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其实要论起战力，这些良莠不齐的捉妖师哪里是青诀一合的对手，若动起真刀真枪，恐怕就连风儿也能凭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手段打赢他们。
这些捉妖师大多都是只能收服小妖小怪的江湖人，凭粟家那点家底，能请来的也就只有这个层次，是以哪怕现在云雀被荧惑之力迷了心智，青诀借她力量只是指点了一下招式，就能一剑**平诸人。
粟文和被风儿制住，抬首便见到云雀从人群之中持剑向自己冲来，不由大叫一声，脸色惨白。
不远处的粟家人见此，也都跟着惊呼连连，粟文和是家里的顶梁柱，虽有不少错漏，也可能是这次粟家遭难的祸首，但好歹是粟家人，亲缘骨肉之情犹在。
“妖怪，莫伤我大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稚嫩的嗓音在一片惊呼中格外清晰。
虽然一个幼童的尖叫在一片嘈杂中并不算什么，但不知为何，云雀忽地停下了脚步，霍然扭过头，准确地望向那个冲出来的女童。
“大哥……”
她仿佛咬牙切齿一般吐出这两个字，苍白的面孔隐隐透露着狰狞，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透过她的皮囊冲出来。
一股疯狂邪异的气息陡然充斥于天地，那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软剑忽地变成血红，哪怕风儿不去做多余的推测，也知道她此刻已经完全被荧惑之力控制了。
冥冥中她十分清楚，被这种力量控制，哪怕能获得毁天灭地的能力，最后也只会付出相对更加可怕的代价。
狂风忽然出现，云雀的一双清眸变得赤红似血，众人见此哪里还不知利害，几个腿脚快的捉妖师顾不上身上的伤便越墙而出，就连粟家人也跑得七七八八，唯有几个年老幼小之人被风吹得站不住脚，或是跌倒，或是抱作一团。
这些人的离去仿佛并没有被云雀看在眼中，她只是一步步走向女童，越来越看清她的样子。
那刚刚喊话的女童站得靠前，在一片风中却站得最稳，无数风旋在她周身散开，而狂风之中，隐隐有一股力量拖着她，护卫着她。
团脸圆瞳，胖乎乎的女娃扎了两根小辫子，可爱而又无辜。云雀浑身发抖，看着她站在风旋之中，身上是再过熟悉无比的气息，那个孩子曾经也是这样天真，他曾经相信，姐姐会永远保护他。
“这是……”风儿也感觉到了不对，忙转头看向青诀，青诀一手捏着风儿的手腕，在风中站得稳稳的，一手拎着粟文和的衣领，将他一把掷到风中，随着几个翻滚，粟文和准确地跌倒在女童身旁，一把抱住她，将她互在身后。
“云雀，云雀，你行行好！”粟文和瘦的颧骨突出的面庞上俱是惊恐，勉强扯出几丝谄媚，惊慌失措地迎着风喊叫，他的声音大部分都被狂风吹得破碎，哑着嗓子恳求：“云雀，我知道错了，求求你饶了我们！”
云雀不为所动，一招手，女童便浮了起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很可怕的妖怪要伤害自己一家，因此不断尖叫，间或夹杂着几声哭喊，云雀不为所动，微微掐诀，便见一种淡黄的光芒自女童身体中浮现出来，很快便要离开她的身体，隐隐看着像是一颗丹丸。
“不，错的都是我，她只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不要动她，呜呜呜，她还那么小，她不能死！”
粟文和紧绷的身体忽然就软了下来，伸手去够那女童的身体，当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和云雀抗衡后，便不断地磕起头，一下一下，鲜血很快从额头涌出，浸湿了地上的砂石。
他满脸都是血，涕泪和灰尘混在一起，眼前的景象让风儿一时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再次将目光转向青诀，果然这位始终对她十分温和耐心的神仙很快便道：“这女童有不足之症，看样子是吞服了云雀弟弟的内丹，这才隐疾全消。”
风儿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这才明白粟文和到底为何要顶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对云雀姐弟二人出手，想了想道：“从一开始，他想要的就是云翔的内丹？所以他才刻意接近云雀姐弟，再诱骗云翔，取他内丹？”
狂风大作，青诀将她带离自己更近一些，点头道：“混血妖丹，人类也可以承受，你猎妖时，那些妖丹都作何处理？”
风儿道：“能修出妖丹的妖不多，遇上有丹的妖怪，师父也让我一同毁去，不作他用。”
青诀点头，世上能抵御妖丹**的人不多，这千千万万的捉妖师，除了靠微薄的赏金，更不可能放过能炼药、治病的妖丹，只有风儿自小跟着决眉生活，不懂其中的利益纠葛。
“云雀取了这孩子体内的妖丹，她便也活不成了。”
风儿皱眉望着前方，转头对青诀道：“我也不知她这么做是对是错，粟文和为了妖丹杀了云翔自然是错，这女童若没了妖丹，可能早就死了，云雀为弟弟报仇，也没有什么错处，可现在那女童活得好好地，却又……人世间为何有这么多令人为难之事？”
青诀似乎有些讶异，手指微微一动，并未去摸她的头顶，静了静才叹气：“天理循环，总有命数。”
风儿闻言心中一动，却见那粟文和满头都是血地在地上不停磕头，心道这人虽不可饶恕，对自家妹妹的关爱之情却也令人动容，只是用错了方法。她只犹豫了片刻，便扬声道：“云雀，手下留情！”
云雀早已癫狂，怎么可能为她的一道声音停下动作，她掌中妖丹熠熠生辉，已经从女童身体中拿了出来，那女童双眼一翻，就落在粟文和张开的手臂上，轻轻叫了一声：“大哥！”
云雀听她叫声，又见粟文和呆滞的模样，哈哈大笑一声，擎着云翔的内丹道：“你杀我弟弟，我就也要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的至亲之人，她只是个开头，我还要杀你父母亲族，让你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在你的面前，让你悔不当初，后悔不及！”
粟文和面目灰败，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余岁，他本来只是个普通纨绔，家中经营米粮时也并不用心，遇到潮米陈粮，还会使各种手段以次充好，对穷苦人家更没有任何同情之心，实在不算什么好人。
但就是这样的人，也会有一点点的好处，他关心家人，尤其爱护自小病弱的幼妹，在听说妖丹能够救人之后，筹谋接近云雀姐弟，为此不惜亲手杀了幼小懵懂的云翔。
云雀已经几近疯癫，风儿虽知道她苦楚，却也不能让她就此大开杀戒，心里一冷，将手中一把匕首抛在粟文和身前：“你罪孽深重，如今还想苟活？”
“是。”粟文和听了她这话，心里仿佛明白过来什么，他头上血淋淋一片，几乎看不清表情，低头看了那匕首一眼，惨笑一声扑过去，拾起匕首抵住心口。
云雀见此瞳孔微微收缩，恨声道：“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他们？”
粟文和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露出重重悔恨神色，直到想到自家幼妹生死未卜，才颤声吐出一句：“都是我的错，自我杀了他之后，就夜夜噩梦，从未有一天安稳。当初我欺骗自己，这只是杀了一个妖怪，可他……”
云雀牢牢记得自己幼弟变为白骨的模样，从牙缝里吐出声音：“他从未做过任何坏事，更没有生过一点害人之心，你们人类为了一颗妖丹，竟连孩子都不放过，还大言不惭，以他是妖的借口遮掩罪孽！”
她说着说着，眼中血色更甚，等风儿觉得大事不妙，想要让青诀伸出援手的时候，粟文和脖子一紧，已经被隔空拎了起来。风儿手上攥着的符咒就要甩出去，却被青诀伸手拦住。
“青诀？”
“风儿，她如今被荧惑之力控制，已经无法回转。”
深深吸了一口气，风儿极力忘记自己体内也有同样诡异的力量，勉强平静道：“我知道我拦不住她，但她心里的执念无非是要报仇，如今想让她从那股力量中挣脱，唯有让该死的人死得快一些，才不会连累其他人。”
青诀皱了一下眉头，曾几何时，从前的莫离是不会考虑这些的，如今的风儿毕竟与莫离不是同一个人了，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她，赤诚热心，黑白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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