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人的惊讶

那些对下层人士的抗议充耳不闻的上层人士则飞往欧洲炫耀他们的财富。他们试图融入巴黎上流社会的生活,高枕无忧,极度享乐。巴黎的流浪汉们认为这种生活极其糜烂,酒肉无度,同时也很虚伪,假装高雅。阿根廷人飞往巴黎的时期正好赶上巴黎的“美丽年代”(La Belle Epoque)[8]。

那些年,人的审美伦理道德水平、文化、精致的时尚每天都在更新。但那时候在教育、生产力、文化、感性的挥霍之间出现了一个混乱的阶段,而在此前的巴黎是没有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阿根廷籍富人们造访巴黎,他们认为只要用钱就可以获得文化、时尚、美貌以及不同的社会地位。他们陷入了一个奢华无度的世界。阿根廷人在巴黎因奢华的生活而获得了一个贬义的绰号——铺张主义者。这个称呼基本上涵盖了所有在巴黎的阿根廷人,甚至大部分拉美人,他们缺乏基本的文化水平,却要在巴黎享受,并且不加任何鉴定地购买当地的艺术品以掩饰他们的缺陷。实际上这是巴黎的寡头政府对这些新来的美洲富豪们的不懈,认为他们很有钱,但缺乏对文化本质和生活模式的认知,甚至连社会交往中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

但是给巴黎人带来惊喜的并不是前面提到的阿根廷富豪们的挥霍无度,而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被蔑视的探戈。当时探戈出现在巴黎一些别墅或封闭的高端场所里。舞者们为探戈而舞蹈,为探戈而鼓掌欢呼,而在它的发源地阿根廷则把其定义为是上不了台面的。1902年,在巴黎约有100个俱乐部教授探戈舞蹈与音乐。对于跳探戈的巴黎人来说,这种音乐有着奇特的气质。

巴黎当地媒体曾经这样写道:

在巴黎,探戈进行了一场爆发性的传播,它已经进入了当地的舞会、剧院、酒吧、夜总会、大酒店和午后的休闲场所。有探戈舞会、探戈博览会、探戈研讨会等。整座城市进入了流动的状态,它的脚下尽是探戈。很多大教堂也致力于探戈的传播,这里狂热的信徒在虔诚地祈求祷告,一道强烈的光束出现在他们眼前,而此时耳边响起的正是探戈音乐。在巴黎最繁华的市区里有一些庇护所,门口由身穿盔甲的瑞士人守护,他们身上背着的吉他声音洪亮,以吸引那些找不到有空余场所的伴侣们。情侣们能够伴随着探戈音乐在某个空余的角落小步跳舞,或是在大台阶上,或是在梳妆间里。此外,在其他的高端场所,只要探戈音乐一响起,人们便情不自禁地舞动起来。

现将作者描述的自由和放纵放在一边,几乎所有的社会阶层都能接受探戈音乐与探戈舞蹈,几乎没有什么限制,也没多大困难,特别是有钱人,更是疯狂地追求探戈。

而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统治阶层与少数以某种方式支配公共舆论的主要人物在欧洲文化的支配之下并没有受到这种大众音乐的影响,尽管这种音乐、舞蹈越来越被民众接受。但统治阶层却被固有的价值观所阻碍。这种被认可的价值实际上是对欧洲文化根基的拯救,以便让这种价值观继续存在。我们无法理解统治阶层的想法,适当的革新和稳步变化实际上也等于是在拯救自己。

但是,有一群富有的阿根廷人一致认为,探戈在巴黎产生了惊喜之后,有必要在阿根廷本土逐步改变它的地位。也有一批和教会走得比较近的知名人士依然无法接受探戈,但已经不再排斥探戈以及探戈产生的阶层,甚至慢慢地接触探戈,跳探戈。

图2-6 20世纪初期的巴黎

进入20世纪后,正值罗卡总统的第二个任期。阿根廷在各个领域已然处在一个稳定而充满自信的状态。阿根廷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又一次进入蓬勃发展期,全国处在一个总体繁荣,内外安定的状态。与此同时,妓院和**易也“繁荣”起来了。

译者注

在这个时期,一名伟大的探戈音乐家出现了,他的出现改变了探戈的国际视野。1921年3月11日,阿斯托尔·皮亚佐拉(祖籍意大利巴里),出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省的马德普拉塔市,他是家中的独子,他的童年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和纽约度过的,他9岁开始学习音乐,1940年,当阿尼巴尔·特洛伊罗组建自己的第一支传统乐团时,皮亚佐拉是他的第二个班多内翁琴手,并且担任乐团的作曲。

尽管1943年皮亚佐拉离开特洛伊罗的乐团,但在此后的几年里,皮亚佐拉一直为特洛伊罗作曲,而且他在节奏和旋律的结合上做出了很多大胆的尝试。可以说特洛伊罗在黄金年代的独特地位与皮亚佐拉创新的作曲分不开。皮亚佐拉曾在著名钢琴家鲁宾斯坦的鼓励下正规而系统的学习音乐,并拜著名作曲家希纳斯特拉(A. Ginastera)为师。1952年,他获得了法国政府的一笔奖学金,前往法国求学,师从法国著名女教育家和作曲家娜迪亚·布朗热,后者让皮亚佐拉最终明白了民族音乐的重要性,并确定了自己的音乐风格。

从法国求学回来之后的皮亚佐拉再一次对探戈音乐进行创新时,遭到了“旧时代”里一批老探戈人的强烈指责,认为他是在“谋杀探戈”,称他的音乐并不是探戈。对此,皮亚佐拉的回答称:“这是一种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当代音乐。”

图2-7 阿斯托尔·皮亚佐拉

起初,国内一批人的指责对皮亚佐拉的影响很大,导致他的音乐无法在电台传播。唱片公司也拒绝了他的录制请求。更严重的是,他成为探戈圈共同的敌人。

作为先锋派的代表人物,皮亚佐拉对探戈的改革是非常深入的,或者说是连根拔起的。他的新探戈完全打破了传统的旧时代和新时代的作曲结构,大胆融入了西方古典音乐的元素,营造出一种非常紧张但富有节奏感的氛围。1959年,他创作的《再见诺尼诺》是他对新探戈创作的一个里程碑。当年他正在中美洲做巡回演出,突然听到在家乡银海市的父亲维森特·皮亚佐拉车祸去世的消息,此时的皮亚佐拉因经济问题而导致巡演失败,倍感思念故乡的亲人,于是创作了这首《再见诺尼诺》。诺尼诺是他父亲的别称。这首作品也被皮亚佐拉认为是他一生创作生涯中最不可超越的作品。它也被阿根廷人公认为以思念父亲为主题的代表曲目。

直到1969年,先锋派音乐才被阿根廷民众接受。当年由他作曲,费雷尔作词的《一个疯子的叙述曲》,这是一首叙述式的曲子,看似讲述的是一个疯子,但实际上是在描述整个病态的社会。当这首作品当年在月光公园举行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歌唱大赛上演奏时,组委会特意为此修改了比赛规则,以防此曲获奖,但这并不妨碍它在市场上被火热抢购。多年惨淡的探戈产业终于迎来了它的春天。探戈终于复苏了。

图2-8 皮亚佐拉在演奏班多内翁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