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分材教学研究

演讲人：熊川武

（2012年5月24日）

演讲人简介

熊川武，男，1957年10月生，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教育学原理与当代教学理论研究。1985年9月师从华东师范大学瞿葆奎教授，于1998年7月获得博士学位。中国教育学会学术委员，兼任北大附中新疆分校校长。主要著作包括：《理解教育论》《实践教育学》《教学通论》《反思性教学》《学习策略论》《发展性课堂教学策略研究》《管理心理学》《学校管理心理学》《人际关系学》等。其主持的科研项目包括：“理解教育”研究（国家“十五”课题）；“以反思为基础的消除误解增进理解成批转化后进生研究”（国家优秀博士论文资助课题）；“中小学理解型素质教育研究”（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十五”课题）；“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研究”（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招标课题）；“自然分材教学研究”（教育部“十一五”重点课题），获得的主要奖项有：上海市优秀教材一等奖；上海市第六届教育科研二等奖；宝钢优秀老师奖；国家优秀博士论文奖。

主持人：陈晓瑞

今天我们很荣幸地邀请到了华东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教育系博士生导师熊川武教授为我们大家做学术报告。熊老师不仅做理论研究和培养硕士生、博士生的工作，这些年他做得更多的是在一线开展教育理论与教育实践相结合的大规模的教育实验研究。现在他担任的是北大附中新疆分校的校长。所以说，熊老师是一位典型的理论顶天实践入地的学者。

熊老师这些年主持过很多的国家级、省部级课题，发表过许多篇论文，也出版过十几本著作，获得了多项高层次的奖励。影响非常大的是他曾经获得了全国教育学的百篇优秀博士论文奖。熊老师最近这些年一直致力于反思性教学、理解教育和自然分材教学三个领域的研究，应该说在国内都是处在第一或者领先的地位。我个人认为熊老师是第一位系统研究反思性教学理论的人，他的反思性教学的著作在全国有很大的影响，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同学，如果曾经关注过反思性教学应该都会引注到这本书。另外，熊老师是国内第一个对理解教育进行系统研究的学者，这个影响就更大。还有，熊老师是国内第一位对自然分材教学理论与实践开展研究与探索的专家。这几年，他的自然分材教学的实验研究已经遍布全国各地，有非常大的影响。今天下午我们有幸邀请到熊老师来给我们做一场关于自然分材教学理论与实践的学术报告。下面就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熊老师为我们大家做报告。（热烈鼓掌）

熊川武：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下午好！陕西师范大学是部属的师范大学，在学术研究领域有很大建树，有非常多的知名学者。在读本科的时候，我就经常读吴元训等老师的书文，受益匪浅。这些年随着大学间交往的增多，我也经常学习我们在座的各位老师和同学的著述，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一次承蒙院领导及各位老师的关照，我身临贵校，获得了宝贵的学习机会。这是我第一次来西安。我感到西安尽管是所谓的西部城市，但很繁华，文化底蕴比上海要深厚得多。

接下来呢，我就汇报一下我从2000年开始研究理解教育和自然分材教学的一些体验和做法。理解教育是怎么搞起来的呢？刚才陈老师说，我20世纪90年代研究的是反思性教学，这是真的，因为我博士论文就是写这个。应该说那个时候我研究的反思性教学也有一定的影响，有些省教育厅还下发文件，要求中小学实施反思性教学。我的实验学校从北到南有许多所。在反思性教学中，尽管有我自己独到的东西，但那毕竟是从国外学来的。所以在研究一段时间后，我下决心搞中国自己的东西。

一个偶然的机会促使我走上了创立理解教育的道路。当时（2000年）上海有一所比较薄弱的初中，就是金山区平乐中学。这个中学是原来上海石化总厂的一个子弟学校，不愿读书的学生较多。被转交地方后，它发展得不是很理想。据当时的校长给我讲（他是第六任校长），他之前五任校长都被学生打过，（学生唏嘘）可见那个学校的学生比较“厉害”。老师挨打和被侮辱就更经常了。他觉得这个学校不好管理，得找个专家帮帮忙。于是他找到我这个湖南老乡（那位校长祖籍湖南）。在他的再三要求下，我与他合作了。他给我讲了学校发展的许多问题，我把归结它们的根源在误解，错综复杂的误解。有些老师不理解学生，抱怨并指责他们，甚至苛求他们。而学生呢，误解老师，认为老师要求他们学习是为难他们，于是恨死了老师。学生之间也在制造矛盾，搞误解，老师和领导关系也比较紧张，学校跟家长更不必说，有很多很多的误解。于是我想从消除误解入手，提倡理解教育，把理解作为教育资源。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研与诊断后，我们拟定了研究方案，正式将之命名为“理解型素质教育”（简称理解教育）。接下去就开始实验。应该说那里的老师和领导是很认真的，与我密切配合，一年就产生了较好的效果：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尤其是老师，他们开始对“弱生”（通称“后进生”“学困生”等）不畏惧、不嫌弃，并想方设法感化他们。至少你能感觉到有的老师对“弱生”不害怕了，以前很害怕，怕领导把“弱生”安排到自己班上是“一粒老鼠屎搞坏一锅汤”，“弱生”多了抱团闹事，管不了。现在为什么不怕了呢？因为师生关系改善了，相互理解了，学生的学习成绩也提高了。这引起了上海市教委的注意。当时上海市教委正好在思考如何促进公立初中的发展，要找一个典型学校。他们认为这个学校可以作为典范。加上不少媒体正在报道这个学校，使教委下了树立这个典型的决心。有了媒体的支持，上海市党政领导的重视，理解教育的步子越来越扎实，得以延续这么多年。

2010年的时候，我们华东师大在深圳召开了全国的理解教育和自然分材教学成果展示会。俞立中校长亲自致开幕词。在会后中央电视台采访时，他言简意赅、十分深刻地评价了理解教育与自然分材教学（播放俞立中校长接受采访历时3分14秒的视频）。俞校长是一位地球物理学家，他留学英国并获得博士学位，在英国工作了许多年。他不研究教育，但非常支持教育研究。大会期间，他和其他代表一样进入课堂观察，觉得这种课堂确实新颖实在，利于学生发展，值得肯定。

我个人认为，任何教学绝不是简单的技术问题。在中小学普遍存在一种说法，就是你来告诉我怎么做，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这么一步步走，学生成绩就上去了。我认为如果没有一个比较好的背景，没有一些必要的前提，这种技术即便很优化，很简便，但对那些根本不想读书的学生来说，对那些已经和老师形成严重对立的学生来说，也是不会有效果的。可见，提高教育与教学质量，有操作技术方面的问题，但不完全是。有时候单纯改进技术很难见效。相反，从价值观问题、态度问题、感情问题等方面入手，同时注意技术改进，效果才好。

为了让师生形成理解的观念，我们要动脑想办法，开发一些新颖有效的东西。让我们看一个视频（播放视频“学生理解操”，2分50秒），主要内容为：在婉转的音乐背景下，学生先通过调节呼吸，然后跟随播音员默诵：理解父母，体恤孝顺；理解老师，勤学奋进；理解同学，乐助礼行；理解自己，塑造人生。最后针对自己的不足提出改进要求，并默念个人承诺。在一些人眼里，这种理解操就像念佛，像祷告，其实原理是一样的，是心理操，就是内容不一样。它利用的什么原理呢？就是心理暗示原理，反思原理。你想啊，我们遇到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学生，经常打人，屡教不改。他打一次人，老师就和他谈一次话，或者惩罚他。当时他也知道自己错了，也愿意改正。但事后忘了，遇到同样的情景又犯同样错误。于是老师再和他谈话，谈了就改，改了再犯。如此循环往复。因此有的老师发动同学监督他，发现他有什么苗头就帮他，这当然是一个办法。遗憾的是有的老师连这个方法都想不到，犯点儿事严重地批评他惩罚他，如果还不改正就发动全班同学独立他。说这个同学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我们一锅汤（即影响我们班），大家都不能理睬他，谁理睬他我就惩罚谁。这样就把学生搞抑郁了，或者搞对立了。严格地说，这些方法大多没有效果或没有持续的效果。因为它们都是“外因”，没有引起内因的变化。所以，我们就设计理解操（心理操），利用反思与暗示原理，启迪学生的“良知”。让学生日复一日地“反思”“默念”与“承诺”，形成牢固的求进意识。前面四句话理解父母体恤孝顺，有人可能会认为这还用说吗？现在有很多小孩真的需要这样提醒，这是教育的基础工程。

好了，现在我把重点转到课堂教学上来。先看一段录像（开始放录像，内容为丹阳市云阳学校自然分材教学示范课《黄鹤楼送别》，跳跃放映，边放映边评说）。（指着录像画面）这是上堂课后做的作业，学生相互批阅，老师指导。课堂座位是马蹄形的（继续跳跃放映）。开始新授时，通常有“感情调节”环节，就是用有趣的内容（与教学内容有关）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指着录像中的黑板）这里有一个课堂激励表，包含反应、参与、自律、正确、创新、其他六个方面的评价指标，优胜者可及时得到奖分。大家看到桌上有三种颜色的牌子，叫信息沟通牌，学生根据自己的情况经常翻牌。比如，作业完成了就翻成绿牌，如果原本就知道这个内容，要加快速度学习，也亮绿牌，表示“知者加速”。黄颜色牌表示学习正常进行。“信息沟通牌”除了表征学习过程与效果外，还表示学生内心感受。绿色代表愉悦，红色代表焦虑，黄色代表平静。学生亮牌表达心情，教师及时反应，并适当指导和帮助，让学生始终带着良好的心境学习。（结束放映）录像就放到这里。我这个人性子急，我要抓紧时间（熊教授幽默一笑，说录像中的老师，她没有我上得好。虽然她长得比我漂亮得多。在场学生发出笑声。）

自然分材教学强**学必须有较强的针对性，即每一堂解决什么问题要非常明确。这就要求不搞“一刀切”。因此我们上课，一开始就是知者先行。在这一点上，有些学校的老师做不好。其实，就是老师一进教室，就说今天讲什么？如果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些内容，就不要跟着我的进度走，而要加速学习其他东西。比方说我现在当校长的中学，像西安市好的中学，对于那些优秀生来说，英语课几乎不用上。有些学生在课外辅导点学英语，早就把课本上的学会了，真的，很多学生的发音比老师好，讲也讲得更流利。你还让他跟其他学生一起混，不是浪费时间，耽误他的青春吗？因此，一定要鼓励学生懂了就前进，千万别坐在那里等别人。

在进入正题之前，先看看我上的自然分材教学课（播放熊教授自己的授课视频“议论文审题”）。我给学生三篇没有标题的议论文，让他们先读第一篇文章，写出标题，这叫“阅读审题”，不是像有的老师那样写出一个标题，让学生看标题审题。学生标出了题，再根据自己的标题拟一个提纲，完成了的再读其他两篇，方法同上。这叫知者加速。其他读得慢的学生，就只读第一篇文章（继续播放视频录像）。在这期间，老师巡视课堂，解答学生的疑难，或讲一些激励、俏皮、有趣的话，把气氛搞得活跃一点。即便是释疑的时候，老师也尽量不要站在讲台上，而在学生间走动，走到哪讲到哪，讲到哪就写到哪。（熊教授指着视频画面说）这是靠教室后面的学生，他们不认识我，不过当课进行到后面时他们就活跃了。（继续放映视频）“知”者不是“智”者，是“知道”的“知”，知者加速。（边放录像边解说）先读A文，ABC三篇文章，看文章的时候要给予提示。这是学生在议论，小组讨论。有的同学在互帮板（小黑板）上写字，发言的人把主要内容写在上面。这时第一篇文章读完了，他们把自己拟的标题用文字表达出来。学生要写出作者写这篇文章时是怎么思考的。我和一般老师上课不同，要引导学生审题从哪里开始想，怎么展开，由一点到多点，由点到面，这要借助板书。现在我们有的老师用惯了多媒体，就不重视板书了，于是不停地一屏幕一屏幕地呈现内容，把满堂灌变成了“满屏闪”，其实两者是一回事，甚至可以说满屏闪比满堂灌更糟，真的。你看这篇文章的逻辑结构基本出来了，就是审题的思路，从古想到今，从个人想到社会和自然，由国内想到国外，把这个完整的思路展示在黑板上。最后我要他们总结了议论文的审题有哪些规律性，总结了5个，这个就是自然分材教学的课堂。（视频播放结束）

现在我正式汇报“自然分材教学”。（播放自然分材教学幻灯片）

简单地说，自然分材教学就是调动学生的积极性，让他们力争上游学习。到底怎么样做呢？就是会学的、有能力的学生一定要不停地往前走，不要等别人，这就拉开了学习档次。现在很多课堂搞一刀切，真正优秀的、拔尖的人才很难出来，而弱的学生也很难提高，因为面向的是一般的学生。当然面向一般的学生，这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必要的。只要是课堂教学，老师肯定是面向一般的学生了。但是，我们怎样照顾好那些优秀学生和弱势的学生呢？这是全世界遇到的大问题，也是各个国家都在考虑的问题，为解决这个问题，自然分材教学应运而生了。

为什么叫“自然分材教学”呢？就是让学生的学习速度自然而然分化。于是有人说，这不就是说因材施教吗？老实说，这个和因材施教有很大差别。因材施教，大家想一想，主要强**，强调老师教的行为，而不大重视学生学的行为。强调老师的工作方法、态度很有必要，但它对学生怎样学、怎样指导学生学、学生怎样先于老师学、学生怎样相互帮助地学等的研究是不多的。因此，因材施教在古代个别教学的时候比较容易做到，那时候老师教的学生少，而且不是一次性入学，今天来一个，明天来一个。来一个就给他讲一讲，针对他的情况点拨一下，这比较容易做到。班级授课制出现以后，因材施教的核心精神没有被遗忘，但是要真正把它落实下去相当难，难就难在教那么多学生，就一个老师在教，没有人帮忙。自然分材教学不一样，它要老师调动学生的积极性，相互帮助，让一个班有多个老师（小老师）。可见，自然分材教学就是想解决一刀切这个困难。是不是能彻底解决呢？那是不可能的，只能部分地解决。从学术的角度讲，自然分材教学就是教师让教学任务随学生学力差异等自然分化，这个地方的“材”，“自然分材”的“材”，不是“因材施教”的“材”，指教学内容、任务，这是与因材施教的一个重大差别。

第二个呢，有人说你这是分层教学。其实不然。分层教学是把一个班的学生分成A层、B层、C层，那么老师就根据这个写三个教案，A层的是最快的，B层的中等，C层的最慢，分开来教，老师吃不消，学生也觉得被贴了标签，不想干。于是有的地方搞走班制。走班制是什么呢？就是让学生自主选班听课。今天某某老师讲课，你想到那里去听，可以去听。这对老师的要求比较高。这种方法难就难在极不容易管理，因为有些学生选班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消遣甚至捣蛋。事实上，学生不停地变化，老师不认识他们，管理跟不上，教学质量不会理想，要解决的问题似乎也没有解决。

我们搞自然分材教学，使教学内容随学生的学力差异自然分化。自然分化，就是能多学的就多学，不停地往前走。速度慢的可以慢一点，把基础打好了再加速。在这个过程中，老师主要指导学生研究和解决学习问题。自然分材教学的核心是问题导向，学生有什么疑惑或问题，自己先提出来，老师在学生相互解答不了的情况下给予解答，老师跟着学生的问题走。而不是学生跟着老师走。当然老师也可以提出问题要学生思考和解答，特别是在学生提不出问题或提出的问题质量不高的时候。同时，自然分材教学非常强调力争上游，不停地激励学生用适合自己的手段加速学习。刚刚我介绍了黑板上有一个自然分材教学课堂激励表，包括反应、参与、自律、正确、创新、其他六个方面的评价指标。第一项是反应，就是一个活动开始，看谁反应最快，反应快的小组就会得到奖励分数，这激励学生雷厉风行，不拖拖沓沓；第二项是参与。因为学生坐成马蹄形以后，小组合作活动特别多，如果没有调节手段就会出现问题。组织学生讨论，是很多中小学老师担心的。让他们讨论吧，他们有时说不上正题，而是谈论与学习内容无关的东西去了，闲聊去了，这是第一种表现。第二种表现是会说的几个同学总是说，甚至说废话；不会说的不吭气，而且又没听别人说。所以这种讨论往往流于形式，效果甚微。还有一个担心，就是怕让学生自学，这些老师认为我讲他还听不懂呢，他能自学吗？有的老师不这样笼统地反对，认为文科的东西可能自学，理科的知识学生不能自学，很多很多说法。对于这些，我们是怎么想的呢？待会儿我解释一下。

设计自然分材教学的第二个关键是提出假说。大家都知道假说就是假定性说明，是用什么手段解决问题会更有效的设想。假说一旦被证明成立，那就成了真理。我们认为教学本质上就是解决问题，针对问题教学效率较高。以前都说科学研究是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当然正确，其实教学也是解决问题。对“问题”的界定有自己的说法，第一，它是中性意义，一个学习任务就是一个问题；第二，它是贬义的，问题就是我们说的出了差错，出了毛病。针对问题教学为什么效率高呢？因为不针对问题的教学势必把很多资源用到不大需要甚至根本不需要的地方去。而针对问题的教学就是把资源投放到了需要的地方，把好钢用到了刀刃上。学生遇到自己不懂的东西，立即把它搞懂，这不是最有效的吗？如果他把这个不懂的东西继续留下去，日子一久，积重难返，越来越跟不上教学进度。这里还有一个潜在的假说，就是现在的教学，“以教代学”，老师代替学生干活，该学生干的，老师没有让学生干，老师不放心，大一点的事情老师自己包办代替了，越包办代替学生的能力越差。我不知道我们西安有没有这样的说法，我们湖南人说“懒婆娘带出勤劳的女儿”。妈妈很懒，什么事都不做，煮饭让女儿去煮，那女儿没办法，就去做吧，女儿是越做越能干，越做越聪明。反过来呢，很勤劳的母亲，格外关照女儿，让她什么事情都不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结果女儿什么都不会做，傻乎乎的。我们现在的教育，真有类似的现象。我们的老师，总是在一种非常善良的动机和非常敬业的精神推动下，任劳任怨地代替学生干活，结果害了学生。比方说，这个问题本来要学生自己去思考，刚让他思考一分钟，他想不出来，老师就说算了算了，我来告诉你吧。为什么呢？怕学生受累，或担心影响教学进度。

现在讲自然分材教学的根据。主要根据有五个方面：

第一个是理解理论。理解理论有三大学派：一是科学理解论；二是人文理解论；三是实践理解论。

一是科学理解论就是现在大多数人坚持的理解观。人的认识要与客观实际符合，采用“符合性”标准判断是否理解。这是自然科学研究采用的真理标准。在教学中，数学老师问学生，这道题理解了吗？学生给予肯定的回答，于是他出一道变式题让学生做。学生做出来的结果与标准答案吻合，那就是理解了。但是，人文知识的学习与此不同，于是我要谈第二种理解理论。

二是人文理解论。解决人文学科问题时根本找不到唯一的标准答案。比方说读一篇文章，读成什么样是读懂了呢？谁有标准答案呢？通常，老师认为读这篇文章读得准确不准确，理解得好不好，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看自己的理解是否符合文章的“原意”。文章到底有没有原意？原意在哪里？在作者的心里，作者已经不在了。即使在，他说的原意也不能算数了。因为他说原意是那样，而很多人读出来的意思不是那样，那以谁的为准呢？于是，现在不得不搞文本“解释权”。上面发一个文件，规定“这个政策的解释权归谁”。但是教学不能这样搞，因为每个人都有思想与理解的权力。所以后现代思想家提倡这个观点即“作者带符号，读者赋予意义”，就是说一篇文章，只是符号组成的意义域，它到底什么意思，读者读出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有人担心这样会出大问题，没有相对统一的认识和思想，怎么搞教学？难道人文理解是七嘴八舌，自说自话，没有判断标准。不是！请听听这个真实的故事，即小平同志提出“三个面向”的故事。“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是小平同志提出来的。有人以为，解释三个面向的权威理所当然的是小平同志。其实不是。为什么呢？这三个面向是当年小平同志应景山学校校长之约而写的。那时景山学校要举办50周年校庆，校长请小平同志的孙子带话说“回去给你爷爷讲讲，看能不能给我们学校题词”。小平同志回答可以，还说你问校长题什么？校长说，“题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即两个面向。小平同志思考一下说似乎不大全面，加一个“面向未来”吧。“三个面向”就这样诞生了。“三个面向”到底什么意思，小平同志没解释，那校长也没解释。报纸一发表，张三写篇文章说是什么意思，李四写篇文章说是什么意思，这样你说我说，七说八说，优势意见即为大多数人认同的意见慢慢出来了。这就是人文理解判断标准的形成即“共识性”。什么是文本的原意？大多数人认同的就是原意。

三是实践理解论。实践理解论关涉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即道德问题。在人与人的关系上，我们要很善于自我理解和相互理解。判断人际理解的标准是什么呢，是“接纳性”标准。如果我们能够把跟自己意见不同的人的观点接纳了，把这个人也接纳了，这就是对他的理解。这包括宽容别人的错误和不足。当然这也是有前提的，即不超越道德底线。接纳他同时对他进行一些解释，宽容他并善意地指出其不足，保持和谐的人际关系，达到比较高的实践理解层次。

这三种理解论都要用于教育，它们涉及教育中的人际关系，尤其是师生关系。同时它们涉及智慧，科学理解论也好，人文理解论也好，都与智慧有关。此外它们还涉及感情，理解是一种感情，它既以感情为基础又被感情所贯通，理解的过程是不断丰富感情。比如，两个关系很好的人，他不会刻意去制造误解，即便有了不同意见和行为，也难以产生误解。而有了一点误解也会很自然地消除它。反过来，如果关系不好，一点点小事，它可能被放大形成误解。

第二个是个别教学原理。个别教学原理多种多样，我这里主要讲布卢姆的掌握学习。关于布卢姆的掌握学习理论，我认为它最大的贡献之一，就是它否定了以前评价一个老师教学成效的方法，即学生考试成绩呈正态分布就意味着教师完成了任务。也就是中等成绩的学生占绝大多数，优异成绩的和较差成绩的都很少。他认为如果学生身心发展正常，他们都应该到达学习目标，假如用60分为及格分数或达标点，老师教出来的学生应该都在60分以上，成绩好的和比较好的占绝大多数，成绩不好的没有。反过来则成负偏态分布，成绩不好的是多数，好的只有很少的人。如果哪个学生没有达到学习目标，那就是教育资源分配不公，就要想办法给他补，给他增加教育资源，比方说时间资源，还有老师指导的资源，等等。

第三个是继续进步原理。继续进步原理就是学生在掌握课堂学习内容后不要等别人，应当不停地向新的学习任务前进。可见，学习快的学生等学习慢的学生赶上来再学习，是班级授课制的世界性难题。老师根据大多数学生的水平讲解，那些成绩好接受能力强的学生弄明白了还在听老师讲，或者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等，白费时间。

第四个是学习理论。我们先看记忆金字塔。这是1946年美国学者戴尔经过实验得出的结论。他先让学生采用不同方法学习知识，两周以后检测保持量。结果是老师讲学生听，两周以后只掌握5%；学生自己阅读，掌握10%；视听结合20%，动作演示30%，合作讨论50%，实践操作75%，讲给他人听90%。可见，仅从文化知识学习的角度看，满堂灌的效果最差，学生讲给别人听的效果最好。自然分材教学就根据这个设计，大力提倡学生在课堂上说话，甚至认为“不怕胡说，只怕不说”。有的学生胆小，他怕说不对，不开口。老师有很多很多的办法引导学生说。比如，哪个小组讲得快，老师就给他奖分。大多学生为了小组的荣誉，积极参与。每个学习小组成员都编了号，1号、2号、3号、4号、5号、6号。1号可能是成绩最弱的，6号可能是最好的。如果是要求1号同学回答的问题，只要答了，不管对还是不对，就给他奖2分。其他成员答对了只奖1分。要是1号答对了，奖3分。可见，对弱生有明显的倾斜政策。分数累积到一定数量，就可换奖品（物质的或精神的）。当然，经过一段时间，学生的自主性形成了，自觉了，直接奖励开始淡化。从学生自主性投入的程度，戴尔把前几种称为被动式学习，后三种呢，合作讨论、实践操作、讲给他人听，称为主动式学习。这儿还要特别解释一下，为什么让学生在课堂上有效地说会有那么好的学习效果。因为它是把信息输入和信息输出结合起来了，尤其是讲给别人听，说者要看对象，而且要看他能不能听懂，根据听者的情况编码输出的信息，比听别人讲时编码输入的信息大不一样，要复杂得多。它要使用感情与智慧等多方面的心理元素，因而说给别人听的记忆效果特别明显。

第五个是感情理论。教育和其他社会活动一样，感情投入是非常重要的。在某种程度上讲，教育比其他社会活动更应该注意感情投入。比如，转化弱生（即学困生、差生、后进生）感情的力量绝对胜于智慧的力量。关于教育感情问题，我写过一篇文章叫“教育感情论”，发表在2010年的《教育研究》上。谈到了“强装笑颜”的问题。比如，有的老师看到班上捣蛋的学生多，心很烦。我们能体谅这些老师，教的弱生多，课堂纪律不好，课后大吵大闹，等等。还有的学生年纪小，不懂讲卫生，满身邋里邋遢，看见就可引起不良情绪反应。面对这些学生，再烦也要暗示自己不仅不能烦而且要面带微笑，就是强装笑颜，如能做到，长年累月之后，你的心态就平和了，你的心境就会好起来，表达感情的方式也会随之改变，教学质量会随之提升。大家想一想，我们一烦，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眉头皱起来了，或者眼睛瞪起来，很不舒服，这很容易影响身心健康！所以我说：“老师们，为了我们的健康，为了我们的幸福，我们去搞理解教育吧！它可以减少疾病，它可以帮助我们舒服点，日子过得好一点！”由于我们不高兴，学生害怕或担心，内心不安，学习效率就会打折扣。

这里有必要举一个例子。有一个老师，在一个学校搞理解教育，很成功。这个老师是1988年湖南大学数学系毕业的硕士研究生。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硕士，不是课程班毕业的。毕业以后他被分配到大学任教。那是90年代初期，他家里穷，大学待遇也不好，只好调到深圳去教高中。那是一所很差的高中，任教第一年，他是全校唯一没有拿到奖金的老师，因为他教的学生成绩最差。他不抱怨校长，认为校长不给他奖金是公正的，因为他确实是全校教得最差的。但是他内心真的很不甘。据说在那所中学里，在数学功底方面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的数学知识、解题能力以及讲课的能力等，都是一流的，其他数学老师佩服他。但为什么他教得那么差呢？他反思认为，主要是和学生的关系不密切。他习惯了教大学生，讲完课讲义一夹就走人。而这些学生不是大学生，有些人进入高中时数学都是0分。这些学生认为老师最好不要烦我，什么督促检查作业啦，补课啦，都不要管。老师就讲自己的课，学生有的做作业，有的连作业都不做，他也管不了。

他觉得这太尴尬了，必须扭转这个局面。怎么办呢？新学期要来了，教务处把两个班新生的花名册给了他。他就琢磨学生的名字，用他们的名字作对联，给每一位学生写一副对联，或者做一首诗。大家看啊，这就是他的作品（放映那位老师给学生做的对联）。那个时候可没有电脑打印，都是用笔写的。做完对联，他写了一个前言：你的名字看似简单，却蕴含诗情画意，让我来揭示这秘密，你将终生自信，终生记忆。很吊胃口的，是吧？要激励学生啊！这是给1999级同学作的诗啊。例如，罗嘉欣：冰清玉洁姿可嘉，智慧言行令人欣。这个学生是不是真的冰清玉洁呢，他也不知道，反正往好里说，好话说尽。又如文萍仙，有目标不再萍踪，喜钻研犹入仙境。就这样一个人一个人编，110个名字，耗了一个暑假，全部编完了。然后手写复印。等到上第一堂课，他就把对联发给大家。学生们看了真的很感动很激动。可惜他们激动5分钟就不激动了。（在场学生笑声一片）那些学生知道，老师在吊他们的胃口，想骗他们学习——那是不可能的。

开始上课了，学生起来说：“老师好！”他说今天我们打过招呼了，从明天开始，起立后都说“我爱数学！”于是学生每天上数学课都重复这句话。

轮到正式讲课了，那是他的强项。他讲课有声有色，非常生动，很会打比方。最拿手的是讲数学故事。他的数学史学得相当好，当讲到一个数学公式的时候，少不了讲这是某某数学家在吃饭的或是走路的时候想起的，学生听得津津有味，可惜有些数学原理听不懂。（在场学生大笑）因为那些学生的基础太差了。下课了，在操场上，在走廊上，甚至在厕所里，他发现某个学生是他教的，数学成绩不好，对数学不感兴趣。他就会说“哎，过来过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指着卡片说：“我这里有一道非常有趣的数学题，好多学生想做，我都没给，你愿不愿意做？”听了老师这话，学生觉得老师这么厚爱自己，还能不知好歹，拒绝老师，于是赶紧说：“我愿意做愿意做。”“好，你拿去吧。不过，你可能会遇到一些困难，尽量自己动脑子，实在不行你就去请教别人或者来问我。”他的目的是不是让这个学生做一道题呢？根本不是，他是要把这道题变成沟通的桥梁，连接他与学生的纽带。试想，学生拿到这题会经常想：老师给我的题还没有完成，怎么办呢？他就会请教同学和老师。这个老师也好隔三岔五地问他：“哎，某某同学，那道题做得怎么样了？遇到困难没有？”这就达到了交往的目的。等到双休日来了，他把这些学生叫到自己家里去，从不谈学习，光聊天、打牌、吃饭、喝酒，每个周末都这样搞。搞得那些学生都觉得这个老师实在太好了，再不努力学习真对不起老师！他们下决心要为老师争气。于是，学生提出请老师补课（那是所寄宿制学校），每天补三十分钟数学。

就这样，待到第一个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有个领头的学生找到他说，“老师，你这个学期能不能拿到奖金？”他说：“你们现在已经认真学习了，我很欣慰，至于奖金就无所谓了。”那个学生居然说：“老师，如果你拿不到奖金，我们给你发奖金！”他当然不会要学生的奖金。但这话令他感动。有的老师经常抱怨我说：“搞理解教育，总让我们理解学生，可学生从不理解我们。”你看，这个老师深切地感受到了真正地理解了学生，学生必然理解老师，会回报老师（尽管老师不求回报）。

我还遇到一位深圳的老师，他向学生承诺道，“如果我们班级在全校年终评比中得了第一名，我请大家唱一次卡拉OK”。那是1992年，他的月工资是800来元。结果全班同学齐心协力真的拿了第一名。老师只好兑现，包一次卡拉OK花了1200块钱。学生很开心，说老师说话算数。但这老师说心里真的很疼啊！唱完了卡拉OK，班长硬塞给他3000块钱！老师坚决不要，学生一定要给，说：“老师，你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一定要收下！”两人僵持很久，最后老师只好拿回了1200元！钱虽没多收，但情谊太重了，这是学生的心意！谁说学生不理解老师？

我们的老师认真工作不是图学生的回报。但真正理解了学生，工作做得好，回报是肯定的。不仅学校回报，家庭和社会都回报，尤其是社会。当然那些回报不都是金钱，有赞美、表彰，等等。

再回到那个做对联的老师，教那届学生，从高一到高三，学生数学成绩的提升幅度是整个广东省的前三名。这一炮打响了，他被评上了特级教师，有些大学聘请他为职前培训的兼职教授。

接下来我谈谈自然分材教学的过程。自然分材教学到底怎样展开？（播放PPT）整体的步骤是五大步。这五大步以及第二层次的若干小步，都不是僵化的，它是根据具体情况变化的。顺序可以变化，步骤多少也可调节，不是每一堂课都是这样的顺序步骤，有些步骤还可相互穿插。就第一层次的步骤而言，有反思诊断、普读求是、补读帮困、内容联网、因人作业。反思诊断就是把前一次做的作业拿出来，在小组里交换互阅，参考老师提供的答案。只标记对或错，不改错。批完了作业本退回给本人，将错误标记下来。可能有人问，你这样做，对答案，学生会有创新能力吗？我认为创新要寓于教学的每个环节和每个方面。只要老师和学生真的有比较强的创新意识，教学中搞巧记即用新的更有效的方法记忆知识就是创新。在某种程度上讲，我们现在受了教育，走向社会以后，在强大的创新动力的作用下，有适宜的创造环境，每个人都可以创造，都会创造。现在有人埋怨我们学校培养的学生，创新性不够，这有一定道理。我们确实可以做得更好。不过，这个板子完全打在教育上，根本就不合理。我认为，我们年轻人的创新精神还不是很强，主要是社会没有提供相应的舞台或舞台不够，包括精神、物质和经济的支持似乎都不很充分。这涉及许多问题，只能以后慢慢研究。

现在讲自然分材教学的第一环节，“反思诊断”，就是通过“互阅作业”对上一次学习任务的完成情况进行检查，以便发现遗留的问题。学生互阅作业，在老师指导下进行，而老师不再改作业了，即“老师零作业批改”。零作业批改不是学生不做作业了，是老师不改作业了。那老师怎么知道学生作业情况呢？通过抽查部分学生作业就知道了。之所以这么做，一是让学生有批阅作业的权力；二是减轻老师的负担。

我搞这么多年理解教育、自然分材教学，感到有些改革进行得不大顺利，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忽略了对学生的培训。培训学生的重要性要远大于培训老师。因为所有的教学活动，革新的东西，最后全部落在学生身上。你不让学生明白改革的重要性，改革怎么搞？对他们有什么价值？有什么好处？如果他们不做，只有老师做，那还不是以教代学？可见互阅作业，首先要让学生明白意义然后知道做法。互阅作业的程序较多，先是作业要“两册分离”，即练习册和解题册分离。练习册就是在书店买的一课一练等，相当于考试时的考卷，而解题册相当于答卷纸。为什么这么分离呢？因为练习册最后要变成问题记录册，这种做法有一定的效果。有些有经验的老师让学生使用问题记录本，把做错的题都记下来。这虽然有效，但大大小小的问题都要记下来，很费事。特别是成绩不好的同学，要他把错了的题都记下来或抄下来工作量何其大？应该说，那些老师的动机是好的，让学生去抄错的题，希望他们改正。但抄了实际上没用。因为抄下的东西学生自己都不认识，为了赶时间，抄的太潦草了。我们把这种方法改成在练习册上标记错题。学生在互阅作业的时候，交换解题册，根据老师提供的参考答案，标记解题册上哪题对哪题错。随后解题册退还给学生本人，学生再按照解题册上对或错的标记，在自己的练习册上把对应的错题画钩或者打圈。以后就跟踪这个问题（主要问题），直到完全弄懂。

普读求是的四个小环节是可以调换的。为了便于叙述，把自学放在最前面。其实，它可以被安排在教学过程的中间或后部，也可以与其他环节交叉进行。自学的关键之一是要用好指导教学书中的“自学提示”。指导教学书就是我们以前讲的教案，不同的是我们把它“学”的比重增加了。自学提示不仅提示内容而且提示学法。当然，写自学提示比较难。中小学老师最害怕的就是让学生自学，不放心。老师说现在开始自学，时间五分钟，学第几页的什么，做到这样并不难。但这也许没有多少效果，似乎有必要给学生说清楚自学的方法，也许告诉他们怎样学更重要。举个例子，假定学生自学a+b=x，自学提示可以这样写，一是弄懂a、b、x三个“实义”符号的意义，比如，他们分别指代什么，有何质量等，包括读音怎么读；二是弄懂“+”和“=”两个关系符号的意义；三是将两个关系符号与两个实义符号连接起来，看它们所表达的整体意义是什么？前面是让学生分别看实义符号和关系符号，这不难。难的是将这些符号联结起来，意思就复杂深刻了，有的学生就看不懂了。把看不懂的内容构建成具体问题，不能笼统地说我不懂或者说我都不懂。建构问题就锻炼了学生的形成问题与提出问题的能力。其实，自学并不是希望学生都能学懂，而是让他们去发现自己不懂的东西，以便别人特别是老师针对性点拨。由于自学环节学生找出许多问题，大大小小的问题，都要老师解释，一是没有必要，二是非常困难，因为老师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要小组成员“互帮”，即以讨论为主的合作。自学时问题少知识掌握好的那些学得快的学生，这个时候他们不再加速了，而是停下手里的活来帮助成绩较差的学生，解答一些他们力所能及的问题。

互帮的时候，最重要的手段之一是使用互帮显示板即小黑板。互帮显示板起什么作用呢？第一，谁发言谁就把关键的、重要的东西写在上面，便于被帮助者感知。有时口头讲解，比如，讲比较复杂的数学图形或公式，光靠嘴巴讲，听者很难弄明白。学生对面坐，不方便看，可以下座位走到对方看；也可以写好小黑板后转给他看，这是第一个；第二，降低噪音。发言者在小黑板上写，他就不需要说了或说得少了，就降低了噪音；第三，便于老师检查。如果仅仅是学生口头讲，老师在这个小组听，其他小组的情况不知道。而使用了互帮板，老师在各组间巡回检查，看到小黑板留下什么，就知道学生在讨论什么；第四，边说边写，学生不容易跑题；第五，互帮板有利于学生向全班展示讨论内容。还便于提出问题，小组把那些重要的或没有弄明白的问题写在互帮板上，亮出来给大家看，便于老师释疑。

当然，这会遇到一些问题。比方说，你教数学，他恰好不喜欢数学（不是学好了），把绿色牌子立在桌上。这怎么办呢？这个好办，找他来谈话啊，很容易清楚那人是打肿脸充胖子，还是实打实地学懂了。同时，他今天加速了，遇到什么困难，弄明白了什么内容，都要写在加速单上，并交给老师审阅，同时便于老师提供帮助。特别是异科加速。如果不给老师加速单，老师不知道学生在干什么，不好督促和指导。

沟通牌的绿色面的第二个意思是心情愉快。记住，每一种颜色对表示一种情绪，除绿色外，红色表示烦恼，黄色表示平静，心情正常。绿色的第三个意思是答案正确。课堂练习做完，参考答案一出来，学生就开始亮牌了，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一目了然。绿色的第四个意思是任务完成。这些意思，各校统一，但具体内容可由老师和学生商定。

教室的座位摆成马蹄形。有的老师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现在学生侧面对着老师，老师连“窗口”都看不到了，怎么教育学生？还有的说，学生这样坐，他们一个个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甚至嘻嘻哈哈，怎么上课？反对的声音不少。我们为什么坚持马蹄形座位呢？应该说，马蹄形和秧田形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秧田形的第一个优势就是老师能较好地监控纪律，学生的脑袋一动，老师就看到了。同时便于独立学习，各学各的。这是秧田形的两大优势。但是秧田形有劣势，而且正好是马蹄形的优势。一是它把学生当“贼”一样防得死死的，使学生之间的沟通极少；二是后面学生只能看到前面学生的后脑勺，人际关系疏远，各人心里没有亲切感与亲近感。而马蹄形使学生能较好地相互关照与支持，心里高兴。更重要的是秧田形容易使老师一个人满堂灌，一讲到底，往往使得弱生在课堂中睡下一大片。真的，从初中到高中，许多弱生听不懂也不爱听，就睡觉，这种现象还不好治。而改成马蹄形后，高中生几乎没有睡觉的。为什么？因为全组的课堂绩效评价是捆绑在一起的，一个人睡觉就影响全组。再者，男女同学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快成家立业了，不好意思睡觉了。这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班上的马蹄形座位，以小组为单位，每一周每组顺时针方向换一次，组内的学生座位也交换，前者是“公转”，后者是“自转”。马蹄形座位不是坐着不能动了，而是听课时学生可以根据老师所在位置转体。等到开始讨论时，都转回到马蹄形态。老师要学生按马蹄形坐，自己却不发挥马蹄形座位的作用，而是一个人还站在黑板前面讲，学生也不转体，只扭转脖子望着黑板听，拧成这样，（示范、笑声）学生的脖子都会扭断，这就有损学生身体健康！因此，听别人讲，和讨论的时候，学生的身体可以根据需要转动，一会儿左一会儿右，这多好啊！比坐几十分钟一动不动好得多！

为了让学生有兴趣记英语词汇，我们弄了个情智记忆法，在英语词汇常规教学的基础上，把英语教学法专家、心理学家和教育学家开发的一些有效的做法整合起来，同时加入我们自己的研究，形成了一个记忆方法体系。总的精神是让学生看到一个英语词汇，就动脑子想它的音、形与义以及它们之间的联系，再将它们形象化或拟人化，并把音形义用一句话联系起来，这样记词汇非常有趣，有趣就容易记住。我来举个例子，（在演示文稿上写东西）“hooligan”，这个词是不良分子、流氓的意思。它的谐音是“狐狸精”，把它变成一句话就是“狐狸精是不良分子”。（笑声）当然，记词汇的方法很多，要学生根据自己的习惯和爱好记，尽量减少死记硬背。开始，这种方法为许多英语教师反对。为了说服他们，我改变了培训他们的方法。培训前，要英语专业大学毕业刚一年的老师（10人），回忆英语词汇（每人20个），把回忆结果即对应的中文意思写在纸上，再向在场的老师展示其正确率。记得那些词的难度系数大概不超过八千。结果10个老师只有4个人全部写出来了。我说你们是英语专业的，这点词汇都记不住？为什么？是记忆方法太差。教英语的老师从来不问怎么巧忆词汇，认为学英语是很简单的事情，就是读，反反复复地练，然后就记牢啦！这样的方法未尝不好，但效率低，学生没兴趣。我们实施自然分材教学，几乎每门学科都要使用巧的办法教学。这些方法是不能忽略的！看见一个词语，就瞅它的发音、形状和意义，如ambition（抱负）的谐音是“俺们必胜”，有抱负和雄心的人“必胜”，一下子就记住了，是吧？又如ballad（山歌、情歌）。你看，这个小写的b就像一个老板，像个孕妇，像不像？（笑声）就是一个人，面对右边的这条河（ll），唱一首歌（a），对面那个人（d）对着他唱一首歌（a），他们两人在唱“山歌”。就这样音形义全结合把它们记住。又如tongue，是舌头的意思，用汉语拼音记法是加一个x这个词成了汉语拼音的“同学”，那么记的时候就编一句话“同学的舌头上没有x”，就把这个英语词汇记住了。Change（变化），汉语拼音是“嫦娥”，于是记成“嫦娥‘变化’无穷”。refer （to）有谈论和提及的意思，一个学生把它编成“倒背如流才能谈”是什么意思啊？这个词的字母顺写与倒写是一回事。这样做，把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结合起来，使记忆英语词汇生动有趣。

第三个环节是“补读帮困”。帮困就是帮助惑者。如果惑者比较多，课堂上要采用集中补读的办法，即老师把那些惑者集中起来，变换方式再给他们一些点拨。如果只有几个学生没有过关，就用师（知者）教徒（惑者）的方法，师徒结对，一对一帮助，使老师面对较多弱生分身乏术的问题得到解决。这就涉及我在前面讲的因材施教的不足之处，只强调“教”，而且只强**师的“教”，没有想到让学生相互教。自然分材教学特别强调学生的学习行为，强调老师要当“指挥员”，调动学生的积极性，指挥他们相互帮助，共同进步。就是说作为老师，要把许多工作交给成绩好的骨干学生做，让他们帮助老师解决问题，这样不仅学生发展得更快更好，老师也不再如牛负重。

讲一个例子。2004年，我在深圳指导一些学校搞自然分材教学。遇到一位教数学的女老师。据她自己说，她在全校数学老师中，学术功底只是一般。但她的教学方法比较好，具体讲就是善用师徒结对。她几乎每一届都教最差的班。第一堂课就讲数学是最好学的学科之一，因为它逻辑性强，掌握了前面的，后面就能顺理而上，循序渐进。她这么一说，不少学生相信了，开始下决心学数学。她是个有心计的人，先把那些数学成绩好的鼓动起来，心甘情愿做“小导师”。怎样说服优秀生？告诉他们帮助那些成绩差的同学，越帮自己的成绩越好，因为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要教懂别人是另一回事。教别人不仅会加深对知识的理解，而且会改变思维方式，要琢磨被帮同学的思维并发现其不足，再采取对策，于是自己的水平就提高了。前面讲记忆金字塔时不是讲过了吗，把学过的知识讲给别人听是掌握知识最好的方法之一。讲清了道理，那些成绩好的愿意做“老师”了。好，把他们的名字分别写在不同的牌子上，挂在教室里。要成绩差的同学摘牌，愿意请哪个当师傅就摘那快牌。摘完牌之后分别培训优生和弱生。比如，师傅该怎么当，徒弟要怎么做，等等。特别要求做徒弟的不要有自卑感。然后，颁布规则，师傅带徒弟，期中考试，期末考试，徒弟有明显变化，晋升为师爷。（笑声）大家都叫他师爷，王师爷，李师爷这么叫。那么，教不出成绩的师傅就要取消资格，甚至降为徒弟。而进步快的徒弟也可以晋升为师父。她把这个搞得很活很实，卓有成效。她不是班主任，只是一般的科任老师。当然，师徒结对活动过程中会出现一些矛盾或问题，及时解决。一年下来，全班学生的成绩提高很多。她就是发动学生教学生，自己在那里当“老板”，当个“经纪人”，让别人去干。如果现实教学真的这样，学生相互去帮忙，那人际关系就不一样啦，学生那种自私的观念与行为会极大地减少，都为别人着想，好，困难户解决啦！

自然分材教学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因人作业”，比较简单，就不展开了。

接下来讲讲自然分材教学的背景。任何教学都不是纯技术，包含非常复杂的人际关系、思想观念、时空资源。没有这些背景的存在和支持，再好的方法都难以产生好的效果。因此，自然分材教学在实施前，都要多次培训学生，让学生理解和接受。为了方便学生记忆，我们把自然分材教学的要领编成了三字诀。一堂课的基本步骤，从起立开始，到师生问候，互阅作业，标记错题，自学中提出问题，加速者亮牌，两册分离，课外问题跟踪等环节，都有具体要求。然后要学生背熟它，在课堂上具体操练。

就背景而言，还涉及教育改革和教学改革的目的。简单地说，是为了追求师生的幸福。只有老师和学生都认可这个目的，才愿意积极地投入。所以教学改革要有利于减轻师生负担。对于老师，自然分材教学提倡“零作业批改”即指导学生互阅作业，减少了自己阅作业的时间。对于学生，则实施最小作业量。最小作业量不是有绝对意义的，实际上是学有余力的学生在完成最小作业量后，要知者加速，学习更多更新的内容。我在《中小学管理》《课程·教材·教法》等杂志上谈过这个问题，特别是教师零作业批改。大家知道，我们这样的人人微言轻，很多地方的教育局、教育厅他们很难接受这种观点。但是权威人物开口，提倡改变作业批阅方式，大家的担心似乎少了。温家宝总理说让教育家办教育，让我们听听教育家们是怎么说的。请一位同学来朗读这段话：

“老师批改作业是够辛苦的。几十本，一本一本地改，可是劳而少功，是不是可以改变方法呢？我当过老师，改过学生的作文不计其数，得到深切的体会：徒劳无功，我先后结识的国文教师不在少数，这些老师都改过不计其数的作文本，他们得到的体会跟我相同，都认为改作文是一种徒劳无功的工作，有的坦率地说，有的隐约地说。直到最近，还听到十几位教师对我坦率地说，徒劳无功。但是大家还在干，还要继续干下去，不是很值得想一想吗？”

“教师本本改，细细批，学生发到手只是看一看得几分，这样就起不到批改的作用。多批改作业当然不坏，但是对提高学生学习水平促进不大，而且把教师的很大精力花在批改作业上，无法以更多精力认真备课与进修提高，白白耗费了教师大量宝贵的时光，实在有点得不偿失，或者说是无效劳动。”

段老的这段话针对所有的学科，不只是作文。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我在上海育才中学指导教学，他和我对话过好多次，当时老人家有九十岁了，还坚持每周一去育才中学一次。这里要说明一下，段老先生的这段话发表在1994年的《人民日报》上。这段跟聊天一样的话，两千多字。能在当时的《人民日报》上发表两千多字的人，不是一般教师。同时，1994年是高考片面追求升学率白热化的年代，他作为高中校长，提倡不让教师批改作业，升学率垮了怎么办？他觉得根本不可能垮，因为教师改作业没有什么用。他还跟我讲过关于改作业的笑话。有一天晚上他去检查老师办公的情况，发现有个老师在批改大字。同学们可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要练毛笔字，写大字，老师也要批改。写得好的字画一个红圈。这个老师也许太累了，倒拿着学生写的大字在那里画圈，而且全然不知。段老告诉那位老师字拿倒了，他才明白过来。关于批改作业的途径和方法问题，不仅中国的教育家在呼吁改革，而且世界上许多学者也研究。“零作业批改”要做好，需要培训学生，要让学生、家长都知道它的价值。我在郑州上街区的一所学校就做过“零作业批改”的试验，开始家长不理解。于是学校请来家长开会，我只讲了三十分钟，大家的思想就统一了。他们相信“自己错误自己改，改了错误更聪明；自己错误别人改，改了也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