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混沌:宇宙的原点与初始状态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屈原在《天问》的开篇就对宇宙起源与最初状态提出了一系列的疑问。因为,无论是自然的存在,还是人类的生存,必须通过一个特定的时间和空间表述出来,有了宇宙时空,才可能拥有天地万物。

《庄子·内篇·应帝王》有这样的记载:“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混沌,倏与忽遇于混沌之地,混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混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说的是,南海之帝倏与北海之帝忽为报答天帝混沌的殷勤款待,而为混沌凿窍,一日开一窍,七日凿开七窍,混沌死了,但整个宇宙、世界却为之诞生了。这里,庄子是用寓言的形式讲述了宇宙的最初面貌与世界的开辟。倏与忽,代表着迅疾而逝的时间,而无眼、耳、鼻、口的混沌,则代表着宇宙开辟前的暗晦状态,具有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闻不着完全超越感官范围的无形无象的抽象特征。当混沌开七窍,可感、可闻、可视、可听之时,千变万化、缤纷多彩的世界诞生了。在这里,多彩与有差别的世界来自于整体而无感、闻、视、听的暗晦状态,无是有的前提,整体蕴藏个性与差别。

中国神话中混沌还是天神的名字。《山海经·西经三次》记载,西方的天山上,有一只神鸟,形状如黄布口袋,色如丹火,六足四翅,无眼耳口鼻,善歌舞,名为帝江,说的也就是天帝混沌了。[1]这里的天神混沌,既然无眼耳口鼻,也就无法感知缤纷的世界与万物的个性存在,也就是说,混沌的世界无象、无名、无声、无味,亦无善恶、无造作、无计度,高度抽象、无任何规定性的存在就是宇宙的原点。

和“混沌”神话一样,老子的“道”也蕴含了对宇宙原点与初始状态的认识。《道德经》一书中虽然没有“混”和“沌”相连的一词,但有对宇宙原点即“混沌”的状态的描写。如第十五章中:“敦(沌)兮其若朴,混兮其若浊”;第二十一章中:“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第二十五章中:“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第四十章中:“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等。可见,在老子看来,“道”与“无”是天地产生之前的宇宙本原状态,它们虽然“恍惚”不可感,但又不是绝对的“空”,而是“其中有象”、“其中有物”、“其中有精”、“其中有信”,是一种“真空妙有”的存在。由此得知,老子的“道”虽然摆脱了神话的束缚,但受“混沌”创世神话的影响又清晰可辨,其用抽象的哲学语言对宇宙开辟前的“混沌”状态进行的描述,与前面“混沌开七窍”用具体的物象讲述前宇宙景观具有剪不断的思维渊源。

此外,《淮南子》等古籍中也有着宇宙原点或者说是前宇宙形态的记载:

——《淮南子·精神训》

——《古今图书集成》《皇极典》卷七引《五运历年记》

这些神话都是宇宙的原点以及之后阴阳二气和天地的形成,与混沌神话和老子的“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中国各少数民族神话中,同样有着丰富的关于宇宙原点与初始状态的神话,虽然这些神话内容各异,传播的形式和地域各不相同,但对于宇宙原点的描写,都是一种幽冥混沌、恍兮惚兮的状态。如藏族神话中,认为宇宙万物形成于“空”,《西藏王统记》说:“最先,此外器世间其体虚空无有边际。”《土观宗派源流》也说:“最初是本无空寂,由空稍起本,有本略生洁白之霜,由霜略生似酪之露。”西双版纳傣族神话《英叭开天辟地》说,距今至少有几个亿年的时候,没有天地,没有宇宙,没有定天柱,没有月亮、太阳和星星,也没有人类和万物,宇宙空****的,里面只有滚动的气体、烟雾和狂风……景颇族创世神话《开天辟地》说,远古时代,世界是一片蒸腾的雾气,没有天,没有地,整个世界都是混混沌沌的……不知过了多少年,雾气升腾……世界朦朦胧胧的,有了一些光亮,开始显现不太明显的轮廓。[2]布依族神话《混沌王和盘果王》说,远古的时候,宇宙间混沌渺茫,混沌王哈气成雾、扇气成风,宇宙仍是混沌一气、天地相连[3]等。

除开中国神话,世界各国神话中也有许多关于宇宙初始状态始于混沌的记载。如希腊神话中,宇宙天地最初是不分的,陆地、水和空气混在一起。巴比伦创世史诗《艾努马·艾利希》记载,太初时候只有混沌。在混沌中,阳性淡水阿普苏和阴性盐水提阿马特彼此结合,从中产生了代表淤泥的第一对神祇。腓尼基的神话也认为万物起源于混沌。

由是观之,混沌是宇宙的原点,或者是宇宙之母腹,正是这样一个混沌渺茫、恍兮惚兮、幽冥无形,硕大无边、空中妙有的不断滚动的大气团中,创生出宇宙时空。令人称奇的是,几千年后的今天,现代自然科学在宇宙起源问题上得出的结论与中国神话的宇宙观出现了惊人的相似。1915年,爱因斯坦提出了一个新的重力理论——广义相对论,而建立在爱因斯坦相对论和天文观测基础之上的宇宙论或各大爆炸宇宙论指出:宇宙在过去要存在一个初始的类空的曲率奇点,即是指在过去某个时刻,四维宇宙的时间空间要极度弯曲,以致一切可能存在的物质结构,甚至时间空间本身都要受到破坏而不复存在。这也就是说,宇宙在时间上有一个起点,表示宇宙在这个起点之“前”未曾存在过。这种形态也可以和霍金等人所描述的大爆炸时的境况相印证。霍金说:“那时候宇宙的密度无限大。”[4]英国数学兼物理学家罗杰·彭罗斯指出:“坍缩的恒星在自己的引力作用下被陷入到一个区域之中,其表面最终缩小到零。并且由于这区域的表面缩小到零,它的体积也应如此。恒星中的所有物质将被压缩到一个零体积的区域里,所以物质的密度和空间——时间的曲率变成无限大。换言之,人们得到了一个奇点,它被包含在叫作黑洞的空间——时间的一个区域中。”[5]随着“大爆炸”(这里的“大爆炸”指的是奇点本身的膨胀和拉伸),宇宙从中显露出来,时间与空间开始了。

总之,无论中国神话中的混沌,还是现代理论物理的大爆炸理论,都指出宇宙必须有一个开端与起点,而这个起点处于恍惚、密集、幽冥的状态之下。在此认识的基础上,我们再来回望中国神话生态伦理意象,它是原始先民对人与自然的最初认识,粗糙、感性、模糊、不确定等,但是却与万千年后精致、理性的科学前沿惊人的相似,这些都再次说明,神话生态伦理意象不是“一团乱麻”,而是在其混沌与粗糙背后藏着世界的真相以及人与自然的原初秩序。同时,神话生态伦理意象的形成,主要依靠生命的感悟与修炼的内求,这种整体、归纳、综合的思维与西方现代科学擅长的外求法、演绎法和分析法貌似泾渭分明,但在探索宇宙的奥秘上却又是殊途同归。这说明,原始、野蛮的东西,也许正是认识世界之捷径。因此,在探索宇宙与自然之时,必须实现科学与野蛮、原始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碰撞,这样虽不能完全破译,但一定能最大限度接近宇宙世界与自然生命的真相。

而时空的诞生,恰恰又是秩序的前提。中国神话中,随着混沌七窍的开凿,空间与时间诞生了,并在此基础上逐渐孕育出生机勃勃、秩序井然的自然生命。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混沌是宇宙的起源,也是秩序的起源。而恍兮惚兮、幽冥无形的混沌如此神秘,如此玄远,如此让人顶礼膜拜,因此,混沌还是神性的象征,或者说混沌本身就是神性。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认为,秩序源于混沌,也就是源于神性,神性是秩序之母。而秩序既是宇宙生命运转的基石,又是宇宙间至高的美善。宇宙中的人与万物都依照一定的规律各安其所,各成其己,又流通无碍地成为一个整体,这样生命流动的人与自然,从艺术的眼光来看,无疑是美的;而从伦理的眼光来看,又是善的,是内在的“善”与外在的“美”的合一。因此,找寻本真的秩序,就必须回到神性的怀抱,通过内在的观照或神佑的大彻大悟,达到“神福的灵间”,便能在空间找到人与自然生命的归宿与未来。

中国神话时空诞生后,首先出现阴阳等二元对立。《易经·系辞上》说:“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段话可以看作混沌之后宇宙的生成模式。先是在混沌幽冥之中出现阴与阳,然后根据阴阳参化法则开天辟地,使日月星辰有序运转,万物成长不息。于是,中国盘古神话中创世大神盘古用斧凿开天辟地,最终“二气升降,清者上为天,浊者下为地”。由此天地产生。在各民族神话中,有着许多后混沌时期的神话。纳西族神话说:

(混沌中)最初,先出现了不真不实,接着出现了真和实。真和实最先作变化,变化出了绿松石般光辉灿烂的亮光。绿松石般光辉灿烂的亮光作变化,出现了白色的气团。白气团作变化,出现了会叫的好声好气。好声好气作变化,出现了善神依谷阿格。这以后的一代,不真不实作变化,出现了黑色气团。黑色的气团作变化,黑色的松石气团出现了。黑松石气团作变化,从中发出来了鬼叫似的恶声恶气。恶声恶气作变化,恶神依古丁纳出现了。[6]

这是纳西神话中创世的开始。在这个创世神话中出现了非常抽象的概念:真与实、不真与不实,在有的版本中译成“虚与假”。在抽象的真与实和不真与不实产生之后,才出现了有具体形象的光、气、声——灿烂的光和好声好气,黑色的光和恶声恶气。这样,我们不难发现,真与实和不真与不实,所代表的就是抽象的二元,或者可以理解为阴阳、善恶。因为,白气团产生了善、吉祥与光明,黑气团产生出恶、邪恶与漆黑,所以东巴万神园左边神域区塑有一黑蛋,右边鬼域区塑有一白蛋,象征着善与恶、神与鬼的既对立又统一的关系。纳西族神话与道家的阴阳化育万物如此相似,或许它的形成很大程度上就是受到过汉藏文化的影响的结果。总之,正是这“阴阳”或是“真与实和不真与不实”的相互对立、相互依存、相互交感、相互推**、相互转化,世界出现了,而中国哲学的对立统一规律亦找到了神话的最初注脚。

“阴阳”与“真与实和不真与不实”出现的同时,天地也产生了。侗族创世神话,相传天地原来是一团滚烫的、浓浓的东西,后来才慢慢变凉、变干、变硬,成为天和地。[7]苗族《苗族古歌》说:“雾罩生最早,雾罩生白泥,白泥生成天;雾罩生黑泥,黑泥变成地”,“天地才又生成万物。”壮族神话说:“宇宙间一团气,旋转成一个蛋形物。拱屎虫推它转,螟蛉子钻洞,蛋裂为三,一往上飞成天,一往下沉为水,一留中间成为地。地长出花,花长出女人米洛甲。”[8]布依族神话《混沌王和盘果王》说:

远古的时候,宇宙间混沌渺茫,混沌王哈气成雾、扇气成风,宇宙仍是混沌一气、天地相连。盘果王一鞭子把宇宙劈成两半,上浮者成为天,下沉者成为地,天上有日月星辰,地上有河流山川,这样天地就形成了。[9]

这样,中国神话便展演出一个神圣与世俗既二元对立又合二为一的空间模式——天与地。以天、地为界,宇宙空间分为上、中、下三层:神界、人间、地狱。“在湖南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的西汉帛画中,我们便可看到这种经过装饰性夸张的神话宇宙观三分世界模式。天神世界:处在画面上方,其标志为位于中央的最高天神和两旁的日、月以及龙凤等不死的神兽。人间世界:处在画面中央,大地明显为一方盘之状,其上有人、一般动物及人类生活场面。地下世界:大地之下虽未画出海水形,但却出现了鱼鳖之类的典型海生动物。方盘状的大地恰由阴间神兼海神的巨人两臂托起,而巨人脚下则是两只巨大的水生动物形象。”[10]无独有偶,被誉为原始宗教第一绘画的纳西长卷《神路图》,虽有数百个人神鬼兽的形象和很多奇禽异兽,但亦分为神域、人间、地狱三个部分,并引导着死者由地狱走向神域并回归祖地之中。虽然各民族的神话各不相同,但大体都存在着三界空间模式,其中神圣空间的天上是引人注目的焦点和累世追求的目的,狰狞的空间地下是人的逃遁之所和远离之处,而人间恰恰是上、中、下三个空间和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交叉点,是神灵、鬼魅往来的交通枢纽与会合之所。正由于人界独特的地理位置,也就成就了人性之独特——神性与鬼性的交织,当神性(善良、智慧、清净、淡定、平和、仁爱、真诚、光明、隐忍)弥漫,便羽化成神;当鬼性(贪婪、自私、阴暗、愚蒙、刻薄、放纵、功利、猥琐、极端)泛滥,变堕入地狱。因此,无论世界各国的何种宗教,都是唤醒人之神性,而使之远离鬼性,最终到达最具神性的空间——天神的世界。

天地形成之后,原始先民举目望去,天远不见边,像一个巨大的圆盖子扣在大地上。加之,太阳运行是由东(左)升起至头顶(上)而西(右)沉至地下,第二日又从东复升,走出了一个圆弧线,这又说明了天是圆的。而地方观念又是从何而来呢?原始先民根据太阳的日运行轨迹获得了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认知,并认为大地在这四个方向是有尽头的,这四方的尽头都有一个直边,由大水环绕,这就是东海、南海、西海、北海的“四海”。而且,大地还是像一块大方木板,是浮在水面上的,即“地载于水”。这就是中国上古的天圆地方、大地环水、地载于水的神话意象。但此时的天地稳定性都还很不够,天是必须靠擎天大柱子的支撑才不会掉下来,地必须由神龟大鱼背负着或由神人双手托举着才不会沉没,于是,女娲“断鳌足以立四极”;长沙楚帛书甲篇记载:“炎帝派祝融以四神奠定三天四极”;《淮南子·地形训》中:“天地之间,九州八柱”,即八柱撑天;马王堆帛画中,大地呈一个方盘状,下有龟等海洋生物;中间明确画有一个神人两手托起大地,以此来保持宇宙秩序的稳定。

在各民族神话中,也有着许多关于天地由物支撑的神话。布朗族神话说,大神顾米亚和他的孩子,用犀牛的四条腿做天地四方擎天柱,用鳌鱼托地,并命金鸡看守不让它蠕动,否则地震;[11]维吾尔族《女天神创世》说,女天神创造天地万物,“因它(地球)一直往下落,女神便派一头神牛将它驮住,神牛用一只角顶住了地球。神牛无处站立,女神又派了一只神龟趴在神牛的四只蹄子底下。神龟或神牛一动,地就要动,这便是地震”;[12]拉祜族神话说:“天地不稳当,厄莎抽出手骨撑天,抽出脚骨支地。”[13]苗族神话《苗族古歌》说,开天辟地的四公运来金和银,打成撑天柱,才把天撑稳,才把地支固。彝族神话《梅葛》中说,天造好之后,为了试验是否结实,天神便用雷电劈天,结果将天劈裂了。经过一番认真思考,天神用虎的一根大骨做撑天柱。傣族神话《巴塔麻嘎捧尚罗》中说,神象的鼻子顶住天,四只大脚镇住地,使天地固定下来。

其实,不仅是中国,在世界各民族中也有着许多关于天地支撑的神话,如北美印第安人中,有两手托起方盘形大地的人形神和宇宙图;埃及有大地是压在一个人面蛇臂的神之头顶上的雕刻;等等。

此外,各民族还崇拜天、敬畏天,尊天为神。从各族天神的神性、神职来看,天神又可分为两大类:普通天神和至上神。普通天神,它不是主宰一切,而是诸神之一,或只主宰天界方物。布朗族过去曾信仰天神,但它不是主宰一切,只管辖风、雨、雷、电等。羌族的“天神虽为主要,但它并不像汉族人民传说的天上玉皇大帝那样居于统治地位。”它与地神、火神、山神和树神是“职能不同但地位平等的神灵。所谓至上神,即驾驭诸神、主宰天地万事万物之神。如古代匈奴、蒙古等民族的天神就统领天地万物,同时主宰人间一切。[14]为了请求天神的庇佑,各民族定期或不定期祭天。珞巴族阿帕塔尼部落每年三月底,由一个村子或联合几个村子举行祭天仪式。祭祀时,巫师宰杀一只鸡,祈求“尼黑·科尔兰”天神保佑人们免遭冰雹之灾,祈求“塔贡·科尔兰”天神庇护人们免遭雷击和**雨。随后两天内不许外出劳动。哈尼族祭天仪式一年两次,冬夏两次的属羊日举行,主要牺牲是一只红公鸡,一般在村边或村中的空地上进行。[15]纳西族每年的农历正月和七月各祭天一次,正月为大祭,七月为小祭,祭祀时在祭天场最北面的高台上设神坛,牺牲可以用猪和鸡。而伏羲式、神农氏、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禹、商汤王、周成王等都曾到泰山顶上祭天。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曾到泰山祭天,汉武帝亦曾到泰山顶上祭天。而今天北京的天坛公园就是明、清皇帝古代祭天之所在。

总而言之,在人类从混沌走向秩序的过程中,天地秩序的确立是关乎人与自然的头等大事。天阳、地阴,天刚健、地阴柔,两者的对立统一成为了万物的化育之源。这种天与地的关系,是混沌神话与“阴阳”、“真与实和不真与不实”的展开与铺陈,又是混沌神话与“阴阳”、“真与实和不真与不实”的化育与必然结果,并直指宇宙本体,具有终极的形而上的本体价值与意义高度。而天与地又化生出自然万物,从而下指宇宙万象,兼具有形而下的特征与价值。因此,中国神话关于宇宙的原点、关于天地形成的生态伦理意象是形而上与形而下的统一,对认识世界本体有着圆融无碍的价值指向。罗尔斯顿曾说:“人类的一切价值都是基于其与环境的联系,这种联系是一切人类价值的依据与支柱。人类构建价值无疑是在环境规定之外还要做很多事情,但我们的价值仍有一种与环境的相互印证,与动态平衡的世界成互补关系。人类的评价,如同人类的感觉和认识一样,是互动性的,是在人与自然的互动中发生的,而不是预先形成再加给自然的。在人类同环境的遭遇中,人类发现动态平衡是一切价值的关键。”[16]在中国民族神话中,随着天地秩序的建立,人与万物一代又一代繁衍,一代又一代地与周遭的环境互动与融合,展演出关乎于生命、关乎于价值、关乎于爱、关乎于美善的种种故事,迎来了人类向前发展的第一缕曙光。

[1] 袁珂:《中国古代神话》,北京,华夏出版社,2006,第19页。

[2] 李子贤编:《中国少数民族神话选》,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1,第373页。

[3] 贵州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布依族文学史》,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3,第35页。

[4] [英]霍金:《时间简史》,吴忠超译,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1995,第19页。

[5] [英]霍金:《时间简史》,吴忠超译,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1995,第56~57页。

[6] 白庚胜:《东巴神话研究》,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第65页。

[7] 韦兴儒:《论贵州天地神话中的宇宙星云观》,潘定智等编:《贵州神话史诗论文集》,贵阳,贵州民族出版杜,1988,第69页。

[8] 蓝鸿恩:《神弓宝剑》,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5,第60页。

[9] 贵州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布依族文学史》,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3,第35页。

[10] 叶舒宪:《中国神话哲学》,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第37页。

[11] 张研编著:《中国十大创世神话》,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8,第24页。

[12] 陶阳,牟钟秀:《中国创世神话》,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第115页。

[13] 陶阳,牟钟秀:《中国创世神话》,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第117页。

[14] 何星亮:《中国自然崇拜》,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第40~43页。

[15] 何星亮:《中国自然崇拜》,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第81~83页。

[16] [美]罗尔斯顿:《哲学走向荒野》,刘耳、叶平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第1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