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风城大战

汽车停在四连的操场边上,一排就要出发了。

师部举行比武大赛,各团选派一个排为代表队参赛,地点,风城。

田光站在队伍前面,神情严肃:“这次去师部参加比赛,是同志们几个月来辛苦训练努力奋斗的结果,我们一定要赛出水平,赛出精神,赛出好的成绩。同时,这次比赛也是我们向其他兄弟团队学习的一个好机会,我们要学习他们一些好的训练方法,先进的训练经验,以他人之长补己之短,进一步提高我们的军事素质。我们是军人,我们要的就是真功夫,而不是耍花架子弄虚作假骗来的鸟名次。同志们要增强信心,鼓足勇气,以我们真正的实力去赢得这次比赛的胜利。同志们有信心没有?”

“有!”队伍中传来一阵响亮的回答。

“再补充一句:参加比赛的时候,要注意团结,要服从裁判的判决,不得闹无原则的纠纷。不论输赢,要有气度,要有风格。上车!”

不知怎么,英志就觉得连长的话不是滋味。

为了迎接这次师部大比武,团里自己先展开了一次大赛,各连队派出一个军事技术最强的排参赛,以争取唯一一个参加师部大比武的名额。为严肃纪律,团长下令:各连队参赛队伍必须是原班人马,不许临时抽调人员组队。否则,到时候查出来,弄虚作假,丢步兵团的脸,他要骂娘!

全团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各参赛队伍情绪高涨,斗志昂扬,大赛场上热火朝天。经过几番较量,四连一排全体官兵依仗平日练就的精湛的军事技能,终于在全团各参赛队中夺得头名,荣获参加师部大比武之荣耀。

他们自豪,他们荣耀,为了全团的荣誉,为了自身的光辉形象,全排没有临时从外班排抽调一个人员,绝对原班人马参赛。袁义远更是气壮,“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们的真本事!”

风城兵站是一座大庙改建的,几支参赛队伍都住在这里。

一排的队伍刚到驻地,立刻就从其他两个团的参赛队伍里发现了异常:那两支队伍里的人几乎都是个头高大、身体强壮的小伙子,不像自己排里还有余正权和廖才这样的矮小人物。比赛还未开始,就让人嗅出了邪门的味道。出发时连长在操场上讲话时的疑问在这里得到了解释,他们的代表队绝对是临时抽调的精干人员组成,绝对不是原班人马,他们不是来比真功夫较实劲,他们就是来争名次拿第一了!田光的讲话是给人一种美好的愿望,什么学习什么风格什么友谊比赛,可到了现场才感觉到了那争抢头名的严酷,一种虚假受骗的气氛笼罩在了全排人们的心头。

几个班长副班长先就有点泄气:

“龟儿子,我们上当嘞!”

“早认得这种,我们也换些大洋马来。”

“咋个整,来都来了,总不能一样不比就回去吧?”

明摆着就不是对手,这锐气上又输了一成,人心就有些混乱,就议论纷纷。

矮胖子余正权道:“要是比吃饭老子不怕他们,可别的就不敢说了。”

瘦矮子廖才也苦笑道:“吃饭我就更比不赢了。”

袁义远也是个矮子,身板虽壮,但望着对方那些牛马般的家伙,不免也有点泄气,“从哪里搞来的大骡子,吓人嘞!”

不过,袁义远还是有决心的。在全排大会上,他声气仍然豪壮,“怕他们干啥子?个子大怎么啦?个子大就笨嘛,说不定还不如我们这些小矮子灵活嘞!我们大家首先还是要增强自己的信心,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说怪话发牢骚。只要我们能正常发挥,将真本事拿出来,我就不相信会落在他们的后边去!我们大家要有决心,要全力去拼,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决不能给我们步兵团丢脸!不论比赛输赢,我们的精神不能丢掉!大家听明白没有?”

“明白——”

士气高涨,劲头十足,一排全体人员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比武大赛第一天就出了事!

人员搭配不如人家,这运气也来作怪,问题就出在最不该出问题的人的身上。从团里出发之前,连队就在排里成立了临时党支部,由袁义远负责,陆夫银、高玉平等几个士兵党员参加。每天商讨赛事、研究对策、制订方案、人员搭配、思想工作、鼓舞斗志等参赛事宜都由他们议定,可偏偏这件事情他们就没有料到!

赵旭才!

大赛第一天,全体参赛队伍比赛翻越障碍。

在单兵军事技术中,这跑障碍是个要体力的项目,翻板墙,跨壕沟,越矮壁,过独木桥,爬铁丝网,道道障碍都要快速通过。在翻越障碍的过程中,不仅要有速度还要有技巧,一般经过训练的技术熟练的士兵两三分钟就能完成全部障碍动作并回到起跑线,而快一点的好手像高玉平这样的老兵一分多钟就能跑完全程,动作干净利落速度让人咂舌!大赛前,一排曾将翻越障碍例为重点项目进行了超强度的训练,所有人员都能熟练地完成全部内容且速度都达到了参赛的标准,所以自认此项是夺标热门。可谁料,就是这全排最自信最有实力夺冠的项目却让赵旭才给搞砸了!

障碍赛在师部的小训练场上开赛。

比赛开始的时候,是由其他两个团的代表队先出场。表面上看过去,那两个队的人员表现平平,翻越障碍的速度也不是很快,但却全部顺利通过。这情形顿时让一排的士气高昂起来,人人跃跃欲试,还参有不屑之感:也不怎么样嘛,牛高马大的,吓唬人啦!袁义远脸上闪着微笑,挥拳向全排暗示:只要全排所有人能顺利翻越障碍再提高返回的速度,拿个头名没得问题!

袁义远临阵鼓劲,全排人员摩拳擦掌,紧身束腰,终于轮到他们出场。

按序出列,一排一班先上,班长赵旭才理所当然地站在了起跑线上。

起跑线上,赵旭才精神抖擞,在那里紧张活动,就等出发号令。

此刻,一排所有人的眼光也都在紧张地盯着他。这大赛第一人的表现可谓至关重要,他完成项目的好坏,将会对后续参赛队员产生极大的影响。可不知怎么,就让人觉得他有些不自然,精神有些疲惫。

“预备——开始!”

终于,裁判员下达了出发的口令,赵旭才飞身冲了出去。

加油鼓劲的喊声也随之响起:

“加油哇,加油!”

“一班长,加油!”

赛场上,人们的气氛顿时高涨起来,赵旭才大步流星地向前奔跑,鼓劲加油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人们的热烈、人们的希望都在那期盼的目光和呼喊声中了……突然,就在赵旭才跑到那堵两米来高的板墙面前的时候,不知怎么,他竟放慢了速度,神态一变,似被惊吓了一般,竟然倒起小步子来!

障碍大赛要过的第一关就是板墙。那板墙木制,两米来高,通常翻越的办法就是快步奔到板墙前,心中算好步伐,利用自身奔跑的冲力,抬脚蹬在板墙中央,身子再借冲力猛地向上一跃,持枪的右手顺势那么向上一举一搭,手臂便搭在了板墙的顶边,紧接着右腿再向上那么一跨,整个人的身子便顿时横着翻上了板墙的顶部!之后,持枪的右手在板墙的背后那么轻轻一按,身子顺势一滚,整个人便翻过了板墙,顺势再弹跳到地上,再向第二处障碍奔跑。整套动作要求连贯,一气呵成,动作快的几秒钟便可翻越过去。这套动作在团里不知练了几百次,对一个入伍几年的老兵来说,更属家常便饭习以为常之事了,可偏偏今天就出错!

这时间,只见板墙前的赵旭才一反常态,倒换起小步子来,接着,在那本就没有了多少冲力的动作中,他勉强跳了起来,举着枪的手刚刚搭到了板墙顶上,双脚在板墙上蹬了几下,却再也没有了动作。一时间,他竟挂在了板墙上……天,他没上去!

天,这突来的变故顿时让全场的人目瞪口呆!

瞬间,场边又响起了人们急切的呼喊声:

“一班长,你是咋个整的哟!”

“一班长,使力呀,再加把劲就上去啦!”

“加油哇,千万别下来呀!”

“使力呀,两只手快使力呀!”

场上急,场上乱,人们又喊又叫,急得要冒出火来!

可谁知这当口,那赵旭才却不知怎么,竟然双手一松,从板墙上掉落下来,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这情景让一排的人们又气又急,有心想前去帮他一把,可大赛规定参赛人员在完成赛事动作时不许任何人在一旁协助,大家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赵旭才在板墙前挣扎。人们胡喊乱叫,气急败坏,有人干脆骂娘。

在人们的叫喊声中,那赵旭才也没闲着,他好像还有点底气,只见他笨拙地翻起身来,退后几步,醉汉般地摇晃着,又一次向板墙冲去!

欢呼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可那欢呼声还没有落下,便听得板墙那边“咚”的一声大响,赵旭才并没有正常地跳将起来,而是直接撞到了板墙上!紧接着,他又一次摔在了草地上。

顿时间,怨声四起:

“我日他龟儿哟!”

“他娘的,咋个搞的哟!”

“这下子还比哪样子嘛!”

在一片哀叹痛骂声中,所有的人都快急疯了!

袁义远高喊道:“一班长,别着急,退后二十步,重新来过!”

高玉平更是没好听的,“你他妈的赶快给老子爬起来,再翻不过去你就不是人养的!”

“全他妈的让他搞砸啦!”

“快起来,这次一定要上去呀!”

在人们混乱的喊叫声中,赵旭才摇晃着,挣扎着,终于又一次站立起来!只见他退后了二十余步,紧紧腰带,鼓足勇气,又一次向板墙冲去!

终于,在人们混乱的喊叫声中,赵旭才冲上了板墙!只见他手脚并用,挣扎攀爬,终于翻过了板墙……当赵旭才面色苍白、摇摇晃晃地跑回到起点,人群里再也没人说话。赵旭才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神情十分痛苦。

一排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神情更是沮丧:赵旭才的一番折腾,看似时间不长,四五分钟,可你一个人就占去了两三个人比赛的时间啊!就算后面的人跑得再快,障碍翻越得再顺利,这损失的几分钟也再抢不回来了。

甭算,这场比赛输定了。

鬼火冒!

晚上,在招待所里,一排开总结大会。

人们阴沉着脸,谁也不愿意说话。赵旭才也是一声不吭,坐在一边抽闷烟。还有啥说的?平时在连队里牛皮吹破了天,军事技术在全团也没几个对手,这下子是怎么啦?不管是骡子是马,都拉不出门了,一出门就现眼,砸了!所有人这个窝囊这个沮丧这个泄气,可还不能骂,还只能鼓励,否则后几天的比赛还怎样进行下去?!

鬼火冒!

“好啦,今天的总结就到这里吧。”袁义远叹道,“咱们今天虽然出师不利,原因很多,但主要责任还是在我身上,我没有把握住大家的思想状态,这里也就不多说了。希望大家不要泄气,稳住自己的情绪,好好休息,后边还有好几场比赛,我们还是有机会获胜的。”

散会了,大家懒洋洋地往外走。走到了没人处,高玉平悄声对英志道:“狗日的赵旭才,昨天找女朋友去了,后半夜才溜回来。还有两个偷着去逛街的……这他妈的也能比好赛?排里要是多有几个这样的家伙,后边的比赛非垮了不可!”

英志听罢大惊:赵旭才是有个女同学在风城工作,这他知道,他还看过那姑娘的照片,挺美的,可大赛前夜私自外出会女友,在比赛之中又犯了大错严重影响了全排的成绩和情绪,这又实在让人不能容忍,咋的也该有个主次分个公私嘛,真想好好教训他一顿!英志又想到赵旭才在赛场上痛苦挣扎的样子也是可怜,心中不忍,只有臭骂他几句拉倒,企盼他后几天能得到好的成绩。

“我想……他可能还有别的啥事儿。他情绪不高。”

“谁他妈知道!”

好久以后才知道,赵旭才的女友心里有了别人,不愿意跟他好了。军中最痛苦的几件事:不是爹妈不在了,就是女朋友或媳妇跟别人跑了。

苦笑

第二天,比赛投弹。

投弹比赛平淡无奇,要求也不复杂,就是持枪投弹,投得越远越好。

比赛地点在城南郊外的一个小山坡上,师部作训科廖科长给当裁判。廖科长是中印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三十年后即九十年代,他成了人民解放军的一名上将。他中等个头,团脸,言语不多,人很和蔼。廖科长不直接统计成绩,但他的目光却能给人一种力量。站在他的面前,英志感到精气倍增,他鼓足气力,一甩手将手榴弹投了出去。三十七米!这是英志的最好成绩,可他还是很惭愧,这种成绩参加比赛是远远不行的,可他尽力了。排里还有陈言培几个人和他一样,发挥不好,成绩垫底。

高玉平直咧嘴,“要是像他们那样选拔尖子来参赛的话,我才不要你们呢!”

英志只有苦笑。

投弹比赛不奇不险,结束得也早,成绩总评下来,一排仍然位列第三,但总分却和那两个参赛队十分接近。这消息让人感到兴奋,排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后面还有几大项目,只要努力拼搏,发挥正常,夺冠仍有希望。

又笑早了

午后无赛事。

开完总结会,袁义远一高兴,宣布放几个小时的假,让大家上街转转,晚饭前归队。

当兵几年,没进过城市,这下子可让人开开眼界了。欢呼过后,全排的人一个不留,仨一群五个一伙地涌到了大街上。他们的心中那个轻松,没有比赛的紧张,没有军纪的约束,所有的就是快乐就是欢声笑语。满脸的惊奇,眼睛都看花了。

风城城市不大,却也有些风光:背靠苍山,面临洱海,苍山巍峨高耸,举头不见山巅,云在半山腰间飘;洱海清平如镜,水映蓝天,海中白帆点点;城中街道宽阔,人群来往,车辆穿梭不停。此地是通往滇西之咽喉要道,客货运输必经之地,以汽车运输为主,故也有车城之说。

风城地处苍山脚下,洱海之滨,西洱河畔,西来之风穿过西洱河谷直扑风城市区,常年呼呼风声不断,故有风城之名。

当然,风城更有百货商场、电影院,还有小街小巷、买卖集市、旅馆饭店之热闹,只是这帮大兵口袋里无钱手里无票,望着那些好吃好玩的只能流口水干瞪眼睛。可更让他们眼亮的还有风城的姑娘们,衣着奇特的白族少女,整洁的城市姑娘,军衣得体的女兵,直让他们眼花缭乱心中摇**张口结舌!

把个陈言培笑得合不拢嘴,“我们那边的媳妇子可没得这里的好看,要是我能娶得这边的一个姑娘回去,这辈子可就安逸喽……”

众人开怀大笑!

他们笑得太早。接下来的赛事,却让他们再也笑不起来。

此次全师大比武,因是步兵技能大赛,所以只有师里三个主力步兵团参加,师里其他兵种和直属单位便没有前来参赛。三个团三支参赛队伍在风城展开激烈较量,一团二团抽调精干人员组成参赛队伍,目标直指冠军宝座。而三团却不知怎么派出了这样一支队伍和技能都参差不齐的人员来参加比赛,虽说是原班人马不弄虚作假以实力参战,虽也有夺冠意图,但几场赛事下来却相形见绌已见败相。而随着大赛的深入比赛更加激烈,各种预料不到的问题也随之产生出来,终于使三团这支以真正实力参赛的队伍遭受到了重大的挫折。

裁判?

器械操正式开赛。

一排全体官兵站在器械场上,一色的草绿衬衣,队列齐整,精神饱满,士气高昂。那精神头着实让几个裁判和组织人员惊诧不已,私下里议论一番,流露出赞许之意。只是参赛人员高矮不等,胖瘦不一,和其他两个参赛队相比之下,不免让人有逊色之感。

器械操比赛含单杠双杠跳木马等几项内容,那都是精力高度集中动作要求标准的项目,稍有不慎马虎走神就会导致动作混乱完不成规定套路直至落杠伤人。

经过半天休整,一排全体人员士气高涨,劲头十足,都希望今天能赛出好成绩,比分能超过其他两支队伍,以重振雄风。

为鼓舞全排士兵斗志,提高士气,做出表率,袁义远率先出场。上双杠,抬水平,翻滚腾越,上下轮飞,一套动作下来,干净利落,姿势标准,场下众人都禁不住鼓掌喝起好来!

接下来,那陆夫银、高玉平几个好手也轮番上杠表演,尽显其能,场下喝好声一片。几个人的器械操水平在团里都是名列前茅,在这种大赛上更是竭尽全力,动作极其标准完美。

然而……裁判?

大赛开始,几个好手轮番表演过后,观者喝好声一片,可那裁判却不报分数!那裁判站在一边,神情冷漠,只是招呼人员上场。待场上人员做完动作之后,便在纸上写些什么,接着又喊下一个人上场。走马灯一般,完全不是正规赛事程序,现场报分。一来二去的,这比赛就让人心里有些发毛,空气开始紧张起来,咋的也该报个分数呀?再说,这现场打分的裁判就一个人,这评判的标准可就……

赛场上的气氛紧张起来。

又是几个人表演过后,高玉平就借上厕所回来的机会,悄悄弯到了那裁判的背后,快速地向他手中的纸上望了几眼。待回到队列中来,他的脸色就不大好看。高玉平小声地与袁义远和陆夫银叨咕:“妈的,那小子不咋的,分都是往低了打。就咱这水平,在团里咋的也是九分以上,可他狗日的只给八点几分七点几分,还有五六分的!这样下去还比个屁呀,肯定是比不赢那两个队的!”陆夫银道:“我也看出来了,那小子不是咱们团出去的,偏心啦,不会给高分的。”袁义远也有感触,却仍故作镇定,“不要议论了。传下话去,要大家尽力正常发挥,把动作做好。总分会上去的。”

可是,已经晚了。几个人在这边神密议论,队列中其他的人也觉异常,一种疑虑的气氛在队列中蔓延开来。人们的士气顿时产生了变化,疑虑导致猜测,导致紧张导致混乱,比赛终于不正常起来!

一班那几个人又怎么啦?为了怕他们再次出乱影响士气,袁义远特地将他们的表演排在后面,可谁料他们又是出了岔子!赵旭才上杠动作缓慢,套路全无章法,像是大病初愈,总算是疲沓地完成了动作。下杠后还无精打采,摇晃着回到了队列,那情形让高玉平直叹气!班里另外两个兵也是神情慌乱,还掉下杠来……在接下来的单杠和跳马的比赛之中,也有人掉杠落马……甭说,这场赛事又输了,总分比其他两个队低几十分之多!

垂头丧气!

控制不住了

在回招待所的路上,队伍里终于混乱起来,人们高声喊叫,牢骚议论。有人骂街:

“我看那小子就是不咋的,拼死了压咱们的分!”

“那两个队的动作也不咋的啊,分却比我们的高多了!”

“老子不得,明天到裁判组告他们去!”

“啊,人长得不好看姿势就不好啦,就不给好分数啦,谁他妈的天生下来就是运动员啊?”

“太偏心啦,我早就看出来那小子没安好心!”

“龟儿子,屁眼生歪嘞!”

“不是咱们团的人哪!”

“……”

“得,得,都不要说了好不好?”袁义远更是没好气,“咱们自己也不咋的,在家里边都是阎王老子,一出门就稀松,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日脓包!”

袁义远心中也是窝火,他也看出裁判的偏心行为,他也对裁判的小动作不满,可他不能和士兵们同发牢骚同骂大街!他要回去开会,他还要正面引导,咋的后面还有几场比赛还是有机会的嘛!

一排这就开始有了牢骚,有了情绪有了愤懑,队伍控制不住了。

下一场比赛?

这场比赛输了,下一场赛事更是甭提。

射击比赛的场地选在风城城南。

一到射击场,英志就觉得这里有点怪:射手们的射击阵地在北面的山坡上,而目标靶子却在南面的山坡上,中间是条百多米宽东西走向的大沟。那沟中有风,风从西边吹来,在沟里呼啸而过。那风时强时弱,还时伴有灰土飞扬。看到如此景象,英志心中不由暗暗担忧,他悄悄对高玉平说:“情况有点不妙啊!”

高玉平却不以为然,“这点小风算个啥?小题大做!”

射击大赛开始,阵地上哨音连连,枪声嗒嗒,几个代表队轮番上阵,场面好不热闹。

三团代表队仍是由一班开始,赵旭才精神抖擞,带人进入阵地。在射击这方面,赵旭才把握十足,当兵几年,啥枪没打过?啥大赛没参加过?那春城军区春城城里都打过几场呢,眼前这点小阵仗算个啥子?在射击这方面,赵旭才是有点鬼名堂,尤那射击中最难掌握的冲锋枪点射,他手拿把掐,一般射手一个点射打出去,三发子弹能都在靶子上就算不错了,不敢谈环数。可他小子就能点出三发子弹全在靶上且还是九环十环,成绩绝佳!不过,那小子可从不教人,这手高招也就成为连里一绝!因此,射击大赛前,排里开会,曾将此赛作为重点讨论。那赵旭才也一反颓态,热情高涨,自信有把握拿下这场比赛。在团里大小射击比赛中,一排哪次不是第一?

可谁料,一阵枪声过后,那赵旭才率人撤下阵来,脸色却有些古怪!这让众人心中不免发沉。只见他把排长和高玉平、陆夫银几个人叫到一边,怒气冲冲道:“比他妈个比,这场比赛怕是没法比了!如果光论射击,这咱是不怕他们,可今天这个裁判那个二团来的何参谋硬是有点作怪嘞!狗日的,名堂太多了,我都感觉到有子弹脱靶了……”

“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搞啥子名堂嘛!”袁义远恼怒道。

“你们看,你们看,”赵旭才没好气地指着靶场说,“他们团的人上去,专挑没风的时候开枪。我们的人上去,就等那风来的时候下令打。狗日的,子弹都吹跑啦!”

于是,袁义远几个人伸长了脖子,向靶场那边张望。果然,这会儿工夫,那边风平浪静,二团代表队的人打得好是热闹。一阵枪声过后,目标那边报环数的靶杆上下左右摇个不停,都是好环数呀!

袁义远见此情形,口中无言,脸色也不好看。就在此时,那阵地上传下令来,让一排二班的人上阵。这下子好,连商量对策的时间都没有了!在出发的时候,英志信心十足,他对赵旭才那疑神疑鬼的态度不以为然。而至于那个何参谋……子弹从自己的枪口打出去,他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可是,英志错了!

当二班的几个人进入了阵地并做好了射击准备时,方才知道他们所要面临的情形。此时沟中无风,二班的人做好射击准备,瞄准了目标,就等着那射击的口令一下,立马就抓住这绝佳的机会开枪,对面的靶上立刻就报出好成绩来……可是,几分钟过去,那站在一边的射击裁判却没有任何响动,他面无表情地向前方张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这边准备射击的人开始就有些纳闷,就有些急,眼睛就开始酸,扣枪机的手也有点僵硬,可精力却还不能松懈!这时光就有点难熬。班里有人悄声骂娘:“狗日的,要打就打,不打就下去,这样干挨着搞哪样名……”

可谁料,他的话音还没落,大沟里忽然风响,一阵怪风夹着灰土呼啸而来。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开始射击的哨音响起来了!

二班的人们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但是已经太晚了。随着射击口令的下达,那大风已经吹到了面前,不开枪是不可能的了!

在口令下达后在约定时间内不开枪,算是自动放弃比赛。

“日他妈哟!”“狗日的!”“龟儿子哟!”二班的人们骂着,喊着,在一片愤愤声中,在狂风灰土之中,只有将全部子弹向对面靶子打去!在蒙蒙灰土之中,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哪里还有什么自信与瞄准,哪里还有什么击中靶子看到报出十环的欢喜……听天由命,瞎打乱撞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明明是知道吃了哑巴亏了,他们却也无法在赛场上争辩,只有赌气窝火沮丧地败下阵来。

谁也不愿意往靶子那边看,那报靶的靶杆胡乱摇了几下,便再也没了动静。都打飞了!

赵旭才在一边嘿嘿地笑,却不说话。可那意思却谁都明白:小子们,我说的没错吧?这种比赛你再有本事也赢不了!

英志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远远的,能听到一团代表队那边也是人声嘈杂,怨声载道。

王启才在土坎下骂着:“龟儿子,老子不比了,你直接把第一名送给二团不就完了嘛,还耍这些花架子干哪样?”

袁义远没好气道:“王启才,你给老子把嘴闭上!待会儿上去给老子好好打,有啥子意见回去再提,先把子弹给我打完!”

王启才怒气冲冲地上了阵,陆夫银、高玉平和三班的人上了阵。一阵大风呼啸一阵乱枪响过,结果……没有结果!

总要一拼

招待所的伙食很好,一顿饭五六个菜,有鱼有肉。可是,吃晚饭的时候,一排里却没有一个人说话,谁吃得下去呀!

还有啥好说的?还有啥可埋怨的?前面所有的比赛都输掉了!人为的也罢,技术上的失误也罢,思想松懈情绪混乱也罢,自身素质体能较差也罢,总之是都输掉了。现在,只剩下最后的一项大赛,五公里越野。这是此次大比武中最重要、体能消耗最大的比赛,甭问,准输,光是人员组成身体素质上就差了人家一大截子,拿什么去拼?全排官兵因此沉闷,神情因此沮丧。

吃罢晚饭,全排人员集中到了排长住的那个大房间里,开会。门外,可以听到那两个参赛队的人们的说笑声,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名次,他们因此心情好可以自由活动可以去逛大街!只有三团代表队的这间屋子里却死气沉沉,充满愤懑的气氛。

“怎么样,大家还是说说话吧?”沉闷许久,还是袁义远先开了腔,“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不就是输了嘛!是的,这次比赛到现在为止我们是没拿到一个名次,当然喽,这里面自身的因素和外界的因素都有,我想咱们也就没什么追究的必要了。至于有的同志不服气还要去找大会裁判组去理论,我看也没啥子意思,有些事情过去了也扳不回来。我的想法是咱们大家还是面对现实,具体商量商量,看看咱们明天的那场比赛咋个办,具体拿出个主意来。有的同志说不比了,比了也是个输,还会有人搞小动作,比也没啥子意思。我的看法是恰恰相反,我们既然来了,就要有始有终,就要竭尽全力去比个高低上下。是的,咱们前几场的比赛输了,但是我认为咱们的志气不能输,咱们不仅要参加完比赛而且还要比好。我们是军人,军人就是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要么不干要么就干好!前几场比赛咱们虽然输掉了,但同志们的表现还是好的是顽强的,大家也是尽了力的。这最后一场比赛,我看大家还是应该鼓起勇气,把它当成一项重要任务来完成。看大家的意见如何?几个班长,说说?”

陆夫银慢悠悠地说:“还咋个整哟,现在只有拼喽,管它是个啥结果呢!”

高玉平却高声道:“他们这里作弊那里搞小动作,这五公里越野全凭的是自己的力气,他总不能代我们去跑吧?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只要组织好了,全排努力,不信跑不赢他们!”

木名富骂道:“龟儿子,这回哪个不出力,老子日他先人!”

“对,拼啦,咱们三团啥时候服过人?”

“豁出去啦,和他们干!”

“哪个怕了他们哪个不是人养的!”

“……”

屋中议论纷纷,众人的士气突然高涨起来。群情激奋,这让袁义远大感意外。为确保比赛成功,他表扬了大家的决心,又安抚了一番大家的情绪,便让他们回去休息。之后,袁义远又把几个班长和几个党员留了下来,研究了一下比赛的方案,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不论输赢,总要一拼!

天清气爽,艳阳高照。师部大操场上人山人海,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操场围了个严实,欢呼声喝好声加油声此起彼伏。由于场地限制及为增加大赛气氛,全师大比武最后一项赛事五公里越野赛就在这里举行。各团参赛队伍全副武装在操场上跑上十几圈,再加上围观人们的加油鼓劲的声浪,赛场上的气氛就分外热闹。

在阵阵热闹声中,一团和二团的代表队都跑完了比赛,他们都取得了好成绩,二十一分钟多。两个队的比分也咬得很紧,相差只有几十秒钟,场面很是紧张。在人们阵阵的喝好声中,三团的队伍又冲出了起跑线。

一排的队伍出发后,人们跑得十分稳健,队伍前方由高玉平和陆夫银几个身体强壮的士兵领队,队伍后边则由袁义远率几个老兵殿后,而体质稍差的人则多插在队伍中间。整个队伍的长度保持在二十来米的距离,中速前进。这种队形是昨天晚上袁义远和几个班长商定的战术,主旨是稳扎稳打,在规定时间内跑完全程,最后冲刺,力争名次。

英志和赵旭才跑在队伍中间。

高玉平几个人在队伍前面压着速度,袁义远在队伍后面不催不赶,整支队伍跑得不急不慢不散,齐整有序。几圈下来,人们的身体逐步活动开了,自信心也在逐渐加强,在围观人们的不断的喝好声中,队伍中人们的情绪开始高涨,脚步也跑得越发有力,整支队伍像一团呼啸的风暴,迅猛地向前冲击着。

高玉平不时地看着手表,他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就目前来看,队伍每圈的速度和时间跟前面那两个队的相同,只要稳住阵脚,再跑上几圈,就可以加速了……一排的队伍里不时地回响着高玉平和袁义远的指令:

“呼吸要平稳!”

“保持体力!”

“心莫慌,速度不要太快!”

“后面的人跟上!”

高玉平望着充满活力士气高涨的队伍,脚步越发轻快起来。

忽然间,英志感到腹部不适。

头一次参加大比武,头一次在师部大操场上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奔跑,感觉很是不同。平日里在连队搞越野训练都是在田野或乡间公路上跑,那里空气清新、景色如画、田园气息浓郁人清气爽气力十足,可在这师部大操场上在人山人海之间绕着圈的跑,就有驴拉磨的感觉。一圈接一圈地没完没了地奔跑,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不说,且四周还有众多双眼睛在盯着你看,众多张嘴巴在说着你笑话着你激励着你,还有众多双手在不停地指点着你,等等所有这些现象就让你心里紧张烦躁。而人的心一烦就会导致情躁神乱,气就不畅,身上各部位就协调不好,而武装越野又恰恰忌讳这一点。英志跑了几圈,尽管高玉平不时提醒要呼吸平稳不要紧张,但英志还是难以进入状态。几圈一过,人便大汗淋漓,心烦意乱,体力不支,落在队伍后面。

挺大的个子,表现就不咋的。

平时看人家比赛的时候,这心里就不服气,人家的队伍虎气生生精力旺盛可就是大眼没瞧上,总觉得各方面不如自己,他们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而且一定会比他们做得更好。可一旦轮到自己上了阵参赛了奔跑起来了,这感觉这意境咋就不一样了呢?身上那杆枪也是不顺,背着不是提着不是扛着也不是,就不知该往哪儿摆了!英志就这样心烦意乱别别扭扭地跟了几圈,赛程刚过半,人就疲了,腿也酸了。而更让人苦恼的是,跑着跑着,右边肝区开始疼痛起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大赛前为了不影响跑步,大家吃饭时吃得都是半饱,生怕在跑步时跑出个什么炎症。现在好,越是担忧的事情就越是发生了!肚子疼了,什么炎症,阑尾炎?英志这一紧张,精神就更是不行,肝区针扎般疼痛,脸上的汗就下来了,牙也咬起来了,再怎么的,也得咬牙挺着啊!这次大赛全排没有捞着一个名次,这最后一个项目总算有了点希望可千万别因为自己的拖累而影响了全排的成绩……这该死的肝还是胆还是岔气还是别的原因咋疼得这么不是时候……英志边跑边捂着肚子,他想自己一定是很难看。在那阵阵喧嚣声中,他感到自己快挺不住了!

这时,跑在一边的姜福昆看到英志咬牙切齿的痛苦样子,神情诧异,“英志,你哪儿不舒服?脸嘴不好嘞!”

英志摇摇头,“没……他妈的这肚子不争气,这里疼……”他比划了一下右腹。

“伙计,别着急,挺挺就会好的……”姜福昆边说边拉过英志手中的枪,“来,我帮你背一会儿。”

“不,不行……”英志已经没有气力夺回自己的枪了,他只有感激地苦笑笑。可无奈肚子不争气,让他在这种场合下在众人面前出尽洋相。

高玉平的声音在前面回响着:“大家要坚持住哇,还有两三圈了,咱们还是有希望的啊!”

袁义远也在后面唠叨着:“大家要相互帮助哇,身体好的帮下身体差的,再加把劲啊。要坚持住哇,跟上队伍,不要掉队呀!”

从奔跑着的队伍中看去,一排目前的态势很好,高玉平、陆夫银几个人在队伍前面压着阵势,指挥着速度,而后面的队伍在袁义远的督促之下跑得也很稳健。全排的序列也不是很长,队列中士兵们的互助精神——互相帮扛枪也时有体现,全体人员精力也还旺盛,每一圈的速度和时间也与前两支队伍相当,只要再坚持两三圈再来个大冲刺……这支队伍太需要一个名次,太需要一个荣誉太需要一个鼓励了!

悠然之间,英志心中升起一股豪情,气息也随之舒畅许多,肝区也不再疼痛,浑身顿时轻松起来。他心中一阵喜悦,快步追上姜福昆,一把夺过自己的枪!英志惭愧,也向他致谢,“伙计,谢你啦!”英志没有再多说一句,他是真心地感谢他。战友之间的帮助是那么的朴实,那样的真挚,让人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看他们南方兵个头矮,干巴,可人却结实,在高原山地上比那些北方大个头强多了。

英志精神好转,他姜福昆劲头更足,两个人更加拼力地向前奔跑着,他们都满怀着希望!

“全体注意,做好冲刺准备,”高玉平在队伍前面高声喊着,“还有最后两圈……”

可是,可是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就在此时,就在那队伍中间,有一个人突然倒在了地上。倒下去了!

一排的队伍立刻大乱起来!

赛场边围观的人们也是一片惊呼!

那个倒下去的人是赵旭才……怎么又是赵旭才呀!

瞬间,师部大操场上静下来了,人们都在惊讶地望着场中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不知所然。

一排的队伍停住了奔跑的脚步,乱纷纷地拥挤在一起,望着躺在地上的赵旭才,茫然不知所措。袁义远冲进人群,想拉赵旭才起来,可他却像泥巴一样瘫软,刚拉起身来便又倒了下去。赵旭才的目光里充满了歉疚,充满了渴望充满了无奈。前面的高玉平正信心十足高声鼓劲,突见队伍大乱,立刻折身跑回人群。他一见到眼前的情形,不禁又气又急,“妈拉个巴子,怎么又是你啊,你小子把我们坑苦啦!”赵旭才没有回音,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人们气啊,急呀,可一时间又不知所措。队伍里一片叹息声,不用再说什么了,就这瞬间发生的一切,就这瞬间的瞬间,把他们所有的希望都毁掉了。

“对呀,咱们拼啦!”

“拼啊——”

随着高玉平的呼喊声,人群中顿时呼声一片!

人们手忙脚乱的解下赵旭才的武装,接着,几双有力的大手拽住他的四肢和衣服,齐声呼喊,将他抬了起来!一排的人们疯了,一排的人们急红了眼睛,“拼啦——”他们狂吼着,高呼着,抬着赵旭才,疯一样地奔跑了起来!

赛场周边的观众见此情景,立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他们拼力鼓掌,他们高喊“加油”,掌声和欢呼声激励着那支早已没有成功的希望却仍在抬着自己战友的队伍向着终点跑去!

一圈,又是一圈,赛场上空回**着他们悲壮的吼声,闪现着他们顽强的身影,他们呼喊着,奔跑着,向终点冲去!

一圈,最后的一圈!一排的人们狂吼着,奔跑着,抬着自己的战友,在全场人们的欢呼声中,冲过了终点线!

最后一名!

没有胜利的欢呼,只有失败的沉默。

赵旭才立刻被救护车送走了。

一排的队伍比其他两个队迟到了一分钟,就那么一分钟的时间里,发生了多少事情?假如没有那一分钟里的事情,他们一定会拿到他们那梦寐以求的荣耀,他们有实力!可是,他们也知道,每一个人都是团队中的一分子,赵旭才是他们的战友,他们不能为了名誉抛下他。

远处,响起了欢快的军乐声,大赛组委会召集队伍,要给得到名次的参赛队伍发奖。

“立正——”袁义远望着眼前这支勉强集合起来的落败的队伍,心里也酸,“你们是怎么啦?看看你们那些样子,一个个跟死了老娘似的,没精打采的,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看别人得奖怎么啦?那也是一种光荣,也是对我们的一种鼓励,是告诉我们下一次一定要战胜他们!咱们是军人,军人就要经得起胜败大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跟我走。向右——转!”

袁义远强忍悲哀,故作严肃,他的眼睛却是湿的。所有人的眼睛都是湿的,他们不会有任何奖励。但这支队伍重新回到赛场走到主席台前的时候,迎面响起了一片掌声。

那掌声让人听起来心痛,那掌声是在给一排壮行。尽管掌声里也饱含对他们的敬意,可是,他们不愿意听!

战友们抬着赵旭才呼喊着疯狂地奔向终点的景象太过惨烈,让人永远挥之不去。

他们恨不能立刻重新赛过,他们有这种勇气!可是,再也没有机会,只有获奖的队伍和快乐的人群在他们面前走过。

汽车经过西洱河边。

高玉平忽然来气,把车上几枚训练用的手榴弹一颗颗地扔向河水中去。他边扔边喊着:“我让你弄虚作假……日脓包些……老子就是不服……狗日的,有本事咱们再赛一场……”

有人让排长劝劝他。袁义远道:“就让他出出气吧……老子还一肚子鬼火嘞!”

车上的人谁都不愿意再提此事,谁都想尽快忘掉这次大比武中的惨败。

赵旭才在天景山军医院住了很长时间,大比武把他的身体比垮了。他的精神也垮了,风城的女朋友和他吹了。

陆夫银调到三排当排长。

英志去了连部当文书。

袁义远请假回贵州探家,休养去了。

高玉平因体操成绩优秀,被选送到广州军体学校去学习。他走的时候英志去送他,还给他买了五个鸡蛋和一瓶果汁,两个人什么也没说。

一排其他的人则跟着刘德新搞生产去了。

一天,英志从连部门口经过,听到连长对指导员说:“我早就预测到这次比赛的结果了……那两个团的花名堂多得很,不地道,真功夫没得多少……你在战场上搞点小聪明弄虚作假迷惑敌人是可以的,但是在平时士兵的训练上却来不得半点含糊。战场上你一枪打不死人家,人家就会打死你的……对于我们连队士兵的素质我是知道的,真功夫。下次比赛老子还是要派他们去的,不会怕他们的!”

几年之后,英志和赵旭才都退了伍远走他乡。而当了排长的高玉平则重率一排精兵,重新杀回全师大比武赛场,打败所有对手,夺得全部冠军!

继而,高玉平又率一排精兵杀向春城军区大赛,夺得多项冠军,名震西南!

英志接报,喜极而泣,只是他再也不能重返军营,重振雄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