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葬礼,尤其是自己的葬礼。

尽管知道都是虚情假意,但当不再掩饰时,仍让人万分不爽。这群白眼狼!不过我不用忍受太久,这变了质的世界,我即将终结它。但在此之前,我还必须拿到乐高的核心算法。

这个怪胎有严重的迫害妄想症,凡是和他沾点儿边的东西,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但他的确是个天才。每条语句都被设计得简约至极,即使经过亿万次运算,所需的资源和产生的冗余也仍和新写时一样。哪怕出现突发的异常错误,外面的沙盒也能快速将崩溃的代码隔离,防止发生连锁性异变。若非如此,也轮不到我来净化,死地早就把这个世界同化了。

说来好笑,那些当初被讥讽为神经过敏的迫害妄想,如今都成真了。我仍记得当时雯找到我和艾琳时那惊慌失措的样子。乐高说的是真的。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她发疯后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是啊,以核心编码作为DNA的弊端太显而易见了。那些被指定为碱基的片段代码,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尽管做了限制,但仍有上千种排列组合方式。不可控制,亦无法停止,意料之外的异变开始出现。哪怕是预先设计的终止程序,也阻拦不了,甚至很快被同化掉。

可我们当时却骄傲得很,那成神的感觉让人自信满满。但随后又被由冗余突变成的虫子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它们以资源为食,自我复制。刚开始时,还能用不同算法的结构将其隔离后删除,但很快,它们就越来越强了。而接着出现的原生民乃至死地,更是雪上加霜。

雯是最先崩溃的。她变得神经兮兮,不再管理家族,任由后裔被虫子和死地吞没,只是整日里哭哭啼啼到处追问:“我们的选择得是否正确?这世界的意义又在何处?”那段时间,艾琳一直在陪着她。所以对于艾琳的自戕,我一直认为雯要负有绝对的责任。于是,当她又疯癫癫地找过来时,愤怒席卷了我的全身。

是的,我强夺了她所有的资源,并把她打入死地。看着她被一点一点地腐蚀、分解,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开始在身体里涌动。它是如此强大,仿佛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带着重新找回的自信,我向虫子们发起了进攻。然而,开始时的胜利都只是错觉,它们很快便适应过来,甚至越演越烈。一定是因为力量仍不够强大,无法一击把它们彻底碾碎。

我意识到我需要更多的资源。

被首先想到的是艾琳的遗产。它们被无私地奉献了出去,又被原生民利用,形成了一套稳定的循环系统。正是这良性的类生态圈让他们忘记了谁才是这世界真正的主人。他们这些和死地一同出现的另类生命,与蠹虫一样,不过是变异的错误,早该被隔离并删除。所以,我不介意在教训他们的同时,拿回本应属于我的东西。

然而,李那个家伙却处处与我作对,先是跑到原生民那边当起了神棍,后又弄了本《启示录》宣称我是伪神。他以为自己是谁?佛陀还是基督?真该在早些时候就把他踢出团队,这样世界或许还能更完美一些。不过可笑的是,原生民只称呼他为圣灵—一个打手罢了,而他却乐此不疲。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想靠染指我妻子的遗产来和我抗争,这是在做梦!

但他的确哄骗住了原生民,借走了大部分的资源来与我一战。就如压抑了百年的火山,我们猛烈撞在一起,利用攫取到的一切相互攻伐。所有资源都被化作漫天的神魔,在厮杀间泯灭,吞噬或者被吞噬。我们如同两个不断融合的星系,到处是碰撞后四溢的能量。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大地山川的撕裂,世界之基在动摇。他曾一度占据上风,但在我重新融合业已化作日月星辰的资源后,极快的计算速度让我迅速膨胀,轻巧地把他打落凡尘。

他骂我是疯子,却改变不了事实。他满口的正义,号称要为雯报仇,但在绝对力量下,这些不过都是伪君子的借口,他只是个小丑罢了。

然而,我仍无法把虫子彻底地抹杀掉,这些附骨之疽把人折磨得发狂。我开始理解雯的崩溃,那种无力感能把所有的自信击得粉碎,只留下沮丧。所以我需要拥有更多的资源和更强的力量!

要把乐高那怪胎骗出来的确不容易,不过我知道该如何引他上钩。这个死宅对艾琳一直有着非分之想。艾琳去逝后,他更是一个人躲起来去推导核心编码。因此,我传信说,要把艾琳生前留下的核心编码的拷贝送给他。当然,这只是子虚乌有的借口。有关艾琳的一切,除了那零星的后裔,都早已化作这世界的泥土。但我这场假死之局,他一定会来的。因为他想要复活艾琳。

而当他打开这口棺材时,隐藏在密码后的抓捕程序便会先一步解析他的算法。我便以此破开他的防御,抢走资源。甚至在他反应过来前归纳出核心算法,把整个世界的资源都夺过来。

我不信仍斗不过那群变异的冗余。整个世界都将被重启,我要把它彻底格式化,还有那些原生民和死地。我将重建一个完美、干净的世界。

我的确怕过若乐高不来,这一切会变成死局。但外面信息流陡然的变化,让我放心下来。这怪胎仍不懂什么叫作隐私,到哪儿都把信息流搅得乱涌。还好他很快便离开了,不然我还真怕自己暴露了。

现在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只需要在这口棺材里耐心地等待,等待破茧成蝶、神罚世界的那一刻。

谁都阻止不了我,连虫子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