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在齐辰执拗的请求下，李岩最终答应帮忙。齐辰只花了一天时间做准备，就请求李岩带他来到了天象观测的洞口。他无法再等下去了，融星没有时间等了。更重要的是，齐野也没有时间等了。

在爬出堡垒的那一刻，齐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旷，空旷到使人对未知的一切感到恐惧。

他站在堡垒半圆形的顶端，瞭望四周。目之所及处，尽是一望无际的深绿。山脉和平原，都被一层绿色的平整的毯子遮盖了棱角，变得温润静谧，像刚下了一场绿色的雪。天空是淡蓝色的，一轮发着黄光的圆盘悬挂在空中，强烈的光芒使天空中的一切变得模糊，失去了焦距。齐辰情不自禁向太阳伸出手。他厚重的防护服隔绝了外界的温度，但他觉得冷。他觉得阳光是冷的。也许是因为周围的绿色太静了。

“野，我看见了太阳。”他通过意识空间向齐野说道。他头戴着融星的金属头环，他将用融星记录下这趟旅程的所见所感，这样，无论他是生是死，是否能回到地下，人们都将通过融星的意识融合，得知地面上所发生的一切。

“真好，我也感受到了，”齐野说，“阳光是凉的。”

齐辰迈开脚步，第一次踩在绿菌织就的地毯上，软软的，像空调房里一床冰凉的羽绒被。在上来前，他们已经从前人记录的陨石与不明物坠落物的资料中找到了飞船的准确定位—幸好还不至于远到地球的另一头。他拿出一个古老的坐标测量仪，按照李岩教给他的步骤定位了飞船的方向，然后发动了摩托车—唯一能通过天象观测洞口的交通工具，坚定地朝飞船驶去。

他不眠不休地行驶了两天后，看到一个庞大的边棱笔直的物体出现在地平线上，越来越大。他慢慢看清了它，那艘足足有三层楼高的菱形飞船，像一只搁浅的鲸匍匐在地，周身的铁甲被青黄不接的绿菌遮蔽，看不出模样，只有入口处的一扇门洞开着，像一直在等待着谁，寂寞了几个世纪。他小心翼翼地走入飞船内部，走入荒芜的控制室。一台超大的计算机竟赫然立在中央，犹如伫立了千年的神像。它硕大的屏幕中间时不时闪过一条水平条纹的光亮，像会说话的眼睛。

在计算机的底部覆盖了层层叠叠的绿菌，最底层的已经变得较黑，像枯萎的草，但仍然露出一个看起来是接口的孔洞。新的绿菌流水般爬过来，接到孔洞上，形成一条电线粗细的线。齐辰心领神会，拔下融星头环的一个接口，对接上绿菌们塑造的导线。

齐野那边接收到巨大的信息量，马上安排技术人员储存和转译。那里面是绿菌种族从母星逃亡时携带的所有文化与科技知识的精华。

“我们做到了。”齐野说，难以掩饰的激动。

“是啊。这次依然是靠那股力量。”齐辰说。

“嗯。信任与勇气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