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其言 观其行——谈谈孔子的知人识人方法

知人识人,历来不易。平常我们说的“察言观色”,是一种识人的方法。所谓“察言观色”,就是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话(包括发表了什么演讲、写了什么文章),是怎么说的,说这些话时是什么神情,从而识别他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是实话还是虚话、空话、套话、废话,从中了解一个人的品德。这还不够,还要看一个人做了什么,是怎么做的,说的与做的是否一致,也就是要“听其言观其行”。了解一个人的德和才,主要考察其言行。

早在两千多年前,孔子就说过看人要 “听其言,观其行”。《论语》第五篇《公冶长篇》记载:“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孔子指出自己识人的不足,认为不能听其言就信其行。这对于我们今天全面、准确、真实地看待人、认识人、了解人,是很有借鉴意义的。《公冶长篇》及《雍也篇》中,记载了孔子对其弟子及先人的评价,这些评价都是孔子通过“听其言,观其行”得出的。比如,他说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并“以其子妻之”。公冶长虽然进了监狱,但孔子通过长期观察,认为他没有罪,还把女儿嫁给了他。孔子认为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孔子认为,如果光“听其言”就“信其行”,那么认识就可能不全面、不准确,必须“听其言,观其行”。

“听其言,观其行”,是一种重要的识人方法。言行一致的君子并非没有,对于他们,“听其言”就可以“信其行”。但是,古往今来,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的也大有人在。比如,李登辉、陈水扁,一会儿信誓旦旦不搞“台独”,一会儿又搞“去中国化”、搞“入联公投”;再比如,达赖集团,表面上说不反对中国举办奥运会,说不搞分裂祖国活动,暗地里却策划组织“3·14”打砸抢烧事件,干扰奥运圣火传递。对于他们,就要擦亮眼睛,不仅要“听其言”,更要“观其行”。一些腐败分子也是这样。他们在台上反腐败喊得震天响,慷慨激昂,有的还给组织写血书,信誓旦旦表示坚守清廉,但是一有机会就经受不住**,伸出了贪婪之手,谋取不义之财。因此,看人、考察干部,不仅要看其说什么、怎么说,更要看其干什么、怎么干,不被其动听的演讲、报告所蒙蔽,而要在实践中、到老百姓中去了解。只有这样,才能全面、真实、准确地了解干部的德才素质。

“听其言,观其行”,二者不能偏废,两者都需要。语言是思想的载体,人的思想、感情要通过语言来表达。说话写文章,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一个人的综合素质,从中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理论水平、分析问题判断是非的能力、逻辑思维能力、应变能力,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德、修养和诚实程度。研究生考试中的面试、各类招聘考试及公开选拔中的面试,都主要“听其言”(当然同时看其仪表神情)。上级组织和领导也常常通过汇报工作、座谈发言,来了解一个干部的工作责任心、专业知识水平及对基层情况的了解。应该说,“听其言”,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了解人、认识人的。鲁迅先生说过:从水管里流出来的是水,从血管里流出来的是血。这说明,从一个人说的话可以初步了解他的心理、内在素质和个性特征,特别是结合观察讲话时的神情,了解可能更准确。孔子曾说过,“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颜渊篇》),就是通过察言观色来认识人。所以,有的领导往往通过一两次汇报和座谈发言,就能发现一些人才,也是不奇怪的。

事实上,《论语》中有许多关于孔子“听其言”而察人的记载。比如,大家熟知的“巧言令色,鲜矣仁”(《学而篇》)、“巧言乱德”(《卫灵公篇》)。说明孔子认为那些花言巧语的人,往往少有仁德,多是谗佞之人。他认为,“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宪问篇》)。意思是有道德的人,一定会说出有价值的话;而能说出有价值的话的人,却不一定有道德。比如,孔子从子路平常讲的话及讲话的神态,认为他是个直率、讲义气的人,他说“由也果”(《雍也篇》)、“由也兼人”(《先进篇》)、“由也好勇过我”(《公冶长篇》),并预料子路日后不得善终,后来的结果证明孔子没有看错。孔子赞扬闵子骞“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先进篇》),批评有的人“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卫灵公篇》)。孔子是通过言语了解弟子性格的,下面一段人们所熟知的对话最为生动典型: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曰:“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先进篇》)

这段记载中,子路、冉有、公西华、曾晳的性格得到了充分体现,孔子正是通过弟子说话的神情来全面了解他们的。

总之,通过观察一个人说什么话,怎么说话,可以了解他的一些特点。有的人不事张扬,“敏于事而慎于言”(讷于言)(《学而篇》);而有的人缺乏智慧,“言未及之而言”,“言及之而不言”,“未见颜色而言”(《季氏篇》),这三种人,孔子谓之“躁”、谓之“隐”、谓之“瞽”。

但人是很复杂的,仅仅通过听其言,还不能完全、准确了解之。比如颜回,孔子认为“回也不愚”。孔子说:“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为政篇》)可见,要真正、准确地了解一个人,还需要“观其行”。孔子主张,“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卫灵公篇》)。

“观其行”,首先要看其言与行的关系,看其言行是否一致。孔子说:“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宪问篇》)意思是说一个人说起话来大言不惭,那么要他兑现承诺是很困难的。关于言行关系的论述,《论语》中也有不少。比如,“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为政篇》);“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宪问篇》);“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里仁篇》)。都是说君子言行一致。言行不一有几种情况:言而不行者属于空言,言行不符者属于虚言,言先行后者属实言,行先言后者属慎言,行之而始终不言者属缄言。孔子是主张慎言甚至不言的。他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阳货篇》)天地生养了万物,却没有说过什么。我们今天也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人们言行一致的程度不同,品德就会有很大的不同。《荀子·大略篇》中说:“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国宝也;口不能言,身能行之,国器也;口能言之,身不能行,国用也;口言善,身行恶,国妖也。治国者敬其宝,爱其器,任其用,除其妖。”因此,我们今天应该大力选拔任用既能干、又能说的“国宝”。要重视那些说得少、干得多的实干家,要限制那些“只会说、不会干”的“空谈家”,警惕、防止那些“口言善、身行恶”的“国妖”。

“观其行”,要“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为政篇》)。就是既要考察其言行的动机,又要观其言行的效果,还要看其言行的途径、方法。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要看一个领导干部的政绩,就是要看他为什么创造政绩,是为自己还是为人民群众;要看其如何创造政绩,是坚持科学发展,创造经得起实践、人民和历史检验的政绩,还是搞面子工程、路边工程?还要看其在创造政绩的过程中,是否干干净净干事,是否坚持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

“观其行”,要充分听取群众意见,看社会公认程度。正如孟子所说:“左右皆曰贤,未可也;士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意思是要大力发扬民主,广泛听取意见。当然,在听取意见的过程中,要进行深入科学的分析,不可以被表面现象所蒙蔽。正如《论语》的一段记载:“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子路篇》)又有:“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卫灵公篇》)意思是说对民意要进行具体分析。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在干部考察中,对民主测评、民主推荐的票数,要认真分析,众口一词说好,推荐得满票、测评全是优秀的,要深入分析原因;相反的情况,也要进行分析。对多数群众不拥护的干部,不予重用,同时又不能简单地以票取人。既不能让埋头干事、坚持原则、不怕得罪人的老实人吃亏,也不能让不干事、会来事,封官许愿、投机取巧的人得便宜。

“听其言,观其行”的识人方法,今天仍在运用。在2008年年底召开的全国组织部长会议上,时任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家副主席的习近平同志提出,“考察干部的德,既要注重在突发事件、抗御自然灾害、个人进退留转等关键时刻的表现,又要注重在日常工作生活中的表现,以小节观其大节;既要听其言,又要观其行,既要看其表又要看其里,既要识其始,又要识其变”,便是有力的证明。