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闻君有白玉美人

44. 贪婪的日本鬼子

告别了许嫮,柳生阳和杜丽培坐上飞雁号,继续他们的旅程。从江苏进入山东,抵达济宁以后,大运河在此断流,飞雁号也迎来了终点站。不过对于柳生阳和杜丽培而言,却尚未到达目的地,他们乘坐火车,继续前行,首先来到北京的郊区通州,参观这里的大运河博物馆。

通州位于北京东南面,是京杭大运河的北起点,这里一点儿也不像北方,其地势平坦,河流众多,碧波千顷,渔舟唱晚,宛如江南。

大运河博物馆位于通州繁华地段,前方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名曰运河广场,建筑外形颇具现代感,等柳生阳一行赶来的时候,早有人在门口迎接。

那是一位五六十岁的先生,风度翩翩,一见两人,便迎接上来,说道:“欢迎两位莅临大运河博物馆!我是馆长巴京!”

“巴金?”杜丽培疑问道。

“北京的京。”

杜丽培松了一口气,叹道:“还好不是京巴。”

巴京哈哈大笑道:“柳先生,你的女朋友很调皮。”

柳生阳轻轻敲了一下杜丽培的脑袋,喝道:“礼貌点。”

“嘁!”

“不用在意,其实我的嘴巴也很毒。”

杜丽培顿时有了兴趣,问道:“怎么个毒法?”

巴京笑道:“比如,我实在不想来迎接你们,柳先生是远近闻名的瘟神,‘十二地支’的后裔,接触者无不倒了大霉。不是死了,就是被绑架,还会自己受困,即使自己没事,身边的人也会莫名其妙地去杀人。”

柳生阳苦笑一声,巴京说的都是事实,他就是一个走到哪里,哪里就出事的“瘟神”,接触的“十二地支”后裔,钮建和孙立国已经归天,韦斯利被绑架,来陆为了来耀祖动手杀人,许嫮受困险些殒命。

杜丽培赞叹道:“够毒!服了。不过你嘴巴再毒,遇到生阳也得倒霉!哈哈!”

“我不怕!”巴京说道,“请进。”

两人进入博物馆,由馆长巴京带着他们游览。巴京为人风趣幽默,学识又高,两人听得兴致勃勃。博物馆沾了京城的光,藏品众多,丰富多彩。

参观完毕,巴京又带着他们来到办公室,接下来要商谈的才是正事。

巴京说道:“许小姐常年赞助本博物馆,我与她相识甚久,是老朋友了。许小姐为了酬谢柳先生,决意将关于漕帮宝藏的线索告之,在此我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保留。”

柳生阳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多谢了。但是我很奇怪,据我所知,关于漕帮宝藏的线索,主要由孙氏、柳氏、来氏、许氏、巴氏、钮氏、来氏、韦氏等残存的‘十二地支’后裔收藏,流传至今,残缺不全。比如我们柳氏,还有孙氏等,就已经失去了相关的线索,敢问巴先生是如何搜集这方面的线索的?”

巴京摆了摆手,说道:“不是我搜集的,我只是一个发掘者,将之从历史深处发掘出来。”

他转身打开电脑,调出一个文档,指给柳生阳和杜丽培,并说道:“请看。”

柳生阳和杜丽培定睛一看,那是一个古旧的文档,被扫描以后存入电脑,那文档文字竖排,却是汉字中夹杂着假名,乃是一份日文文档。虽然两人都不懂日语,但借着汉字,还是能勉勉强强地读出来,大概含义就是日本侵华派遣军总部,要求北京这边搜集有关漕帮宝藏的线索,寻找漕帮宝藏。

巴京解释道:“抗战末期,日寇物力穷匮,为了发掘可用资源,听闻漕帮历来收藏的财宝数目惊人,便将主意打在了这上面。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冈村宁次,亲自下令,调派精干人员,与汉奸配合,开始了漕帮宝藏线索的发掘。”

巴京点击鼠标,电脑屏幕上滑出了一个人的照片,其穿着旧日本军官制服,戴着圆边眼镜,与其说是军人,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文人,然而其眼中的阴鸷目光,显示其并非善类。

“春田准一郎,出身日本华族,曾经化名就读于北京大学,是个‘中国通’,寻找漕帮宝藏线索的事情主要由其负责。虽然他是个日本鬼子,但是也不得不惊叹他的才华。他调查以后发现,漕帮的‘十二地支’后裔,自从漕帮崩溃以后,散落各处,很多人隐姓埋名,无处找寻,从漕帮这边想寻找线索,几无可能。然而这厮另辟蹊径,他认为,乾隆以后,漕帮与朝廷关系密切,两者相依相存,说不定朝廷那边会有很多关于漕帮宝藏的线索。正好故宫博物院落在鬼子手中,他就组织了若干汉奸文人,从清朝的档案文献中搜寻。功夫不负有心人,居然让这个鬼子找到了线索。”

他继续点击鼠标,切换电脑上的画面,上面展示了一本笔记,凌乱地记录了许多名词。

巴京继续解释道:“当然,线索不是那么直截了当的。历史上,朝廷对于漕帮是既依赖,又忌讳。依赖漕帮维持南北航运,忌讳漕帮尾大不掉。乾隆以后,双方处于明面上的合作状态,暗地里朝廷对于漕帮进行着监视,特别是有关漕帮的宝藏,非常在心。朝廷不敢堂而皇之地搜集资料,就小心而零碎地记录了许多细节,比如统治漕帮的‘十二地支’无意间的口误,还有漕帮的一些异常事情等。朝廷没拿这些资料做什么,却便宜了日本鬼子,他们针对这些支离破碎的内容进行综合分析,居然得出了结论,漕帮的宝藏其实埋藏在河北!”

柳生阳和杜丽培都是一怔,听巴京继续说下去:“其实仔细想想,确实有道理。漕帮根植于大运河,不可能离开大运河太远,肯定在大运河附近的省份之中。浙江是大运河的尾巴,太远了,不方便。江苏和山东都是平原,一览无余,无处藏匿宝藏。唯独河北,有燕山、太行山,地势险要,可以藏匿宝藏。而且靠近京畿——中国的政治中心,一旦有大事发生,可以迅速地动用宝藏,或是如漕帮建立之初一样,协助强人改朝换代,或是用以对抗朝廷。”

柳生阳紧张地问道:“然后呢?”

“春田准一郎继续深挖,终于断定,漕帮的宝藏,极有可能藏匿在保定的野三坡附近。”

巴京打开了网络地图,指着野三坡的地名介绍道,“野三坡位于如今的北京房山、宛平和保定的涞水、涞源交界处,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寻常人不得入内。有个真事,明朝灭亡以后,一些明朝的遗民跑进了野三坡,继续过着留长发、穿汉服的明朝式生活。清朝居然对于在眼皮子底下都不剃发易服的人一无所知,可见其荒僻。漕帮把宝藏藏在这里正好,野三坡区域内还有一条拒马河,通向大清河,连接北京,能够发挥漕帮的水上优势,所以野三坡能够被漕帮看中。”

杜丽培急急忙忙地问道:“接下来呢?是不是日本鬼子开始去寻宝了?他们有没有成功?”

巴京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接下来,春田准一郎就要出发,出发之前,却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情,玉珠链神秘失踪了!”

45. 玉珠链的失踪之谜

柳生阳疑问道:“玉珠链?这是什么?莫非也是‘十二地支’的传承物之一?”

巴京点了点头,说道:“正是!现在已经不知道是哪家的传承物了,在漕帮解体以后,落入了他人之手,后来被日本鬼子所得。和其他传承物不同,玉珠链非常特殊。其他传承物,如来氏的匕首、‘韦氏的秘宝’等,可谓为漕帮宝藏的钥匙,而玉珠链则是护身符!”

杜丽培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什么是护身符?”

巴京摇了摇头。“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根据零零碎碎的传闻,说漕帮的人在藏匿宝藏的时候,设置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机关,如果没有玉珠链的保护,必死无疑。”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接下来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春田准一郎夺到若干资料和玉珠链以后,将其带到了通州的宪兵司令部,严加把守。不过参与行动的众多汉奸文人,名气都不小,为了避免产生恶劣影响,导致鬼子的傀儡统治不力,春田准一郎不得不采取宽进严出的政策。所谓宽进严出,就是只要符合条件,任何人都可以进来参与,不过出去就严了,要经过严格的搜查,考虑到人体能够夹带一些东西,还得内部勘查。当然,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还是羞于赤身**地被人搜查,所以春田准一郎还弄来了一台X 光机,这样拍个照就能一目了然。春田准一郎本以为如此必然万无一失,哪知最后还是出了娄子,精心藏匿的玉珠链被盗了。

“一天,春田准一郎突然发现玉珠链不见了,经过调查,春田准一郎判断是有人剪断了玉珠链的绳子,将其化整为零地偷走了。认真地说,偷走玉珠链不难,其收藏的地方不算太保密,加之进进出出的人极多,这为偷走玉珠链提供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然而,偷走容易,带走难。春田准一郎认为其宽进严出的措施极其严密,小偷只是偷走了玉珠链,却还没有将之从宪兵司令部带走。于是他一方面严密搜查所有在宪兵司令部的人,一方面在宪兵司令部掘地三尺,调查了多日,却始终没有发现玉珠链。春田准一郎被搞得灰头土脸,另外考虑到寻找漕帮宝藏的钥匙都已经找到了,玉珠链显得无足轻重,他认为凭借现代的机械和炸药,有足够的能力摧毁一切机关暗器,索性就放弃了玉珠链。”

“然后呢?”杜丽培小心翼翼地问道。

巴京揭开了结局:“玉珠链在抗战以后重现于世,被匿名送给了当时较为有名的漕帮‘十二地支’的许氏后裔,等本博物馆建成,许氏就将其捐献了过来。至于春田准一郎,他在做好了妥善的准备以后,出发前往野三坡寻找宝藏。自此之后,再无音讯。历史上没有他的踪迹,也没有任何漕帮宝藏流出的踪迹,因此,我认为他死在调查野三坡漕帮宝藏一事上的可能性比较大,或许就是因为失去了玉珠链,导致被机关杀死。”

柳生阳和杜丽培微微颔首,却听巴京说道:“接下来,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

柳生阳眉头一皱,问道:“怎么说?”

巴京笑道:“想必你们也要去探寻漕帮的宝藏,万万不能少了玉珠链。但是玉珠链价值连城,我不能平白无故地借给你们,所以我想先给你们一个任务,完成了任务,我才借给你们玉珠链。”

“请说。”

巴京正色道:“找出从宪兵司令部盗走玉珠链的谜底。”

柳生阳和杜丽培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柳生阳反问道:“都过去了七八十年,变化太大了,难以调查。”

“这点你们不用担心,宪兵司令部保存完整,被作为揭露日本鬼子罪行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在使用。”巴京顿了顿,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为了避免你们不卖力,我引入了一个竞争者,这个人你们应该认识。”

“谁?”杜丽培突然觉得不妙。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请进!”

推门进来,柳生阳和杜丽培定睛一看,几乎跳起来:“茉莉花!”

来者正是“茉莉花”,他们的老熟人。

“茉莉花”哈哈大笑道:“我们再次见面了。”

杜丽培怒道:“我先逮住你,再报警抓你进去。”

“茉莉花”摇了摇手指头,说道:“不不,我可是守法良民,没有任何把柄握在警方手里。”

杜丽培顿时泄气,“茉莉花”这厮极为狡猾,犯罪从来不留证据,警察难以下手。

柳生阳望向巴京,冷冷地说道:“为什么?”

巴京无可奈何地摊开手,说道:“别怨我,我有把柄被他逮住了。”

“茉莉花”面露微笑,冲着柳生阳和杜丽培说道:“放心,这次我会用公平的方式与你们对决的,绝对不会耍手腕。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放弃,那就只能失去玉珠链这样的护身符了。”

柳生阳平静地说道:“我们接受。”

“茉莉花”说道:“明早九点,博物馆门前,不见不散。”

离开博物馆,杜丽培强压着的怒气终于遏制不住。“看这个老头贼眉鼠眼,早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居然勾结飞贼来坑我们!”她气急败坏地叫道,接着说,“那个‘茉莉花’的话,不能信。”

柳生阳说道:“我知道,‘茉莉花’为人奸诈狡猾,他做事喜欢用一件事情掩盖另外一件事情。比如飞雁号被掉包的那次,明为报复,实际上是为了盗取‘韦氏的秘宝’。在杭州,明为牵着我们的鼻子,实际上是为了拖延时间。这次肯定有阴谋。”

“怎么办?”杜丽培担忧地问道。

柳生阳摸着下巴说道:“礼尚往来啊!我问你,你既然能够跑进杭州的博物馆,那通州的博物馆,能不能在晚上偷偷地进去?”

杜丽培顿时吓了一跳,失声道:“你让我做飞贼?”

“算是吧。先把关于漕帮宝藏的资料,从巴京的电脑里弄出来,避免事到临头了,被坑一把。”

杜丽培瞪大眼珠,直愣愣地看着柳生阳。过了一会儿,她装模作样地掩口叫道:“本以为你是守法公民,想不到你也会生起作奸犯科的念头。”

柳生阳干笑道:“调查需要,调查需要。”

杜丽培搂着柳生阳的胳膊,腻声说道:“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公要做梁上君子,人家就陪着做飞贼吧!”

柳生阳浑身汗毛竖起。

46. 飞贼游戏

两人在博物馆的附近订了一个宾馆,吃过晚饭,只能看电视和玩手机打发时间,好不容易熬到了深更半夜,柳生阳和杜丽培终于要出动了。

柳生阳正要打开房门,杜丽培便摆了摆手,示意不能走正门,而是打开了窗户,轻轻一撬,就打开了限位器。

柳生阳笑道:“你可真有做飞贼的前途,经验丰富,技术精通!”

杜丽培洋洋得意,笑道:“别忘了,我可是一个侦探,侦探在有必要的情况下,必须运用一下特殊的技巧。”

柳生阳耸了耸肩,跟着杜丽培爬出了窗户。他们的房间位于二楼,距离地面才三米,两个人又都是身手矫健之辈,轻轻松松地就跳了下去。这时候柳生阳才恍然大悟,难怪杜丽培坚持要二楼的房间,原来早有预谋了。

到了地面,两人便藏在阴暗处,偷偷摸摸地跑到博物馆附近。

白天的时候,他们曾经来过巴京的办公室,已经摸清楚了地形,还好其办公室不是在博物馆中心位置,否则侵入难度将大大增加。

他们到了巴京办公室的外围,柳生阳问道:“你会撬锁吗?”

“会,不过没有必要。”

杜丽培四下里张望了一番,确认没人了,纵身一跃,双手抓住窗台的边沿,用力一撑,便爬上了窗台,然后站直了身体,从窗台上跳到了露台上。

露台的窗户开了一条隙缝,可以容纳一只手伸进去,杜丽培把手伸进里面,捣鼓了几下,打开了窗户,宛如耗子一般轻巧地爬了进去。不一会儿,她就下了楼,打开门,把柳生阳迎了进来。

柳生阳向杜丽培竖起了拇指,表示赞叹,杜丽培扬扬得意。

两人拉上窗帘,各自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然后合掌遮住光,靠从指缝里面透出来的光视物,避免太亮了引起他人的警觉。

他们打开电脑,还好里面没有设置密码,不然要把硬盘拆走才行。

柳生阳迅速地在电脑中寻找,果然发现了一个文件夹,标注为《漕帮的宝藏》,他打开粗粗地看了一眼,确认无疑,立即掏出U 盘,插进电脑接口,进行复制。文件的内容不大,很快复制完毕。

正当柳生阳拔出U 盘,用手指夹起,藏进怀中,打算回去再研究时,忽听外面一声锣响,有人大喊道:“抓贼啊!抓贼啊!”

顿时外面明亮异常,杜丽培慌忙掩面低头往外面一看,几乎吓得晕厥,外面密密麻麻,有数百人,把整个办公室包围得严严实实。

杜丽培看着柳生阳叫道:“完蛋了,我们被瓮中捉鳖!”

柳生阳也吓了一跳,杜丽培说道:“绝对不能被抓,不然一世英名都毁掉了。走,随我来,爬上去!”

杜丽培让柳生阳抱着她,拆掉天花板,然后爬上半层,又拆掉了房顶的砖瓦,钻了出去。她正想把柳生阳拉上来,回头一看,柳生阳冲刺后纵身一跃,跳上了天花板,跟着钻了出来。

“男人的弹跳力真强!”杜丽培暗想。

两人刚钻出房顶,就被外面的人发现,顿时石头、臭鸡蛋、烂番茄雨点般地砸上来,打得两人狼狈不堪,强忍着在博物馆的房顶上一路夺命狂奔。

下面的人哪能放过他们,一路追杀,最后还出动了消防器材,试图用高压水枪这个“大杀器”把他们从屋顶上打下来。两人逃了半宿,最后还是杜丽培施展飞石绝技,打破了路灯,借着黑暗的掩护,才逃之夭夭。

两人狼狈不堪地逃出,确定安全以后,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无他,身上都是臭鸡蛋、烂番茄的印子。

杜丽培说道:“这次真被算计了!我就不信,这些人真的是发现我们在做贼才来抓我们的。他们不声不响,直到敲锣才惊得我们发现,肯定是有预谋的!难怪我觉得博物馆的安防太弱了,恐怕是‘茉莉花’老早就打着主意,一直盯着我们,终于找到机会害我们了!”

柳生阳说道:“我觉得是想埋汰我吧!真要抓我们,不声不响地报警了,我们才惨,何必出动这么多人。我看下面的人衣衫花花绿绿,什么都有,估计是临时雇用来的周边村民和打工者。”

“哼,明天要他好看!”杜丽培没好气地笑着说道。

47. 线索哪里来?

两人返回宾馆,又是爬进房间,依次洗完了澡,道了一声晚安,就睡在了一张**。当然,除了睡觉,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次日,两人按照约定的时间,与巴京、“茉莉花”会面。

“茉莉花”一见到他们,似笑非笑,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杜丽培哪能听不出话中的讽刺意味,当即冷笑着反击:“不好,有条狗在狂吠,睡不安稳。”

“茉莉花”轻蔑地说道:“狗只有碰见贼人的时候才会大叫预警,莫非有人做贼,以至于被狗追杀。”

杜丽培大怒,正要发作,巴京急忙上来圆场,说道:“好了,诸位,我们还是办正事要紧。走,跟我去原日军宪兵司令部。”

杜丽培恶狠狠地瞪了“茉莉花”一眼,这才跟着柳生阳走开了。

大家坐着巴京的车前往原日军宪兵司令部,“茉莉花”知趣地上了副驾驶座,把后排留给一对“情侣”。

过了二十多分钟,车开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远远地就能够看到一栋三层楼的老旧建筑,围墙外面包着一圈铁丝网。围墙的正门大开着,上面挂着一块牌子:侵华日军通州罪证陈列馆。

巴京将车子开进大门,里面的广场非常宽敞,现在已经被改为了停车场,有若干轿车、大巴车停靠着。等巴京停好车,大家陆续从车上下来,四下里张望。

巴京介绍道:“抗战胜利以后,日本鬼子投降,这里作为敌产被接收。本来打算改为大员的别墅或者疗养院,但因为这里是监牢、刑讯室的地下部分,无数中国同胞在此被残害,因而被人嫌弃阴气太重,弃之不用。新中国成立以后,这里被改为鬼子的罪证陈列室,供广大国民进行爱国主义教育。”

这时,就有一辆大巴车驶入,从上面下来若干小学生,集体排队进入馆内参观。

巴京继续说道:“幸亏改为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才使得里面的布局几乎没有任何变动,我们由此可以尽览全景,追溯历史上爱国者施展的妙计。”

众人随着巴京走动,后者作为博物馆的馆长,担任解说员也是非常称职的。

“宪兵司令部外面包围着一圈广场,总面积在三千平方米左右。

这个广场不仅仅是用来给鬼子演兵集结的,在军事上的作用也很大。

外面的进攻者在广场上无险可依,里面逃出去的人也很容易被发现,从而遭到布置在二楼的机枪工事射击。”

众人从广场上走向建筑的大门,当途经一个窨井盖的时候,杜丽培若有所思。巴京瞅了一眼,笑道:“杜小姐是不是觉得地下管道可以做文章?”

杜丽培微微颔首,却听巴京说道:“鬼子可不傻,无论是雨水管道,还是污水管道,都经过了特别设计,非常狭窄,别说人,就是一条狗都难以穿行。”

杜丽培“哦”了一声,她本来就是随意问问。

众人进入了正门,里面还有不少小学生在老师和讲解员的带领下参观,巴京笑道:“我就省点儿力气,听听这里讲解员的介绍吧。”

众人欣然,于是跟在小学生后面一边参观,一边听讲解员介绍此地的一草一木。一个上午下来,基本上把所有的地方都参观完毕了,于是一起回到了几十年前的事发地——会议室。

会议室位于建筑的中间位置,周围被若干房间与外面隔开,其面积很大,约莫有两百多平方米,除了各种桌椅,两侧还有不少书籍档案,正中则是一个玻璃柜,当年就是在这里摆放着玉珠链。

杜丽培转了一圈说道:“那日本鬼子的心也太大了,居然把寻找宝藏的重要物件之一,随随便便地就放在人多眼杂的地方,不丢才怪。”

巴京说道:“我们已经无法了解春田准一郎当年的心态了,但是估摸着,可以推断一二。首先,春田准一郎已经得知了漕帮宝藏的详细地点了,各种寻宝的物件,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其次,春田准一郎非常傲慢,他知道玉珠链是解开宝藏机关暗道的关键,但是心底却瞧不起古人的智慧,认为凭借着现代的炸药,可以一路畅通无阻。

最后,我认为是春田准一郎自己也想不到,他招募来的汉奸学者中间,居然混入了一个爱国志士,狠狠地坑了他一把。”

杜丽培凑近玻璃柜,伸手搭住门把手,居然轻轻松松地就拉开了,把她吓了一跳,失声叫道:“连锁都没有?”

柳生阳和“茉莉花”则都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对了,毫无安防措施。会议室进进出出,人员非常庞杂,任何人都有机会盗走玉珠链。然而因为进出人员极多,有可能刚刚盗走就被发现。所以,盗走玉珠链不是关键,关键在于,玉珠链被藏到哪里,或者被带到哪里了。”

巴京顿了顿,又介绍道,“我可以给你们一些提示:盗走玉珠链的应该是中国人,日本人并不完全信任中国人,在这个宪兵司令部里面,有很多机密的场所是禁止中国人入内的,他们只能去一些公共的场所,如会议室、厕所、餐厅、广场等。另外,玉珠链失踪以后,春田准一郎曾经掘地三尺,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由此判断,玉珠链被盗以后,马上送走的可能性大于藏在宪兵司令部里面的可能性。”

“茉莉花”突然问道:“玉珠链是在晚上失踪的吗?”

巴京微微颔首道:“是的,我还可以告诉你当天的天气:中雨。”

“茉莉花”若有所思,杜丽培看了他一眼,非常好奇,但是忍住了没有说话。

巴京说道:“给你们两天时间,看谁能真正地解决这个问题。今天的话……哦,中午了,我们先去吃饭,等吃完再继续。”

大吃货杜丽培眼睛一亮!

中午巴京请客,去烤鸭店聚餐,大家美美地吃了一顿烤鸭,由于下午还得动脑子,所以就没人喝酒。吃饱喝足以后,众人又回到旧日日本鬼子的宪兵司令部,开始了他们的探案。身为两队竞争者,柳生阳、杜丽培当然不会和“茉莉花”凑在一起,他们一进到馆里就与他分开,等确认了没人跟在身边,杜丽培急忙叫道:“生阳,我感觉‘茉莉花’已经找到线索了。”

“气球!”柳生阳说道。

“什么?”杜丽培一开始吃了一惊,随之转过弯来,“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个飞贼,偷到了玉珠链,用气球将之绑上,从而有惊无险地送出去了?”

柳生阳点了点头,说道:“刚才巴京已经分析过了,宪兵司令部绝无可能藏有玉珠链,飞贼拿到此物以后,唯一的选择就是迅速将其送出。恰好盗窃的时间是晚上,又是雨天,视线不明,非常适合使用气球。”

杜丽培恍然大悟,说道:“刚才我瞅见‘茉莉花’那厮,眼珠子瞄向天顶,看样子也想到了这处。”

柳生阳摇了摇头,说道:“但是使用气球的话,有两个问题无法解决。”

“首先,”他竖起一根手指,“气球非常容易带进来,但是充气的氢气、氦气怎么带进来呢?现代有微型钢瓶的技术可以容纳压缩气体,几十年前可没有这个技术,钢瓶至少几十厘米长、直径得五厘米以上。

“第二,气球一旦被释放,就无法控制其去向。会随风飘动,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从事后玉珠链被匿名归还来看,飞贼应该掌握了气球的动向。”

杜丽培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

柳生阳摸着下巴说道:“一开始想到是气球,现在仔细思虑,可能性不大。既然上天不可能,那么只有可能是下地了。”

杜丽培眼睛一亮,问道:“怎么说?”

48. 河边的凤仙花

柳生阳指了指地下,说道:“下水道啊!玉珠链颗粒这么小,把它拆开来,用会浮起来的东西一裹,扔进下水道——那天正好是雨天,水量丰沛,完全可以冲离宪兵司令部。”

杜丽培用亮晶晶的眼睛崇拜地看着柳生阳说道:“你真是天才,这都能被你猜到。”

柳生阳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但是问题来了。下水道分为雨水管和污水管,而且方向不一,日本人是不可能让人知道地下管线的结构的,那么偷走玉珠链的人,是如何确定下水道的方向和出口的呢?”

杜丽培说道:“这不难办,我们出去看看。我记得,广场上是有下水道的窨井盖的。”

两人离开了宪兵司令部的建筑,一走出门,就看到“茉莉花”正在研究窨井盖,杜丽培不由得头痛起来。

“茉莉花”抬头看到两人走过来,顿时对柳生阳笑道:“英雄所见略同,看来你也想到这一点了。”

柳生阳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只有这个办法。”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偷走玉珠链的人,是如何知晓流动的水的方向的?否则,这个办法就如气球一样,难以控制。”

柳生阳说道:“这个又有何难,如今这里都已经解密了,找巴京问问地下管道的线路,搞清楚了就可以倒推。”

“茉莉花”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已经把巴京叫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发出英雄惜英雄的大笑,看得杜丽培不寒而栗,仿佛在他们身上看到了畸恋的火花。

稍许,巴京过来说道:“地下管线的路线不难,我可以把蓝图手机传给你们,已经电子化了。”

三人都打开了手机,看到了巴京传过来的地下管道线路图。

柳生阳说道:“我们不妨沿着管线探查一番。”

“茉莉花”沉思了一下,说道:“那天是雨天,雨水管道的可能性更大。”

柳生阳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道:“赞同。”

两个当事人决定了,杜丽培和巴京也无话可说,只能奉陪。四人沿着雨水管线,从宪兵司令部出发,一直往前走。地下的雨水管道,主要是顺着一条马路前进,差不多是笔直的。沿途一旦发现雨水管道的窨井盖,柳生阳和“茉莉花”两人就合力撬起来观察,真看不出他们之前还势同水火。

杜丽培上前悄悄地问柳生阳:“生阳,有啥发现?”

柳生阳淡淡地说道:“根据观察,下雨天如果水量充足的话,水流会很快。不过也有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柳生阳指着窨井盖,说道:“日本鬼子为了安全起见,在地下管道设置了若干的铁栅栏,阻拦较大的物体通过。不过对于玉珠链的体积而言,还是能够通过的,但可能会损失一些珠粒。”

柳生阳顿了顿,转而询问巴京:“巴先生,你应该知道,最初玉珠链有多少珠粒吧。”

“三十六粒。”

“抗战结束以后,收到的玉珠链有多少粒?”

“三十一粒。”

柳生阳和杜丽培面面相觑,果然玉珠链有所损失,那么通过地下管线运输的可能性又增加了。

步行两三公里以后,来到了一条小河边,这里是雨水地下管线的终点站,在河岸的隐秘处,有几个出口,雨水就从这里被排到河里。

如今正是初春,河岸与河滩附近绿意浓浓,有若干细小的植物正在茁壮生长。柳生阳观察了一下,突然问道:“这些小草是什么种类?”

巴京答不出来,他并不是植物方面的专家。这时候杜丽培忙不迭地跳出来,叫道:“我来我来,别忘了我可是《La Fleur de Figaro》的记者。”

她拔出一根小草,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说道:“是凤仙花,品种应该是浙江凤仙花。真是稀奇,浙江凤仙花喜好温暖,南方的话三月播种发芽,这个季节的北方则应该在温室里面培育,现在野外居然也能够自然生长,应该是有所变异,习惯了北方的气候。”

杜丽培又四下里找了一圈,说道:“覆盖面不广,基本集中在这附近,其他地方就没有多少了。生阳,这让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有一点。”柳生阳沉思了一下,转而对“茉莉花”说道,“答案已经出来了,你我应该都知道了。”

“茉莉花”微微颔首,说道:“确实,那我就先说了。”

“茉莉花”说道:“方法很简单,有个爱国志士,伪装成汉奸,混入宪兵司令部内,伺机偷了玉珠链。他知道玉珠链无法藏在身上,于是用最快的方法将其送出,办法就是雨水地下管线。他将玉珠链的每一颗玉珠都拆下来,装进事先准备好的容器内。这个容器呢,要体积小,容易携带,又不至于引人注目,所以我猜测,可能是安全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笑非笑地看着杜丽培和柳生阳。杜丽培心头大怒,怒视“茉莉花”。

柳生阳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想法比我有创意,我最初思考是用肥皂。但是一口气带进来三十几块肥皂有点困难,如果像蚂蚁搬家那样一天一个地带进来,那么掩藏又成了问题。如果是安全套的话,就容易多了,体积小,容易携带,而且不引人注目,最多当一个好色之徒罢了。”

“茉莉花”继续说道:“把安全套吹大到一定程度,放入一颗玉珠,扭紧另一端,扔到雨水管线内。安全套灌满了空气,具有浮力,加上本身具有弹性,又可以保护玉珠。这样,装着玉珠的几十个安全套,把玉珠带出了宪兵司令部的监控范围内。那个爱国志士的同伴只要事先守在出水口,就可以收到玉珠,实现了完美的‘犯罪’。”

“茉莉花”看着柳生阳,意思是轮到他来回答了。

柳生阳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茉莉花’说完了犯罪经过,我则补充一下。在实施这个计划之前,必须有所准备,特别是要确定雨水管线的水流流向。然而由于日本人严密监控,他们无法获得地下管线的蓝图,迫不得已采用了一个原始的办法来确定线路,那就是浮标。一般的浮标,都是各色的东西,扔在地下管线内,随着水流流动,最后聚集在出口处,然后人们根据浮标的颜色来确定路线。不过这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于是他们采用了一个奇妙的办法,就是用植物的种子来确定。植物的种子被冲出去以后,会生根发芽。为了避免和本地的植物混淆,他们特意取来了外地的植物,就是眼前的这些浙江凤仙花。幸运的是,种子们完成任务以后,成功地根植在了北京,其子子孙孙一直生存到了今天,为我们指明了线索。”

众人恍然大悟,巴京拍手道:“真是太精彩了,一举就把几十年前的谜案解决了。”

柳生阳话锋一转,又说道:“事实上,根据这个线索,我们也不难推断那位爱国志士的身份了。他应该有一定的地位,而且非常了解植物,否则是不会采用这种手段来勘察的。”

巴京顿时肃然起敬。“回去之后,我仔细查一查,一定要为这位爱国志士正名。”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好了,两位的推理不相上下,按照约定,我将给予每人一颗玉珠,作为护身符。另外,漕帮宝藏的线索,也会如约赠送给柳生阳先生——或许我已经不用给了吧。”

回到博物馆,巴京如约地把玉珠链拆开,“茉莉花”与柳生阳一人得到了一粒。巴京接着提醒道:“请记住,这是借给你们使用的,请在半个月后准时归还。如不归还,我将报案,以偷盗文物论处。”

“茉莉花”拿到了玉珠,看着柳生阳笑道:“那么,我们在野三坡再见。”说完,他便飘然离去。

柳生阳和杜丽培也与巴京告辞,两人先回到宾馆,甫一进门,杜丽培就抢走玉珠,说道:“这东西我来保存。”

她拿出一条绳子,穿上玉珠,当作吊坠挂在脖子上,喜滋滋地问道:“好看不?”

柳生阳一拍额头,哭笑不得,女人啊,都无法敌过珠宝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