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委曲中起步
怀着满腔热情,带着感恩之心,我走上了教师工作岗位。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太大了。想,很美,做,可得站在地上,不能在半空中飘浮。学教育,教育学、心理学还有些熟悉,文、理学科教学则甚为陌生,无论教哪个学科,都得从头学起。
学校原本要我教历史,当我正沉浸在背诵中国古代史重要历史年代、熟悉历史事件、把握历史发展脉络时,校领导突然叫我改行教语文。教历史,已是勉为其难,缺少专业学养,改教语文,岂不是又要另起炉灶?汉语拼音、汉语语法都没学过,起码的基本功都不具备,怎么教啊?别说误人子弟,就连课堂上一节节站下来也十分困难。于是,我诉说自己的难处,谁知领导说:“战争中学习战争,哪有先学打仗再去打仗的?这是‘最高指示’。”我无法再开口,认了,两分钟就解决了改学科的大问题。
那个年代,没有教学参考书,全靠自己独立钻研,独立创造,根据自己的理解去教。自由度是大的,但教得正确与否、质量如何,我这个年轻教师却没有把握。那时,课堂闭锁,不可随便进别的教师课堂听课、学习。老教研组长教得好,琴棋书画也行,令我羡慕。于是我向他央求了多次,希望能听他一节课。可他就是不吭声,不应允。
俗话说,“有事弟子服其劳”,我一清早就到学校,积极主动地把办公室的清洁卫生工作包下来,扫地、擦地板、抹桌子、泡开水、倒痰盂,想以勤劳“感动上帝”。然而,终未见效,仍然未给我听课学习的机会。
一天,老组长突然来听我的课。推开教室门,见他坐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一脸严肃。由于毫无思想准备,腿不由自主地“弹起了琵琶”。我清晰地记得当时在教王愿坚的小说《普通劳动者》,正对作品中的“将军”和士兵“小李”进行人物形象分析。我定了定神,把课上了下来。学生认真阅读、听讲,我自认为讲得还是有条有理,过得去。
课后,他找我谈话。轻描淡写地肯定了我的板书、语言,又郑重其事地说:“语文教学的大门在哪儿,你还不知道,人物形象分析是这样贴标签的吗?”“轰”,如五雷轰顶,头脑炸开了似的。怎么办?我只得低声下气向他请教该怎么教,但他仍一脸严肃,金口难开,不吭声。他在办公室时一天难说几句话,我们都怕他。
“门”在哪儿都不知道,我是名不合格的语文教师。专业不对号,一改再改,须知隔行如隔山,说说轻巧,我一肚子委屈。委屈又有什么用?路还得往前走。既然改了行,就要干一行爱一行,干一行专一行,把责任往客观推,永远不可能成为合格的教师。语文教学的大门究竟在何处?脑子里整天翻腾着这个问题,即使路漫漫其修远,我也要寻找。不仅要找到门,而且要登堂入室,深味其中的奥秘。老组长这句“金石之言”成为我在教学生涯中不懈追求的动力,我常常反躬自省:“你入门了没有?‘堂’在哪里?‘室’在何处?你清楚了多少?一名对学科教学不入门,不辨堂室的教师怎能称职?怎能对得起学生?”外在的压力化为我内驱的动力。从此,夙兴夜寐一灯明,寻寻觅觅。
一方面,我着力打基础,从语言、语法、修辞到中外文学史、经典文学作品,广为涉猎,吮吸其中琼浆,丰富自己的语文素养。另一方面,广泛地寻找借鉴,从中探索入门的途径。我到记忆中去搜索当年自己在中学求学时,语文老师是怎么教我们的,哪些课拨动我们心弦,使我们激动、感奋,引领我们在优美的语言文字、精辟深邃的思想里遨游,使我们享受语文,享受文化,享受快乐,经久不忘。我又从比较中学习,传统教法是什么,流行教法怎样,国外怎么教他们的母语(尽管资料凤毛麟角,当时封闭,也可体悟一二),经常阅读有关报章杂志,比较利弊得失,逐步形成对语文的一些看法。我还会到语文教育论述中寻觅。张志公的《传统语文教育初探》,朱自清、叶圣陶、吕叔湘对语文教育的众多论述,从识字教学到工具书的使用,从阅读教学到作文训练,我认真阅读,逐一推敲,从中寻觅有效的途径。
为了进入语文教学的大门,我如饥似渴地阅读、思考、实践。一把尺子量别人的长处,真心实意虚心求教;一把尺子量自己的不足,查找自己教课的差错、缺点、不足,每节课写“教后”,记录下歪歪斜斜的脚印,寻找语文教学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