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风儿皱眉,将她上看下看,眯着眼问:“你一个小小鸟妖,做什么要弄这些诅咒人的东西?”

云雀又滚下一串泪珠来,望着两人要说不说地哭哭啼啼,风儿只好重新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恶狠狠道:“再不说出原委,我就拔光你的鸟毛!”

云雀被她一吓,眼睛更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风儿听得心烦,凶巴巴地道:“你可不要狡辩了,你布置这种诅咒阵法,还要说别人欺负你,说出去让我这除妖师多么冤枉啊。我问你,粟家人接连出事,是不是你干的?”

“是我干得又怎么样,他们那种人就该受罚!老天爷不管,我就亲自报仇!”云雀脸上涨得通红,怒气冲冲道:“若不是他家害人,我弟弟就不会失踪,我这么做,都是想逼他们将我弟弟交还给我!”

风儿听得一头雾水,转头问青诀:“这小百灵气得糊涂了,说的话乱七八糟。”

青诀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比着云雀脖子的剑放下来才道:“你先听她讲完吧。”

他对云雀这样耐心,让风儿都觉得自己像是个坏人了,只好将剑回鞘,听青诀对云雀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和我们讲清楚,是非曲直,我们自会判断。”

云雀忽然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两眼,怀疑道:“你们是捉妖师,直接捉了我领赏便是,为何还要听我的解释,你们就不怕我骗你吗?”

“你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吧?若是敢骗我们,等我们查出来真相,绝对会让你后悔。”风儿威胁说道,抽了把椅子坐在云雀面前,跷起了二郎腿。

青诀淡淡道:“风儿。”

风儿不知怎的,就把腿放下来了,板板正正地坐好,随后才后知后觉自己为何会这样。

一定是因为青诀自带气场,才会让她不由自主变得老实。

这边云雀终于肯张口,说出来的故事,却叫风儿听着心惊肉跳。

“我和我弟弟云翔,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我的父母都是鸟妖,但云翔的父亲却是凡人。”

风儿张了张嘴,看向青诀,咳了一下。

原来鸟妖的生活这样随心自在……

云雀见她神色调侃,转头望向窗外:“我母亲生下云翔之后就离开了家,弟弟是我一手带大的。他很可爱,也很懂事,不到六岁就帮我干活,我们两个,一个是妖,一个是人妖混血,在这世上活得虽然艰苦,但也很快活。”

她想起弟弟,声音里仿佛有无限的思念,风儿不说话了,抱着胳膊听她继续往下说。

“我们两个虽然是妖,但从不害人,只是想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可惜好景不长……有一次,有一次我们出门的时候,遇到一个人,他说自己姓粟,名叫粟文和,家里是米商……他瞧见我弟弟招手就能换来鸟雀的能耐,邀请我们吃饭,一来二去我们熟了一些,谁知他却起了歹心。”

“他们家做生意卖米,遇到发霉生虫的米便拿出来晾晒,总是要我弟弟招来鸟雀帮他杀虫,可鸟儿里有不听话的,时不时会啄几粒米吃,粟文和说我弟弟害得他损失了不少大米,若是要还账,我就要去他们家当妾……”

风儿听到这里,已经是暗暗发怒,赶紧道:“你们的能耐比他大多了,若是不愿意,可以直接拒绝,或者离开这里啊。”

云雀咬牙道:“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可是他说,要将我们的行踪告诉捉妖师,我想要带弟弟离开,哪里知道我出门回来,就再也找不到云翔了。我知道云翔的失踪一定和他们家有关,就数次上门逼问,他们不肯承认,还把我撵了出来……”

“所以你就弄了这种诅咒。”风儿蹙眉,小声道。她现在心里已经清楚,粟家院子里挖出来的那具尸骨有八成的可能就是云翔,想到那么小的孩子却无辜惨死,连风儿自己都觉得或许云雀做得也并无不妥。

若是换了自己,早就闯到粟家大闹。

反倒是云雀一个鸟妖,不知跟谁学得比凡人还要老实,看她这模样也是只知道闷头修炼,连人情世故都不懂得,才会被人轻易欺骗威胁。

风儿与青诀商量了一下,带着云雀去看了云翔的尸骨。云雀与云翔血脉相连,只一眼就确认了弟弟的身份,抱着那堆白骨大哭了一场。

几人寻了个好一点的地方将云翔给埋了,临走时风儿问:“你是怎么知道诅咒之法的?”

云雀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腰上的软剑,小声道:“是别人告诉我的。”

风儿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她腰上,目光看到那软剑的时候,软剑不知为何透出阵阵红光,云雀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忽地一脸杀气,提起便跑。

风儿哑然,伸手拉住青诀:“她腰上那个……”

青诀目光深幽:“她腰上的剑,沾了一分荧惑气息,这荧惑之力乃是天地之间的无上伟力,虽然极其强大,但也极其暴戾。荧惑之力本为一体,后来不知为何,分为了三股,其中一缕气息就在她腰上的软剑上,云雀得到软剑,也跟着受到影响。”

风儿脸色渐渐地变了,支支吾吾道:“居然这么厉害?”

青诀缓缓朝她安抚一笑,虽然这笑意如暖阳映雪,却照不去风儿心里的阴霾,她想到自己脑海中的红色迷障,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那,现在该怎么办?她刚才的速度好快,如今想要追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去。”风儿觉得眼前的事情就好像一团乱麻,她还在思考的时候,青诀已经拉起她的手,像之前那样带着她凌空飞起。

两人一路向西飞去,这里是白鹭镇穷苦人家居住的地方,但仍然干净整洁,小镇民风淳朴,来往的人除了身上偶尔有补丁,神情也颇为宁静安详。

他们落到地面,周围有不少人来往,却没有一人发现异状。路旁有不少算命摊位,除此以外还有除妖师挂着大旗在旁休息,又有不少卖除妖用具和符咒的,这一类才是最受当地人欢迎的摊子。

风儿凑近那些摊子一一看过去,见到有形状各异的照妖镜、黄纸朱砂符、铜钱剑、木鱼法铃……

风儿熟知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少威能,见此摇了摇头,拉着青诀道:“这些东西或是制得粗糙,或是画得错漏,若真是遇到了妖邪,哪里能管用呢。”

“也许大多数人只为买一个心安罢了。”青诀瞥了摊上物什一眼,不甚在意。

风儿仍是被这些东西吸引地看了一会儿,就见青诀对一位路过的老妇人询问:“请问这附近是否有一户姓粟的人家?”

粟并不是大姓,白鹭镇里姓粟的人家屈指可数,那老妇人一听姓粟,眼睛先在周围捉妖师身上转了一圈,才清了清喉咙道:“是有一户。”

她那副模样一看就是害怕的,但青诀相貌极好,这老妇人看他一眼就似忘了惧意,低低道:“你找他们家,莫非你们也是去捉妖的?”

“有很多捉妖师去了他们家吗?”

“正是呢,他们家里怪得很,家里人不是这病就是那里痛,镇里不少捉妖师都去他家看过,今日他们家里老人去了,正在办白事,索性请去不少捉妖师,说是一定要将闹得他们家家宅不宁的妖怪给捉住。”

青诀点了点头,谢过那妇人,叫上风儿一起去往粟家的住处。

如今云雀已经知道了粟家人正是杀害了她弟弟的凶手,这番鲁莽离开,若真的冲撞过去,被众多捉妖师合围,怕是难以逃脱。

风儿走在路上就开始着急上火:“她不会真往这里来了吧?”

青诀淡淡道:“荧惑之力最喜争斗、祸事,若她还受软剑影响,那么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风儿犹豫片刻,小声问道:“荧惑之力就这么邪恶可怕,无法扭转吗?”

她一想到自己脑袋里的那团红色迷障,就十分难过苦闷,不仅嘴里发苦,连神情都变得无精打采。冷不防唇上一凉,口中被塞进一颗糖球,糖球一股果味,甜蜜非常。

风儿含着糖球,让它在嘴里左右都滚了一遍,神情和缓下来,青诀这才道:“风儿,任何力量都没有绝对,只要拥有力量的人意志坚定,那么再可怕的力量也可以被控制住。”

没等风儿琢磨明白这句话的用意,两人已经来到了粟家门口。比起他们家曾经住着的整洁大院,如今的小院确实寒酸不少,门外挂着两个白色灯笼,一人高的土墙里面喧闹成一片,院门一推就开了,两人走进去,便见到周围有人拿出剑,有人拿出法器,正对着中间舞弄。

此时云雀确实已经冲到粟家之中,仇家见面分外眼红,一伙捉妖师和云雀正在对峙。粟家家败如山倒,早就怀疑自己家的事情和云雀有关,但云雀善于躲藏,也有些身手,他们抓不到人,又不敢和云雀正面对上,始终寄希望于不同的捉妖师,想让他们帮着“伸张正义”。

就在风儿二人走进来,众人注意力被稍稍转移的时候,云雀忽然便朝一人冲了过去,她双目血红,娇憨的面孔上露出凶相,尖啸道:“粟文和,你还我弟弟命来!”

当先一个形销骨立的高大身影闻声便往后面躲,他前面站了不少粟家人,见这女妖持剑冲来,吓得惊声尖叫,那些捉妖师这才纷纷反应过来,朝着云雀出手。

这些人出手迟了一些,但若云雀不躲不避,也有可能受伤,云雀只得跃起后退,见自己被人重重围住,嗤笑一声:“好啊,这么多人都来送死,那我也不必再和你们客气。”

她心里被一股滔天怒意控制住,见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护着那杀了他弟弟的凶手,恨不得将一切毁灭,将整个院子夷为平地。

此时有了软剑加持,云雀战力更上一截,她虽然打不过青诀,但并不意味打不过捉妖师,可这些捉妖师里也有几个好手,见她杀性大发,出手也招招狠辣。

云雀以一敌十,只凭着一股血勇和怨气,风儿心知她坚持不了多久,转眼看到那粟文和弓着腰跑到门口就要溜出去,一把拽住他:“你想跑?”

粟文和见是个小女子拽住自己,瞪眼就去掰她胳膊:“给我让开!”

谁料到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风儿,整条胳膊一麻一疼,霎时间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青诀又是一个法诀捏起,云雀忽然如有神助,噼里啪啦将一片铁剑扫断,那些刚刚还十分威武的捉妖师也随即被呼啦啦踢飞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