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清唱剧外衣的歌剧?
一些作品我们至今仍然觉得比较模糊,甚至初接触歌剧的朋友还会一头雾水,这算歌剧吗?还是应该算清唱剧?二者之间的界限是什么?这种界限是可以打破的吗?亨德尔的歌剧尤其如此。但和亨德尔同时代的别的作品也有这样的倾向。比如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受难曲就曾被搬上舞台,亨德尔本人的《弥赛亚》也被搬上舞台,而且红得一塌糊涂。固然这些美妙的音乐本身包含了强烈的戏剧性,但不由引发人们思考,歌剧的界限在哪里?同时,如今歌剧也越来越多地以音乐会的形式呈现,即所谓“音乐会版歌剧”,没有布景和华丽的戏服,乐队也在台上演出。那么清唱剧的界限又在哪里?
今天,如果舞台上呈现出一部亨德尔的清唱剧,不管是《塞美乐》(Sémélé)还是《伯沙撒王》(Belshazzar),都不会太让人惊讶,因为我们已经习以为常。它们和歌剧没有区别,亨德尔当年创作清唱剧就是因为歌剧太赔本了,而且碰到宗教节日就禁演,所以要做“音乐会版”的清唱剧。亨德尔的这些清唱剧其实戏剧性都非常强,包括《弥赛亚》在内,剧本作者都是写《弥赛亚》剧本的那位查尔斯·詹尼斯(Charles Jennens)。清唱剧唯一的问题,就是大多是简单的宣叙调,缺乏对白对剧情的推进,不过现代的导演神通广大,用别的元素来补充也未尝不可。不管是肢体语言还是对舞台的灵活调度,都能弥补清唱剧舞台制作的先天缺陷。
合唱团则是另外一个异数,亨德尔的清唱剧,将英国的合唱传统体现得淋漓尽致,作曲家为不同的段落,不同的人群、族裔都谱写了栩栩如生的合唱段落,可谓比歌剧更加精彩,许多戏剧性的场景都能被合唱表现出来,比如圣经故事中的幼发拉底河干涸、国王饮酒寻欢场景、预言家宣告神旨、以色列人被解放,等等。超过250年的沉寂更加显示出亨德尔清唱剧的伟大:现今的观众脱离了过去宗教和政治不分家的时代,能够以独立的角度审视《旧约》中的各个传奇故事,看待一个王朝的兴衰成败;当年教会禁止特定时期舞台上演娱乐作品,从而部分催生了清唱剧这个擦边球体裁,而今天教会的陈腐势力不复存在,亨德尔的伟大戏剧终能搬上舞台,这未尝不是亨德尔的幸运;当年激烈的竞争和残酷的现实也使亨德尔不得不考虑成本和收益因素,改写清唱剧而非耗资高昂的歌剧,而如今受益于广泛的艺术支援体系,歌剧院和音乐节能够投巨资,延请全球最优秀的阵容推出这些歌剧版的清唱剧;最后一点,如今的观众不管受教育程度还是审美趣味都高度发展,亨德尔的音乐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欣赏、被这么多喜爱歌剧的观众聆听—要知道,当年英国国王不过到亨德尔的剧场里和情妇们打情骂俏罢了,他对歌剧可真的是一窍不通。
亨德尔的清唱剧为数众多,其中最出色的当属《以斯帖》、《扫罗王》、《以色列人在埃及》、《耶夫塔》,等等。它们用英文写成,和用意大利文写成的歌剧最大的差别恐怕就在语言了。音乐同样出自亨德尔的手笔,倘若抛开歌剧和清唱剧历史上的藩篱,它们又何尝不是宗教题材的英文歌剧呢?同时代罗马梵蒂冈圣城也禁止普通歌剧那样的娱乐,因此教廷的作曲家不也创作出反映圣经故事和圣徒事迹“神剧”吗?从今天的角度来看,它们其实就是将歌剧改头换面,用新瓶装旧酒;那么亨德尔创作他的清唱剧之时,脑海里所想的,又真的会和创作歌剧那么泾渭分明?
事实上,在歌剧400年的历史中这样的事情还很多。巴赫的受难曲无论是音乐还是戏剧张力都和歌剧无异,法国巴洛克时期的让·马克·夏庞蒂埃也曾创作出大量类似清唱剧的“宗教故事”,其音乐手法和歌剧根本就是一棵大树上结出的两颗果实,现代也有不少制作将其搬上舞台。罗马教皇统治下的梵蒂冈也拥有同样类型的艺术,它们为了和狭义上的“歌剧”撇清关系,用了别的体裁,有了些许分别,但今天这样的界限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