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续后汉书》的修撰与流传

《续后汉书》编纂于郝经拘留仪真期间,直至延祐五年,方由元朝官刻行世。由于印本无多,流传不广,明以后逐渐散佚。清四库馆臣以其“持议甚正,有益治体”,从《永乐大典》中辑佚成书,收入《四库全书》之中,虽结构尚称完整,但内容已多有散佚。

一、《续后汉书》的修撰

中统元年(1260),忽必烈即蒙古汗位,以郝经为翰林侍读学士、国信使,出使南宋议和。南宋权臣贾似道,拘留郝经于真州(江苏仪征)十五年。在议和不成、归国无望的困厄中,郝经潜心经史,先后撰修各类著述十二种、数百卷,《续后汉书》即作于拘囚期间。

郝经《续后汉书自序》云:

中统元年,诏经持节使宋,告登宝位,通好弭兵。宋人馆留仪真,不令进退。束臂抱节,无所营为,乃破稿发凡,起汉终晋,立限断条目,以更寿书。作表、纪、传、录诸序、议、赞。十二年夏五月,令伴使西珪借书于两淮制使印应雷,得二汉、三国、晋书,遂作正史。以裴《注》之异同,《通鉴》之去取,《纲目》之义例,参校刊定,归于详实。以昭烈纂承汉统,魏、吴僭伪。十三年冬十月书成,[1]年表一卷,帝纪二卷,列传七十九卷,录八卷,共九十卷,别为一百三十卷。[2]

由上文可知,《续后汉书》的写作分三阶段:第一,发凡起例,确定全书的年代断限和改作宗旨;第二,分卷立目,并写出各卷的序文议赞;第三阶段,才是采录前史,编纂史书正文。然而,《自序》只记录了《续后汉书》的成书时间,而没有起始之年。考察郝经《陵川文集》,可见至元二年(1265)五月的《甲子集序》中,曾提到至元元年与书状官苟宗道“整领缀缉”旧稿,其中就有《通鉴书法》《三国条例》二稿,“各自为一书”。[3]苟宗道《续后汉书新注序》云:“先生比为新书,先作《义例条目》,以明予夺之旨,今各具本文下。”[4]《续后汉书自序》的新注注文亦云:“先生比修新书,先为《义例》,以明更定去取之意,今各具本条下。”[5]显然,这里所谓的《义例》或《义例条目》,就是《甲子集序》所说的《三国条例》。《续后汉书》完稿后,《义例》没有单独成篇,而是分条录入苟宗道的《续后汉书新注》,所以苟宗道《郝公行状》在记叙郝经遗著时,只提到《通鉴书法》,而未及《三国条例》。[6]《三国条例》是郝经编撰《续后汉书》的纲领,它确定了其书的修撰宗旨、体裁、断限和书法原则。而《通鉴书法》,是对司马光《资治通鉴》书法规则的总结,也是为确立改编三国史的书法原则而作的先行研究。可见,至少在至元元年以前,郝经已经在发凡起例,开始酝酿《续后汉书》。

根据《陵川文集》,约至中统四年(1263),郝经在多次与南宋当局交涉都无结果的情况下,已经开始潜心经史,做好长期被拘押的准备。从中统四年二月到至元五年(1268)正月的五年中,郝经先后编著了《一王雅》《通鉴书法》《春秋外传》《甲子集》《原古录》《太极演》《周易外传》等七部书约200多卷。[7]因此,在这一时期,郝经对《续后汉书》只作了发凡起例、确定义例书法的准备工作,大规模的修撰尚未开始。至元五年正月以后的四年中,郝经没有再写其他著作,将主要精力投入到改编三国史的工作中,不仅确定了全书表、纪、传、录四种体裁,编制了全书的目录,还写好了各卷的序文、议、赞,全书出于己意的创新工作已大体完成。剩下只是根据旧史,将史料分别抄入体系完整的各卷之下而已。因此,至元八年五月,郝经通过南宋伴使陈西珪,向宋两淮制置使印应雷借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和《晋书》等书后,即开始大规模的史文抄录工作,不过短短的十七个月,到至元九年十月,这部90卷的《续后汉书》即告杀青。

可见,《续后汉书》的结撰,从至元元年作《通鉴书法》和《三国条例》开始,到九年十月全书完稿,共持续了九年时间,而其中主要的工作,完成于五年正月到九年十月之间。

《续后汉书》虽作于郝经拘留真州期间,但是改作《三国志》的心愿却并非始于此时。《续后汉书自序》对此有清楚的说明:

晋平阳侯相陈寿,故汉吏也。汉亡仕晋,作《三国志》,以曹氏继汉而不与昭烈,称之曰蜀,鄙为偏霸僭伪。于是统体不正,大义不明,紊其纲维,故称号议论皆失其正。哀帝时,荥阳太守习凿齿著《汉晋春秋》,谓三国蜀以宗室为正,魏虽受汉禅晋,尚为篡逆,蜀平而汉始亡,上疏请越魏继汉,以正体统,不用。宋元嘉中,文帝诏中书侍郎裴松之,采三国异同凡数十家以注寿书,补其阙漏,辨其舛错,绩力虽勤,而亦不能更正统体。历南北隋唐五季七百有余岁,列诸三史之后,不复议为也。宋丞相司马光作《通鉴》,始更蜀曰汉,仍以魏纪事,而昭烈为僭伪。至晦庵先生朱熹为《通鉴》作《纲目》,黜魏而以昭烈章武之元继汉,统体始正矣。然而本史正文,犹用寿书。经尝闻搢绅先生余论,谓寿书必当改作,窃有志焉。及先君临终,复有遗命,断欲为之,事梗不能。

因此,当至元九年(1272)书成之日,郝经才感叹:“安得复于先君,而告卒事乎!”[8]

郝经改作《三国志》是确有父命,还是模仿司马迁《史记》的临终受命,我们已不得而知。至少,郝经在宪宗八年(1258)十一月其父去世后所作《先父行状》中,并未言及遗命改作事。[9]但是,郝经本人于三国史寓心已久,则是确有其事。苟宗道《郝公行状》云:“公自弱冠,每以陈寿所修《三国志》统纪紊乱,尊魏抑汉,后世不公之甚,他日必当改作。”[10]早年束发就学奉父命学作决科文,郝经曾拟刘备和诸葛亮二人,作《汉昭烈帝讨吴孙权檄》和《汉丞相亮谕伪魏檄》。[11]出使南宋之前,自己酉年至戊午年(1249~1258),郝经又先后为顺天府关羽庙作《汉义勇武安王庙碑》,为涿郡刘备庙、诸葛亮庙作《涿郡汉昭烈皇帝庙碑》和《汉丞相诸葛忠武侯庙碑》,并为北海管宁祠和易州田畴祠作《汉高士管幼安碑》《汉义士田畴碑》。[12]这些碑记,非但表彰忠于刘备匡扶汉室的诸葛亮和关羽,以及不仕曹魏以存汉统的义士管宁、田畴,而且提出黜魏尊汉的统纪问题。早在己酉年撰写的关羽庙碑中,郝经就提出蜀汉正统论:“昭烈帝始终守一仁,武安王始终守一义,尽心于复汉,无心于代汉,汉统卒归之。袁氏徒为僭伪,曹氏徒为篡窃,孙氏徒为偏霸,竟不能以有汉。”[13]《昭烈皇帝庙碑》进一步指出:“陈寿作《国志》,即以汉统与魏,使昭烈父子与刘璋共为《蜀志》。其后著书者,皆以魏为正统。惟宋司马光更‘蜀’为‘汉’……而亦不以正统归之。至建安,朱熹始夺‘黄初’之统,以‘章武’继汉,汉亡始为魏。夫高帝以宽仁得人心开汉统,光武以谨厚得人心复汉统,昭烈以信义得人心存汉统。”所以,郝经在碑中,“推本汉氏家法心传,统体所在,正其名号,曰‘汉昭烈皇帝’,榜其殿而碑诸庙。”[14]这些都说明,郝经在出使南宋之前,的确已有改作《三国志》以正统体之意,只是因为忙于世务,无暇撰作而已。拘留仪真十五年,为郝经提供了专意述作的充裕时间。在这一时期编撰的十二部著作中,《续后汉书》是郝经用时最长、投入精力最多的一部,是集中体现其史学思想的代表之作。元仁宗延祐五年(1318),朝廷商议刊刻郝经遗著,在众多的著述中独独选出《陵川文集》和《续后汉书》两部刊印行世,绝非偶然。

二、《续后汉书》的命名

郝经改作的三国史,最初并不称为《续后汉书》,而是沿用陈寿书名,称《三国志》。郝经《自序》云:“(中统)十三年冬十月书成……仍故号曰《三国志》。”其下苟宗道《新注》亦引《义例》曰:“陈寿之为《国志》,时东汉史尚无完书,乃断自献帝而下,为魏、蜀、吴书,总谓之《三国志》。天下分裂,统体不一,如周衰列国,故如《国语》别为之书,而谓之志,志亦记也。今虽增修,革讹饰陋,正其统体,其名不可易,故仍曰《三国志》云。”[15]这说明,早在编写《义例》决定改作宗旨之时,郝经已经为自己的著作确定了《三国志》的书名。郝经认为,三国时期的历史,正如春秋时期周室衰微列国分立。所以,陈寿模仿《国语》体裁,按国别分作魏、蜀、吴三书来记载当时的历史,而总称为《三国志》,是符合历史事实的。现在自己改编三国史,主要是为了“革讹饰陋,正其统体”,至于书名则不必改易。实际上,仍用《三国志》之名,还有更深层次的寓意,即郝经期望自己的改作,可以取代陈寿《三国志》的正史地位。不过,这一点只能是他隐含的心愿,不便公开阐明而已。所以,至元九年(1272)十月全书告成,郝经作《自序》言修撰事,清楚地说明其书仍陈书故名《三国志》。同年苟宗道作《新注序》,亦未言及书名改易。

然而,郝经《陵川文集》卷29所收该书序、延祐五年(1318)五月江西行中书省开刊郝经著作的札付,以及同年七月江西儒学提举冯良佐为该书作的《后序》,都称这部书为《续后汉书》。尤其值得重视的是,苟宗道《郝公行状》在记述此书时云:“公自弱冠,每以陈寿所修《三国志》统纪紊乱,尊魏抑汉,后世不公之甚,他日必当改作。及闻晦庵先生有《通鉴纲目》,尝语人曰:‘《纲目》虽夺魏统而与汉,然一代完书终未改正。’公乃创作纪、传、序、志、论、赞等书,其辞例森严正大,雄深健雅,黜奸雄之僭伪,续一世之正统,则昭烈、孔明之心,白日正中也。仍改曰《续后汉书》若干卷。”[16]集贤学士卢挚《郝公神道碑铭》、翰林学士承旨阎复《郝公墓志铭》二文,也都记此书为《续后汉书》。其中《郝公墓志铭》称:“公之殁也,权厝于保定西郭静直君(郝经父思温)墓侧。大德三年春,迁窆于河阳虎头山之原,从吉兆也。先事,朝请君(郝经子采麟,时为集贤直学士朝请大夫)持淮东道肃政廉访副使苟宗道所述家传,请铭幽隧。”[17]可知卢挚《郝公神道碑铭》和阎复《郝公墓志铭》,都作于大德三年(1299)春郝经迁葬之前,而二文所依据的苟宗道《郝公行状》,当更作于二文之前。也就是说,以上三文都写于延祐五年刊刻郝经遗著之前。这似乎是充分的证据,说明至少在该书刊刻前,甚至有可能在郝经生前,其书已改称《续后汉书》。但对史料细作考究,则又不然。

首先,《三国志》完稿于至元九年十月,下距十一年元军大举攻宋、宋遣郝经一行北归还有两年。若郝经在此期间已决定更改书名,那么他完全有时间改动《自序》和《义例》中有关书名的解说,而不至于留下“仍故号曰《三国志》”的原文。而且,郝经在北还途中就已罹病,十二年四月到达燕京面见忽必烈,翌日世祖驾幸上都,留郝经于燕京就医看治。七月十六日,郝经即以“宿疾复作”去世,其间似无暇再更定自己的著作。

其次,《郝公行状》的作者苟宗道,是以书状官身份随同郝经出使南宋的郝氏门生,当年在仪真曾协助郝经改作三国史,并为郝书作《新注》。如果郝经生前已决定改易书名,即使本人不及措手,苟宗道亦可助他改易原稿,而不会出现《自序》名为《三国志》,《行状》中却云“仍改曰《续后汉书》”的矛盾。

再次,《陵川文集》卷首所载延祐五年元中书省移江西行省咨文,在提到郝经三国史时,亦称之《三国志》。该咨文首引集贤大学士礼部尚书郭贯上奏云:“其平日著述,如《三国志》……《春秋外传》《一王雅》《陵川文集》等书,学者愿见而不得。”要求刊刻郝经遗著以示表彰。上书获中书省批准:“将郝文忠公遗文裒集梓行,诚有补于世教。”其后,咨文又引怀孟路申,“今将《陵川文集》并《三国志》申解前去”。中书省收到之后,遂“将发到《陵川文集》一十八册、《三国志》三十册送付编修官蒲道源等,考较去后”。[18]这说明,延祐五年朝廷商议刊刻郝经遗著,到怀孟路郝氏家中查找遗稿,并上呈中书省转翰林国史院官员考较时,郝经改作的这部三国史仍称为《三国志》。

书名的变化应出自翰林国史院官员对郝经著作考较之后,由“待制赵穆、编修官蒲道源等官连呈”中书省时,书名已改称《续汉书》。[19]而且,当年七月江西行省儒学提举冯良佐在刊印郝经著作完毕之后,作《续后汉书后序》还特地解释说,“若夫《续后汉书》暨《陵川集》,则今所定称也”。[20]这就证明,郝经生前《三国志》的书名从未改易,《续后汉书》之名,应该是翰林国史院官员考较时所改,所以江西行省札付、冯良佐《后序》,才一致改称《三国志》为《续后汉书》。至于《陵川文集》卷首附载的卢挚《郝公神道碑铭》、阎复《郝公墓志铭》和苟宗道《郝公行状》,以及《文集》卷29所录《续后汉书序》,都应当是江西行省刊印时所作的相应改动,而非原文如此。

还有一个佐证,郝经在拘留仪真期间,曾编订自己的诗文为《甲子集》,集中按文体分类,顺序为诗、赋、论、说、辨、解、书、传、志、箴、铭、赞、颂、序、记、碑志、行状、哀辞、祭文、杂著、宏辞、表奏、使宋文移等。[21]而延祐五年刊刻的《陵川文集》,各文体顺序调整为:赋、诗、图记、论、杂著、文、哀辞、祭文、箴、铭、赞、说、书、记、序、述拟、奏议、碑文、墓志铭、行状、使宋文移。说明翰林国史院在考较郝经著作时,不只是作了文字的考核校订,还重新编辑过文集。

书名的改易,说明翰林国史院官员认为,郝经三国史沿用《三国志》之名,有仍陈寿之旧的嫌疑。不如像南宋萧常所著三国史,改称《续后汉书》,更能凸显蜀汉为继西汉、东汉之后又一个新的汉朝政权,也更符合郝经改作三国史、确立蜀汉正统的宗旨。这一改变,虽无悖于郝经更正统纪的撰述本意,但是,翰林国史院官员并不认为郝经之书,可以取代陈寿《三国志》的正史地位,则是显而易见的。

三、《续后汉书》的刊行与辑录

至元九年(1272)十月,《续后汉书》完稿于仪真。两年后,元军大举攻宋,忽必烈遣兵部尚书廉希贤与郝经之弟行枢密院都事郝庸入宋,责问宋朝拘留使节之故,南宋被迫放还郝经。次年四月,郝经一行回到燕京,入见忽必烈复命,七月即病卒家中。郝经死后,他从南方带回的著作悉藏于家,未曾刊行。

据元中书省咨文,仁宗延祐中,郝经门生礼部尚书郭贯上书朝廷,提出郝经以国信使出使宋朝,被宋拘留十六年,“凛然风节,远配古人”。“其平日著述,如《三国志》黜曹魏而主刘蜀,使正统有归,吻合朱文公《通鉴纲目》笔法,一洗前书之谬误,是诚有补于世教。又如《春秋外传》《一王雅》《陵川文集》等书,学者愿见而不得。似此遗稿,家藏尚多。不幸其子山南江北道肃政廉访使文徵早卒,伏虑前书久而散失,良可惜也。如蒙朝廷允许,于怀州本家取发前来,付翰苑披详,发下板行。庶使一代儒宗雄文杰作,不至湮没,传之将来,以见圣治文明之盛,是则非惟死者之幸,实后学之幸也”。[22]要求刊刻郝经遗著,以表彰忠烈。

郭贯上书得到朝廷批准,遂移文怀州,于郝经家中寻求遗稿。在郝经诸多著作中,怀孟路仅将《陵川文集》十八册和《三国志》三十册申解入京,由中书省送付翰林国史院考较。参与其事者,有翰林待制赵穆、翰林编修蒲道源等人。考较后,翰林院官员连呈:“郝经所著文集,笔力雄深,议论赅博,忠义之气,蔼然见于言意之表。《续汉书》(即《三国志》)得先儒之至论,黜晋史之帝魏,使昭烈上系汉统,扶立纲常,有补世教。其间叙事,典赡核实,多前史所未及者。若蒙呈达都省,行下书坊,版行传后,非惟使斯人生平精苦之志有以表见于世,亦示我国朝之有人焉。”[23]于是,由集贤大学士陈颢“以公书敷奏”。仁宗“念故臣之可悯,喜藏书之有传,睿旨恩润,俾江西行省绣梓”。[24]到延祐五年(1318)七月,两书刊刻完成,各印刷二十部。这是郝经《陵川文集》和《续后汉书》的第一次刊行,上距至元九年《续后汉书》成书,已经四十六年。但因各书印数有限,流传亦受到局限。

明清两代,郝经著作的元官版毁亡。《陵川文集》由于受到世人重视,多次重刊重印,完整流传至今。而《续后汉书》因未曾再版,所以到清修《四库全书》时,已无传世本,惟《永乐大典》存录尚多。四库馆臣乃自《永乐大典》抄录整理,辑成《续后汉书》90卷,虽结构完整,内容却多有遗失,已非完璧。此后,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上海郁松年《宜稼堂丛书》,据《四库全书》辑佚本刊行。而《丛书集成初编》,又据《宜稼堂丛书》本重新排印。这就是郝经《续后汉书》的版本情况。

《四库全书总目》云:

是书与经所撰《陵川集》,皆延祐戊午官为刊行,然明以来绝少传本,惟《永乐大典》所载尚多,核以原目,惟《年表》一卷、《刑法录》一卷全佚不传,其全篇完好者犹十之六七,其序文、议、赞存者亦十之八九。今各据原目编辑校正,所分子卷悉承其旧。间有残缺,其文皆已具于陈志,均不复采补,以省繁复。又经所见,乃陈志旧本,其中字句与今本往往异同,谨各加案语标明,以资考证。书中原注,乃书状官河阳苟宗道所作……其注于去取义例颇有发明,而列传中或有全篇无注者,殆修《永乐大典》之时传写佚脱欤![25]

《四库提要》说明,郝经《续后汉书》的辑录,具备两个有利条件:一是该书虽已散佚,但资料在《永乐大典》中保存尚多,具备辑录成书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其书原目尚存,使辑佚者可以根据郝经编定的目录,将所辑材料编辑校正,甚至所分子卷皆可悉承其旧。这就基本保存了郝书的原貌,虽有部分资料佚失,却无碍大局,使后世仍可以了解其书的体裁结构和编纂宗旨。

《续后汉书》的辑录情况究竟如何,上引《四库总目》只是概而言之。据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统计,其中全卷佚失确乎只有《年表》和《刑法录》2卷,约占全书90卷的2%;不过,尚有正文全佚仅存议、赞者8卷,约占全书9%;部分阙佚者57卷,约占全书63%;而全卷完整者只有23卷,仅占全书26%,远不是《提要》所云的“十之六七”。至于郝经自撰的序文、议、赞则保存较好,其中序37篇存29,议172篇存150,赞93篇存76,即在总数302篇中保存了255篇,约占全部的84%,确如《提要》所言“存者亦十之八九”。

若按史书体裁统计,则有:

年表1卷,全佚。

帝纪2卷,全存。

列传79卷,包括汉传21卷、魏传24卷、吴传16卷、人物类传14卷、四夷列传4卷。其中全卷保存完好者18卷,分别是卷9、卷15、卷23(汉传),卷25、卷29、卷31、卷37、卷38(魏传),卷49、卷50、卷51、卷54、卷62(吴传),以及人物类传中的卷69(高士传)、卷70(死国传)、卷73(狂生传)、卷74(叛臣传)、卷75(篡臣传)。而止存议、赞正文脱佚的8卷,分别为卷6、卷13(汉传),卷26、卷27、卷28、卷40(魏传),卷59(吴传),与四夷列传中的卷82(南蛮传)。所余53卷则各有阙失,皆不完备。如按列传所载人物统计,在61卷各国列传中,正式立传记载的人物原为汉100人、魏132人、吴79人,今阙汉41人、魏51人、吴28人。各列传附载的人物原为汉88人、魏93人、吴69人,今阙汉34人、魏50人、吴25人。而在14卷人物类传中,正传记载原为汉59人、魏86人、吴46人,今阙汉17人、魏13人、吴9人。附传原为汉33人、魏56人、吴16人,今阙汉6人、魏4人、吴4人。换言之,在全部人物传记中,正传原记载各国人物502人,今阙159人,约占全部人物传记的32%;附传原记载各国人物355人,今阙123人,约占全部附传人物的35%。至于四夷列传4卷,在北狄、乌桓、鲜卑、羌、西域、东夷、南蛮、西南夷八类目中,除南蛮、西南夷二类正文全佚外,其余五类正文也所存无几,是全书中散佚较为严重的部分。

八录8卷,其中道术、职官、食货3录全存,刑法录全佚。历象录26类目中,仅辉气全阙,五行、灾异部分阙,保存尚属完整。其余三录则缺损严重。疆理录载16州,汉1州阙,魏11州阙6,吴4州阙3。礼乐录中礼分天、地、人3类,天20子目阙11,地9子目阙5,人15子目阙8;乐3类全存。兵录分15类,亦阙10类。

此外,苟宗道所作《续后汉书》原注,因散附于各卷正文之下,其存佚今已无法确计。

由统计可知,《续后汉书》体裁结构堪称完整,郝经亲自撰写的序文、议、赞保存较好,残佚严重得多是抄录自《三国志》、裴注及诸史的史书正文,对于了解全书妨碍不大。可以说,《四库》辑佚本,为研究《续后汉书》和郝经的史学,提供了良好的文献基础。

[1] 按:郝经被拘真州,北方消息不通,不知道中统五年忽必烈改元至元之事,所以一直沿用中统纪年。中统十二年、十三年,即至元八年、九年,以下类推。

[2] 郝经:《续后汉书自序》,见《续后汉书》卷首,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清乾隆文渊阁《四库全书》辑录《永乐大典》本,1986,第385册,第23~24页;又见《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29,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第15页。

[3] 郝经:《甲子集序》,见《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29,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第1页。

[4] 苟宗道:《续后汉书新注序》,见郝经:《续后汉书》卷首,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清乾隆文渊阁《四库全书》本,1986,第385册,第25页。

[5] 郝经:《续后汉书自序》,见《续后汉书》卷首,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清乾隆文渊阁《四库全书》本,1986,第385册,第24页。

[6] 苟宗道:《故翰林侍读学士国信使郝公行状》,见郝经:《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首,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第27~28页。

[7] 参见郝经:《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28、29诸书序文,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

[8] 郝经:《续后汉书自序》,见《续后汉书》卷首,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清乾隆文渊阁《四库全书》本,1986,第385册,第21~24页。

[9] 郝经:《先父行状》,见《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36,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第9~12页。

[10] 苟宗道:《故翰林侍读学士国信使郝公行状》,见郝经:《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首,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第27页。

[11] 郝经:《汉昭烈帝讨吴孙权檄》《汉丞相亮谕伪魏檄》,见《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31,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第3~9页。

[12] 诸碑分见郝经:《郝文忠公陵川文集》,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卷33,第4~6、11~18页;卷34,第1~4页。

[13] 郝经:《汉义勇武安王庙碑》,见《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33,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第4~5页。

[14] 郝经:《涿郡汉昭烈皇帝庙碑》,见《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33,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第13~14页。

[15] 郝经:《续后汉书自序》及苟宗道新注引《义例》,见《续后汉书》卷首,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清乾隆文渊阁《四库全书》本,1986,第385册,第24页。

[16] 苟宗道:《故翰林侍读学士国信使郝公行状》,见郝经:《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首,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第27页。

[17] 阎复:《元故翰林侍读学士国信使郝公墓志铭》,见郝经:《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首,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第14页。

[18] 延祐五年《中书省移江西行省咨文》,见郝经:《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首,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第2~3页。

[19] 延祐五年《中书省移江西行省咨文》,见郝经:《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首,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第3页。

[20] 冯良佐:《续后汉书后序》,见郝经:《续后汉书》卷首,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清乾隆文渊阁《四库全书》本,1986,第385册,第26页。

[21] 郝经:《甲子集序》,见《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29,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第1页。

[22] 延祐五年《中书省移江西行省咨文》,见郝经:《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首,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第2~3页。

[23] 延祐五年《中书省移江西行省咨文》,见郝经:《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首,明正德李瀚刊本,1507,第3页。

[24] 冯良佐:《续后汉书后序》,见郝经:《续后汉书》卷首,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清乾隆文渊阁《四库全书》本,1986,第385册,第26页。

[25] 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卷50郝氏《续后汉书提要》,北京,中华书局,1965,上册,第451页;又见郝经:《续后汉书》卷首,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清乾隆文渊阁《四库全书》本,1986,第385册,第2~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