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性的进化

● 我们面临着人类的第二次进化—人性的进化。“生存，还是毁灭？”取决于人类能否走过第二次进化过程—人性的进化。

● 人性的进化是一个自觉的过程，依靠的是人类的智慧，依仗我们每一个人对自己本性的正确理解。

● 人之初，性本善+恶。

人类遇到了大麻烦

物质极大地丰富，并没有像马克思预见的那样，使得人与人的关系变得平和、友善，然后走入大同世界，得到永恒的幸福。也没有像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的“三角”描述的那样，在人的物质需求得到满足以后，人就自然而然地步入高级的精神世界。相反，在过去的50年里，随着科学技术和市场经济发展的直线上升，社会的道德水准却大大地下降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中国，真的是夜不闭户，如今却是家家安上了防盗的铁窗铁门。我小的时候，任何时间在任何地方玩耍，从未有过不安全感。可是今天，连女孩子看流星雨，都会被强奸、杀害。更不待说泛滥成灾的贪污、吸毒、暴力、用高科技祸害他人等恶行，人到底是怎么了？

答案很简单，人类社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展到了一个崭新的生存阶段。这个新阶段的特点是：人类社会迅速积累、发展的智慧，创造出巨大的生产力，使得人类第一次摆脱了大自然对其物质生存的威胁与控制。在现实生活中，虽然我们已经不再会被饿死、冻死，或者被其他动物吃掉，但是我们的遗传基因，依然携带着动物挣扎生存的本能，使得我们仍然错误地感觉，自己仍然面临着种种的生存威胁。因此要制作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去防备、统治他人。美国总要在世界上寻找假想敌，恐怕根源于此。查看历史，统治者追求统治他人的动力，主要不是来自统治他人带来的快感，更多的是来自害怕被别人统治的极端不安全感—心理恐惧。今天，人类面临的生存威胁，主要来自于我们自己的破坏性行为：霸权行为、恐怖行动、战争、破坏生态环境、自杀及他杀，等等。

如果人类不能在自身的进化过程中，再迈上一个台阶，没有能力认识自身的弱点，从而改善自己的行为，人类的前途是可怕的。我们将在盲目的争斗之中，使用高科技手段，屠杀同类，迅速毁坏自己赖以生存的地球，最终，像恐龙一样被淘汰出局。那将是人类文明的耻辱。

“生存，还是毁灭？”取决于人类能否走过第二次进化过程—人性的进化。

在第一次进化过程中，人类和其他动物一样，在饥饿、寒冷给我们的物质生存压力下，经过百万年的自然筛选，存留在个体身上的遗传基因，造就了我们的躯体、头颅、五脏六腑的生理形态，以抗争自然界给予我们的生存重负。第一次人类进化的特点是，身体进化，没有人的意志参与，是不自觉地自然进化，与花草、禽兽的进化没有本质性差异。

今天，我们面临着人类的第二次进化—人类意识的进化，或者说，人性的进化。是我们在自己创造的人类社会环境中，自觉地扶植我们本性中的建设性因素；同时，自觉地疏导、改善我们本性中的破坏性因素，创造一个与其他人类、与大自然之间的和平、和谐共存的全新生存方式。

人性的进化，不可能建立在单纯的理想召唤的基础之上，那是人类的原始情感需求，不能指导艰难的进化过程。人性的进化，依靠的是人类的智慧，依仗我们每一个人对自己本性的正确理解。我们开始了解自己的行为受制于我们的心理模式。而我们有能力和办法修正自己的心理模式。更重要的是，我们有能力为后代创造一个良好的心理环境，以便我们的孩子们发育出适宜在现代社会中生存的心理模式。

“生存，还是毁灭？”取决于每一个人能否自觉地认识、驾御自己的精神世界。

1995年10月，在美国首都华盛顿，举行了一次百万黑人男性的游行聚会。我原以为，又是一次抗议种族歧视的示威行动，结果却让我大大地吃了一惊。整个大会成为黑人男性向自己的弱点宣战。会议号召每一位黑人男性，“回家去，肩负起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这在人类历史上还是第一遭。我们熟悉的大规模的群众运动，是要求老板涨工资、反对政府（朝廷）的某种行为、反对外来势力的侵略和统治等等。总之，都是针对外界和他人的，哪里听说过是针对自身的呢？

黑人在美国社会中的境遇是很不好的。经常是一个母亲，独自抚养几个来自不同父亲的孩子，靠着社会救济生活。孩子还没有成年，就在街头巷尾的打斗中身亡，男性黑人的犯罪率也最高，美国监狱里关的基本上是他们。尽管在20世纪70年代以后，美国已经颁布了不少消除种族歧视的法律，但是由于社会心理和文化传统的影响，黑人的处境至今仍很恶劣。

这一次的黑人运动，是黑人群体的自我意识的觉醒。他们痛切地认识到，在美国现今的社会条件下，只有每一位黑人开始改善他的自身行为，才能真正改善他们的群体处境。才能使他们的后代过上被人尊重的生活。只有他们自己可以拯救自己。在我看来，这样的群众运动才是史无前例的壮举。它鼓舞了我对人类有能力自我进化的信心。

准确地讲，人性的进化一直在缓慢地进行着。六七百年以前，在欧洲有过一次飞跃，被中国人称做“文艺复兴”。其实，“Renaissance”在中文里被翻译为“文艺复兴”是有问题的。如果你翻开牛津或者其他语言的词典，发现它的解释是“A Rebirth or Revival”，意思是：苏醒、再生、新生。因此，现在我在这里把它重新改译为“人性苏醒”。14～16世纪的人性苏醒时期，欧洲人从教会的压抑下挣扎出来。他们的精神得到了新生，唤醒了人类伟大的创造力，产生了伟大的文学艺术和思想，最终导致了科学技术的发展，使得人类发展到现代社会。今天，我们迫切需要第二次飞跃，需要第二次人性苏醒（The Second Renaissance），把我们从拜金主义、嗜权主义、相互残杀的枷锁下解放出来，又一次得到新生。我想，第二次人性苏醒的策源地，应该是在中国。因为，西方思想的优势已经发展到了极至，需要东方的精神宝藏来做一次阴阳平衡。关于这一点，我将在另外的书里详尽探讨。

人之初性本善？性本恶？

东方的主流文化，趋于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因此，东方民族发展出了“羞耻文化”，人人羞于面对自己的阴暗面。因为大多数东方人的共识为：恶，不是我们的本性中应有的特性。所以，谁要是有了恶行和错误，便是“不耻于人类的狗屎堆”。因此，中国人死要面子，害怕认错。

传统的西方基督教文化，信仰“人之初，性本恶”。《圣经》说，人的出生本身就是罪恶，上帝把犯了**罪行的爸爸妈妈—亚当和夏娃逐出乐园，所以，人的一生都应该赎罪。因此，西方发展出了“原罪文化”。于是，西方人还发明了惩治罪恶的法律。

我是一个东、西方文化共同造就的文化混血儿，信奉人之初，性本善+恶。就如同上下、左右、阴阳一样，人的本性中，生来具有良善与罪恶两种倾向；同时，具有建设的与破坏的两种潜力。人究竟变成什么样子，还要取决于婴儿出生以后的环境，如何影响我们基因携带的行为的正、负两面可能性的发展潜能。假如在整个人类发展的新阶段，人类的罪恶与破坏性占了上风，人类终将自我淘汰出局。如果人类运用自己强大的理解力，认识了自己，敢于面对自己的弱点，变内心的破坏力为发展动力，人类便学会了创造自己的幸福，同时保存了整体人类生存的可能性，维护了人的尊严。

我们需要认识的第一步，是我们从古老时代遗留下来的原始本能，如何在现代的生活环境里，不自觉地被扭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