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本篇
19世纪60年代,经历了风云激**的幕末时代,日本开始了举世闻名的“明治维新”,改革封建体制、建立近代国家,摆脱了沦为西方殖民地的命运,从此走上殖产兴业、富国强兵、脱亚入欧、侵略扩张的道路,接连取得了中日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的胜利,成为20世纪上半叶亚洲唯一的帝国主义强国。然而,偏居海岛的日本作为“暴发户”式的后起列强,本土资源匮乏,战争潜力有限,其军事技术和军事理念相较欧美仍有差距,特别是后勤方面。尽管日军仿效西方建立了近代后勤体制,但素有轻视后勤的倾向,成为其作战的命门所在。日本陆军建立了以后方仓库和前方兵站相结合的补给体制,但产能不足且运力薄弱,一旦战事持久或补给线遭到破坏,前方部队只能依靠以战养战、现地自活维持生存,即掠夺当地资源坚持作战,在某些战役中甚至出现全军断粮的惨况,死于饥饿之人多于战斗伤亡。日本海军因为依托后方基地且舰船自行携带给养,后勤状况相比陆军要好,伙食水平也更高。无论陆军和海军,日本军队的餐饮既保持了本民族饮食习惯,又融合了西方饮食元素,呈现出“和洋结合”的鲜明特征。
向珍珠港进击——赤饭杂煮与航空便当1941年12月7日凌晨时分,一支舰队穿越北太平洋的风雪雨雾,悄无声息地抵达夏威夷瓦胡岛以北200余海里的位置。这是由南云忠一海军中将率领的日本海军机动部队,以“赤城”“加贺”“飞龙”“苍龙”“翔鹤”和“瑞鹤”共6艘大中型航母为核心,搭载着约390架舰载机,于11月26日由偏僻的择捉岛单冠湾秘密出击。日军在途中保持无线电静默,避开任何船只和飞机,一路潜行接近夏威夷群岛,其任务就是在日美谈判破裂之际,对瓦胡岛珍珠港发动突然袭击,摧毁美国太平洋舰队,从而拉开继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后又一次赌上日本帝国国运的战争的帷幕。12月2日,舰队收到暗号“攀登新高山1208”,即东京时间12月8日为开战日,旗舰“赤城”号的桅杆上升起了当年对马海战时飘扬在旗舰“三笠”号上的Z字旗,南云司令官也通过广播向全体官兵发出与东乡平八郎大将相似的勉励之辞:“皇国兴废在此一举,望我军将士不畏牺牲,各尽其职,以告大成!”此刻,所有人都知道大战在即,而那些即将出击的飞行员肩头更是压力万钧。
根据计划,攻击机群将在黎明前起飞,因此飞行员在7日凌晨3时就起床做准备。很多人都有了一去不返的觉悟,纷纷写下遗书,还剪下头发和指甲装入信封,以便在战死后留给亲属在葬礼上火化;还有人把母亲、妻子或姐妹缝制的护身符“千人针”腰带缠在腰间,或者把亲人的照片放在制服内兜里,收拾妥当后又前往舰内神社双手击掌合十,默默祈祷作战成功。最强悍的武士也不可能饿着肚子上阵,一顿营养丰富的早餐自描绘翔鹤级航母“翔鹤”、“瑞鹤”号联袂出击的艺术画然必不可少,又逢临战时刻,因此当天的早餐与往日有所不同。在“赤城”号上,与平常的腌鲭鱼配米麦饭不同,今天的早餐是赤饭搭配清蒸鲷鱼,鱼肉很美味,由于忌讳与翻船联系在一起,飞行员们只吃了一面却不愿翻过来吃另一面;“加贺”号的早餐提供了加入海参的鲜美酱汤,味道之鲜令品者高呼万岁;在“瑞鹤”号航母上,主计兵(日本海军的后勤部门称为主计科,包括炊事兵在内负责后勤保障的士兵即主计兵)也为飞行员准备了特别早餐,包括萝卜松茸杂煮、煎蛋卷和生鱼片紫菜寿司卷,还有苹果和红茶。
赤饭即红豆饭,是日本的一种传统饭食,是将小豆(也称红豆)加入糯米中煮成的米饭,因为米粒染上小豆的颜色而呈现红色,故名赤饭。不过,日本赤饭的红色起初并不是来自小豆,而是煮饭的稻米本身,水稻刚由中国大陆传入日本时是籼稻,用这种籼米煮出的米饭呈红色,这就是最早的赤饭,后来日本逐渐以种植粳稻为主,需要在白米饭里加入小豆增色。在日本传统的神道信仰中,红色具有净化驱邪的能力,红豆据说又有解毒功效,从营养价值上说赤饭的热量比等量的白米饭多1.2 ~ 1.5 倍,而且富含铜、锌、蛋白质等营养成分,也更耐饿,因此赤饭是一种非常受到推崇的饭食,平日里是吃不到的,只有在婚丧娶嫁、节日庆祝等重大时刻才能吃到,同时也作为供奉神明的供品。
在京都某些地区,只有在丧事时才吃赤饭以驱除邪灵,而到江户时代在喜庆日子吃赤饭已经是一般习俗了。有趣的是,在关东地区由于小豆久煮后会破裂,让武士们联想到切腹,认为不吉利,因此选择同样有染色作用的去壳豇豆代替小豆煮赤饭,有时也会加入花生和栗子。总之,在日本赤饭是一种节庆食物,而在珍珠港袭击当天早上日军飞行员吃赤饭大概有预祝胜利的意思吧。
“瑞鹤”号的萝卜松茸杂煮是由萝卜、胡萝卜和松茸同煮而成的菜肴,其做法是将萝卜削皮后切成小块,胡萝卜也切小块,松茸纵切两半备用;将切好的食材放入锅中,加入事先备好的高汤,以没过食材为宜,倒入适量酱油和酒,之后开文火慢煮收汁,使松茸和萝卜充分吸收高汤的滋味,再根据口味适当调味即可,但为了发挥出松茸的香气,不可过多调味。松茸是一种名贵的珍稀菌类,其生长环境要求苛刻,成长速度缓慢,收获量少,加之具有特殊的芳香,因此在日本被视为特级食材,价格高昂,为了激励飞行员的士气,日本海军用松茸做早餐菜肴也可谓下了血本。煎蛋卷的材料倒不算贵重,就是普通鸡蛋打成蛋液,加入少量高汤、酱油和甜料酒(或白糖)调味,之后将蛋液倒入煎锅中煎熟卷起。虽然做法简单,但煎制过程很考验技巧,要在煎锅上薄薄涂一层油,用小火加热后倒入一半蛋液,在完全凝固前将其卷成圆筒状,再将剩余蛋液倒入,以同样的手法卷在第一个蛋卷外面,煎至外表金黄即可,卷蛋卷的动作需要多次练习,对于烹饪新手而言还真不容易掌握,就味道而言海军版本的煎蛋卷味道偏咸。
除了早餐外,考虑到此次作战任务往返需要数个小时,而且在经过长时间飞行和激烈战斗后飞行员和机组成员体力消耗大,难免会感到疲惫和饥饿,因此厨房还为每个参加行动的人准备了航空便当,包括饭团、腌渍梅干、饼干、巧克力和安非他命药片,让空勤人员充饥提神。“便当”一词源自日语“弁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盒饭,是指用饭盒盛装、便于携带的饭菜,有时也包括其他形式的方便食品,比如饭团。在日本海军的饮食中,便当是军舰在执行任务时或处在战斗状态下经常采用的进餐形式,因为那种情况下官兵都不能离开岗位用餐,厨房的主计兵就会制作便当送到他们手中,保证一线值勤人员的体力。日本海军对于舰内便当的制作有明确的规定,在《海军主计兵调理术教科书》中对海军便当的制作有如下要求:易携带,耐保存;少汤汁,不变形;香味浓,促食欲;菜量少,营养丰;耐饥饿,易食用。对于有着“军中骄子”地位的飞行员而言,航空便当有着更为严格的要求,必须适应高空低温、干燥的特殊环境和便于入口,还要保证营养。
日本军用航空事业相比欧美起步较晚,日本陆军于1910年实现了首次飞行,日本海军迟至1912年利用进口的水上飞机才完成首飞。在崇尚大舰巨炮的日本海军中,飞机最初被视为辅助兵器,不受重视,飞机数量少,飞行员也不多,当时也不会对航空饮食有太多考虑。
但是,在山本五十六等富有远见和革新思想的军官支持下,日本海军航空兵在两次现代人复刻的“瑞鹤”号珍珠港作战特别早餐:萝卜松茸杂煮大战之间获得迅猛发展,不仅建造了相当数量的航空母舰,还实现了军用飞机的国产化,飞行员数量也日渐增加。基于在广阔的太平洋上作战,日本海军对飞机的航程有着变态的要求,比如作为单发战斗机的零式都具有超过2200 千米的续航力,这也意味着一次远程飞行任务可能会持续数个小时乃至十几个小时,这样就不能不考虑空勤人员在任务中途进食以补充体力的问题了。日本海军研究航空饮食始于1919 年,海军兵食调查委员会于1925 年审议决定将航空口粮制度化,要求根据飞行员及其他空勤人员的特殊勤务环境和航空生理学对营养管理问题进行研究。1926 年,委员会制定了飞行员粮食及机上餐饮制度,航空便当正式列入海军的饮食供应系统。不过,20 世纪20 和30 年代,航空技术进步迅速,飞机性能日新月异,相比之下海军航空饮食的研发步伐始终处于滞后状态。
1929 年,日本海军着手对航空饮食进行系统研究和实验,将各类不同性质和口味的食品、饮料带上飞机,在零下15 度的高空中飞行2 个小时以上,检验饮食在高空环境中的变化,以确定适合航空饮食的食物品种。实验表明,瓶装牛奶、茶、盒装紫菜卷、油炸豆腐寿司、纸包日式馒头、苹果、水煮鸡蛋和牛肉罐头全都出现了结冻现象,不适合制作航空便当。其实,这类实验可以在地面冷库中完成,也可以通过保温保湿包装解决问题,不过研究人员依然坚持进行空中实验,获取真实环境下的试验数据,其认真务实的态度值得称赞。实验报告还指出,纸包三明治、装在保温杯内的梅干粥和加入威士忌的可可饮料通过了高空环境的考验,适合作为航空饮食。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含有酒精成分,可可饮料在高空不会冻结,研究人员认为威士忌能在一定程度上刺激飞行员的神经,起到消除疲劳的作用。当然,酒精含量受到严格控制,不至于让飞行员喝醉以致酒驾。
1935 年3 月,海军内部杂志《主计会报告》中刊登了有关于航空口粮的研究报告,内容非常详细,以航空生理学为依据针对营养管理和饮食喜好进行了全面考察。
说,报告认为适合作为航空口粮的食物应该具备以下特征:容易消化,分量少但能补充能量,可以单手食用,能一口吞下并不易留下碎屑。文中还列举了一些可选食物,如紫菜卷、油炸豆腐寿司、金枪鱼卷寿司、饭团、三明治、奶油面包、果酱面包、方形寿司等,与之前的实验报告有所出入的是,这份报告将前者否定的紫菜卷和油炸豆腐寿司也列入其中。此外,报告也没有漏掉威士忌酒心巧克力,看来飞行员还真是离不开酒精啊!
日本海军在研究航空口粮的过程中也注意借鉴欧美国家的经验。1935年,海军主计少佐加藤勋提交了一份关于欧美航空口粮的报告,其中列举了20世纪20年代欧美飞行员进行远程飞行时携带的口粮内容:1924年,英国飞行员麦克拉伦(MacLaren)少校进行环球飞行时准备的食物包括118块压缩饼干、8罐精肉罐头、312克葡萄干以及相当数量的巧克力等;1924年5月,法国王牌飞行员乔治·佩尔蒂埃·杜瓦西(Georges Pelletier d'Oisy)从巴黎到东京的远程飞行时所带的食品有三明治、冻肉、固体汤块、可乐酒、咖啡和香蕉等;1925年,意大利飞行员弗朗切斯科·德·皮内多(Francesco de Pinedo)中校访日飞行,携带了1千克饼干、1.5千克罐头肉、300克浓缩汤、1千克果酱和1.2升白兰地;1927年,美国人克拉伦斯·钱柏林(Clarence Chamberlin)从纽约到柏林进行不着陆飞行时携带了10个三明治、2瓶汤、1瓶咖啡和6个橙子。
报告中提到的欧美国家的航空口粮中有些共同的食物,那就是三明治或饼干,还有日本出产的知名品牌威士忌,日本陆海军在研究航空食品时都注意到威士忌的作用汤,相比日本海军开列的航空菜单显得有些单调。总的来说,日本海军在设计航空口粮时有一种希望面面俱到的倾向,说到底还是因为饮食习惯的差异。虽然航空饮食的研究涵盖了营养学、食品学、航空生理学、心理学等各门学科领域,但对于海军而言,首先要考虑食物是否方便食用,而不是口味如何,好吃与否。
日本陆海军素来各行其是,在航空饮食研究上也是如此。日本陆军对航空口粮的开发要比海军晚些,主要由陆军粮秣厂负责该项研究。随着全面侵华战争的爆发和诺门罕战役的发生,陆军航空队的侦察飞行任务增多,陆军对航空口粮的需求也变得迫切起来。
1937 年,陆军扶持下的东京帝国大学航空研究所研发了一架具有超长续航力的飞机,即“航研机”,在1938 年5 月13 日—15 日进行的远程飞行中创下了长达62 小时22 分连续飞行的世界纪录。在近3 天的飞行中,陆军粮秣厂给予全面支持,提供了机组成员的航空口粮。
日本陆军对航空口粮的研究与海军有很多相似之处,在“航研机”的试飞过程中提供的口粮也包括了紫菜卷和三明治,不同的是紫菜卷里的米饭换成了面包,三明治中夹的是炒牛蒡丝和酱菜,另外还有用玻璃纸袋包装的米饭,里面混入干松鱼片和红姜。这种米饭准备了6 份,但飞行员只吃了一小部分,可能味道实在不怎样吧。值得一提的是,飞机上还囤了不少日本酒和葡萄酒,不过飞行员几乎没有碰过日本酒,倒是喝了不少葡萄酒。由此看来日本陆海军的飞行员都对酒精情有独钟,大概他们都认为相比填饱肚子,航空口粮在缓解紧张情绪、消除疲劳方面作用更大吧。
除了航空口粮外,日本海军还会为空勤人员提供一些特别营养品,包括各种维生素补品,比如提高视力的维生素A 和消除疲劳的维生素B1,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又增加了含有维生素C 的加强维生素片,此外还有刺激神经兴奋和增强人体机能的功能性饮料。海军为了获取维生素补品,大量从渔民手中收购鱼肝油和黄线狭鳕的鱼眼,据说黄线狭鳕曾一度从市场上消失了。日本海军还研制了防眩晕维生素剂和消除疲劳的特殊食品,但日本东京帝国大学航研究所设计制造的还没有来得及实用化,战争就已经结束了。战后,日本海上自卫队为P3C反潜机准备的航空口粮仍以紫菜卷和饭团为首选,与旧日本海军相比几乎没有变化。
让我们把话题重新回到12月7日黎明前夕的南云机动部队,在用过早餐后,头缠钵卷的日军飞行员就待命出击。当东方天际微微泛白时,早已整齐排列在航空甲板上的舰载机开始发动引擎,隆隆轰鸣声和阵阵波涛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密集敲响的战鼓声。一面信号旗升上桅顶接着又快速下落,这是起飞信号,一架架飞机依次滑行升空,由183架飞机组成的第一攻击波迎着初现的晨曦向南面尚在熟睡中的珍珠港飞去。大约1个半小时后,机群飞临瓦胡岛上空,一切安静如常,没有防空炮火,也未见战斗机拦截,行动总指挥渊田美津雄中佐兴奋地让机电员拍出“奇袭成功”的信号。7时55分,第一枚炸弹落在美军机场上,随后更多的炸弹、鱼雷和机枪子弹倾泻到毫无防备的美军头上,让误以为是演习的美国人意识到战争真的爆发了!9时15分,第二攻击波的167架飞机再次实施了空袭,穿过防空火网向目标投弹。
当所有日军飞机撤退返航时,珍珠港内已是一片狼藉,硝烟蔽日,几个小时前还威风凛凛的美国太平洋舰队几乎沉入海底,8艘战列舰或沉或伤,机场上布满飞机残骸,2000余名美军官兵死于非命,而日本人付出的代价不过是29架飞机和5艘袖珍潜艇而已。偷袭珍珠港从军事上讲极为成功,日军达成了预定目标,瘫痪了美军太平洋舰队,似乎出击前吃过的赤饭真的很应景,给日本人带来了好运。然而,在那些为了胜利山呼万岁的日军官兵和民众中大概很少有人会意识到,在将炸弹投向珍珠港的那一刻,日本帝国已经走上了一条无可逆转的毁灭之路……1941年12月7日上午,日本海军袭击珍珠港的现场照片,日军取得了一场压倒性的胜利“雾岛”之中途岛战斗餐——牛肉什锦饭团“机动部队出击数日后的某天中午,舰内喇叭响起‘进入战斗位置’的号令……和以往一样,我以为又跟我们主计科没什么关系,但很快发现这次战斗警报有些不同……兵科的水兵们慌乱地在通道内跑来跑去,不久所有舰内通道的水密门都被关闭,通往各居住区的通道全都被切断了。我们所在的厨房立刻与其他舱室隔绝开来,舰内瞬间变得跟暗无天日的监狱一般……那是我们第一次从日常的午餐作业转入战斗餐作业,换而言之,就是改变正常的菜谱,制作战斗状态下食用的便当。之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大家都显得慌慌张张的。我不记得当时的战斗餐是叫什锦饭还是叫焖饭,但做法还没有忘记:将牛肉切成细丝,胡萝卜和牛蒡也切成细丝,下锅翻炒,调制成甜辣口味后连同汤汁一起倒入饭锅,适当加减水量,然后与米麦一起煮熟,基本程序与日常煮饭一样。普通家庭制作这道料理时通常使用鸡肉,而海军使用牛肉,饭也是米麦混搭,所以味道特别与众不同。”
这是前日本海军炊事兵高桥孟在回忆录《海军炊事兵物语》中对于中途岛海战时制作战斗餐的记述,他当时是“雾岛”号战列舰上的一名三等主计兵,正在舰内厨房当值。
炊事兵终日在甲板下劳作,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战斗情况,但高桥通过舰体的剧烈摇摆和通风口的呼呼风声能够判断出军舰正在高速机动,老兵也一改往日趾高气扬、吹毛求疵的态度,带头切菜煮饭,曾经历过珍珠港突袭和印度洋作战的高桥从这种前所未有的紧1932 年7 月完成第
张氛围中感到这场海战非同寻常,舰队正处在生死关头。他的直觉并没有错,此时一场灭顶之灾正降临到南云机动部队头上。
自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在珍珠港突袭中漏网的美军航空母舰始终是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五十六大将的心腹之患,在他的坚持下日本海军策划了MI作战计划,以攻击中途岛为诱饵,引出美军航母加以歼灭。1942年5月27日,正值对马海战胜利纪念日,联合舰队倾巢出动,开赴中途岛战场,期待着另一场辉煌的胜利。然而,尽管日军在总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但狂傲的日本人犯下了分散兵力的错误,将庞大的舰队分为数个战斗群散布在几乎大半个太平洋上,彼此无法相互支援,而唯一突前的仅有南云的航母机动部队,无形中自我阉割了兵力优势。更为致命的是,美军通过破译密电已经洞悉了日军的企图,将计就计地集中3艘航母配合中途岛的岸基飞机为日本人设下了死亡陷阱。
6月4日黎明时分,就在日军空袭中途岛的第一攻击波飞向目标时,南云舰队的位置就被美军侦察机发现。随后的几个小时里,日军舰队遭到美军飞机持续不断的空袭,迫使日舰频繁机动规避美军的攻击,以防空炮火拼力抵抗。当时隶属于第3战队第2小队的高速战列舰“雾岛”和“榛名”号伴随南云机动部队行动,负责为航母护航,航行在“赤城”号航母右侧的“雾岛”号曾用356毫米主炮向来袭的美军B-26轰炸机群开火,并声称击退美机进攻。日军舰队的防空作战发生在午饭之前,正是在这一时间段,高桥等主计兵接到了从日常作业转入战时作业的命令,开始制作战斗餐。正如高桥在回忆录中所描述的,中途岛海战当天“雾岛”号的战斗餐是炒牛肉与米麦同煮而成的焖饭,最后以饭团的形式送到战斗岗位上,这就是牛肉什锦饭团。
牛肉什锦饭团的做法并不复杂,将牛肉切成碎丁,将胡萝卜和蒟蒻切成2厘米长的细丝,将牛蒡切成薄片备用;用牛油翻炒牛肉丁,然后加入切好的胡萝卜、蒟蒻和牛蒡继续炒,之后倒入酱油和甜料酒调味,因为要和米饭混合,味道要重一些;将大米洗净后置于锅中,将炒制调味的牛肉和配菜连同汤汁一起倒入饭锅,调整好水量后开火将饭和菜一起煮熟;米饭煮熟后,将饭与肉菜搅拌均匀,按照便于食用的分量捏成饭团,用洗净的竹笋叶包裹后即成。需要注意的是,炒牛肉时只放少量牛油,牛油过多煮熟后不易捏成饭团,也可以不放牛油炒制,据说牛肉的味道渗入牛蒡,非常美味。而且,日本海军的主食是用大麦和大米混合煮成的米麦饭,以抑制脚气病的发作。据高桥回忆,将煮熟的焖饭捏成饭团比炒肉煮饭更加麻烦,“刚煮好的米饭格外烫手,即使凉置片刻依然热度不减,我们捏饭团的手都被烫得红肿,好在刚洗过的竹笋皮还带着水珠,在一定程度上起到降温效果,才不至于把手烫伤”。做好的饭团都放在配餐箱内,然后置于配餐架上,等待战斗人员在作战间歇自行取食。
不仅“雾岛”号在中途岛战场上将饭团作为战斗餐,其实日本海军舰艇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将饭团作为战斗口粮的首选。说起饭团,相信大家一定不陌生。作为最具代表性的日本传统食品之一,饭团以制作简单、口味多样、便于携带的特点广为人知。日本饭团的主要原料就是煮熟的米饭,外加变化多样的配菜,用于调节口味。最传统的配菜是在饭团中裹入腌酸梅干,烤制或腌制的鱼肉、鱼子、昆布、腌菜等也很常见,可以根据食材和个人喜好随意搭配。饭团的制作方法简单易学,就是将米饭置于掌中,裹上配菜,握捏成三角形、圆柱形或球形等形状,并在成形的饭团外包上一块海苔即可。制作饭团的关键在于米饭一定要趁热,双手要沾水浸湿,使米粒不会黏在手上。可以在饭团外表撒盐,增加味道,也可以使用浓盐水湿手后再捏,不必另外撒盐。捏饭团的力度很有讲究,用力过大会使饭团过于紧实,口感较硬,用力不足的话饭团又容易散开,所以还是需要多加练习和积累经验。
日本食用饭团的历史非常悠久,考古发现表明,早在公元前3 世纪的弥生时代,古代日本人就已开始制作饭团,到中古时代饭团已经成为日本大众的日常食品之一。公元11 世纪平安时代的女文豪,《源氏物语》的作者紫式部就在日记中记录了民众食用饭团的情况,当时饭团主要作为人们外出旅行时随身携带的口粮,因为具有一定的保存期,便于携带且味道可口而受到欢迎。值得一提的是,自古以来饭团就被日本人当作军粮的重要种类,可以说是日本最原始的野战口粮。在战国时代,上至贵族武士,下至足轻走卒,行军打仗时都少不了带上几个饭团充饥,这种传统一直延续到明治维新后的近代日本陆海军中。
日本陆军就把饭团作为野战食品之一,规定以1 合米麦饭(1 合等于1/10 升)制作一个球形饭团,按照一餐两个饭团的标准配发。不过,由于饭团中含有较多水分,在热带地区的湿热环境下容易腐败变质,而在寒带地区又会因为低温而冻结,难以食用,所以日本陆军后来开发了干面包、饼干等作为制式口粮。日本海军则将饭团作为舰艇执行战斗勤务时的正餐,在战区执行警戒或进行战斗时,海军官兵无法离开岗位用餐,此时舰上厨房会制作饭团供官兵在岗位上进食,通常是即做即吃,因此不必像陆军那样考虑保存和携带,更多着眼于能够迅速制作,便于食用,是最普遍的海军战斗餐之一。海军现代复刻的“雾岛”
饭团以每人每餐3个的标准配发。与民间制作饭团时将配菜裹在饭中的做法不同,海军饭团通常是将准备好的配菜与米饭混合搅拌后直接捏制,以节省时间,也有制作纯白米饭团另行配菜的做法,比如“大和”号战列舰在1945年4月的最后一战中就采用这种方式制作饭团(后文详述)。煮饭时少放些水,使米饭有一定的韧性和嚼劲,为了增进食欲,饭团要尽量做得赏心悦目。
除了“雾岛”号的牛肉什锦饭团外,日本海军的饭团种类还有很多,口味丰富,下面就介绍几款典型的海军风味饭团。鲣鱼干饭团:将鲣鱼干刨片切丝,用适当的酱油调味后混入米饭之中,将米饭捏成圆柱形或椭圆形,并在外面卷上海苔;鲑鱼饭团:将鲑鱼条切丁,与米饭拌匀后加入盐、醋调味,捏成圆柱形或椭圆形,值得注意的是,日本海军在制作鲑鱼饭团时不使用鲑鱼条,而是先把用盐腌制的鲑鱼煮制一下,然后剖开去皮剔骨,将鱼肉切丁用于制作饭团;什锦酱菜饭团:将什锦酱菜挤干水分后切碎,混入米饭中拌匀,捏成圆柱形或椭圆形,在表面撒上盐和芝麻;腌萝卜饭团:将腌菜切成小块,放入米饭中捏成圆柱形或椭圆形,可以用腌白瓜、味噌酱菜代替腌萝卜;紫苏饭团:将米饭与红紫苏粉拌匀后捏成圆柱形或椭圆形,根据资料,日本海军在制作紫苏饭团时指定使用腌紫苏,不过也可以使用紫苏粉;鱼肉松饭团:将米饭与鱼肉松拌匀后捏成圆柱形或椭圆形。
日本海军在制作战斗餐饭团时,通常用洗净的竹笋皮包好后分配给士兵食用。竹笋饭团不仅是日本的传统食物,也是历史悠久的军队携行口粮皮具有一定的杀菌作用,而且能够保持食物的水分,兼具优良的透气性和防水性,再加上价格便宜,可以大量采购,简直是完美的“天然便当盒”。现代人制作的饭团大多使用铝箔或保鲜膜作为包装,但是除了密封性能较佳外,其他方面还是竹笋皮更胜一筹,而且更加环保,用过的竹笋皮可以焚烧处理,不会对环境造成任何污染。虽然目前尚无确切证据表明竹笋皮是日本海军日常采购的必备物品,但在当时的军舰上使用竹笋皮包饭团是非常普遍的,因此海军军需部门肯定会将其列入军需品清单。当然,海军不会让士兵去竹林里采集竹笋皮,基本上通过向民间批量订购或其他方式获得。
书归正传,就在高桥等一班主计兵玩了命似的赶制饭团时,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了。
美军飞机一波接一波前赴后继地突击虽然未能给日军造成实质性损害,但也让日军疲于应付,牵制了日军战斗机和防空火力。更凑巧的是日军侦察机又发回发现美军舰队的情报,而空袭中途岛的飞机也同时返航归来,这让南云中将陷入两难困境,是立即出动待命飞机搜寻攻击美舰,还是先回收飞机再全力出击,最后南云选择了后者,然而时机转瞬即逝。就在日军航母忙于加油补弹,进行出击准备之际,来自美军“企业”和“约克城”号的大队SBD 俯冲轰炸机飞临战场。美军飞行员幸运地铺捉到日军的破绽,从高空俯冲而下,短短几分钟内“赤城”号、“加贺”号和“苍龙”号就连续中弹,堆积在机库内的弹药发生殉爆,造成了毁灭性破坏。机动部队的战力瞬间损失四分之三,仅剩“飞龙”号航母,悍勇的山口多闻少将收拢了残余的飞机,发起绝地反击,成功重创了“约克城”号,该舰在撤退时被日军伊-168 潜艇击沉。然而,这一战果已经无法改变中途岛海战的结局,“飞龙”号也在当天下午被美军舰载机发现并击沉。至此南云机动部队的4艘精锐航母全军覆灭,日军的中途岛作战一败涂地,在后方坐镇“大和”号的山本大将试图以战列舰夜间追击美军航母未能成功,只能无奈收兵。
对于突变而危急的战况,始终在甲板下忙碌的主计兵们是很难知晓的,但高桥孟因这幅画作表现了中途为奉命前往上层甲板的蔬菜库取食材,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在距离‘雾岛’号大约2000米的海面上,一艘我军航母已经被笼罩在熊熊的火光之中……那一瞬间,我十分怀疑眼睛看到的一切,然而那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我们的友舰中弹起火的悲惨情景。至于这艘燃烧的航母是‘赤城’号,还是‘加贺’号,我无法确定。我看到火焰在航母飞行甲板上四处蔓延,舰桥以下都被浓烟遮蔽无法看到,我隐约看到在飞行甲板后部有黑色的物体落入海中,那会是什么呢?总之,我似乎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我心中充满恐惧,目瞪口呆地看着拖着黑烟继续与我们同行的友舰,不知不觉中泪水溢满了眼眶。”
当天“雾岛”号上的气氛是压抑而沉默的,每个人都默默工作,不愿言语,舰内广播也没有像袭击珍珠港时那样不时兴奋地播报战况,只是偶尔发布简单的命令。后来舰员们看到了转移来的伤员,病房内人满为患,每天都有人死去,高桥还偶尔听到举行海葬时的枪声,总之所有人都清楚他们输掉了这场海战。在落败中途岛的当天晚上,“雾岛”号的厨房制作了年糕红豆汤作为宵夜,这是一种非常受欢迎的甜品,将红豆、水、白糖和少量盐放入锅中煮成甜汤,将糯米粉和小麦粉加水慢慢揉合,揉成面团后做成大小易于食用的丸子,放入锅中与甜汤同煮,待丸子煮熟后即可连同甜汤一起盛出食用。然而,这甜甜的红豆汤又怎能冲淡海战失利、损兵折将的苦涩呢?
零战飞行员的空中快餐——卷寿司1942年8月7日晨,一封来自远方的急电如同晴天霹雳震惊了驻新不列颠岛拉包尔在中途岛海战当晚,“雾岛”号制作了年糕红豆汤,以冲淡战败的苦涩的日本海军第8 舰队司令部:“庞大的美军船队在强有力的海空支援下在瓜达尔卡纳尔岛和图拉吉岛
(Tulaghi)奇袭登陆,当地警备队及设营队正在苦战中。”美军的突然进攻出乎日军大本营的预料,尽管两个月前在中途岛遭遇惨败,日军大本营依然判断美军的反攻最早也要在1943 年才会开始,起初认为美军登陆不过是试探性的“威力侦察”。
然而,美军此次代号“瞭望塔”的行动绝非侦察,而是派出精锐的陆战1 师2 万余众强袭登陆,志在夺取瓜岛上即将完工的日军机场,消除日军对美澳交通线的威胁,并吹响对日反攻的号角。
无论美军意图如何,在充满进攻思维的日本军人脑子里,对此举的第一反应必然是立即反击。驻拉包尔的海军部队行动迅速,当天原定轰炸莫尔兹比港的空袭计划临时改变目标,第4 航空队的27 架一式陆攻在台南航空队的18 架零战掩护下长途奔袭瓜岛,准备给予美军以迎头痛击。在当天奉命起飞的日军飞行员中,就包括台南航空队的零战王牌飞行员坂井三郎一等飞行兵曹。
坂井三郎于1916 年8 月26 日出生在日本佐贺县的农家,因为学业不佳且生性顽劣而中学辍学,回家务农。坂井自述从小梦想成为飞行员,曾两度报名参加“海军少年飞行兵”的征募,均因为学历不足而被淘汰。不服输的坂井不顾家人反对于1933 年志愿加入海军,在接受了严苛的新兵训练后成为普通水兵,并进入海军炮术学校进修。他通过刻苦努力补足了文化上的短板,以全校第二名的优异成绩毕业,被分配到“榛名”号战列舰担任二号主炮塔炮手。在当时盛行大舰巨炮主义的日本海军中,这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岗位,但坂井初心不改,始终以成为海军飞行员为人生目标。1937 年,坂井三郎终于愿望成真,加入霞浦航空队接受飞行训练,尽管年龄偏大,但坂井训练认真勤勉,显露出飞行天赋,在第38 期操纵练习生中以第一名毕业,并得到了天皇恩赐的银表作为奖励,还获得了驾驶战斗机的资格。
坂井三郎的空战之路始于侵华战场,他于1938 年10 月作为日本海军第12 航空队的一员,在汉口空战中驾驶九六舰战击落了1 架中国空军的苏制伊-16 战斗机。1940 年10月,坂井调入高雄航空队,座机更换为新锐的零式战斗机,并于次年4 月再度逞凶华夏,参与了残暴的重庆大轰炸,先后击落2 架苏制战斗机。在1941 年10 月作为一名空战老手调入台南航空队前,坂井在中国战场上至少取得了4 次空战胜利。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海军零式战斗机王牌坂井三郎,先后在中国和太平洋战场作战
坂井三郎在菲律宾和荷属东印度战场的空战中再添斩获,跻身王牌行列。1942年4月,台南航空队进驻新几内亚莱城(Lae)基地,在与驻守莫尔兹比的美澳空军的较量中,坂井三郎大放异彩,战绩突飞猛进,并与另外两名王牌西泽广义和太田敏夫一道被视为南太平洋前线最出色的零战飞行员。关于他们3人最传奇的逸闻是在1942年5月27日战斗任务结束后,3人结队擅自飞到盟军机场上空进行了高难度的编队特技飞行,以示炫技。不承想次日盟军飞机就在日军机场上空抛下表示赞赏的信件,邀请他们再次前往表演,结果3人被上级一通臭骂!
8月7日晨,当瓜岛警报传来,坂井三郎作为当时台南航空队中战绩最高的零战飞行员自然被选入出击名单,负责为一式陆攻护航。开战以来的累累胜绩让日军飞行员斗志高昂,信心满满,唯一让坂井等人担忧的是燃料问题。从拉包尔到瓜岛的直线距离超过1000千米,往返飞行需要6~8个小时之久,即便以续航力长而著称的零战也有些吃不消,此前零战还从未执行过距离如此遥远的战斗任务,因此指挥官再三叮嘱务必要注意燃油消耗,所有零战也都挂载了副油箱。飞行时间长还产生了另一个问题,就算飞行员在登机前吃饱喝足,飞到中途也难免会感到饥饿,所以零战飞行员都随身携带了一份卷寿司充饥。坂井三郎在战后撰写的回忆录《空中武士》中写道:“在飞往瓜岛途中,我看到友机的战友为了减轻紧张情绪,打开座舱风挡,吃起了卷寿司。”
寿司大概是人们最熟悉的日式料理之一,如今在中国很多城市的大街小巷里都能发现寿司的身影,不论是高档日料店,还是街边小摊,这种用米饭、鱼生、海苔及其他配料构成的异国美味总能刺激食客的味蕾,带来舒爽回味的口腹之乐。寿司在日本的历史超过1000年,根据史籍记载,寿司早在日本奈良时代已经存在,在平安时代中期记录官制和礼仪的律令《延喜式》中就有寿司制作方法的记录,并且各地将特产寿司当作税赋缴纳给朝廷。到了室町时代,寿司已在大众饮食中得到普及,在江户时代随着握寿司的出现和广泛流传,最终奠定了寿司在日本料理中的地位。
“寿司”本意为“酸”,源于古时腌制保存肉类和海鲜的方法,最初并未加入米饭,日本海军台南航空队零战飞行员的一张著名留影,其中西泽广义(后排左一)、太田敏夫(中排左一)和坂井三郎(中排左二)都是顶尖王牌只是将鱼、肉、贝类经过盐渍,用重物压紧,经自然发酵产生酸味,目的是长期保存食物,不过同时也产生了别样的风味。在后来的演变中,人们将鱼和肉夹在掺了盐的米饭中,由米饭产生发酵作用,生成酸味,这种食物被称为“熟寿司”,但只食用鱼和肉,经发酵后酥烂酸臭的米饭则弃之不吃,其实依然是为了远途运输鱼肉而采取的储存手段。
到了室町时代末期,寿司的吃法出现了变化,人们不再等待米饭完全发酵,只要略有酸味就连同鱼肉一起吃下,相比此前的“熟寿司”,这种新型寿司被称为“早寿司”。后来,有人又进一步以醋拌米饭取代了发酵米饭,节约了制作时间,同时搭配的食材也更加丰富,制作手法更为多样,最终确立了今日寿司的形态。
在漫长的历史演变中,日本寿司衍生出繁多的种类,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起源于江户时代的握寿司,顾名思义,即全靠寿司师傅将米饭和配料手握成形,非常考验手法,也最能体现食材的原始美味;卷寿司是另一种十分常见的寿司,将海苔、米饭和配料一层层卷成圆柱形,切成小段,拥有富于层次的口感;押寿司流行于日本关西地区,将配料和米饭逐层铺放在押箱内,压实后倒出,切成小方块;稻荷寿司则是用油炸豆腐皮、煎鸡蛋等配料将米饭包裹起来的寿司。此外,还有类似盖浇饭的散寿司等其他类型。
无论形态和做法如何,大部分寿司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做成可以一口吞食的小块,便于携带和食用,因此早在日本古代寿司就被视为出门旅行和行军作战时的便携口粮。二战时期,日本海军也将寿司列入战斗食品,尤其是充当飞行员的航空口粮。日本海军在二战前对军用飞机的航程有着极高的要求,动辄具有数千千米的续航力,体型小巧的零式战斗机挂载副油箱时航程甚至能超过3000 千米!在广阔的太平洋战场,日军飞机常常执行长时间飞行任务,对于飞行员的精神和体力都消耗很大,因此在中途有必要食用口粮,补充能量。如果是多人驾驶的大型飞机,机组成员可以携带用饭盒盛装的色彩艳丽的握寿司便当,而零战等单人驾驶的小型飞机,因为座舱空间狭小,又要时刻操纵飞机,无法双手进食,因此可以单手食用的寿司就成为飞行员最理想的战斗口粮。
卷寿司在零战飞行员中非常受欢迎。海军航空队主计科的炊事兵在制作卷寿司上花费了不少工夫,花样翻新,比如用鸭儿芹、菠菜、油菜作为配料的杂蔬卷寿司,用干香菇、葫芦干制作干菜卷寿司,使用梅肉的日之丸卷寿司,内裹煎鸡蛋的鸡蛋卷寿司,使用红姜的红姜卷寿司等等。除了卷寿司外,油豆腐寿司在飞行员中也有很有人气,这种寿司是把寿司饭和配菜混合搅拌后塞入剖开的油豆腐中制成,类似于中国某些地区的豆腐酿。与飞行战斗口粮搭配的饮料包括汽水、柠檬饮料、红茶、咖啡等,热饮会装在保卷寿司可以切成小块,方便入口,零战飞行员携带的卷寿司并不切开,而是整条食用温瓶中一并发放到飞行员手中,这样即使在低温的高空中也能享受热饮,帮助御寒。
员们熬过了这段长达3 个小时的远程飞行, 于8 月7 日13 时左右抵达瓜岛上空。轰炸机群向聚集在滩头的美军运输船和战舰实施水平轰炸,而零战机群与赶来拦截的8 架F4F“野猫”战斗机展开对决,它 们来自“萨拉托加” 号航空母舰(Saratoga,CV-3), 这是台南空的飞行员首次遭遇这种美军舰载战斗机。在空战中, 坂井击落了詹姆 斯·萨瑟兰(James Southerland)上尉的“野猫”,他在回忆录中声称是在一场经典的狗斗中战胜了对手,并对“野猫”机体的坚固程度深感惊讶。但实际上萨瑟兰是在座机出现故障,机枪卡壳的情况下被4 架零战围攻击落的,日方记录也将这个战果记录为合作击落,萨瑟兰上尉跳伞幸存。之后,坂井又锁定了“黄蜂”号航母(Wasp ,CV-7)的1 架SBD 俯冲轰炸机,美机以后座机枪拼力抵抗,一枚子弹打穿了零战的座舱盖,但坂井最终占据了上风,以精准的射击将目标摧毁,飞行员达德利·亚当斯(Dudley Adams)上尉跳伞生还,机枪手哈里·埃利奥特(Harry Elliot)不幸牺牲。
油豆腐寿司在飞行员中也颇有人气,采用以剖开的油豆腐填入寿司饭的制作方法
身负重伤的坂井三郎被送回日本治疗,但他的右眼还是没能保住,只能被调离前线部队,留在后方担任飞行教官,事后看来这反而是幸运的,坂井的两位挚友西泽和太田均战死沙场。1944年夏季,由于战局恶化,独眼的坂井三郎再度披挂上阵,参加一线战斗,曾经陷入15架F6F战斗机的围追堵截,最后凭借经验和运气侥幸逃脱。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坂井的幸运一直延续到战争结束,并且在1945年8月18日参加了二战中的最后一次空战,在房总半岛上空与其他飞行员一道击伤了2架美军B-32轰炸机,最终以中尉军衔结束了海军飞行员生涯。
战后,坂井三郎一度生活困顿,后来经济状况改善后开设了一家印刷厂,照顾阵亡战友的遗孀亲友。1955年,坂井与美国记者马丁·凯汀(Martin Caidin)合著了自传体回忆录《空中武士》,在西方引起轰动,畅销一时。坂井因此名声大噪,成为旧日本海军飞行员的代表人物,甚至被认为是日本海航的头号王牌。实际上,他在书中宣称的64架战果中只有28架能够得到确认,他的某些言论和作为也被视为“过度吹嘘”而颇受争议,但无论如何坂井三郎都已经是西方世界最知名的零战王牌。2009年9月22日,84岁高龄的坂井三郎在厚木海军航空基地参加驻日美军举办的餐会后感到身体不适,送医后不治身故。
此次海战中,日军出动了大型航母“翔鹤”、“瑞鹤”,轻型航母“瑞凤”和改造航母“隼鹰”号,共计4 艘航母,搭载飞机199 架,是自中途岛海战以来最强大的日军航母编队。同时日军还投入包括4 艘战列舰、10 艘巡洋舰在内的大批水面战舰进行支援,分为机动部队、前卫部队和前进部队三部分投入战斗。美军因为此前战斗的连续损失,只有“大黄蜂”号和“企业”号2 艘航母出战,拥有舰载机136 架,在兵力上处于劣势,但美军舰只配备了雷达和较强的防空火力,攻守能力更为平衡,在托马斯·金凯德(Thomas Kinkaid)少将指挥下迎战日军舰队。双方指挥官都汲取了此前作战的经验教训,积极强化侦察,攻击坚决果断,在26 日拂晓后便相互发现对方并全力展开对攻。在一番相互突击后双方均遭受可观的损伤,日军的“瑞凤”号和“翔鹤”号航母遭重创,退出战斗,美军的“大黄蜂”号航母也被重创,“企业”号航母同样被击伤。此时,姗姗来迟的“隼鹰”号进入战场,与战力尚存的“瑞鹤”号一道准备实施决定乾坤的最后一击。
“隼鹰”号与参战的其他3艘日军航母有所不同,它是利用商船改建的改造航母。战前,日本海军自知造舰能力相比欧美存在差距,因此非常重视商船的战时改装,对于民间优秀船舶的建造给予支持,作为战时改装舰船充实战力的手段。1937年,日本政府出台了“优秀船舶建造助成施设”政策,为民间高性能船舶的建造提供资助,1938年又进一步推出“大型优秀船舶建造助成施设”政策,而“隼鹰”号及其姊妹舰“飞鹰”号就是这项政策的受惠对象。它们原本是日本邮船公司在1938年订购的橿原丸级大型高速豪华客轮,准备用于跨太平洋航线的客货运输,其六成的建造费用由日本海军承担,预定战时改装为航空母舰。1939年3月,“橿原丸”号在三菱长崎造船厂开工,由于日美关系恶化,于1941年初被军方收购并着手航空改装工程,于1942年5月竣工服役,被命名为“隼鹰”号。该舰标准排水量24140吨,载机48架,但最高航速为25.5节,不便伴随航速30节以上的正规航母行动。
小濑本国男是“隼鹰”号的一位舰爆飞行员,他最初在“苍龙”号航母服役,参加了袭击珍珠港和印度洋作战,中途岛海战前夕调入新组建的“隼鹰”号飞行队,随后参加了阿留申作战。他后来在回忆录《激斗舰爆队》中描述了南太平洋海战中出击归来的悲凉:“攻击结束后回到母舰,发现除了我谁都没有回来,我在空****的待机室内吃起了萩饼,刚吃了几口就听到‘飞行员集合’的命令。”在海战的尾声阶段,“隼鹰”号又派出了第三攻击波,仅有6 架零战和4 架九九舰爆,向已经被美军放弃的“大黄蜂”号发起最后攻击,命中一弹,无损归还。次日,奄奄一息的“大黄蜂”号被日军驱逐舰击沉。
至此,南太平洋海战以日军的胜利而落幕,这一天恰好是美国的海军纪念日,美方有人评论道:“自美国海军成立以来,还是首次迎来如此悲惨的海军纪念日。”在南太平洋海战中,日军未沉一舰,击沉美军航母、驱逐舰各1 艘,取得了战术上的胜利。然而,日军损失了91 架舰载机,更有148 名飞行员殒命,这个损失几乎无法弥补,且日军夺取萩饼以糯米饭为馅,外包红豆沙,是日本传统糕点
小濑本国男在回忆录中提到的萩饼是“隼鹰”号在海战当天为飞行员准备的加餐。在航母作战中,舰载机往往要飞行数百海里进行攻击并返航,耗时数小时之久,飞行员体力消耗很大,因此航母厨房会准备些零食甜点,供返航的飞行员食用,以补充体力。
萩饼,又称御萩、牡丹饼,是一种在日本很常见的和果子(日式糕点),用糯米、大米和甜豆馅制成。萩饼的做法简单易学,口感软糯香甜,很受日本大众欢迎,常常被用来招待客人或作为小孩子的零食,农民在田间劳作休憩时也会把萩饼当作小吃来解解馋。此外,萩饼还被用于佛教法事,特别在彼岸节时作为供品用于祭奠故人、拜谒神明。根据佛教习俗,日本人在每年春分和秋分前后一周时间里要去扫墓,为已故亲友祈求平安,并在墓前供奉萩饼,因为萩饼外面裹以红豆馅,而红豆在日本被认为有驱邪的效力。
关于萩饼的起源,有一种说法是源自中国的牡丹饼,这种中式糕点据说是由一代女皇武则天所创,将牡丹等花卉和米饭一起捣碎蒸制成糕,做出香糯可口的糕点,因为武则天喜爱牡丹,便命名为“牡丹饼”,也称“百花糕”。唐代中日文化交流频繁,牡丹饼的做法也由遣唐使带回日本得到流传,逐渐演变成日式风格的糕点,因此萩饼也被称为日式牡丹饼。在日本,萩饼的确被称为牡丹饼,但并无明确证据证明与中式牡丹饼有直接联系,虽然两者在食材和做法上有相似之处,但萩饼以“牡丹”为名更多与季节有关,而不是原料。从目前的文献考察,萩饼更可能出现在江户时期,在1712年出版的由大阪医生寺岛安良编撰的百科类书籍《和汉三才图会》中就记载了萩饼的做法。
相比中式牡丹饼,萩饼的做法要更加简单,主要原料是糯米和粳米,两种米的比例通常为7∶3,也可以有所调整或单独使用糯米制作。首先,将米浸泡1个小时,再放入锅中煮熟,然后将熟米置于研钵中捣碎制成米糊待用,不必完全捣细,残留米粒亦可;将小豆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白糖和少许盐,开火熬至水干,制成红豆馅,也可使用黄豆萩饼在日本也叫牡丹饼,关于其名称存在很多说法,做法也有诸多变化粉加入糖和盐混合搅拌,制成豆粉馅;将米糊揉成大小合适的米团子,然后在外面裹上红豆馅或豆粉馅即可,现在也有用米糊包裹豆馅的做法。在日式点心工艺中,以盐来提升甜味是一种惯用的手法,因此在熬制甜豆馅时会加入少量盐,或者将双手浸在淡盐水后再捏握米团,裹以豆馅,更能凸显甜味。不过,加盐的分量要小心把握,一旦过量效果会恰得其反,而且无可挽回。在食用萩饼时可以沾上熟芝麻粉或黄豆粉,以增进风味。
如前文所述,萩饼也称为牡丹饼,关于这两个名称的差异在日本各地众说纷纭,最普遍的说法是以季节区分。在牡丹花怒放的春季制作就叫牡丹饼,而在萩花盛开的秋季制作则以萩饼或御萩命名,因为糕点的外形和颜色与上述花卉相近而得名,在某些地区甚至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称呼:春季叫牡丹饼,夏季叫夜船,秋季叫御萩,冬季叫北窓。
夜船和北窓的来历取自做法,萩饼的制作与年糕相似,但无需大力捣臼,发出响声,无声无息地就做出来了,就像夏天夜里船只悄无声息地入港,或朝向北面的窗户看不到月亮升起。此外,还有更多的区分标准,比如以外层包裹馅料来分,红豆馅为牡丹饼,黄豆粉为萩饼;以红豆馅的状态来分,细腻如泥沙状的为牡丹饼,保持颗粒状的为萩饼;以米糊的粗细程度来分,米粒完全捣碎(日文称为“皆杀”)为牡丹饼,米粒只捣至半碎(日文称为“半杀”)为萩饼;以粳米和糯米的比例来分,以粳米为主的叫牡丹饼,以糯米为主的叫萩饼;以尺寸和形态来分,大而正圆的为牡丹饼,小而椭圆的为萩饼;还有按照地域习惯来分的,关西地区叫牡丹饼,关东地区叫萩饼等等。
在日本民间,牡丹饼被赋予贵重、幸运的寓意,出现在很多谚语俗语中。例如“棚から牡丹饼”,字面意思是“牡丹饼从架子上掉下来了”,寓意福从天降,类似于中国人说的天上掉馅饼。因为砂糖在日本古代属于稀有之物,只有贵族才能享用,而像牡丹饼这种需要用到砂糖的甜点普通人是无法轻易吃到的,如此珍贵的点心如果凭空掉到头上,那可算是天大的幸运了。进入明治时代以后,砂糖在日本广为普及,牡丹饼也成为民众触手可及的美食,不过这种寓意依然被保留下来。
美的萩饼似乎的确给他带来了某种幸运,在南太平洋海战中两度驾机出击都平安返航,而身边的队友大多葬身大海,死不见尸。海战结束1945 年9 月26 日,停泊于佐世保港的“隼鹰”号航空母舰,该舰幸存到战争结束,在日本海军航母中算是运气不错的一艘
后,他便被调回本土担任教官,最终活到了战争结束。至于“隼鹰”号也算是一艘走运的战舰,在南太平洋海战后,该舰继续担负反潜警戒和防空掩护任务,到1943年间将舰载机转移到陆上作战,自己干起运输舰的行当,在日本本土和南方前线之间运输部队和物资。1943年11月5日,“隼鹰”号在丰后水道附近遭美军“大比目鱼”号潜艇(Halibut,SS-232)攻击,舰艉中雷,无法直航,所幸离基地不远,被友舰拖回基地修复。1944年6月,“隼鹰”号参加马里亚纳海战,遭到美军舰载机的猛烈攻击,被直接命中2枚炸弹,还挨了6枚近失弹,烟囱被炸飞,甲板也被炸烂,但再度侥幸逃生,而它的姊妹舰“飞鹰”号却沉入海底。“隼鹰”号因为修复损伤错过了10月间的莱特湾海战,之后由于缺乏合格的舰载机部队只能再次跑起运输。12月9日,“隼鹰”号在佐世保外海再次遭到美军潜艇袭击,被2枚鱼雷击中,舰艏被毁,进水达5000吨,船体倾斜,好在损管控制得力幸免沉没,以单侧螺旋桨推进驶回港口。由于缺乏备件,“隼鹰”号受损的右侧引擎再未修复,从而躲过了1945年4月陪同“大和”号走上特攻死路的命运,以近乎报废的状态度过了最后数月时光,于1946年6月在佐世保拆毁。相比其他被美军鱼雷、炸弹干沉的日军航母,“隼鹰”号的结局可谓善终,或许也拜萩饼保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