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教育百草园
我出生在江苏长江边上的一个小城里,现在这个城市因为是“中华第一村”——华西村的所在地且近三十年来名列全国百强县前茅而闻名于世。但在我出生的时候,江阴还是一个非常落后的小县城。城墙一圈据说有九里十三步,算起来,城里的面积也就只有一平方千米多一点。从东城门到西城门大概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抗日战争爆发之前,城西有一家电厂、一家面粉厂、一家纺织厂。但抗战爆发时,都给日军炸毁了。从此,江阴就没有电灯,直到我1948年离开江阴,电厂尚未恢复。我们一开始是在洋油灯下读书,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孚洋行的洋油也没有了,只好用豆油灯,就是用一个小碟子盛上豆油,用一根棉绒或几根灯芯草把油引上来点着,其亮度可想而知。
背景资料:顾明远先生的故乡江阴,古称暨阳,见诸文字记载的历史有2500多年。晋太康二年(281年)置暨阳县。南朝梁绍泰元年(555年)废县置郡,建治君山之麓,因地处长江之南,遂称江阴郡,此为“江阴”名称之开始。江阴钟灵毓秀,堪称人文渊薮。始建于宋代的文庙规模宏大,明清时代的江苏学政亦驻节于此。江阴是长江下游重要的交通枢纽,从江阴至上海、南京各150千米,以江阴为圆心、半径160千米范围内有6个机场。20世纪中国第一、世界第四的特大跨径钢悬索桥——江阴长江公路大桥,是沟通同三(黑龙江同江—海南三亚)和京沪两大国道主干线的过江“咽喉”。
天堑变通途——江阴长江大桥
江阴文庙昭示了此地人杰地灵
我的家本来还算是小康人家,祖父在常熟一个茶庄做伙计,父亲在外埠学校教书。但抗日战争几乎把我家弄得家破人散。祖父失业在家,父亲在外面又结婚,把我们母子俩遗弃在家。那十多年的生活几乎都是靠亲戚朋友的接济才勉强维持下来。
抗日战争期间,我们受尽了日本侵略的苦头。原来我们住在江阴城里,日本兵来了,有钱人家逃到上海租界去了,有的逃到苏北泰州等地。我们则是逃到乡村,一年中辗转了多个村庄,先是贯庄,继而北漍、周庄、华墅。有时夜里住在村里,白天就逃到山上。一年以后,时局稍为稳定,我们就搬到离城不远的小镇金童桥。但日子并不太平,日本兵经常下乡来清乡,我们一听说日本鬼子下乡来清乡了,就赶快逃到另外的村子躲起来。因为这样躲躲藏藏一年多,所以学业也荒废了。这一年只上了几个月的私塾。所谓私垫,实际上是金童桥的一位郎中先生,一面给人看病,一面收了几个生徒。大致有四五人,年龄不等,记得有比我年纪小的,也有年纪大一点的,最大的也不过十来岁。因为年龄不等,所以学习的内容也不同。初入学的学《三字经》,最大的一个读《孟子》,老师让我读《大学》。天天让我们背诵,也不讲解。读了几个月,最后只记得“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至于什么意思,完全不明白。
抗战期间,由于流离失所,我上小学时就先后换了五所学校;到上初中,才算稳定下来。
舞勺之年的顾明远先生
我在学校的功课一直很好,特别是数学,从初中开始一直名列前茅。但当时的家境无法供我上大学,因此我一度很消沉,但心犹不甘,于是参加了1948年的高考。当时的高考采用联考的方法,如清华、北大、南开就联合在各地招生。我那时年轻气盛,同时抱着工业救国的理想,报考了当时被认为是最好的大学和最好的专业,如清华的建筑系、上海交大的运输管理系,但都落榜了。于是经人介绍到上海私立荣海小学当教员,我承担了五年级的语文和算术课的教学工作。一年的教育工作,使我热爱上了教师这一职业。在这一年里,我一面在学校教书,一面常常利用星期日跑书店,买了许多俄国19世纪著名作家如果戈理、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诃夫以及高尔基等人的名著。我还读了艾思奇的《大众哲学》等著作。1949年全国大部分地区成为解放区,我毅然报考了北京师范大学,也正是大学免费圆了我大学之梦,使我从此走上了教育工作岗位。
走上教师岗位也不完全是因为一年的教学经验,中学时代的生活、中学教师的影响也是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