嘴里说的是八思巴让他来维护鲜于刘光,语气却比郭守敬要凶恶许多。

郭守敬已经认出张志敬的身份,向张志敬行了道家礼,“见过掌教真人。”

张志敬对郭守敬回礼,转头看向杨琏真迦,他已经知道这个年轻的喇嘛是八思巴的弟子,不由得又仔细看了一眼。

杨琏真迦对张志敬并无敬意,但是碍于张志敬的身份,勉强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后,身体后仰,与张志敬平视。

张志敬向郭守敬和杨琏真迦拱手,“流光的诡道算术,是前人安排,无论是刘大人还是五世法王,都没道理在这里强取,请回吧。”

郭守敬听了,知道讨要无望,只能看着鲜于刘光说:“希望师叔再三思,诡道两房交恶,本是天宁寺虚照禅师的误会,师祖黄老先生一人,以挂名之位,独得四大算术,黄老先生之上,诡道门人也没有各得算术的规矩,我师父与师叔之间的恩怨,为何要以算术隐灭为代价。”

鲜于刘光听了,知道郭守敬内心真诚,凝视郭守敬说:“如果只是家门仇恨,我也就罢了,蒙古已经南侵,只是我手上的两大算术,要带回到南方的大宋,用于抗拒蒙古的铁骑。”

鲜于刘光的话说出来,郭守敬大惊失色,没有先到鲜于刘光也不虚与委蛇,身在蒙古的燕京,竟然毫无顾虑的公然与蒙古为敌。

杨琏真迦听了,大声说:“果然是蒙古的大患。”伸手就抓向鲜于刘光的胳膊。

郭守敬想要阻拦,却也来不及。张志敬踏前一步,手掌按在杨琏真迦的肩膀上,杨琏真迦的肩膀上,突然连忙收回。

鲜于刘光反手把杨琏真迦的胳膊摁住,两人的胳膊如同麻花一般缠绕在一起。鲜于刘光的身高臂长,举起手臂,把杨琏真迦的身体托在半空。杨琏真迦另一只手伸手钩向鲜于刘光的眼睛,鲜于刘光占了臂长的便宜,杨琏真迦手指伸到距离鲜于刘光面前半尺,无法再递进。

郭守敬忍不住在一旁惊呼:“小心!”

杨琏真迦的手指甲弹出了火星,鲜于刘光用手掌拦住,掌心里捏着一截蜡烛,火星瞬间把蜡烛融化。鲜于刘光手中的蜡烛融化,蒲扇一般大的手心漆黑,把杨琏真迦的口鼻捂住,杨琏真迦无法呼吸,气闷非常。鲜于刘光的松开手,手心里已经握住了一个五彩斑斓的蜘蛛。鲜于刘光把蜘蛛捏碎,蜘蛛的腹内崩裂出一颗米粒大的黑色小丸。

鲜于刘光把杨琏真迦重重的顿在地上,问杨琏真迦,“这个是解药吧?”

杨琏真迦甩开胳膊,退开一步,并不回答。一边的郭守敬说:“就是这个解药,赶紧为掌教真人喂服。”

鲜于刘光看见杨琏真迦看向郭守敬的眼光怨毒,知道是解药无疑,立即把小丸递给掌教张志敬,张志敬的手臂已经抬不起来,只能苦笑一下。鲜于刘光把小丸捏破,托住张志敬的手掌,把捏破后小丸的黑液,涂抹在张志敬的手背。

张志敬的手背已经变得漆黑,一道红线延伸到了手肘。手背上蜘蛛的牙印,吸收了黑色**后,红线立即回缩。伤口冒出紫色的血液,当血液变红之后,张志敬才吐出了一口气。

鲜于刘光鄙夷的看着杨琏真迦,“八思巴是花教法王,收的徒弟,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下作毒物?”

杨琏真迦咳嗽了几声,“这是我自小学会的东西,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再说使用毒虫,哪里又下作了。”

张志敬摆摆手,示意让鲜于刘光送客。鲜于刘光对郭守敬说:“你们走吧。”

郭守敬看见杨琏真迦突然发难,也没有讨到好处,更是尴尬,对鲜于刘光和张志敬说:“告辞了。”

杨琏真迦也缓慢转身,跟着郭守敬走了两步,突然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郭守敬立即把杨琏真迦搀扶起来,看见杨琏真迦的眼珠布满血丝,整个脸孔黑漆漆的,才知道刚才鲜于刘光的看蜡之术,不仅抠出了杨琏真迦藏匿在身上的毒蜘蛛,并且召唤了地下的一丝阴邪的幽魂,注入在杨琏真迦的人中穴道之内。这是诡道的算术,确认无疑。

郭守敬转身对着鲜于刘光,鲜于刘光说:“我与五世法王分别七年,一直惦记着他当年的恩惠,明日我来拜见。”

郭守敬扶着杨琏真迦离开。鲜于刘光立即查看张志敬手背上的伤势。张志敬挥手说:“不碍事。”

“没想到八思巴竟然指使弟子来偷袭掌教师兄,”鲜于刘光心有不甘的说,“与七年前的作为,实在是不太相符。”

“他是刘子聪派遣来试探我的道行,”张志敬摇头说,“我也是大意了,这个郭守敬,你的师侄,倒是个厚道人。八思巴是藏人萨迦派宗师法王,行事堂堂正正,就算是志常师兄上次败在他的手下,也没有对他有任何的怨言,只是没想到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掌教知道这个杨琏真迦的来历?”

“本来我不知道,”张志敬抬起了自己的手掌,看着仍然肿胀的手背说,“现在我知道了,这个杨琏真迦是当年大宋的死敌,西夏国国师的后裔,他使用的花蜘蛛,就是西夏国国师最擅长的毒物。中原的术士,伤在这个国师手下的不计其数。”

“西夏国被蒙古灭国,”鲜于刘光鄙夷的说,“他倒是认作了仇人为依靠。”

“哪又能如何呢?”张志敬苦笑一下,“西夏对大宋的仇恨远过于蒙古。”

“我看他只是欺软怕硬,把杀戮本族的蒙古当做了靠山,”鲜于刘光说,“为了活下去,不惜认贼作父。”

鲜于刘光说了这句话,看见张志敬脸色煞白,知道自己冒犯了掌教,全真派何尝也不是为了延续门派传承,不得不向蒙古俯首称臣,即便是暗中支持蜀中的抗蒙义士,这个污点也无法洗刷干净。

张志敬知道鲜于刘光在想什么,拍了拍鲜于刘光的肩膀,“流光,我们全真派能否雪耻,就在你一人了。你明日真的要去见八思巴,就不怕刘子聪暗算吗?”

鲜于刘光说:“我当然担心刘子聪,但是我相信八思巴绝不会让刘子聪对我不利。”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见他?”

“他安排了弟子来试探掌教你,”鲜于刘光说,“那我也要去探探他的深浅,不然岂不是太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