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以体标体”
画体的形成,是以某种绘画艺术风格的成熟为标志的。在中国画史中,以“体”来划分中国人物画不同风格首推唐朝的张彦远。张彦远将顾(顾恺之)、陆(陆探微)、张(张僧繇)、吴(吴道子)因用笔不同而形成的两种不同风格流派归结了“疏密二体”。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写道:
或问余以顾、陆、张、吴用笔如何?对曰:顾恺之之迹,紧劲联绵,循环超忽,调格逸易,风趋电疾,意存笔先,画尽意在,所以全神气也。昔张芝学崔瑗、杜度草书之法,因而变之,以成今草书之体势。一笔而成,气脉通连,隔行不断,惟王子敬明其深旨,故行首之字,往往继其前行,世上谓之“一笔书”。其后陆探微亦作一笔画,连绵不断,故知书画用笔同法。陆探微精利润媚,新奇妙绝,名高宋代,时无等伦。张僧繇点曳斫拂,依卫夫人笔阵图,一点一画,别是一巧,钩戟利剑森森然,又知书画用笔同矣。国朝吴道玄古今独步,前不见顾、陆,后无来者,授笔法于张旭,此又知书画用笔同矣。张既号书癫,吴宜为画圣,神假天造,英灵不穷,众皆密于盼际,我则离披其点画。众皆仅于象似,我则脱落其凡俗,弯弧挺刃,植柱构梁,不假界笔直尺,虬须云鬓,数尺飞动,毛根出肉,力健有余。
又曰:
顾、陆之神,不可见其盼际,所谓笔迹周密也。张、吴之妙,笔才一二,象已应焉。离披点画,时见缺落,此虽笔不周而意周也。若知画有疏密二体,方可议乎画。
张彦远通过对顾、陆、张、吴四大画家用笔特点的分析,从理论上总结出我国人物画不同的两大画体。
在花鸟画领域以“体”来划分不同风格和流派,首推宋朝的郭若虚。郭若虚在《国画见闻志》中有“论黄徐体异”说,并对徐、黄二体风格产生的原因作了分析。《图画见闻志·论黄徐体异》中写道:
谚云“黄家富贵,徐熙野逸”,不唯各言其志,盖亦耳目所习,得之于心而应之于手也。何以明其然?黄筌与其子居寀,始并事蜀为待诏,筌后累迁如京副使,既归朝,筌领命为宫赞。居寀以待诏录之。皆给事禁中,多写禁御所有珍禽瑞鸟,奇花怪石,今传世桃花鹰鹘、纯白雉兔、金盆鹁鸽、孔雀龟鹤之类是也;又翎毛骨气尚丰满,而天水分色。徐熙江南处士,志节高迈,放达不羁,多状江湖所有,汀花野竹,水鸟渊鱼。今传世凫雁、鹭鹚、蒲藻虾鱼、丛艳折枝、园蔬药苗之类是也;又翎毛形骨贵轻秀,而天水通色。二者春兰秋菊,各擅重名,下笔成珍,挥毫可范。
黄、徐二人所处地位不同,一个在朝,一个在野;在取材上由于黄筌在宫廷为官,所画花鸟多为“珍禽瑞鸟,奇花怪石”,徐熙则是江南处士,所写花鸟多“汀花野竹,水鸟渊鱼”。更重要的是,“黄画花,妙在赋色,用笔极新细,殆不见墨迹,但以轻色染成,谓之写生。徐熙以墨笔画之,殊草草,略施丹粉而已,神气迥出,别有生动之意。”(沈括:《梦溪笔谈》)一个重“色”,一个重“墨”;一个为写生(写实),一个为写意(表现)。
山水画领域以“体”来划分不同风格流派的是北宋沈括。沈括在一首《图画歌》中写道:“画中最妙言山水,摩诘峰峦两面起。李成笔夺造化工,荆浩开图论千里。范宽石澜烟树深,枯木关仝极难比。江南董源僧巨然,淡墨轻岚为一体。……”董源和巨然的山水画,以“淡墨轻岚”的特色构成了他们共同的绘画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